东溪日谈录 - 第 2 页/共 13 页
月食望者日月相对月光正满故日月相对同道同度则日亢月而月食矣
所谓同度者如日在午月在子子午同度所以食人见日月之食不见黄赤二道厯家因天有此路数名此二道以别天之度分记日月之行先儒亦多据此说理惟沈存中辨之当矣
有分黄道居中青道居东白道居西赤道居南黒道居北者与厯家不同与儒者所论者亦不同皆不敢据之以为实也
邵子曰日月之相食数之交也日望月则月食月掩日则日食犹水火之相克也朱子曰日月之食皆非常也而以月食为常日食为不常者以阴胜阳而掩之不可言常也故春秋日食必书而月食无纪焉邵子是论其食之体朱子是论其食之用必兼此则其义备矣
阴阳之气合而为云散而为雨观小畜宻云不雨与既雨既处可见矣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故水居五行之首天地间惟水为多耳
有谓云气合而成雨故云散则雨地气合而成水地常凝聚故水无穷谓雨为云气之合水为地气之合恐非论其原也
五行惟水为多观孔子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而居五行之首周子太极图阳动之后盛阴之合亦先生水则水之多可见
阴阳㑹合其气相薄升而为云䧏而为雨若气升缓矣降而为雨亦缓必无激薄之声不能成雷也若气升急矣降而为雨亦急必腾而为云鼓而为风裂而为电震而为雷施而为雨皆所谓阴气包裹阳气于内阳受阴裹不能得出故冲突而出之其破裂者电也其破而成声者雷也雷与电皆阳气在内冲发于外者也观神机火器必烟光先发而声震随之其电先掣而雷声始震者其理一也雷之杀人坏物非假外物也气冲激耳邪巫之说雷之运而有车响而有鼔裂而有火杀人坏物而有斧曰车曰鼔曰火曰斧皆器也非气也若器则必有造而与之者散云収贮之者何处也持之而为雷者何人也邪巫之谬世之不识理而信俗者从之邪巫之乱吾道也孰甚焉
星之与雷同一阴阳之气故星之陨则化为石其形如狗雷之冲突于物坠而亦化为石其形似斧与星陨化而为石其形似狗者一类矣
雷之杀人其烙于皮肤者非字也雷之奋迅其气冲裂其人腑脏血气奔走皮肤状似龙蛇故人见而谓之字岂真有字以书于上哉
雷激物之激恐亦不当作击若击乃攻击之击主物而言谓雷激则激薄之激主气而言阴阳之义也恐只当言激而不当言击也
世谓雷杀人以罪坏物以怪然无罪者亦杀无怪者亦坏观此可见乃阴阳之气激薄冲突而杀人坏物非有所择不假私意于其间也惟人不能操存涵养适然遇之神明为之失守心志为之惊丧故血气荡散而死矣其雷雨弗迷不丧匕鬯者岂有是哉
老干中虚激薄之声自下而发者易入冲突之力自内而外者易破其中虚之所藏者虫兽百怪死焉雷岂为是霹雳哉其非中虚者其体内实其无虫兽百怪则冲突之气裂中而破外何怪之有哉
月中影子世说谓之桂兎淮南子谓之山河影桂兎之说固谬山河影之说恐亦非确论矣且山河皆地类与地同气者也日月相对何止山河有影地无影也月中既有山河之影如五岳在五方四海在四方月中明而有空缺处当在四方其黒而有影处当在五方今月中却有一小方之有影子大方之有空缺与地山河不对况山河非移动之物非若月之流行有移动自东及西上下颠倒不一其中影子何一定而不移不随月与山河而为颠倒移动邪此必阴气凝而为月㣲有查滓凝结在内故成此影子也亦如日有纎查不显人或见之而谓之乌耳大抵只阴气重浊有查滓而阳气轻清无查滓也观阴气凝而为地其查滓大而为山小而为石又小而为地中许多物也可见矣
东溪日谈録卷四明周琦撰
祭祀谈上
坛祀于郊以事神尸祀于庙以事鬼坛祀尸祀皆祀气也神非气不感气非诚不积是故斋戒沐浴以积乎诚诚则吾之气充以气感气神事无不格矣
古人冬至祀天于圜丘取阳之生夏至祀地于方泽取阴之生今合天地而郊于建寅之月于卦为泰于岁为首取二气之交人事方兴之日比古为愈葢合取阴阳之义也
事天之禮惟黄帝堯舜夏商周配食皆善至秦雜方士而郊加祀青白黄赤四帝至漢髙祖以黒帝為有待故又加祀黒帝亦用方士武帝則能行夏之時故至平帝元始五年正月始以天地合郊但以祖配天以后配地與以后行亞獻之失者一至晉武帝大始二年始除五帝之座併圜丘方澤之祀郊於冬十一月止取陽生之義東晉元帝大興二年亦合天地乃郊乃在春之三月唐宗先天元年春正月并天寳元年合郊天地宋孝宗乾道三年冬十一月亦合郊天地於圜丘其間皆無定制不若國家合郊於建寅之月為尤愈焉
两间之礼惟祭天为大非天之子不祀非诚之积不献岂庶人所得而干预哉后世庶人醮天是祭天也其僣起于秦杂方士而郊之所致也䙝天孰甚焉
天地山川其祭之不僣者气不属也岂徒禁人名分之僣哉
古之配天之祭有二郊天其一明堂其二行之郊祭者以报本以祈谷行之明堂者以发政皆大祀也先世非有配天功徳者曷与哉
周人郊祭之有尸者非尸天也尸后稷也谓周人尸郊者不知其所尸之故也后世郊祭庙祭皆不尸者有木主以易之故耳
秦人祀天有青白赤黄四帝惟黒帝不祀汉髙祖入闗初行祀事问秦人有四帝之祀惟黒帝未祀故髙祖曰黒帝其有待于我乎然则天一而已何尝有五帝乎秦汉之祀皆非其祀矣
按月令孟春之月天子以元日祈穀於上帝又左傳啓蟄而郊與郊祀后稷以祈農事者郊以時也後世郊不以時其郊之頻者䙝天也今郊以建寅之月餘月不郊者不䙝天也所以敬乎天者也得古人之郊以時者也秦漢祭五帝之誤惑於方士而鄭康成因之又考功記周制明堂五室康成惑為天之五方故誤註祭法遂有青白赤黄黒之五帝以勾芒祝融蓐收㝠后土之五神各配一帝此方士誤秦秦誤漢秦漢誤康成康成又誤推考功記遂致誤祭法也天子七廟廟各有主主各有祭其以西為上者是合七廟之主而祭於一廟葢祫祭也古人以西為上順宫室之制今人不以西為上者門堂寢室與古制不同安復用西上哉
宗庙之制古今不同者宫室之制不同也古人宫室以西南隅为奥乃其尊处故宗庙列主以西为上今人宫室背北而面南中堂乃其尊处故当以北为上故古人列祖在本庙者皆东西祫于太庙者止太祖东向其三昭之主皆列北牖之下而南向取向明之义故曰昭其三穆之主皆列南牖之下而北向取深逺之义曰穆今之宫室南向故堂北上不以西上祖之主南向其三昭之主皆列于东而西向其三穆之主皆列于西而东向左昭右穆之义亦无不在焉
本朝宗庙之制已不泥古惟大夫士庶皆祭于寝多以西为上不知今人宫室非古之制况以西上者汉明帝谦抑之意非古之礼故今之祭当依程子祭及四世至已为五世而斩列主当依朱子分为四龛髙祖二主居中左曽祖二主居中右祖二主居中次左祢二主居中次右左昭右穆之义无不在焉
古人宫室以西南隅为奥列主不得不以西上今人宫室门堂皆南向列主不得不以北上皆自然之势也岂强也哉
祭法三章汉儒郑康成误注赵伯循辨之甚周宻所谓先王作乐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简在帝心对越上帝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之帝皆天也所谓顺帝之则帝力何有之帝皆天子也犹皇帝与昊天同称帝不敢与昊天同称天诸侯与天子同称君不敢与天子同称皇一义也秦人杂方士以郊汉祖袭之殊非礼也
礼止郊祭为事天之典禘祭以下皆祀先也谓皆祀天者郑康成之误
天子始行禘礼诸侯以下皆不敢禘此古礼也葢天子始祖建邦启土有功徳于天地生民后世子孙始践祚焉故郊祀配天庙祀推所自出之帝非谓遗子孙以位也有功徳于天地生民也诸侯以下之始祖无此功徳故不敢禘岂但名分而已哉皆根本深逺非诚不能格也
禘止二主祭于始祖之庙祫则合七庙之主祀于太祖之庙是禘大于祫者也
舜之始祖颛顼而颛顼所自出者黄帝也故舜禘黄帝于颛顼之庙而以颛顼配之禹始祖颛顼而颛顼所自出者黄帝也故夏之禘与有虞同也汤之始祖契而契之所自出者帝喾也故殷禘帝喾于契之庙而以契配之武王之始祖后稷而稷之所自出者亦帝喾也故周禘帝喾于后稷之庙而以后稷配之一祭止列二主何谨也推所自出之帝何逺也故非仁孝诚敬之至不格禘之祭不亦大乎
鲁之僣禘以周公为始祖推周公之所自出者文王也故禘文王于周公之庙而以周公配之葢文王周公皆圣人也鲁虽僣禘而圣人岂复享其僣哉
祫取合食之义圣人和祖从俭之意也夏秋冬三时皆祫通祀于始祖之庙一以省庙礼之烦一以和祖祢之情春不祫者春物殷盛可以分祭于庙也当从程子之说得祫本意
殷祭祫祭禘祭三祭不同葢禘祭止二主祫祭通七庙之主殷祭并毁庙未毁庙之主皆祭故殷似祫不似禘先儒谓禘祫同曰殷者非也
天子有禘有祫诸侯有祫无禘殷则升毁庙未毁庙之主祭于太祖之庙与祫颇同非祭厥初生民之祖天子诸侯皆得以行之是禘祫殷三祭天子皆行祫殷二祭诸侯皆得行惟禘一祭诸侯不敢行耳
禘祭止二主虽群庙之主不与而祫则合七庙之主祭于一庙功臣于此则无所列故禘祫皆不祭功臣何休曰祫祭不及功臣禘则功臣皆祭杨氏曰祫则功臣皆祭以非何休所谓功臣者皆非也周尝改殷为禘或者祭功臣于改殷之禘以起何杨之惑也
圣人维天立极徳同覆载功并生成故敢与天地配食有虞以帝喾配郊以颛顼帝尧配明堂有夏以鲧配郊以颛顼大禹配明堂殷人以㝠配郊以契汤配明堂周人以稷配郊以文王武王配明堂配郊者一帝配明堂者二帝祀天之礼惟此四代归一至秦则杂方士以郊祭青白赤黄四帝而不及黒汉人袭用方士加祭黒帝为五帝魏晋宋齐梁陈隋唐五季宋元或以地配天或以祖配南郊后配北郊或推尊以舜配圜丘舜妃配方丘或以五祖配五方帝或以三祖同配或对享明堂皆先无可配祖而后始有配后世之祭所以变乱不一而所配之祖亦不一配天之祖固非可得而轻举者也郊配明堂二祭皆不能及有虞以下之四代也
夏禹以鯀配郊鯀治水無成禹舉以配郊者鯀雖治水無成其拯民昏墊之心葢不在於成功者也稷配蒼龍青帝之説乃鄭註祭法以周制明堂考功記有五室為天五方之誤故有祭五方帝以后稷配蒼龍青帝之説非周真有稷配蒼龍之祭也
庶人无庙而祭于寝按庙者朝也天子诸侯大夫皆有正朝之所故死皆立庙而祭于生时所有之朝所也寝者休息所也庶人无位惟生有正寝休息之所故死亦祭于正寝葢生时所有之所也岂敢以立庙乎
周氏家祭便宜是㕘程朱之说及今箐斋图说之所定者以便家祭之常恐随流俗以废礼耳今士夫之家多废祭者正以礼拘于古反病难行卒至古今两缺子孙之于先祖邈然无闗也
月令以门行户灶中溜为五祀而不及井周隋宋元多从之白虎通刘昭范蔚宗髙堂隆诸人以门户井灶中溜为五祀而不及行汉晋多从之然行与井井之用尤重于行皆人道之所资用者也此五祭惟有禄之家得行庶人无禄恐不及行惟祀先耳
祭户用春取万物始出之义祭灶用夏取万物得养之义祭门用秋取万物自固之义祭井用冬取万物伏藏之义祭中溜用六月取土居中之义古人于此各有取义岂茍焉而已哉
古之中溜即今中堂乃其尊处有井祭井无井祭之于行则亦其理但灶为老妇之祭天子大夫非所当亲祭今庶人之家皆岁祭灶葢为老妇之祭者也
朱子曰凡祭五祀皆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畧如祭宗庙之仪如祭灶则先设主于灶陉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朱子此说古礼所载于是观之可见五祀之礼有主亦有尸所谓祀灶尸膳夫祭门尸阍人祭灶祭门皆祀气也非祀形也不当有尸先儒亦用其说不可晓
祭法有七祀五祀三祀二祀之说与月令五祀不同所谓七祀者司命中溜国门国行泰厉户灶天子之所自立所谓五祀者司命中溜国门国行国厉诸侯之所自立所谓三祀者族厉门行大夫之所自立所谓二祀者门行适士之所自立所谓一祀者或户或灶庶人之所自立此乃祭法所载皆周制也与月令五祀不同或者月立五祀国之正祭而祭法所载者杂收时祭非祀典之正者也
王制曰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又曰天子犆礿祫禘祫尝祫烝又曰诸侯礿则不禘禘则不尝王制论祭似无归一
王制之所谓禘或只周之殷祭改而为禘之禘其实即殷也非王者大祭之禘如鲁之所僣者也
东溪日谈録卷五明周琦撰
祭祀谈下
五嶽四瀆四海皆天下名山大川天地大氣所在所以祀之者祀其氣也非若人鬼祀其有形者也祀氣者以壇祀形者以廟東嶽泰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恒山中嶽嵩山祀之各有其地江瀆河瀆淮瀆濟瀆祀之各有其源東海西海南海北海祀之各有其方固不可在彼者而祀於此在此者而祀於彼亦不可貌其形以病其氣封其爵以廟其爲鬼自唐武德貞觀間制祭五嶽四瀆四海之後武后垂拱四年封洛水爲顯聖侯享齊四瀆封嵩山爲神嶽天中王天授二年又封華嶽爲金天王始肇山川之封故宗開元十三年封泰山爲天齊王天寳九載封中嶽爲中天王南嶽爲司天王北嶽爲安天王六載封河瀆爲靈源公濟瀆爲清源公江瀆爲廣源公淮瀆爲長源公此五嶽四瀆爲人鬼而封之也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加號泰山爲仁聖天齊王五年又加東嶽爲天齊仁聖帝南嶽爲司天昭聖帝西嶽爲金天順聖帝北嶽爲安天元聖帝中嶽爲中天嵩聖帝加東嶽有淑明后南嶽有景明后西嶽有肅明后北嶽有靖明后中嶽有正明后仁宗康定二年加東海爲潤聖廣德王南海爲洪聖廣利王西海爲通聖廣潤王北海爲中聖廣澤王復增四瀆公爵爲王爵也夫五嶽亦山耳海瀆亦水耳以其爲名山大川天地扶輿清淑之氣所在國以山而立民以川而養故祭之也惡有所謂帝與王哉又惡有所謂后以配之哉惟我國家一掃唐宋之陋祭不用爵而用主止曰某之神也但东岳南岳天下尚有行祠耳五岳曰泰山之神恒山之神华山之神衡山之神嵩山之神四渎曰江渎之神河渎之神淮渎之神济渎之神四海曰东海之神西海之神南海之神北海之神其曰王曰帝曰公曰侯曰后曰妃皆前代妄封之号国家止曰某神者得祀山川本意
凡祭不当祭皆为淫祀泰厉天子所祭天子为天下主故祭圣贤有功于天下后世者国厉诸侯所祭诸侯为一国主故祭圣贤有功于一国者族厉大夫所祭大夫为一家主故祭先代之为圣为贤有功于一家者庶人则以无后者祔食盖尊贤恤孤之意不为淫祀今皆行之虽祭名不同而义有在也
狄仁杰毁呉楚淫祠七百余处惟夏禹呉太伯季札伍员四庙不毁盖以为先代圣贤有功于天下生民者也太伯季札伍员固呉人呉所当祭若夏禹者虽㑹计于呉尝为天子矣亦非呉人之所当祭者也
孔子为天纵之圣有功于天下后世诚万世之师今春秋祀之以丁者取丁火文明之象洞烛万世而无涯也其号以渐而加其祀以渐而崇其配享以渐而定其从祀以渐而増道日尊于后世也可见矣
春秋之後未有國學亦無州郡學止魯有孔子廟知本之君多如魯祠之秦固暴虐前漢高祖十一年復沛祠孔子于曲阜後漢章帝元和二年亦祠孔子于魯三國魏齊王正始二年舉行釋奠蕭齊永明二年亦行釋奠元魏太和十六年帝修堯舜禹湯文王周公之祀亦親祠孔子十九年又祠于魯而封其後唐太宗貞觀二年罷祠先聖周公以先師孔子爲先聖顔囘爲先師二十一年始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髙穀梁赤伏勝髙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衆杜子春馬融盧植鄭服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賈逵二十二人從祀孔子前是或祀周公爲先聖孔子爲先師或專祀孔孟至是始有定制唐宗開元八年改從祀孔子皆爲坐像及以孔子諸弟從祀前是孔子像坐從祀像立羣弟列而不饗至是皆爲坐像而羣弟子皆列祀于丘明之上宋神宗元豐七年始以孟軻配享及以荀况揚䧺韓愈從祀徽宗崇寧二年以王安石配享位在孟軻之次是年封孔子之後為衍聖公四年則令郡邑之學以諸儒從祀大觀二年始以孔伋從祀政和三年追封安石爲舒王其子王雱爲臨川伯皆從祀焉欽宗靖康元年罷安石配享而猶從祀孝宗淳熈四年罷王雱從祀而安石猶存理宗淳祐元年始加周敦頥張載程顥程頥封爵與朱熹並皆從祀始出安石不祀度宗咸淳三年始以顔囘曾參孔伋孟軻並配孔子升顓孫師于十哲列邵雍司馬光于從祀元世祖至元三十一年有崇奉孔子之诏成宗大德十一年有加封大成之制武宗至大八年遣宦者释奠而致大风之异仁宗皇庆二年以许衡在从祀之列文宗至顺元年加封颜回为兖国复圣公曾参为郕国宗圣公孔伋为沂国述圣公孟轲为邹国亚圣公与加封叔梁纥颜氏之爵始以董仲舒从祀嗟夫孔子之功天地生民之功也羣弟之功发孔子之道教万世无穷者也诸儒之功卫翼圣人之道者也余如扬䧺安石之俦何预哉
从祀以四配以十哲以两庑见孔子之道大而能博诚以万世为王者也
本朝弘治壬子乐益孔子以八佾之乐帝王师事孔子厚之以天子之乐其视后世葬权贵僭以天子之具者不亦犹为愈乎
今国家祭古帝有太昊氏炎帝氏神农氏黄帝轩辕氏金天氏高阳氏髙辛氏陶唐氏有虞氏夏禹王商汤王周武王汉髙祖皇帝汉光武皇帝唐太宗皇帝宋太祖皇帝元世祖皇帝而又及其臣者以有君即有臣亦祭法所谓泰厉之意也其气相属故耳
当代功臣之设于正位者中山武宁王徐开平忠武王常岐阳武靖王李宁河武顺王邓东瓯襄武王汤黔宁昭靖王沐共六人列于左者都指挥使冯国用郢国公佥都督耿再成四海昭国公佥都督丁德兴济国公都督同知张得均蔡国公靖海侯呉桢海国襄敏公平章康茂才蕲国武义公副使邵成东海郡公共七人列于右者叅政胡大海越国武庄公都督同知赵得胜宋国公广德侯华髙巢国武庄公都督同知俞通海开国忠烈公江阴侯呉良江国襄烈公宜宁侯督良臣安国忠壮公安陆侯呉复黔国威敏公左都督府副使孙兴祖共八人皆庙食万世而保全同休也岂汉髙朝爵而暮死者比哉
老子李其姓耳其名耼其字老子其号周定王二年丙辰二月十五日生景王二十三年己卯八十四岁而卒尝为周柱下史至不仕始出函谷关尹喜留着道德经五千言孔子尝见而称之其犹龙乎庄周宗其学者复有玉清元始上清灵寳太清道德三清之分盖宗佛氏法身报身化身之说也天地间则又多此一家之学与佛氏并行以乱吾道之眞也
老氏止一道德经未尝有醮天朝斗科仪其为此科仪者后世之人附㑹其意也玉皇经南斗北斗经汉人张道陵所撰度人经生神经玉枢经唐人杜光庭所撰玉皇诰宋徽宗所撰其余诸经宋人王钦若所撰清凈消灾等经又仿释氏之经撰之也岂老氏立为是教耶
炼丹之说起于汉人魏伯阳其经亦伯阳所作叅同契始于汉人张道陵惟此二书近道德经之说然亦非老子之言也
世之学老庄者只当仿老子庄子及魏伯阳张道陵以事之足矣其象三清殊无理也
佛氏刹利其姓悉达其名瞿昙其号本西域人其父名凈梵号大䧺其母摩邪氏生于周昭王二十六年甲寅四月八日卒于周穆王五十三年壬申寿七十九岁亦人鬼也生于西域亦卒于西域中国人学之谬矣哉
瞿昙为人中国本未见之故其佛号皆曰南无所谓南无者南方无而西方有也其所称也明白矣中国苦自学之髠其髪异其服为西域人状何益之有哉
瞿昙有法身报身化身故曰三生中国人香火之者亦像此三身而取法焉孰知瞿昙之学所自来耶
瞿昙之学本无荐㧞先亾之说后人作为佛书四十二章扶持其教又作为十八地狱之说惑人从其教而行其术其教大行盛于孔氏虽达人智士亦不能不为之诱矣
朱子家礼所载祭仪抑人禫祭用之者最多其余虞祭等仪亦用之但不甚盛耳
君子之祭所当祭者如天子祭天地使天位乎上地位乎下阴阳各得其所以和天下民物诸侯祭山川使山峙而不崩川流而不竭出气为云降而为雨阴阳各顺其时以和一国民物大夫以上于春祭户内阳之意于秋祭门外阴之意于夏祭灶阳盛而热于内于冬祭行阴盛而寒于外于六月祭中溜使中土以旺四时和一家之民物士庶祭先木本水源通和气于子孙凡此则祭之有益故曰祭则受福若祭所不当祭者不惟献腥献熟奠斚奠帛徒费精神而与己无关何所取乎此孔子所以抑季氏也
昔张南轩尝毁淫祠司户持牒出门两足俱软而不能行厥后乗舆至祠破其像腹中得一盒内一大虫转旋不已鼎内热油煑之方死司戸脚即能行于此可见庙祀厉鬼之能灵者非鬼灵也有依草附木者如是虫之灵也淫祠可不毁乎不毁则乆而怪生以祸民也
佛氏之作非徒为异端而抑之父母本无罪犯而老死者浮图立拔亡之典取之于地狱九幽以罪人待之人子于此果孝乎非孝乎不特浮图之谬而从之者亦谬淫祠之妄无踰于是矣淫祠起于佛老之惑世佛老惑世起于圣学之不明达人从之愚人焉得有不从乎故当自学孔孟者先明其心而不为之惑也
正学不明故异端易惑异端既惑故邪道易攻不幸邪巫邪术吉㓙中其说祸福乱其心虽达人志䘮悍士气昏谓厉鬼杀人而惧其死谓得䘮惑人而祈其存谁如李德裕之絶圣水圣火欧阳文忠之絶佛池祸福西门豹之絶巫妪陈希亮之絶巫觋张南轩之絶古佛袈裟是皆明乎圣贤者也邪道岂足以攻之哉故不惑于淫当明正学为本
方士醮天起于秦杂方士以郊后世用方士以司郊祭之乐舞者盖亦此之遗意也
东溪日谈録卷六明周琦撰
学术谈
世谓读书为为学然为学有致知力行工夫读书只致知中之一事耳为学尚有许多致知处如体认天地万物之性是致知要处何止在书书只明此天地万物之性与圣贤复性之切至于体认性善与工夫处却又在人而不在书故三代以前无书可读人皆求道之切而圣贤迭出三代以后有书可读虽汗牛充栋人反为书所病一生理㑹书且不能何暇体认性道而求之身心故圣贤反不多见若人能不为书所病体认圣贤复性工夫效其所以为仁为义者而求之身心见之事业以造圣贤之域方是为学故朱子曰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何尝说书己自明白今人自错认了
世俗之学其病只在误以读书一事谓为学更不别去体认性理求之于心践之于己惟其粗通章句者便谓有学善用章句组织成文以得科目者便谓有学之验若沉潜笃厚之士由此而进纵未得所养亦不失为君子若机巧奸佞之士由此而进失其所养能不流为小人幸而以致重禄重权且谓读书大验上无正道以辅其主下无实惠以及于民不过务虚名要虚功而已应世之才无实学见用故世所以不治
孔子万世学者之标凖故动静语黙不特当世师之后世实师之故如公西华学仁圣孟子学圣之时横渠学恭而安之类皆师动静语黙也何止于读其书哉
圣贤之学求于内不求于外求于本不求于末程子所谓外者文也末者考详畧异同也而本之与内未言焉且今世俗专务文字是求于外专务考索是求于末师儒以此教父兄以此养长上以此称科目以此取当道以此重其风有不得而阻遏之者其本与内莫如之何然则本之与内将奚求耶吾能明乎吾之性不外乎天地万物之性明乎天地万物之性以实乎吾之性则程子之所谓内与本者盖如是乎而得之矣虽世以为无文章无考索不吾伍也然而务文章者文士耳务考索者记诵耳非圣贤之学也彼不吾伍犹吾不彼伍一而已矣
君子之学在求道之正脉或因俗学排议而变其正焉见未真也若姚枢讲程朱学于蘓门尚能变许衡之学而从己岂变正学而归俗学乎夫变俗学以归正学犹用夏以变夷正也变正学以归俗学犹用夷以变夏逃孔孟而归杨墨也变也何止于见未真乎
孔门之学日用工夫甚是浅近然于理无所不包仁无不贯推而极之可与天地同其体用朱子尝以此语人与今世俗之学大有不同圣门之学其初甚浅近其终甚髙大世俗之学其初甚夸大其终甚卑陋其初浅近者为己也不为人也故其终也极高大焉其初高大者为人也不为己也故其终也极卑陋焉一诚伪之间耳世俗先自上学竟至下达圣贤先自下学竟能上达故中庸末言下学立心之始推至于无声无臭岂世俗先立上学门戸而竟至于下流者哉
古人为学惟安静笃实所以承载得许多道理今人于安静者不谓之无用便谓之迂踈志不坚者未有不为之揺动矣夫安静者凝道之器也
圣贤之学存乎心世俗之学存乎言存乎心者求其心之自得而无事乎言语存乎言者事乎言语而心实无所得故茂叔之学当世无人识得能识之者惟河南程大中而已安石之学惊动一世当时称为圣人至用青苖病世及食旣钓饵人方知其为非圣贤耳然则茂叔之学其存乎心而安石之学其存于言者乎圣贤世俗其学之别可见矣
朱子曰为学不厌卑近愈卑近则工夫愈切实所至愈高远此为学之大法也
古人为学先自小学然后至于大学盖小学有洒扫应对礼乐射御书数许多条件必先用力于此方脱去狂妄粗鄙之气然后进大学以修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功则圣贤大学之道成于已矣
儒者学识不可不大而事业不可不渐若学识不大其失如苏秦事业不渐其失如王通蘓秦于七国争䧺之日以楚燕赵魏韩齐六国为纵以秦一国为衡纵横其说人无不从知图功利而不知仁义其学识大乎王通一见隋帝献太平十二策即以皋䕫稷契事业自期及其不用教授汾河又即以孔曾思孟事业自期事业渐乎学识不大则失之小事业不渐则失之骤毕竟皆无所成就矣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是圣贤心学之准的周程张朱是圣贤心学之羽镞后儒于周程张朱之羽镞且不能审视正固况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凖的而至之乎故茫乎无所执持以求归宿惟立门户以要誉而已圣贤心学何自而明乎
允执厥中四字是圣贤心学之法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十二字是维持心学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