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通论辑本 - 第 4 页/共 15 页
周礼保氏「六仪」袭而改易之,郑氏反谓此美字为周礼「仪」字之误,可恨。(卷六五,页二二)
问国君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社稷之事」,幼则曰「能御」、「未能御」。问大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乐人之事矣」,幼,则曰「能正于乐人」、「未能正于乐人」。问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耕矣」,幼则曰「能负薪」、「未能负薪」。
此与曲礼同。曲礼曰:「问国君之年,长,曰能从宗庙社稷之事矣;幼,曰未能从宗庙社稷之事也。问大夫之子,长,曰能御矣;幼,曰未能御也。问士之子,长,曰能典谒矣;幼,曰未能典谒也。问庶人之子,长,曰能负薪矣;幼,曰未能负薪也。」但典礼之答与问词,与此文之答与问词异,以此为别耳,此善于脱胎之法者。陆农师以为曲礼记天子之大夫士,少仪记诸侯之大夫士;应子和以为曲礼乃他人之旁自相问,少仪则人问其子于父,皆非。(卷六五,页二三—二四)
郝仲舆曰:「此与曲礼小异而曲礼为近。曲礼『国君子幼曰未能从宗庙之事』,此曰『未能御』,御非主职,故郑作治事解。」愚按:此文有意与曲礼异,故其言若此。(卷六五,页二四)
执玉、执龟筴不趋,堂上不趋,城上不趋。武车不式,介者不拜。
与曲礼「堂上不趋,执玉不趋」同。(卷六六,页一)
妇人,吉事,虽有君赐,肃拜;为尸坐,则不手拜,肃拜;为丧主,则不手拜。
肃拜,●人端立而微鞠躬,俯首以拜也。男子则鞠躬俯首而拱,亦谓之肃,如所谓肃容之类。手拜,两膝着地,用手为拜也,说详檀弓上。此言妇人无手拜之仪,其曰肃拜,曰不手拜,肃拜,曰不手拜,文法以错落见异耳。然谓君赐肃拜亦可疑,为丧主必稽颡,君赐岂不当稽首与?(卷六六,页一)
葛绖而麻带。
与檀弓「妇人不葛带」之说同。(卷六六,页二)
取俎进俎不坐。
此与后「其有折俎者,取祭,反之,不坐」之说大略相同,徐伯鲁以此附于妇人为一节,非(卷六六,页三)
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
执虚如执盈,与曲礼「执轻如不克」同,而意更精妙。(卷六六,页三)
未尝不食新。
此尝当主秋祭为是,盖左传有「不食新」之说,正合。(卷六六,页四)
仆于君子,君子升,下则授绥,始乘则式,君子下行,然后还立。
与曲礼「凡仆人之礼,必授人绥」同,而增始乘下行二事。(卷六六,页四—五)
乘贰车则式,佐车则否。贰车者,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
贰车者以下,周礼大行人袭此,易诸侯卿大夫为公侯伯子男,郑氏以此为殷制,非。(卷六六,页五)
有贰车者之乘马、服车不齿,观君子之衣服、服剑、乘马弗贾。
与曲礼「齿路马,有诛」之说同,本意言尊贵者之乘车服马不齿,因上言贰车,遂谓之有贰车者,笔意敏妙。(卷六六,页五—六)
其以乘壶酒、束修、一犬赐人;若献人,则陈酒执修以将命,亦曰「乘壶酒、束修、一犬」。其以鼎肉,则执以将命。其禽加于一双,则执一双以将命,委其余。
乘壶酒、束修、一犬,此三物之例。其以鼎肉,此一物之例。其禽加于一双,此一物而多数之例。本意言禽多则执一双,今言加于一双为下执一双起,真善于撰词者。(卷六六,页六)
犬则执?,守犬、田犬则授摈者,既受,乃问犬名。牛则执纼,马则执靮,皆右之,臣则左之。
曲礼曰:「效犬马者,左牵之。」与此不合。孔氏谓「食犬则左牵之,右手防御」,此曲说。守犬、田犬独不当防御乎?曲礼曰「献民虏者操右袂」,孔氏谓「左手操其右袂,右手当制之」,则此与臣则左之之说合也。(卷六六,页七)
车则说绥「绥」字下原误衍「则」字,依今本删。,执以将命。甲,若有以前之,则执以将命;无以前之,则袒櫜奉冑。器则执盖。弓则以左手屈韣执拊。剑则启椟,盖袭之,加夫襓与剑焉。
车则说绥,执以将命,与曲礼「献车马者执策绥」同。甲袒櫜奉冑,与曲礼「献甲者则冑」同。弓则以左手屈韣执拊,与曲礼右手执箫,左手承弣」同。(卷六六,页八)
笏、书、修、苞苴、弓、茵、席、枕、几、杖、琴、瑟、戈有刃者椟、筴、钥,其执之皆尚左手。刀,却刃授颖,却授拊,凡有刺刃者,以授人则辟刃。
郑氏谓上颖为警枕,下颖为刀镮,皆非。上既言枕,安得又以颖为警枕?禾头为颖,则颖者首也,与镮尤不相涉。按:上颖,矛属,犹今之枪,以其锋之利锐,故名。下颖,刃之首也,凡刀剑皆以柄为首,其尽处则为末。有刃者椟,此四字是夹叙法。戈有刃者椟与刀却刃以下,即曲礼「进戈者前其蹲后其刃,进矛戟者前其镦」之意。(卷六六,页九)
乘兵车,出先刃,入后刃。军尚左,卒尚右。
出先刃,入后刃,郑氏曰:「不以刃向国也。」郝仲舆曰:「出先刃,向敌也;入后刃,嫌倒戈也。」皆可通。总之本文既妙,故令意义无穷。(卷六六,页一○)
宾客主恭,祭祀主敬,丧祀主哀,会同主诩。军旅思险,隐情以虞。
会同主诩,此亦春秋时人之言。诩字从言,应属言语上解,谓陈词夸大之意。郑氏谓「敏而有勇,若齐国佐」,意国佐能陈词拒晋师,故以为敏而有勇,后来事书词字,但释曰敏而有勇,而不言所以陈词之故,蒙混可笑。(卷六六,页十)
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毋放饭,毋流歠,小饭而亟之,数?,毋为口容。客自彻,辞焉则止。
先饭与玉藻诸篇之说同,后已即曲礼「主人未?,客不虚口」之意。毋放饭二句,见曲礼。小饭对放饭言。?,小嚼也。数?,?欲数数,犹上亟意。缓散咀味,便为口容。(卷六六,页一一)
羞濡鱼者进尾,冬右腴,夏右鳍,祭膴。
仪礼「公食与少牢皆右首」,士丧礼「左首公食」与士丧礼「皆进鳍,少牢进腴」,皆与此不合。(卷六六,页一三)
酌尸之仆,如君之仆。其在车,则左执辔,右受爵,祭左右轨、范,乃饮。
周礼大驭「及祭酌仆,仆执左辔,右祭雨轵,祭轨乃饮」,袭此而小异之。解者亦以周礼辩证,非也。(卷六六,页一四)
凡羞有湆者,不以齐。
孔疏引庾云「湆,汁也,若羞有汁则有盐梅齐和,若食者更调和之,嫌薄主人味,故不以齐也」,又引贺氏云「凡湆皆谓大羹,大羹不和」,此二说皆未然。按:士昏礼云「大羹湆在爨」,湆汁从肉,乃肉汁也。以大羹湆连言,则湆非即大羹矣。既为肉汁,不必更参以齐。(卷六六,页一六)
羞首者,进喙,祭耳。
「羞首者进喙」,为进食者言也。「祭耳」,为客言也。(卷六六,页一六)
尊者以酌者之左为上尊,尊壶者面其鼻。
尊者以酌者「者」字,原阙,今依经文补。之左为上尊,上尊,元酒也,即玉藻「凡尊必上元酒」之意。尊壶者面其鼻,即玉藻「惟君面尊」之意。(卷六六,页一七)
饮酒者、禨者、醮者,有折俎不坐。未步爵,不尝羞。
「未步爵,不尝羞」,按:乡饮酒乡射燕礼大射皆先祭脯醢哜肺,乃饮卒爵,与此不同,其说未详。孔氏曰:「殽羞本为酒设,若爵未行而先尝羞,是贪食矣。此谓无算爵之时,若正羞脯醢折俎,饮酒之前则尝之。」按:无算爵自在尝羞之后,此后岂复尝羞乎?即如其说,庶爵不可贪食,正羞独可贪食乎?(卷六六,页一七—一八)
牛与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麋鹿为菹,野豕为轩,皆聂而不切。?为辟鸡,兔为宛脾,皆聂而切之。切葱若薤,实之酰以柔之。
与内则「肉腥细者为脍」一节同。按:少仪在内则之前,观内则「麋鹿鱼为菹」以下,用「或曰」二字,可见盖引此也。此言牛与羊鱼之腥,而内则但言麋肉;此言麋鹿为菹,而内则言鱼,是取其文而断制之者。(卷六六,页一八—一九)
凡饮酒,为献主者执烛抱燋,客作而辞,然后以授人。执烛,不让、不辞、不歌。
上言执烛而客辞,执烛不让以下又因言执烛之礼如此也。(卷六六,页二○)
洗、颖、执食饮者勿气,有问焉,则辟咡而对。
有问焉则辟咡而对,与曲礼「有问焉则掩目而对」同,说详曲礼。(卷六六,页二一)
为人祭曰致福,为己祭而致膳于君子曰膳,祔、练曰告。凡膳告于君子,主人展之,以授使者于阼阶之南「南」字原阙,依今本补。,南面再拜稽首送,反命,主人又再拜稽首。其礼:太牢则以牛左肩臂臑折九个,少牢则以羊左肩七个,犆豕则以豕左肩五个。
凡膳告于君子,兼上曰致福、曰膳、曰告而言。(卷六六,页二一)
国家靡敝,则车不雕几,甲不组縢,食器不刻镂,君子不履丝屦,马不常秣。
方性夫谓「五事必以车马为始终者,盖车马在礼为重」,非也。先言车甲食器皆器也,又言君子,然后言马,以次为次叙耳。(卷六六,页二二)
学记
此亦是当时子书,辑礼者以其言学,故采之。义近醇正,所乏精深之致,观篇中托物比兴语,似矜词彩,而于圣人之道尚有未契合者。石梁王氏以「泛论」目之,为有见。后儒但以其篇名言学,便极为推崇,力驳泛论二字之非,正未晓其义尔。(卷六七,页一)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謏,说文:「小也,诱也。」此宜主诱字解,谓诱致闻誉也,与下动字亦有关会,郑氏主小言,未协。(卷六七,页三)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此云党、术,与周礼六卿之「党」、六遂之「遂」不同,郑孔执周礼为解,非也。术、遂古字通,月令「审端经术」。盖以术从行,街衢之类,又与述同,述从?,故又与遂同耳。郑谓「术当为遂,声之误」,非也。陈可大改术为州,以合周礼州长「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盖妄矣。按:周礼州长射于州序,州学亦称序,党正饮酒于序,党学亦称序,固不足据。若王制「耆老皆朝于庠,习射尚功,习乡尚齿」,乡饮酒「迎宾于庠门之外」,乡学亦称庠,与此亦不合。孔氏为之斡旋,而且以党有庠,为夏殷礼,谬。(卷六七,页六)
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注疏又以此中年考校,不合周礼「三岁大比」,以为夏殷礼,亦谬。蛾子时术之,郑氏谓「蚍蜉之子,时术蚍蜉之所为,其功乃复成大垤」,郝仲舆谓「术、述同,化也。蛾生子化虫,虫复化蛾,学能化民,亦犹是」,皆近凿。愚按:此不过犹诗「教诲尔子,式谷似之」之意。大抵古人引经,不必尽合本文也。学一而已,谓之大学者,因九年大成大字,遂于学上加大字以尊之,不得因此言大学,谓又有小学也,不然此何以一三五七九通谓之大学乎?古人字学,乃谓之「小学」。(卷六七,页九)
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峨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
禘、大禘,每岁一行,亦实时禘。详王制。郊特牲祭义谓「春禘」,王制谓「夏禘」,说各不同,此大?谓春禘也。必卜祭日乃视学者,大合乐将以祭也,陈用之以禘为「丧毕之明年」,盖油卜字为说,未然。方性夫以为「五年」,不知此非禘义,详王制。且五年一视学,毋乃太疏阔乎?学不躐等之学如字,郑氏训为「教」,亦无谓。(卷六七,页一二—一三)
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
博依,依字即书「声依永」之义。杂服,服字服习之义,谓三百三千杂字所当服习者。(卷六七,页一六)
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由」字,原作「谓」,依今本改。乎!
数进犹数数进,「刑」如诗「百辟其刑」之刑。(卷六七,页一八)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禁未发,谓人凡有邪僻之念,皆须禁之于未发之先。当其可,谓凡教人必适当其可教之时,不可或先或后,如十年学书计,十三舞勺,成童舞象之类。郑氏谓禁于未然为「情欲未生,年十五时」,然则年十六,便可听其纵肆而不禁也?谓当其可为「年二十成人时」,然则二十之前,竟可不学耶?皆说不去。朱仲晦曰:「当其可,谓适当其可告之时,亦不必以年为断。」按:下云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明是指年也。(卷六七,一九)
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
格,沮隔也。汉书「太后议格」,郑氏谓「读如冻?之?」,非也。燕辟之辟为邪辟,郑谓「辟喻」,尤非。(卷六七,页二○)
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此段言教法甚精。(卷六七,页二一)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妙喻绝工。(卷六七,页二二)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其此之谓乎!
从师推说到为长为君,一滚说来,又承以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意谓师何以为君?盖所以学为君之理,以教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贴人君说,引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以见自古帝王皆有师之意。此节本是一气,旨亦明白,解者多自作支离,如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郑氏曰「弟子学于师,学为君」,甚迂,张子厚以学为「教」,太直致,非记文意。三王四代唯其师,陈可大曰「三王四代之所以治,能作之君,作之师」,则是,又谓「人君能为师」,与前后择师尊师之义不侔矣。(卷六七,二三—二四)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皆进学之道也。
相说以解,说字当如旧解音悦,所谓于吾言无所不说是也。悦而后解,此善摹学者神情处。朱仲晦以为如字,义便索然矣。从容,郑氏谓「舂容,舂为击,容为声之形容,谓之重撞击」,殊迂。胡邦衡谓从容为「再三叩」,亦不协。朱仲晦谓「从容为声之余韵,从容而将尽,言必答尽所问之意,然后止」,此解于正意、譬意、语气,皆不甚协。且待,其待字即上待问待字,其字是指问者,今皆失之。陈可大谓「不急疾击之,则钟声大小、长短,得以自尽」,亦非也,此言善答之意,如其说,又入善问中去矣。愚按: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音,承上言钟于大小之叩即鸣如此,然必待撞钟者从容少间,然后得尽其声者,犹善待问者从容少间,寻思有得,然后尽其余蕴以告也。(卷六七,页二六)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记问之学,谓其学徒揣人所应问者,以记诵之而已,此其人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所谓「呻占毕,多讯问」者也,故不足以为人师。听语,则但听问者之语,而皆有以教,或口欲言不能问者,乃不待问而语之,其又不知则舍之耳,亦「不悱不发」,「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之意,凡此即所谓「从容」也,又曰此申言教也。(卷六七,页二七—二八)
良治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纯乎善喻,绝妙。(卷六七,页二八)
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学于五官,师于五服,必皆承上五字说来,颇似不切合,然于不切合之中,仍有可切合者,此则先秦之妙笔也,所谓以词采胜者在此。(卷六七,页二九)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大时不齐,大意谓天时循环,迭运而不齐,大时从主宰处言之,所以与大德等共谓之本,使学者察此以知本也。郑氏以物之生死言不齐。未免偏狭,且有增添之弊。或以「揖让征伐」言之,则于本为之义更无着落矣。(卷六七,页三○)
乐记
乐记一篇,乃汉武帝时,河间献王与诸生取文子、荀子、吕览诸书凑集而成。其言多驳杂不纯,大概扬之过高,反失其实;求之过远,反昧其用。祗缘当时墨子非乐,故荀子诸子竭力?高,以矫其失。窃恐先王制作之旨,初未尝然,而圣贤之言中正平实,亦不如是之过于高远也。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盖谓礼乐本乎人心,而外藉乎玉帛钟鼓以行之,若全藉玉帛钟鼓以为礼乐,失礼乐之义矣,故用「云云」及「乎哉」文法,以唤醒世人,犹之言「人而不仁,如礼乐何」之意,非别有广大深微、神奇要眇之旨也。又孔子答「礼之本」,曰「宁俭」;语「大师乐」,曰「可知」。孟子以事亲从兄,言礼乐之实曰「节文斯二者,乐斯二者」。圣贤之言礼乐不过如此,无非从生民日用伦常上见,所以皆切实可行。奏汉诸儒不悟圣人「礼云乐云」之意,乃疑别有隐而未发者,于是推论及于极天蟠地,贯四时,同日月,理星辰,象风雨,行阴阳,通鬼神,穷高远,测深厚,以至草木茂羽毛胎卵育,靡不竭尽形容,思以示广大深微、神奇要眇,而孰知迂阔鲜质,义离圣贤之中道已大远哉?又其所言,实规仿左传子大叔之言礼,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云云。其言礼颇粗,是乃左氏之文也;不意后人推广其说,至于如此,可谓泛滥而不知所归矣。凡马融所取以入记者三篇:一月令、一明堂位、一乐记,无一善者,不特于此,其言礼乐,皆非礼乐之义,与圣人之言恰相反,礼乐固皆由中而出,然自有先后本末重轻之分。圣人之言,如云:「礼云」、「乐云」、「如礼何」、「如乐何」之类,此先后也;如:「立于礼」、「成于乐」之类,此本末也;如:言治道「为国以礼」、「道之以礼」,言学问「约之以礼」、「过庭问礼」之类,而皆不及乐,此重轻也。自夫诸子繁兴,异端并起,老子毁礼,丧乎礼者也,墨子非乐,丧乐者也,而荀卿诸人,则又祖老子之毁礼,墨子之非乐焉。故凡此篇之言,如:「知乐则几」、「乐中出而礼外作」、「乐合情而礼饰貌」、「乐应天而礼配地」、「乐率神而礼居鬼」、「乐动内而礼动外」等语,皆是先乐后礼,本乐末礼,重乐轻礼,故曰与圣人之言恰相反也。其意欲?高乐,却抑下礼祖老子之毁礼,既大失礼之义,辟墨子之非乐,并不得乐之实。礼乐交丧,罪浮老墨,何乐记之足云哉?又其甚者,文子为老子弟子,传老子之学者也,兹亦采其言以入篇中,其于圣贤性命之理,大相悖戾,后儒寡识,不出二氏之藩篱,反以其所言为心性真传,从而遵奉之,阐发之,叛圣道而惑后学,莫此为甚,尤不可不亟为摘出,以告来世者也。详人生而静章。(卷六八,页一—三)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于戚羽旄谓之乐。比,皮志切,而乐如字,又音洛。
声相应故生变,此声指五声也,如宫应宫而宫变生征,亦应宫,征应吕而商角羽亦迭变,以应宫之类。变成方谓之音,此音指八音也,五声之变被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而各成其所向之方,谓之八音。比音而乐之,此乐指诗歌也,合比其八音而成诗歌之乐也。及干戚羽旄谓之乐,此乐总指乐名也,盖声容皆备,乃谓之乐也,旧解多未明。(卷六八,页五)
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
哀乐喜怒敬爱感而形于声,亦莫非性也,以为非性,谬。此即为下文「天性」「性欲」张本,云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即下云「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之义。陈可大谓是情,故云「非性」,不知此云非性,谓非天性,是性欲也,非谓是情也。(卷六八,页七)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孔氏曰:「声成文谓之音,谓声之清浊杂比成文谓之音,即上变成方谓之音是也。」此解混上下之文,各自为义,未尝相通。上文形于声,指五声,谓之音,指八音。此处形于声,指人声,谓之音,指音乐,盖谓人声成为诗歌之文,以播诸乐而为乐之音。黄氏白:「正义解云『清浊杂比为成文』,今详之,非其义也,常言俗语鸟兽之声,咸有清浊杂比,岂可谓之成文者哉。」此说可与愚论相发。(卷六八,页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