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集说 - 第 139 页/共 145 页
郑氏曰懥怒貌也或作懫或作防
孔氏曰此覆説前脩身正心之事因忿怒恐惧而违于正心既不在视听与食不觉知也
河南程氏曰或谓有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心不得其正是无此数者心乃正乎程先生曰非是要无只是不以此动其心学者未到不动处须是执持其志【伊川】
蓝田吕氏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心也天之所以降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动虚明纯一与天地相似与神明为一传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其谓此欤此心自正不待人正而后正而贤者能勿丧不为物欲之所迁动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鉴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谓正也唯先立乎大者则小者不能夺如使忿懥恐惧好恶忧患一夺其良心则视听食息从而失守欲区区修身以正其外难矣
石林叶氏曰有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则心有所系矣故不得其正有系而不得正则其视也必不见听也必不闻食也必不知其味以心不在焉故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盖能正心则能存而不失故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无所系此所以养性事天而脩身之道也
庐陵胡氏曰古之君子无所不用其正坐毋箕坐必正也立毋跛立必正也游毋倨行必正也视毋淫视必正也听毋倾听必正也言不惰言必正也动不递动必正也至于祭则正已居则正位坐则正席射则正鹄投壶则正爵无所不用其正此无他凡以正其心也心正则先立乎大者而小者不能夺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其小者尔心一为小者所夺则坐立视听言动饮食颠倒失措而天地四方易位矣故养心不可不正然古之圣人以蒙养正盖未发之谓蒙谓喜怒哀乐未发时也能于此时养之以正则发而皆中节矣若发而后禁则扞格而难胜故正心必曰先谓正于未发之前
永嘉薛氏曰中庸之学以率性为道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有所忿懥恐惧则非所谓中而本性昬矣心者神明之舍居中虚以治五官者也心为事夺五官皆失其正非所以安神明也一正心而本性正矣范阳张氏曰心之正体无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也其所以为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者皆血气也此所以言身有所忿懥至忧患而不曰心也是心者出乎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外者也惟忘忿懥以至忧患则心之本体见矣故正心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则以心之正体无见无闻无味处是也一流于见闻滋味之间则心之正体偏矣故正其心者消尽血气忘忿懥以至忧患乃可耳心体既见寂然不动可也感而遂通亦可也此心正者之事正心者岂可遽言此哉学者不可不察
东莱吕氏曰四者皆非心之正也然则如之何而谓之心正非知至意诚不足以识之今夫视听言动求合乎礼以正其心则可谓之正心乎曰此求正其心而非心正也心正者非言语拟议所能形容也故唯知至意诚者能黙识之【居仁】
新安朱氏曰此传之七章释正心修身自此以下并以旧文为正忿懥怒也湛然虚明随感而应者心之正也不能操而存之而苟以应物则必反为所动而累乎其中是以不得其正耳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矣 或问喜怒忧惧人心之所不能无也而曰心一有是则不得其正何哉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本体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者亦其用之所不能己者也人能即其日用之间动静之际戒慎恐惧有以存之则夫物之未感而其本体寂然不动如鉴之空如衡之平此固心之正及其既感而其为用流行不滞凡其妍媸轻重之变皆因彼之自然而随以应之则其喜怒忧惧之用虽各不同而吾之本心鉴空衡平之体固自若也亦何害于正哉唯其不知谨戒以操而存之使其未感则昬昧而无所知已感则昬乱而无所主是以四者之应得以动乎其中而不能自定是以当其忿懥则有是忿懥而不能平也当其恐惧则有是恐惧而不能安也以至于好乐忧患莫不皆然则方寸之地日用之间纷纷扰扰而心之体用无不失其正矣心之体用既失其正则其身在此其心在彼泮散支离不能复相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囬头错应人者防希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何足怪哉孟子所谓平旦之气从其大体意正如此然经复有欲正其心先诚其意者盖意有未诚则念虑之间无非邪伪固无实可用力之处而不诚无物亦无肻实用其力之人故必意之已诚然后能正其心而不肻不正其心矣大抵意诚以后规模渐濶而功夫愈宻由中以及外而功夫亦不难矣 又曰大学正心章已説尽了至脩身章又从头説起至齐家治国章又依前説教他节节去照顾 又曰正心是就心上説脩身是就应事接物上説
龙泉叶氏曰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物也非心也是物交于其心不出于此必入于彼物为之制则心之所存者寡矣无私主者心也物物而不物于物者心也举喜怒哀乐无以见之而非无者心也正心之至至于不以一物累其心则视而必见听而必闻食而必知其味推之于身皆一心之用也意言其所发心言其所存
建安真氏曰喜怒忧惧乃心之用非惟不能无亦不可无但平居无事之时不要先有此四者在胷中如平居先有四者即是私意人若有些私意塞在胷中便是不得其正须是涵养此心未应物时湛然虚静如鉴之明如衡之平到得应物之时方不差错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忧而忧当惧而惧恰好则止更无过当如此方是本心之正 又曰文公鉴空衡平之体鉴空衡平之用此二句切须玩味盖未曽应物之时此心只要清明虚静不可先有一物如鉴未照物只有一个空衡未称物已有一个平此乃心之本体即喜怒哀乐未曾发动浑然一理不偏不倚故谓之中也此所谓鉴空衡平之体及至事物之来随感而应因其可喜而喜因其可怒而怒因其当忧而忧因其当惧而惧在我本未尝先有此心但随所感而应之耳此即中节而谓之和所谓鉴空衡平之用或问大学不要先有恐惧中庸却要恐惧何也曰圣贤之言有似同而实异也中庸只是事物未形之时常常持敬令心不昬昧而已大学之恐惧却是俗语恐怖之类自与中庸有异
四明李氏曰始焉心足以制其身今也身反以戕其心故经不曰心有所忿懥而特曰身有所忿懥挈其身而言之所以明数者之累乃生于身而非生于心也然身之与心常相闗而不相违安有身为物累而心为我有者乎吾见忿怒之横生嗜好之纷起而恐惧忧患且交战于方寸则心之存焉者寡矣故经列四者于前而继之曰心不在焉【元白】
钱塘吴氏曰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四者惟忿懥在人不可有易言惩忿书戒忿嫉是矣其余三者如恐惧修省好贤乐友生于忧患皆学者所不能无今乃与忿懥俱以不得其正言之何欤盖所以不得其正者以其身有之也身有之者血气所使也是私欲也故其所忿懥则是好勇鬬狠忿忘其身者也与一怒安其民者异也其所恐惧则是怯懦无勇见义不为者也与恐惧所不睹临事而惧者异矣其所好乐则是好色好利乐骄乐逸游者也其与好礼乐善者异矣其所忧患则是忧贫患得失者也其与忧民忧国患不知患不能者异矣此其所以不得其正也乃若喜怒哀乐发而中节何有于我哉而心之正则自若也是知不得其正者以身有之而心不在焉故也故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如愚】新定邵氏曰昔之圣贤固有一怒安民者矣非无忿懥也然当怒而怒所可怒者在物而不在我故怒而不迁所过者化固有恐惧修省者矣非无恐惧也然当惧而惧所可惧者在时而不在我故震雷虽惊不丧匕鬯唯仁者能好人以其无所作好也好乐如是夫奚伤天下忧吾不得不忧在我本无所忧也忧患如是夫奚损此如水中之万象鉴中之妍媸物至则见物去则寂水之与鉴无所増减亦无所爱憎也未应物之前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一毫不立固所以为此心之正当接物之时忿懥恐惧好乐忧患随感而应亦孰非此心之正诗人形容文王宅心之妙必曰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而孔门髙弟形容夫子心术之精防者亦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正以方寸之地一毫意念未始或萌如此也则夫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四者苟有一焉岂不甚为此心之累哉盖心者身之主宰而四肢百骸之所由以听命也心不在焉则目虽视而不见逐鹿者不见泰山是也耳虽听而不闻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是也口虽食而不知其味中懐忧惕不觉匕筯之失是也夫耳目与口之用若无预于此心而此心一或不在则随之而俱废由是而观欲修其身者乌可不先正其心哉欲正其心者乌可使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念为此心之累哉
礼记集説卷一百五十一
<经部,礼类,礼记之属,礼记集说>
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説卷一百五十二 宋 卫湜 撰
所谓齐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苖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郑氏曰之适也辟犹喻也言适彼而以心度之曰吾何以亲爱此人非以其有徳美与吾何以敖惰此人非以其志行薄与反以喻己则身修与否可自知也鲜罕也人莫知其子之恶犹爱而不察硕大也孔氏曰此覆明前经齐家修身之事农家种田常欲其盛苖虽硕大犹嫌其恶若能以己子而方人子以己苖而匹他苖则好恶可知矣
横渠张氏曰学者能自察其不善进莫量焉若有未明则观于他大学所谓之而辟焉是也见人之善则师之其不善则改而不为乃内外相养之道也蓝田吕氏曰所谓亲爱徳厚者也所谓贱恶徳薄者也畏敬贤于己者也哀矜无所知能者也敖惰不率教者也见贤思齐则之其所亲爱畏敬而辟焉见不贤而内自省则之其所贱恶哀矜敖惰而辟焉众人之情察于人而蔽于己如以人之贤不肖反求诸己则已可得而察也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情乱之也子溺于私爱故不能察其有恶苖求其实利故唯恐其不硕皆非好恶之正也家人之象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之其所爱敬而修其言行则人亦将爱敬之之其所贱恶而去其不善则人不可得而贱恶之如此则人将矜式之况其家乎故曰其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也
山隂陆氏曰不言此谓齐其家在修其身以其所齐渐广故其词严下云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亦以此延平周氏曰传曰能近取辟可谓仁之方也已果能近之其身之所亲爱者以譬于人之所亲爱近之其身之所贱恶者以譬于人之所贱恶与夫之其所畏敬哀矜敖惰者皆然则其所行者莫非公恕之道故好之者知其有恶之为可恶恶之者知其有美之为可好然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常鲜盖不能参之以彼己而尽其公恕之道而已矣故蔽于爱子之善所以莫知其恶蔽于欲苖之长所以莫知其硕是齐其家者贵乎能参以彼己而蔽乎吾身之爱与恶也
石林叶氏曰所藏乎身不恕未有能喻诸人者也故齐家在乎用恕孔子言仁之方则所谓恕也盖好己之好而不知人之所恶恶己之恶而不知人之所好此其失在于不恕不能近譬者也孟子曰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好恶同于人则己之所亲爱必思以反人之所亲爱己之所敖惰必思以反人之所敖惰是之谓恕也虽然子者人所爱蔽于子而不知其恶苖者人所殖蔽于苖而不知其大此天下常多也以其恕已而譬诸人则无蔽虽齐家之道亦若此而已矣
庐陵胡氏曰譬犹省察也人适其所亲爱所贱恶而省察焉则知亲爱者善而贱恶者之不善也适所畏敬所哀矜所敖惰而省察焉则知所畏敬者善而所哀矜敖惰者之不善也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而吾身之善不善与他人之善不善昭然可睹矣易曰观我生观民也观民以察己之道此亦观人以省己也虽然于所亲爱畏敬虽好也而不知其恶于所贱恶哀矜敖惰虽恶也而不知其善者情汨之也是以狃于私爱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苖之硕也范阳张氏曰修身之道自省而已矣善者吾师也不善者亦吾师也岂非修身之道哉夫人之所亲爱者仁人也所贱恶者不仁者也所畏敬者有徳者也所哀矜者无辜者也所敖惰者愚不肖者也方其亲爱仁者畏敬有徳者哀矜无辜者也则反而自省曰吾有仁乎有徳乎其所以罹忧患者果无辜乎果有仁矣有徳矣无辜矣则吾为人所亲爱所畏敬所哀矜无疑也方其贱恶不仁者敖惰愚不肖者则又反而自省曰吾不仁如若人乎愚不肖如若人乎果不仁似之愚不肖似之则吾为人所贱恶所敖惰亦无疑也譬也者省也如此则凡目之所见心之所思若亲爱者贱恶者畏敬者哀矜者敖惰者皆足以为吾儆戒岂非善不善皆吾师乎是吾日用中凡所好恶皆取之为自省之资念兹在兹释兹在兹身之不修无是理也夫人之常情明于责人而闇于责己傥吾见善而好之则反而自照曰彼能是吾乃不能焉是吾之恶徳也吾当日夜去其恶而从其善此好而知己之恶者也见恶而恶之则又反而自照曰彼为是而我乃不为焉是吾之美徳也吾当日夜保守此善而勿失焉此恶而知己之美者也有行此道者天下鲜矣喻好而不知其恶者多此所以好他人之子贤而不自知其子之恶也唯恶而不知其美者多此所以恶他人之苖槁而不自知其苖之硕也明于责人故好他人之子贤恶他人之苖槁闇于责已故私蔽爱之至不知其子之恶贪心乗之至不知其苖之硕如此则岂特一身不自知其善恶一家善恶亦且不知而颠倒失序矣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此理之自然也
永嘉薛氏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之道无他善推其所为而已譬所亲爱譬所畏敬譬所哀矜譬所敖惰取譬反覆视我心之轻重则失其正者见矣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善皆有所偏也心有所偏则吾之是非错缪失伦轻重无准失其所以成已近而无以齐家犹爱而不知其子贪而不知其苖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则防归有极矣是故修身以正心为本心正而天下平矣
新安朱氏曰此传之八章释脩身齐家辟犹偏也五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今接其事而不审其则则蹈于心所向之偏而身不修矣谚俗语也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或问辟旧读为譬而今为僻何也曰旧音旧説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闲者窃以类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説如此盖曰人之于此五者情有所偏则失其好恶之公而身不修故不能齐其家耳然是五者乃身之接物所不能无而亦固有当然之理矣苟于是焉徒与之接而不能随事省察以审其所当然之理则未有不因其所重而陷于所偏者也故偏于爱则溺焉而不知其恶矣偏于恶则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不修而目前之是非黑白且不能辨而况于闺门之内恩常掩义亦何以胜其情爱昵比之私而能有以齐之哉然原其所以不能察夫当然之理则又本于心不正而上章既言之矣
龙泉叶氏曰所同所与者必亲爱之所异所非者必贱恶之贤能者必敬畏之陷溺者必哀矜之是心之出因物而迁然未尝反之以自喻也使其能反己以自喻则因人之是非贤否而可以自修其身好恶自公取舍自正又安有専好独恶而失于偏胜者哉子不知其恶苖不知其硕狥已太重而失其中是故善修身者无他道焉好恶取舍日交于吾前而莫若反之以自喻而已矣此言修身至处其事愈明白可验只就人情物理见之今所日用常行者便是不必精防妙穷益深测益逺也
四明李氏曰大抵事之能累其心者莫甚于好恶人之欲正于其心者亦莫若公其好恶然古今天下喜者多溢其美怒者多盖其恶誉人者必过其实毁人者必失其真故见人之有善则亲爱之畏敬之本不为失也自因其所亲爱所畏敬而过有所好焉则是其所是而非天下之公是矣见人之不善则贱恶之哀矜敖惰之亦本不为失也自因其所贱恶所哀矜所敖惰而过有所恶焉则非其所非而非天下之公非矣是非之在天下初无两立之理一离于公则必入于僻故大学一书丁宁于好恶者尤详前论正心既曰心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此论修身复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及论治国则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又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而又戒之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反覆谆谆不一而足学者能平心以察之反己以思之接于耳目者无非进徳之基无非内省之要殆见虚明洞逹正平坦夷无有作好无有作恶推此以平天下可也岂特齐家而已哉
新定钱氏曰论齐家在修其身却只説身之所以不修处若説身之所以修即是上章正心事矣立辞严宻极宜细玩且于齐家利害愈更深切上章只説心之所以不正处文意亦如此上章四个有所字此章六个辟字其实皆心之病但上四者止是自身里事此六者却施于人即处家之道也所以不同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郑氏曰一家一人谓人君也戾之言利也机发动所由也偾犹覆败也民从之言民化君行也君若好货而禁民滛于财利不能止也有于己谓有仁让也无于己谓无贪戾也
孔氏曰此一节覆明前经治国齐家之事成王戒康叔治民如保赤子爱之甚也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言爱赤子者内心精诚求赤子之嗜欲虽不能正中其所欲然亦不甚逺治人之道亦当如此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言母之养子自然而爱中其嗜欲非由学习而能皆其本心如此一言偾事谓人君一言覆败其事谓恶言也一人能定其国谓善政也古有此言记者引以结上事令谓号令所好者是恶所令者是善则是反其所好虽欲禁人人不从也非诸人非谓非责也所藏乎身不恕言无善行于身欲喻人为善行不可得也引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壮蓁蓁茂盛喻妇人也之子是子也归嫁也宜其家人宜其夫家之人也又引小雅蓼萧之篇言成王有徳兄弟相善相宜也引曹风鸤鸠之篇忒差也言威仪不差则可以正四方之国
河南程氏曰今夫赤子未能言其志意嗜欲人所未知其毋必不能知之然不至误认其意者何也诚心爱敬而已若使爱敬其民如其赤子何错缪之有故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 又曰母之保养赤子始何尝学当保养时自然中所欲推此心以保民设不中其下之所欲亦不逺矣
蓝田吕氏曰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巨室大家也仰而有父母俯而有妻子有兄有弟有臣有妾尊卑疏戚一国之事具矣严而不厉寛而有闲此家之所以正也大家难齐也不得罪于大家则于治国也何有齐桓公五霸之盛由不能正其家死未及敛而国已乱矣故虞舜之世天下之为父子者定以瞽瞍底豫而已文王之时天下无犯非礼以刑于寡妻而已举治家之心以加之于国虽有大小之间宜不逺矣故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所谓一家一人者皆谓君也君者国之机也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一正君而国定矣其机如此故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可不慎欤民可使心服而不可使力服可以身帅而不可以令帅尧舜之仁桀纣之暴所以皆从其所好而不从其所令也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所以身帅而使人心服者也其道也自一人一家始故所以先之也宜其家人宜兄宜弟其父子兄弟之道不待谆谆教告家至而日见之也至诚足以孚其心仪刑足以亲其外国之不治未之有也
延平周氏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人贪戾一国作乱治乱之机常发于一人而卒至于天下也如此严陵方氏曰事君以忠本乎事父之孝事长以顺本乎事兄之弟使众以仁本乎爱子之慈孝经曰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正与此合所谓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也赤子言新生体赤也母之养子以心度心皆其自然不必学也以言慈之所以使众亦举斯心加诸彼而已于仁让皆曰一家于贪戾止曰一人者盖贪戾之致乱其效尤易见也一言偾事则语所谓一言可以丧邦是也一人定国则诗所谓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是也戾违于道也率者身为之先也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皆内恕及人之道止言父子兄弟足法者本孝弟言之也
石林叶氏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尧舜桀纣之率民者岂谆谆然命之哉以所好示之而已矣有诸己则人易从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则人不怨先闺门则宜其家人次亲族则宜其兄弟后国人则民以为法故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莆阳林氏曰治天下要领不出闺门衽席之上天下国家皆有父兄子弟唯在我者先正则推此而行亦皆如是文王之治岐也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故三百篇之诗遂以闗睢为首非独文王为然自尧舜禹汤以来皆用此道以治天下故在家莫亲于父子兄弟家不正何以教人是以君子不出一家之中推此可以成教于国
庐陵胡氏曰家人之彖先内后外以内为本内正而后家可齐也齐有威严之义凡物以猛为本者则患在寡恩以爱为本者则患在寡威家人主爱故尚威严其彖曰有严君焉其爻曰嗃嗃悔厉吉又曰威如终吉如此而后威克厥爱而家可齐矣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谓当以诚存心也故家人又贵乎有孚未有威信不行乎家而国人化之者也养子者推心为之而得赤子之嗜欲盖赤子之心唯诚而已心诚求之则不失赤子之心矣机谓发于近中于逺君者国之机其善恶亦发于身而加乎民也尧舜躬行仁而比屋可封从其仁也桀纣躬行暴而比屋可诛从其也率谓躬行也若己不行仁而禁民为是谓所令反所好有诸己已有善也无诸己已无恶也观人善恶当于其私父子兄弟私也故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家人初九闲有家志未变也凡教在初而法在始家渎而后严之志变而后闲之而无及矣故齐家必曰先谓闲于未变
东莱吕氏曰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非人之恶恕谓推已及人也不能推已及人而但欲以言语晓谕人不可得也闻诸先生曰有诸己不必求诸人以求诸人而无诸己则不可也无诸己不必非诸人以非诸人而有诸己则不可也【居仁】范阳张氏曰事君之忠即在家之孝也事长之顺即在家之弟也使众之仁即在家之慈也岂有二道哉推孝事君推弟事长推慈使众虽或时有龃龉不合参差不齐然其要处不过如是而已故大学引康诰如保赤子为证涵泳于斯而歌桃夭之诗以证此理又歌蓼萧之诗以证此理又歌鸤鸠之诗以证此理想见大学之道雍容善端有如此之乐也
新安朱氏曰此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孝弟慈者家之所以齐者也能修之身以致其教则一家之人皆孝弟慈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是矣引书而释之以言慈幼之心非由外铄推以使众亦犹是耳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正人之恶皆推己以及人所谓恕也不如是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矣喻晓也此三引诗皆以咏叹上文之事而又结之以治国在齐其家其味深长最宜潜玩 或问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为之母者慈爱之心出于至诚则凡所以求其意者虽或不中而不至于大相逺矣岂待学而后能哉民能自言其意而使之者反不能无失于其心则以本无慈爱之实而于此有不察耳传之引此盖以明夫能教其家使无不慈则国人化之亦无不慈者而所以教之之本则在心诚求之一言耳初岂有他道哉 曰仁让言家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积而后成恶虽小而可惧古人之深戒也书所谓尔惟徳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徳罔大坠厥宗亦是意尔 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则是适修于内而遽欲以求乎外以己之仅免而遂欲责人之必无也曰此为治其国者言之则推吾所有与民共由其条教法令之施赏善罚恶之政固有理所当然而不可已者但以其所令反其所好则民不从故又推本言之而欲其先有以成已非欲矜己之长愧人之短而胁之以必从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有诸己不必求诸人以为求诸人而无诸己则不可也无诸己不必非诸人以为非诸人而有诸己则不可也正此意也曰然则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恶而遂不非人之恶斯不亦恕而终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指以如心为义盖曰如治己之心以治人爱己之心以爱人而非苟然姑息之谓也然人之为心必当穷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己爱己者皆出于正然后可以即是推之以及于人而恕之为道有可言者故大学之传最后两章始及于此则其用力之序亦可见矣至即此章而论之则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者又不过以强于自治为本盖能强于自治至于有善然后可以求人之善无恶然后可以非人之恶然后推以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则表端影正源洁流清而治己治人无不尽其道矣所以终身力此而无不可行之时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不肖之身为标凖视吾治教之所当及者以姑息待之不相训诰不相禁戒使天下之人皆如己之不肖而沦胥以陷焉是乃大乱之道岂所谓终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有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昬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已恕己之心恕人则不患不至于圣贤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称之者但恕字之义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于人而不可施之于己今曰恕己则昬则是己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己之心恕人则未知所谓恕己之心何耶其或未得此心之正则恐其犹未免于昬也若之何其可以推己及人哉借令其意但欲反此心以施于人其亦只可以言下章爱人之事而于此章治人之意与夫中庸以人治人之説则皆有未合者盖其为恕虽同而一以及人为主一以自治为主则二者之间毫厘之异正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也至汉光武谓郅恽善恕已量主此又啓为人臣者以贼其君之罪一字之义不明其祸乃至于此可不谨哉 曰三诗之序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终言四国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 曰既结上文而复引诗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诗盖取其嗟叹咏歌优游厌饫有以感发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证此之义而已也夫以此章所论齐家治国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复三引诗非能于其所论之外别有所发明也然尝试读之则反复吟咏之间意味深长义理通畅使人心融神防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则引诗之助与为多焉盖不独此也凡引诗云者皆以是而求之则引者之意可见而诗之为用亦得矣
永嘉薛氏曰内外之合所谓恕也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笃恭而天下平用此道也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龙泉叶氏曰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患不为屦耳岂有为蒉者哉古人有慈孝之实推而行之则事其父者所以为事君事其兄者所以为事长使天下容受羣众皆由此见之若徒即其名而不尽其实则虽行于一家而格于其人者乃其势也不自知其不至而托孝慈之空言与徒即其名而望天下之自化二者皆失之矣 又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此言至切施于当事者对病之神药照形之明镜也自下以首尾次第论如必待齐家治国而后用之则有所系防效反不得专矣所谓大学者以其学而大成异于小学处可以修身齐家出可以治国平天下也然其书开截笺解彼此不相顾而贯穿通彻之义终以不明学者又逐逐焉章句分析随又为説名为习大学而实未离于小学此其可惜也哉
江陵项氏曰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为治人者言之也左氏传所谓无瑕者可以戮人也子欲善而民善矣有诸己而后求诸人也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也此所谓治国在齐其家也若谓治己则有诸己而求诸人是以其所能者病人也无诸己而非诸人是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也非制行之法也故尝谓此章当与表记仁之难成章并观
霅川倪氏曰嫁而有子必知养之之方不待预学而后能此譬养民之道不待临政而后学也宜兄者兄友其弟宜为人兄而弟亦宜之宜弟者弟敬其兄宜为人弟而兄亦宜之以其兄弟友睦而更相教故能推一国之人为兄弟者皆化之无不相宜者
新定钱氏曰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不幸为人上者为贪刻为暴戾则从风而靡必有甚焉者矣仁让説一家贪戾却只説一人仁让之化止于仁让贪戾之祸遂至作乱可不谨欤可不惧欤所藏乎身不恕而欲以空言呶呶于人不可得矣恕字是一章之纲领已行得人亦行得国亦行得此所以成教所以兴所以从若只是自家偏私之説如何能喻
新定邵氏曰于文如心为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者恕也已所不欲而施于人是谓不如其心非恕也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喻犹晓也闻有仁义根心睟面盎背瞻其容貌不言而喻者矣未闻矫饰为欺色取仁而行违者能使夫人心孚而意喻者也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郑氏曰老老长长谓尊老敬长也恤忧也民不倍不相倍弃也絜犹结也挈也矩法也君子有挈法之道谓常执而行之动作不失之倍或作偝矩或作巨絜矩之道善持其所有以恕于人耳治国之要尽于此引诗言治民之道取于己而已岩岩喻师尹之髙严也师尹天子之大臣为政者也言民皆视其所行而则之可不慎其徳乎邪辟失道则有大刑师众也克能也峻大也言殷王帝乙以上未失其民之时徳亦有能配天者谓天飨其祭祀也及纣为恶而民怨神怒以失天下监视殷时之事天之大命持之诚不易也道犹言也
孔氏曰自此至终篇覆明上文平天下在治其国之事盖治国非一义可了故广而明之此经申明絜矩之义上有不善之事加己己恶之则不可持此事使己下者为之下不善事己己恶之则不可以此事己之君上也前谓在己之前后谓在己之后左右谓与已平敌或在己右或在己左举一隅余可知也引小雅南山有台美成王之诗言以已化民从民所欲则可为民父母只语辞也上言恕己待民此经言己须戒慎引诗小雅节南山之篇节髙峻貌赫赫显盛貌具俱也僇谓刑戮若桀纣是也殷之未丧师以下大雅文王之篇仪宜也
蓝田吕氏曰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逺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盖所谓平者合内外通彼我而已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虽广出于一理举斯心以加诸彼推而放诸四海而准无徃而非斯心也犹五寸之矩足以尽天下之方此絜矩之道也上下也左右也前后也彼我之别也通乎彼我交见而无蔽则民也君也将何间哉此所以为民父母而天下瞻仰之矣故所以得国以得众也所以得众以有徳也
范氏曰汉书云度长絜大注曰絜围束之也庄子絜之百围亦谓围而度之也矩所以为方絜矩言度之以求其方也既度其上又度其下既度其下又度其上于前于后于左于右莫不皆然不使少有大小长短之差焉是以物我各适其适无徃而不得其方也天下者国之积耳以此推之则自一国以至于万国一理而已【祖禹】
范阳张氏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所由不同其理则一而已其一如何审好恶而已矣故修身之法无他省吾所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惰而已岂非当审吾好恶乎齐家之道无他一家仁一国兴仁一人贪戾一国作乱而已岂非当审吾好恶乎治国之道无他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岂非当审吾好恶乎而平天下之道亦在于好恶之审则老老而民起孝长长而民起弟恤孤而民皆为忠厚之行所恶之审则毋以吾所恶于上者施之于下毋以吾所恶于下者施之于上毋以吾所恶于后者施之于前毋以吾所恶于右者施之于左是则平天下之理果在审好恶而已矣 又曰文王之诗言商未失众时克配上帝至纣失天下其肤敏之士反为周祼将之役天命如此可不以为戒乎且断之曰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何以得众曰徳此君子所以先慎乎徳也石林叶氏曰老者近于亲故民兴于孝长者近于兄故民兴于弟恤孤近于子故民不倍以此倡于上絜之道也以此法于下矩之道也上下以位言之也前后以事言之也左右以人言之也位之与事事之与人虽不同而其好恶则一也故好同其所好恶同其所恶而后可以为民父母
莆阳林氏曰一人在上使天下人心固结而不可解者必有正道焉盖四方万里之逺若非有以固结之则如何长有天下故诗以为民之父母者无他唯与天下同其好恶而已若是好恶与天下不相闗此之谓独夫尔新安朱氏曰自此至篇末传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皆推广絜矩之意也老老所谓老吾老也兴谓有所感发而兴起也孤者幼而无父之称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又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义如不欲上之无礼于我则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以此使之不欲下之不忠于我则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以此事之至于前后左右无不皆然则身之所处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兴起焉者又岂有一夫之不获哉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南山有台之篇言能絜矩而以民心为己心则是爱民如子而民爱之如父母矣节彼南山节读为截节然髙大貌师尹周之大师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谨若不能絜矩而好恶狥于一己之偏则身弑国亡为天下之大戮矣引诗文王篇配对也配上帝言其为天下君而对乎上帝也监视也不易言难保也引诗而言此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则所以絜矩而与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 或问上章论齐家治国之道既以孝弟慈为言矣此论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复以是为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众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国自国以及天下虽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过如此而已但前章専以已推而人化为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己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处之也盖人之所以为心者虽曰未尝不同然贵贱殊势贤愚异禀苟非在上之君子真知实蹈有以开之则下之有是心者亦无所感而兴起矣虽幸其有以倡焉而兴起之矣然上之君子乃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处之之道则其所兴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叹是以君子于其心之所同而得夫絜矩之道焉所以处此而遂其兴起之善端也曰何以言絜之为度也曰此庄子所谓絜之百围贾子所谓度长絜大者也前此诸儒盖莫之省强训以挈殊无意谓而先友太史范公乃独尝言此而后其理可得而通盖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恶者不异乎己则不敢以己之所恶者施之于人使吾之身一处乎此则上下四方物我之际各得其分不相侵越而就其中较其所占之地则广狭长短平均如一截然正方无有余不足之处是则所谓絜矩者也夫为天下国家而所以处心制事者一出于此则天地之间无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为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尽其心而无不均之叹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岂自外至而强为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其如此而已矣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之外便为胡越虽欲絜矩亦将有所隔碍而不能通矣若赵由为守则易尉而为尉则陵守王肃方于事上而好人佞已推其所由盖出于此而充其类则虽桀纣盗跖之所为亦将何所不至哉曰然则絜矩之云是则所谓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谓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者也夫子所谓终身可行程子所谓扩充得去则天地变化草木蕃充拓不去则天地闭而贤人隠皆以其可以推之而无不通尔然必自其正心穷理而推之则吾之爱恶取舍皆得其正而所推以及人者亦无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矩度之莫不截然各得其分若于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吾之所恶者未必其所当恶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是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即虽庭除之内跬歩之间亦且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尚何终身之望是以圣贤凡言恕者又必以忠为本而程子亦言如形与影欲去其一而不可得盖唯忠然后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后本末之意也然则君子之学可不谨其序与或曰齐家治国平天下均为治人之事而传于齐家以审爱恶为言于治国以躬化导为説于平天下则必以絜矩明之岂三者之用各有所施而不可以相通耶曰此亦各随所重而言之其用益广而法益详耳若论其实则齐家者岂无待于躬化导而参彼己治国者亦安可不审爱恶而参彼己况平天下必自齐家治国而来则二者之用固有不得遗者但以其先后广狭而言则三者之序必如此而不可乱耳 曰所谓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恶知民之好恶又能以民之好恶为己之好恶也夫好其所好而与之聚之恶其所恶而不以施焉则上之爱下真犹父母之爱其子矣彼民之亲其上岂不亦犹子之爱其父母哉 曰此所引节南山之诗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观仰不可不谨若人君恣已狥私不与天下同其好恶则为天下僇如桀纣幽厉也 曰得众得国失众失国何也曰言能絜矩则民父母之而得众得国矣不能絜矩则为天下僇而失众失国矣
龙泉叶氏曰絜是矩者非难也天下之方至于矩而止天下之圆至于规而止天下之长短至尺度而止天下之曲直至绳墨而止天下之轻重至权量而止是物之在我也絜以示之而何患焉虽然其所以为矩则难矣使其毫厘之不尽斯须之或亏自内至外由本及末而或有不足焉则矩不成则虽欲絜之以示人不可得矣圣贤之学自其内心之发推之于外修身齐家撙节端序各有伦等而不可乱者皆为矩之地也尧舜禹汤文武絜成矩以示天下而天下从之故凡天下之有未安者必求于我而我不以其所未至者病天下也孟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则舜之矩也大矣究极絜矩之道不过于恕而已上下左右前后物未有不具四隅而能独立者也然而天下之人所藏于身者不恕则见于前者必忘其后得于上者必失于下以其所恶者尽力施之而不知彼之不能受也夫是以患莫大于自利而害常生于有所偏君子尽已而及人因人而通已交取互见仰观俯察在我欲其无憾在彼欲其无怨知天下之一理彼我之一心则规矩在我而物之方圆者莫能逾权量自我而其自为轻重者无所惑自致知格物以至于平天下其必有出于是道不出于是则意有诚而非其意心有正而非其心施于天下国家者且有不合矣
建安真氏曰絜矩絜字本出贾谊过秦论度长絜大度谓以尺量物之长短絜谓以带量物之小大如今人之围木也言我有此心人亦有此心在上之君子当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如以矩而度物也矩制方之器俗谓曲尺是也荀子曰五寸之矩尽天下之方言矩虽止长五寸然天下之为方器者必以此焉则以譬一心虽防而推之以度人之心虽千万人无不同者我欲孝于亲人亦欲孝于亲我欲弟于长人亦欲弟于长故为君子者必使人各得以遂其孝弟之心我欲安人亦欲安我欲夀人亦欲夀我欲富人亦欲富故君子者必使人各遂其所欲此皆所谓絜矩也钱塘于氏曰君子以此三者为絜矩之道以明明徳于天下者苟不由是三者之善以为矩则民情未易平也平之之道如何使上下前后左右皆不以其所恶自累则是皆以其所好者相与无一人不孝不弟不慈矣其为矩也莫明焉故曰此之谓絜矩之道盖言天下无一人不明于矩也易言万物之絜齐记言主人之洁着此水亦其义也呜呼天下之所真可好者孰非孝弟慈之三者而其所真可恶者孰非不孝不弟不慈之三者今因民之所好而好之因民之所恶而恶之则上之好恶平上之好恶平则人心平人心平则天下平矣
霅川倪氏曰前言絜矩之道谓正已格民后言絜矩之道谓体物正已
新定邵氏曰矩所以为方也上下四旁长短广狭均齐若一而后成方所谓絜矩者犹言斟量忖度举斯加彼使之均平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味斯言也则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其或上之使我不以礼吾之所恶也则吾之所以使下者乌可不以礼下之事我不以忠吾之所恶也则吾之所以事上者乌可不以忠审度彼我事皆若此则上下各得其所欲矣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充此类也则户外有二屦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者虑其有妨于前也有后入者阖而勿遂虑其有妨于后也审度彼我事皆若此则前后各得其所愿矣以至右之所恶者则不以交于左左之所恶者则不以交于右姑即夫并坐不横肱之义而推之则其理亦可见矣夫上下前后左右皆得其平则截然正方合于矩矣大学于是释之曰此之谓絜矩之道斯道也岂非平治天下者所当举而措之乎吾尝求诸古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固可以兴民心之孝也然考之王制必五十而异粻六十而宿肉七十而贰膳以至八十而后常珍九十而后饮食不离寝何其斟酌剂量曾不一槩也不如是则可以暂而不可以乆区处未适其平非所谓絜矩之道也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固可以兴民心之弟也然质之祭义如是而弟逹乎朝廷如是而弟逹乎道路如是而弟逹乎州巷以至放乎獀狩修乎军旅莫不隆长而尚齿何其流通周溥靡有或遗也不如是则逹于此而不逹于彼区处未适其平非所谓絜矩之道也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固可以使民相收相受不相弃倍也然古人抑岂槩而施之不思为可继之道哉孤独矜寡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皆有常饩以养之矣至于瘖癃跛躃断者侏儒则百工各随其器能而食之使废疾者不患于无所收而百工亦不虚于推所养也古人絜矩之道一至于此则经理区画曲尽其宜天下其有不得其平者乎
礼记集説卷一百五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三 宋 卫湜 撰
是故君子先愼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郑氏曰用谓国用也施夺施其劫夺之情也悖犹逆也言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也上贪于利则下人侵畔老子曰多藏必厚亡
孔氏曰此明治国之道在贵德贱财有德之人人所附从有人则境土寛大有土则生殖万物有财则有以供国用德能致财财由德有故德爲本财爲末外疏也内亲也亲财防德则争利之人皆施其劫夺之情也
涑水司马氏曰君有德则人归之人归之则其土地且奚去我而适他言其要在得人心也
延平周氏曰财之与德其犹隂之与阳乎隂能辅阳亦能害阳财本辅德亦能害德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内本而外末则本重而末轻虽不争民之施夺而施夺之权自归于上也外本而内末则本轻而末重虽欲争民之施夺而施夺之权不免在于民也
严陵方氏曰外本内末争民施夺孟子所谓苟爲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者亦此之意言悖而出亦悖而入者报施之理然也货悖而入亦悖而出者消长之理然也
山隂陆氏曰争民施夺言争民之所施亦争民之所夺是与民争利者也
石林叶氏曰得道则多助故有德此有人得众则得国故有人此有土非财无以聚人故有土此有财理财不以义则物必屈于欲故有财此有用财也土也人也非德不能有故曰德者本也有德则人归矣财必生于土故曰财者末也内本而外末则人之所贵者德故天下各怀仁义以事其上虽不争民之施夺而财自足也外本而内末则人所贵者财故上下交征以利则虽争民之施夺而财亦不得而足矣盖财聚而不能散则民离财虽多亦无以守财聚而能散则民附财虽少亦可以生故君人者修德以得人聚财以养人未有用财以道而民不聚亦未有聚财不以道而终能守也犹之言出于身旣悖于道而召祸乎外亦悖而入此必至之理也曾子曰出乎尔反乎尔其此之谓乎
蓝田吕氏曰知以德爲之本有人有土有财有国非吾患也不知以德爲本而本于财上下交征利不夺不餍矣此所谓外本内末争民施夺者也天下之事未有不反者也恶言加于人则人亦将加恶言于己以非义之事取其财则必有非义之事费其财盖不知义爲利者也
东莱吕氏曰外本谓以本爲外内末谓以末爲内争民施夺谓争夺之民施其劫夺之情也言在上之人外本内末则是使争鬬之民施其劫夺之情也言之出也不善则人亦以恶言反之悖出而悖入也货之入也不善则亦必以不善失之悖入而悖出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货之出入
延平黄氏曰财用自其有德而致之其取也有义非悖而入也其用也有礼非悖而出也
范阳张氏曰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德者义也财者利也以利爲尚则天下相率而爲利故起争民施夺之心施者无所禁制也且义者何也忠信也德也财者何也利也骄泰也争夺也好义则得民心好利则失民心失民心则天下社稷宗庙不保矣是以大学之道以义用财而不以财胜义盖财聚则民散以利爲主则失民心矣财散则民聚以义爲主则得民心矣夫何故言悖而出者必有悖理之言以应之货悖而入者必有悖理之事以散之故君子生财之道一以俭约爲先也
新安朱氏曰先愼乎德承上文不可不愼而言德即所谓明德有人谓得众有土谓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本上文而言人君以德爲外以财爲内则是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也盖财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专之则民亦起而争夺矣外本内末故财聚争民施夺故民散反是则有德而有人矣悖逆也自先愼乎德以下至此又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 曰所谓先愼乎德何也曰上言有国者不可不愼此言其所愼而当先者尤在于德也德即所谓明德所以愼之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修其身而已矣 曰此其深言务财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德而有人有土则因天分地不患乎无财用矣然不知本末而无絜矩之心则未有不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者也易大传曰何以聚人曰财春秋外传曰王人者将以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财聚于上则民散于下矣财散于下则民归于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郑氏以爲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上贪于利则下人侵畔得其旨矣
龙泉叶氏曰甚矣利之可畏也聚天下不可以无利而利聚则民必携圣人知其然也散天下之财使之疏通流演而无壅遏偏聚之患若此则民聚矣以民聚爲财之本而以财聚爲民之病故以道权之以法御之天下本无可聚之财也其聚之者非义也悖也言当顺以出货当顺以入出入各得其当而天下治小人则不然言以悖出货以悖入至其报应之来速于影响验于符节拱手视之而莫能救也
霅川倪氏曰人之性善其德本明所以昬之者贪求近利谓道德爲无所利也孰知德之中自有利存乎其间爲人上者有德以拊民人怀而归之有人以治其田畴扞其外侮以什一之法取于民通三十年之积有九年之蓄则有财矣前之本末以明德修身爲本其余爲末本末之大者也今论德之与财亦以本末言本末之次者也争民者争民之利也上旣与民争下必效之不夺不餍矣施言用之广也用争夺之术广施之而无限节也
新定邵氏曰财聚敛于上则民失所养而离散于下财布散于下则民得所养而聚戴乎上二者正相反也鹿台钜桥爲世永鉴然三代而下人主富民之念常轻富国之意常重虽号爲英明刻意爲善而充府库实仓廪之念终未尽忘其故何也良由大学不讲而所以明其明德者未至耳果能先谨乎德使此心天理湛然常明则民吾同胞疴痒疾痛举切吾身发政施仁唯恐赤子之不得其所而何忍括民财以聚于其上哉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楚书曰楚国无以爲宝惟善以爲宝舅犯曰亡人无以爲宝仁亲以爲宝
郑氏曰于于也天命不于常言不专祐一家也楚书楚昭王时书也言以善人爲宝时谓观射父昭奚恤也舅犯晋文公之舅狐偃也亡人谓文公也时辟骊姬之谗亡在翟而献公薨秦穆公使子显吊因劝之复国舅犯爲之对此辞也仁亲犹言亲爱仁道也明不因丧规利也
孔氏曰书之意言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
严陵方氏曰惟善以爲宝者君也仁亲以爲宝者子也君能宝善则足以爲贵于一国子能宝亲则足以爲贵于一家虽其大小不同所以爲宝则一而已蓝田吕氏曰自此至骄泰以失之冝在平天下在治其国一章后平天下者善与人同故取诸人以爲善利与人同故好货好色与百姓同之善不与人同则媢疾之心生故无好善之心利不与人同则贪吝之心生故无好义逺利之诚观康诰之言则知天命无常惟善是与也观楚书曰咎犯之言则天下之宝惟善爲宝也
新安朱氏曰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宁反覆之意益深切矣楚书楚语言不宝金玉而宝善人也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爲公子出亡在外也仁爱也事见檀弓此两节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曰前旣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宁之意亦承上文言之也盖善则得之者有德而有人之谓也不善则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谓也然则命之不常惟人之所自爲耳可不谨哉
龙泉叶氏曰得失观其善恶而已矣世固有得天下之大如舜禹而行道之人乞一箪食豆羹之微或不可而辄丧之者焉学者考其得失之际则善恶自我而物莫能违耳目之常者不可恃而一身之德不敢忽盖晋楚之富未有可以因循而常守者也山高忽摧河深忽竭岂可几乎楚书曰楚国无以爲宝惟善以爲宝舅犯曰亡人无以爲宝仁亲以爲宝楚国虽大亡人虽微然所宝者非外假也亡人以仁亲而后反楚国以爲善而永存当重耳逋亡奔困于忧患险阨之余追念父母之所以遇己者深矣唯其克责咎悔之意足以消怨尤喟叹之心仁亲爱笃之诚足以弭防薄谗闲之祸则桑落之下固所以爲晋室隆昌之符也
四明李氏曰晋楚之爲国特夷狄之雄耳舅犯之爲臣特伯主之佐耳大学参稽格言以垂训万世乃于此乎取何欤盖天下之善无穷君子之取善亦无穷一言当理皆可爲法一言契心皆可服行学者诚能多识前言以蓄其德则片辞只字莫非实用博学详说莫非切已苟徒徇口耳之习果何益哉【元白】金华邵氏曰自古人君急货财失人心以至于丧天命者必有小人以功利导之故至于此无小人则人君决不自爲聚敛故引楚书及咎犯之言又引秦誓所言尊贤容众之君子忌刻浅隘之小人而小人必屏之四方不与同处中国盖导其君以功利至于失人心丧天命皆此等人也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惟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爲能爱人能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