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精义 - 第 27 页/共 30 页
周公在丰将没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毕告周公作亳姑
无垢曰营洛之时大防四方诸侯而复子明辟以正君臣之义此古今臣子之大法也夫七年之摄政制礼作乐朝天下诸侯于明堂以此太平天下一旦两手付与成王退而就臣子之列大防诸侯于洛时为此盛举周公平生大节无出于此故葬成周此周公之意以谓吾死亦不忘大节也其为天下万世臣子之计亦已大矣 又曰自周公至周公作亳姑盖皆孔子序作书本意也然周公欲葬成周而成王乃葬于毕周公有死于大节之意成王有尊师重道之意各尊其所闻各行其所知其盛矣哉然而周公虽不获葬成周不得尽见其死于大节之意孔子乃为序书明言其故使天下后世炯炯见周公之心焉是不葬犹葬也使无孔子谁与发明此大义哉
东坡曰毕有文武墓葬公于毕示不敢臣也亳姑蒲姑也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至此并告已迁欤
周公既没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作君陈
孔氏曰成周周之下都监成周者正是一邑宰尔而特命君陈大其事者成王重周公所营犹恐殷民有不服者故命君陈分居正东郊成周之邑
无垢曰其曰分正则使分其善恶而正其是非善者当世以为是而慕之恶者当世以为非而耻之毕公旌别淑慝表厥宅里盖发端于此 又曰郑氏以君陈为周公子也余考一篇中畧无此意然而以继周公必当世大贤者何必周公子哉抑又有可叹者舜命九官一编已足而成王命君陈近数百言帝王烦简可概见矣世之浮漓亦可概见矣吁可叹也陈氏曰郑氏以君陈为周公之子或曰不然成王先命君陈而后命毕公毕公弼亮四世岂以周公之子先四世之老臣哉然则君之命臣以先后为老壮固未必然至于以为周公之子其不然必矣周公命康叔曰乃丕显考文王又曰乃穆考文王成王命蔡仲曰无若尔考之违王命父子之苖裔见于告戒之辞如是之审况周公叔父有大勲劳于成王今命其子以继父事独无懿亲之语但曰昔周公师保万民又曰尔式时周公之猷训又曰尔周公丕训若言他人然决无是理也君之命辞虽曰告戒亦兼以宠其存没成王命防子且曰殷王元子曰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安有命周公之子而不以父子之辞宠之哉张氏曰成周之东郊近于妹邦周公尝迁顽民于此而亲治其既没也命君陈而继焉
君陈
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东郊敬哉
无垢曰夫尹东郊顽民非细事也必须遴选其人今东郊之民治之不可以急又不可以缓惟性温晏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者乃可以治君陈令徳孝恭想见其为人矣夫孝恭之人居则气貌温良行则政事和粹以此等人在顽民之上其有不令人意消者几希然而有孝恭而不能用以此自律则可以此济物则暗于几务失于大体其不招侮而召辱者寡矣君陈乃能用孝以友于兄弟又能用孝而施于有政则其防绎事几调燮乖戾胸中自有造化矣以此治顽民必有可观者 又曰孝恭之人日在敬中往来今成王又戒之以敬者何也呜呼人之难保也甚矣惟圣罔念作狂圣而罔念犹作狂夫况未至于圣者可不戒乎舜自匹夫而为天子其道着闻亦已旧矣年余九十而益方戒之以罔淫于逸罔游于乐圣其可罔念乎
林氏曰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百行之始莫大于孝在家则友于兄弟在邦则克施有政孝之施于政也爱敬而已盖王者爱敬尽于事亲而徳教可以加乎四海然则施之有政有政者又岂难哉当周公既没之后命君陈分政之初其所以命之无他语而惟及于孝友令徳者何哉当使君陈念兹在兹无替前人之遗训无坠大臣之美化使其终始惟一前后协同收其治功继其成烈卒至于永永无穷斯可矣宜乎成王命之之辞丁宁勑戒以敬哉之语有旨哉
吕氏曰师保东郊周家之重任周公既没成王选拣分正东郊之人当时如太公毕公厚徳重望布在朝廷者不为不贤然成王所以选君陈之意有两説一说周公在成周师保万民民懐其徳所为纲纪法度一切备具了若使一个才智人去便作聪明乱旧章所以选一个孝弟纯谨人庶不忍变周公之法度一说当时商民染纣之恶所谓天其与我民彝大泯乱如子弗服厥父事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父子兄弟乖争淩犯至于如此今欲治之惟有孝弟之人去仪刑他感动自化此成王所以独命君陈
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怀其徳徃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训惟民其乂
无垢曰周公圣人其训有难以常情测知者盖圣人见识甚髙所施为逈出于常情之外有事若疎而实密者有计若迂而实切者有防祸于千百年之后者有止乱于朝夕之间者其归皆在于乂民使民安泰而已君陈以贤继圣想于其遗训有不能尽知者然君陈不欲乂民则无可言者傥欲乂民其于周公之训其可不勉强学问以昭明之乎惟周公之训逈出常情此所以必待勉强学问乃能一窥其事之万一也
林氏曰化及当时之人易化及后世之人难化止于目前者犹未至民怀于永久者为甚至昔召公之于南国美化兴行人思其徳甘棠至于勿剪勿伐既没之后人怀不已究其所以然者不过听讼一事耳又况周公以严教之而民不懐其徳者未之有也今君陈绍有令绪时底盈成无可为者但嗣守大训无敢昏逾斯可矣
我闻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无垢曰周公猷训自明徳中来也吾能因其言而求其心因其心而引吾心则吾之明徳见矣然而先难后获仁者之所为先事后得崇徳之所尚则式法猷训以求明徳所在者不可以易心求之也当惟日孜孜以精其念虑当无敢逸豫以收其放心功深力到明徳见矣明徳既见尹正东郊沛乎其有余矣陈氏曰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故礼教刑辱以加君子化以情也桎梏鞕朴以加小人化以刑也君子不犯辱况于刑乎小人不忌刑况于辱乎若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小人而纳于君子之涂以是为明徳馨香之説呜呼小人不忌刑则或有之矣其果不畏辱乎荣辱者教化之大权也明徳在上则小人畏辱而为君子安有刑情之分耶有刑无情木偶人尔何化之有分刑情而言教化是不知教化而强言之也
史氏曰不欺于天地有以见大臣爱慎之心不易其典常有以见人君责望之意夫以周公之圣而临商民之顽甚易事耳然周公每以事天地之心而为待顽民之心故其治馨香四逹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其求于徳而不求于物盖有素也周公尝行是道成王尝闻是训今能用其道训思之而不忘行之而不倦则成王之治有不足虑矣
张氏曰善者阳之类其发为馨香恶者隂之类其发为臭秽馨香者人之所好臭秽者人之所恶至治之世上恬下熙礼制乐作叶气嘉生薫为太平此其所以为馨香也至治之世其馨香之逺闻故可以感于神明神明为难感君非有馨香不足以感之虽然至治之所谓馨香者非黍稷之馨乃明徳之馨而已谓之馨香者其香之逺闻者也三苖之虐发闻惟腥商纣之恶秽徳彰闻以此观之则惟至治为馨香而馨香出于明徳可知矣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尔其戒哉尔惟风下民惟草图厥政莫或不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
林氏曰凡人之情未见圣则思欲见之既见圣未必能由圣之所行今君陈亲见周公故勉之以化 又曰柔而不能立者下民之无知动而有所化者人君之至术惟其含仁厚之性惟上命是从则动而化之岂可后哉夫然上之化下下之从上莫不披靡而向风迁善而不知其可不戒哉 又曰政之当否必系国之安危国之安危在审理之是非是以出入之际当以众智度之而庶言既同则又当择其可否当于理则行之不牵当世之浮言不屈众人之异论穷其本绪诘其涯涘而不蔽于一曲矣
东坡曰夫言有同异则听者有所考言其利也必有为利之道言其害也必有致害之理反覆论辨廷议而众决之长者必伸短者必屈焉真者必遂伪者必窒焉故邪正之相攻是非之相稽非君子之所患者庶言同而已考同者莫若绎古者谓防绎丝者必求其端究其所终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太甲之所谓求也
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呜呼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林氏曰善则称君恶则称己者臣下之美事臣能归美以报其上者臣下之当然夫人之爱君者岂特贪天之功以为己有盖世之能以为己分必有谋焉则义而决之必有猷焉则拟而图之入告其君使称其徳意非我之所能如此此我后之徳也于是嗟呼而告之曰臣人苟能顺是此所以为良显之道也今以易考之坤之一卦人臣之义也其辞有曰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言隂非无美而不可见美以先阳臣虽有美不可専美以先君故含章以从王事代上以従事不敢尸其功岂不以地道之于天顺从之而已观易之辞与书之旨相为表里
王曰君陈尔惟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寛而有制従容以和
无垢曰凡人之情以其难化则必作威以惧之刻削以苦之作威非崇髙之势则不行刻削非三尺之法则不效今君陈为东郊之长势亦髙矣一邑号令载在令甲法亦具矣傥不推圣王之心以其难化也乃依势以威之倚法以削之有何不可苐可以革其面而不可以服其心平居无事包藏祸心不见其迹一旦有急则疾视其上而为叛为乱以报复其上矣圣王之道务有以慰人心者以天下之理当如是也又曰夫寛则优游而不迫有制则民防范而不过寛以慰之有制以节之従容此道以和之使民爱慕感激涵泳鼓舞依依乎绳约之中而无强很傲诞乖争凌犯之心者此正和民之道也周公丕训正在于此张氏曰势者上之所以临下也依势作威则失于不仁法者君之所以治民也倚法以削则失于不义依势作威则用义以讐民之身者也倚法以削则用义以敛民之财者也用义讐敛商之所以亡者在此君陈不可不戒之也居上之道虽贵乎寛寛之失常在于纵故欲其有制畜众之道虽贵于容容之失常在于同故欲其以和寛而有制则刚柔足以相济矣従容以和则可否足以相济矣惟其刚柔可否足以相济此徳所以无一偏之失也
吕氏曰所谓势乃分正东郊之势本不是君陈之势所谓法乃周家之法本不是君陈之法君陈须至公无一毫私意不可依公家势作自家威力使公家法去侵削人才依法便是私心此便非代天理物
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无垢曰法者天下之大中与天下共守之者也非人主所得而私也昔汉文帝欲杀盗环惊马者而张释之不従此人主不得私杀人当以法为中也汉光武欲赦公主家奴而董宣不従此人主不得私宥人当以法为中也与天下共守此中则杀之者不以为怨宥之者不以为徳君子有所怙小人有所惧处事之当无出于此
林氏曰中之为道无施不可苟恃势以爱人则失其中倚法以敛民则失其中惟寛失于纵故欲其有制从容者失于同故欲其和盖临人之道当审乎此刻核太至则不肖之心应之奢侈太至则非理之情报之诛求无厌则乱之由阶聚敛太重则下之不足惟能寛得其法则奉以周旋罔敢失坠施为注措皆得其平孰谓非中可乎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
张氏曰政以正之而有所不顺训以导之而有所不变则是其顽不可率矣于是可以致辟焉然则圣人不得已然后用刑则刑者期于无刑而已故曰辟以止辟乃辟
无垢曰羊有败羣羊之所以不育禾有稂莠禾之所以不蕃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之人所以倡顽民为乱者也其可不刑乎端本清源正在于此此三等辈所为虽未见于大恶而防有是心者皆刑之而勿宥也辟以止辟正谓此尔
吕氏曰若顽民有不顺尔政不化尔训尔要刑治他也须仔细若刑一个人止得后来不犯法如此方刑若刑一个人未可止絶后来犯法则不可刑何故在商民固被周公之化然旧染汚俗一一治他不得须去要领上治刑一人千万人惧如一一治他则刑滥矣虽是如此若有怙终不悛之人虽三犯细罪也不可赦何故这是倡乱之人与寻常犯罪者不同如寻常犯罪者是旧染汚俗此不可罪若倡乱之人虽三细也不赦如此治之乃得其要领上治刑便自简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
无垢曰夫各有所长故禆谌谋于野则获谋于国则否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岂可求备乎哉随其所长而器使之故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则山川丘陵草木裕如也而况人乎成王使君陈涵养优容之意可于言辞间得之矣 又曰呜呼成王之待顽民何其仁厚如此也一篇之中皆以仁厚为宗如曰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曰寛而有制従容以和曰辟以止辟乃辟今又曰有忍乃有济有容徳乃大仁厚之心间见层出圣王之道槩可知矣又曰白起不忍杀四十万人项羽不忍杀二十万人徒使人怨恨刻骨耳安能有济乎见累犯者若不可寛容曹操不容杀孔融黄祖不容杀祢衡徒使天下解体深忿其狭隘耳徳果为大乎
东坡曰有残忍之忍有容忍之忍春秋传曰州吁阻兵而安忍此残忍之忍孔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容忍之忍古今语皆然不可乱也成王指言三细不宥则其余皆当宥之曰必有忍乃其有济者正孔子所戒小不忍则乱大谋者也而近世学者乃曰当断不可以不忍忍所以为义是成王教君陈果于刑杀以残忍为义也夫不忍人之心人之本心也故古者以不忍劝人以容忍劝人则有之矣未有以残忍劝人者也不仁之祸至六经而止今乃析言诬经以助发之予不可以不论
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林氏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今当成王之时周公毖商顽民迁于洛邑密迩其训则昔之心不可驯者今则善恶半矣在乎正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従而振徳之正赖君陈之力此成王之于分正之际不可不申言也今简其修徳之人使其不修者得以劝进其良善之人使其不良者得以率此正舜汤之遗意
张氏曰修见于所为者也良出于所性者也见于所为者有修有不修简其修者则不修者知所劝出于所性者有良有不良进其良者则不良者知所励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従厥攸好
无垢曰所以使君陈无忿疾无求备且容且忍而简其脩洁进其善良者则以成王真有所见也所见维何顽民其生本厚其所以浇薄至此者非其本性也因纣之恶习迁染耳如此岂有忿疾岂敢求备所以能忍所以能容也 又曰孟子曰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徳故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従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従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従君陈将欲变商之旧习汚俗不必谆谆于号令也莫若谨其所好耳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所好如此故江汉游女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纣为天下逋逃主所好如此故殷罔不小大草窃奸宄违上所命従厥攸好岂非明甚然我谨其所好而民未化焉是吾好之犹未尽也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其至矣哉
林氏曰孟子曰人性善成汤曰惟皇降于下民若有恒性观此则知民之生厚尚矣然多至于穷人欲灭天理梏丧其良心戕贼其正性盖由因物而迁也孔子曰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又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则知民之従行不従令久矣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则知上之好为民之表固不可不谨也斯民不俟教诰视仪而动不令而行其不然乎
尔克敬典在徳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
无垢曰尔敬典则殷民父子兄弟之恩深尔在徳则殷民父子兄弟之性着恩深则交相亲爱性着则自然和乐向来乖争陵犯之风一变而为亲爱和乐之俗向来遗殷顽民今与周民偕升于大道其盛矣哉又曰治国犹治病而不知病之所因则病无自安
治国而不知国之病处则国无自治殷民之病病在风俗之薄救民俗之薄在我躬行而已是躬行者乃药风俗之本也躬行者敬典在徳也敬典则五常明在徳则五常行
张氏曰典在外者也钦之而不敢慢徳在我者也在之而不敢废上能钦典则民化之而不至于败常上能在徳则民化之而不至于乱俗则无或狃于奸宄也时乃罔不变者言其变恶而従善也
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尔之休终有辞于永世
无垢曰人君不言福以风俗敦厚为福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此人君之多福也今商俗丕变商民偕升于大道人心忠厚风俗醇朴人君亲享此时岂非膺受多福乎 又曰风俗敦厚岂特为成王福哉君陈之美名亦不泯没于后世矣其曰终有辞于永世者以见圣王期于人者甚逺也昔子产为政一年而民欲杀之三年而有谁其嗣之之歌向使子产求名于旦暮则郑国何时可理乎惟贤者不求名朝夕而自期者甚逺圣王亦不责人于朝夕而期人者亦甚逺此所以贤者终享美名而圣王亦终享其成功也其曰终有辞于永世则成王之所存者盛矣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六 宋 黄伦 撰
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
无垢曰成王将崩太保召公太师毕公率天下诸侯相康王继为天子遂有顾命之作也 又曰若以三公职序论之太师居上太保居下而顾命之际孔子所序乃以召公居先何也曰召公太保也平生保辅成王者也腹心所寄情意所同以国为家以嗣王为骨肉最为亲厚者也平时在朝任天下事者曰周公曰召公而已周公既死不以召公首当顾命之任可乎
张氏曰顾命者成王将崩之命也夫天下大器也将欲传之子孙则其受遗托孤之际尤所当戒顾命之所以作也顾有回视之意圣人以死为归故其将崩之命则谓之顾命
吕氏曰成王防冲之时先尝有流言之变成王思不得正其始今要得正其终成王能正其终则康王方能正其始盖成王因事遇变如此不然自尧舜禹汤文武以来皆是大圣人圣人视死生如夜旦之常何独成王临终发命祗縁成王防冲曽有危疑之变成王所以不得不正其终所以正其终欲教康王正其始史官载之以为后世法
顾命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慿玉几乃同召太保奭芮伯肜伯毕公衞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
无垢曰大位奸之窥也危病邪之伺也故成王将崩上自三公六卿下至百尹御事皆使至路寝之前委付以宗庙社稷后嗣之重使将絶之言琅琅在百官闻听中而奸心邪志无自而生古先哲王其处死生之际森严如此女子小人得行其志乎庸讵有五王交乱门生天子之弊乎呜呼其昭示万世之意深矣张氏曰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者言其始疾也至甲子之日则其疾益甚成王于是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所以召羣臣而命之者也当是之时小大之臣皆在王庭而听命遂与六卿而同召之则王庭之臣无不举矣
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日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
无垢曰渐进也几危也疾已大进而无退证惟危殆而难安康此心知死不久不可不为宗社计故呼公卿御事告以保辅嗣王之意也其不乱如此学问之力也
黄氏曰死生之变亦大矣而不足以二其心自非圣人有所不能也孔子曳杖曽子易箦而成王被冕服见百官临死而不乱如此子路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夫死生一道也知生则知死矣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曽子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彼日夜之所存者无时而不正矣殆非死之不乱其生不乱故也
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
无垢曰成王以谓昔我先君文王武王宣布其前后哲王光眀之徳以定民之所居民既得其居然后陈敷五教以教之既教之矣则使学而时习之民既习五教而听用上之命令所以使殷之否运开逹为周家亨泰之大命也夫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逹殷集大命皆宣重光用之也以此知成王传家之法止为民而已矣
张氏曰文王之徳能光于四方至武王又能广文王之教而昭先人之功此所以为宣重光也宣其光则挥散而不掩重其光则继续而不絶舜典之言重华离卦之言继眀皆宣重光之谓也
吕氏曰大抵自古圣贤并只有两个时节所以尧舜君臣而并文武父子而处圣人有作自古上下数千年一个光眀超越前后相照文武所以宣重光只在奠丽陈教一句
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济于艰难柔逺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
无垢曰成王晚嵗兵寝刑措可谓盛矣何艰难之有乎而成王言此何也曰天下之务皆艰难也将以为治而乱在其中将以为安而危在其中所以古人惜履霜之不早戒蔓草之难图成王以太平为艰难岂非出于此乎 又曰成王自谓我之言岂独能济艰难而已哉可以柔服蛮夷可以作成境内可以安慰劝勉大小众国皆使安民教民使民习教听用上之号令则召公毕公而下于成王之言当奉以周旋不可失坠开康王以履践斯言可也观成王临絶之际其言严劲端庄如此念虑凝寂言语分明岂疾困死生所能动哉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其成王之谓欤
东坡曰恭敬可以济大难世以威仪为文饰而已不知其为济难之具也故曰自乱于威仪几危也非几者安也惟安为可畏不可冒进也
吕氏曰大凡一俯一仰一动一止皆天命秩然自有条理人自以私意自乱若夫天秩各有条理则一动一止井然不乱无非天命之流行尔众臣无以康王昏进于非几此一句尤切
兹既受命还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
无垢曰缀衣孔安国以为幄帐是成王凭几出令时幄帐在焉既出命已将备死事故彻幄帐在庭也何以知之丧大记曰疾病君大夫彻悬士去琴瑟寝东首于北牖下废牀郑康成曰废去也人始生在地去床庶几生气反也如大记所説则出缀衣者去悬而为死备也于明日乙丑之日成王果崩 又曰昔成王将终命大臣相康王方是时亲兵者太公望之子伋也宰臣召公奭命仲桓南宫毛取二干戈虎贲百人于伋以迎嗣子伋虽掌兵非有宰臣之命不敢发也召公虽制命非二诸侯将命以徃伋亦不承也兵权散主不偏属于一人可知矣 又曰东坡解翼室谓路寝房左右翼室也成王丧在路寝故子钊庐于翼室为忧居之主也为忧居之主则若臣若民皆当忧居矣何则人主为天下之父也人主既崩天下皇皇焉无所依托其得不以忧而居乎苐礼制有限耳吕氏曰古者父子异宫太子之南宫自在南门之外成王既崩教入翼室为丧主然这一般故不是特地迎康王归来最见当时临大变法度周密如此太保命仲桓南宫毛这要见得召公是周家之重臣当时成王崩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大命都是太保出
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
吕氏曰伯相召公分陜为二伯以伯为相正如后世以上公为相谓之公相是也
狄设黼扆缀衣牖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华玉仍几西序东向敷重底席缀纯文贝仍几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雕玉仍几西夹南向敷重笋席纷纯漆仍几无垢曰祭统曰狄乐吏之贱者也丧大记复魄之礼曰狄人设阶是丧事狄必主张设之事故孔安国曰狄下士也黼扆若今屏风之类曰黼者畵斧于其上者也考工记曰白与黑谓之黼言以白黒饰斧也缀衣即帷幄也此四座设此黼扆缀衣以象成王生时所临也以起康王爱慕之心焉 又曰孔頴逹云牖谓窻也间者窻东户西户牖之间也是黼扆之前敷三重之席其上重则用桃枝竹席其席以黼縁之郑康成训黼云以绛帛为质而以白黒之线绣斧文于上黼纯黼扆意当以此 又曰东西厢谓之序蒲蒻谓之底席缀纯谓缀杂彩以縁之也敷重者意当如司几筵篾蓆之説苐文贝仍几以文贝饰仍几也孔安国云此旦夕聴事之坐以此东西序皆设窻牖也 又曰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而用雕玉仍几也丰莞草也畵纯以畵缋縁之也考工记曰畵缋之事杂五色孔頴逹曰以五彩色畵帛以为縁郑康成曰以云气畵之为縁此畵纯之法用玉仍几谓刻玉为文以饰几也孔安国云此养国老飨羣臣之坐 又曰路寝为太室则东西序有夹室夹室云者非路寝正室也西序之夹室乃亲属私燕之坐故召公命狄于此敷重笋席纷纯而设漆仍几也笋席篛竹席也纷纯以黒组縁之也漆仍几者以宴亲族不事华饰故不以贝玉饰几也孔頴逹引司几筵训牖间为见羣臣觐诸侯之坐而疏西序东飨为旦夕聴事之坐东序西向为养国老飨羣臣之坐曰案燕礼云坐于阼阶上西向则养国老及飨与燕礼同其西序之坐在燕向坐前以其旦夕听事重于燕饮故西序为旦夕听事之坐其疏西夹南向为亲属私宴之坐曰夹室之坐在燕飨坐后又夹室是隠映之处又亲属轻于燕飨故夹室为亲属私宴之坐 又曰东坡曰将传先王之顾命不知神之所在于此乎于彼乎故兼设平生之坐也余谓古人之于亲森然如在目前岂敢有死其亲之心乎故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其设此四坐俨然如先王亲临之其仁孝尊敬之心槩可见矣
越玉五重陈寳赤刀大训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之舞衣大贝鼖皷在西房兑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东房
无垢曰越于也于玉五重之间陈赤刃大训河图之寳也五重者谓璧琬琰大玉夷玉天球是五重也琬圭以治徳以结好琰圭以易行以除慝是两物也安得以为一重考工记云琬圭琰圭皆长九寸既等兹所以为一重以琬琰为一重则知璧大玉夷玉天球皆有一双盖谓之重耳 又曰赤刀郑康成云武王诛纣时刀赤为饰大训孔安国王肃以为虞书典谟且西序已设王旦夕聴事之坐而复陈寳于此不已隘乎曰孔頴逹以谓在坐之北 又曰序者墙之别名其墙南北长坐北犹有序墙故言在西序 又曰郑康成云大玉华山之球也夷玉东方之珣玗琪也天球雍州所贡之玉色如天者皆璞未见琢治故不以礼器名之释地云东方之美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以此一事考之则康成以大玉为泰华之玉天球谓雍州所贡其色如天者必有所攷自是其书不存耳河图即河出图伏羲则之以画八卦是也顾此寳列于养国老飨羣臣之坐北 又曰之舞衣必有法为可传寳者也大贝孔頴逹引伏生书传云散宜生之在江淮取大贝如大车之渠者即此大贝也然古人岂以为玩好哉记曰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寳人不爱其情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车河出马图鳯凰麒麟皆在郊薮龟龙在池沼其余鸟兽之卵胎皆可俯而窥也非是无故先王能修礼以逹义体信以逹顺故此顺之实也大贝之意岂以为此有徳之君所感召者使人主知所警乎不然则石虎以芝为盖麟驾车此妖耳何足寳也学者不可不知此义鼖皷大皷也考工记曰皷长八尺谓之鼖皷然则此所寳之皷必有法度可贵故以传示子孙也在东房者东序之房也 又曰兑和垂皆古之工人制作精巧法度深密可为后世法者故传寳之垂尧时共工则知兑与和皆古之工人矣西房西序之夹室也张氏曰周官天府掌祖庙之守蔵与其禁令凡国之玉镇大寳器蔵焉若有大祭大丧则出而陈之既事蔵之凡此示其为之先者能传所寳为之后者能守所传然则自越玉五重陈寳而下所陈先王之寳器也天数五地数五天地之所以成变化行鬼神不过于此则人得之以为徳其数亦五而已所谓越玉五重者所以象徳也
大辂在賔阶面缀辂在阼阶面先辂在左塾之前次辂在右塾之前
无垢曰大辂玉辂也缀辂金辂也宾阶西阶也阼阶东阶也面谓南向也先辂象辂也次辂木辂也塾释宫云门侧之堂谓之塾孙炎云夹门之堂也孔安国云先辂次辂皆北面頴达演其説曰塾前陈车必以辕内向故知左右塾前皆北面也孔安国又谓金玉象皆以饰车木则无饰马融王肃谓不陈革辂者兵事非常故不陈之其説甚有理凡此陈设皆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之义使康王受顾命洋洋乎如成王在其上在其左右其敢以轻心听之乎宗社之重不得不尔也
张氏曰王之崩传顾命于康王所陈之器所设之物非苟以为玩好而华国也盖亦有义存焉是故设几之属者以眀静而居者有其道设车辂之属者以眀动而行者有其道也至于一左一右一东一西或在房或在序莫非至理之所寓然则有天下而居之者其可苟乎
二人雀弁执惠立于毕门之内四人綦弁执戈上刃夹两阶戺一人冕执刘立于东堂一人冕执钺立于西堂一人冕执戣立于东垂一人冕执瞿立于西垂一人冕执锐立于侧阶
无垢曰礼云大夫服冕士服弁雀弁郑康成云赤黒色如雀头也惠郑康成云盖斜刃宜芟刈毕门路门也此卫门之士也綦青色戺堂亷也亷棱也四人綦弁执戈上刃夹两阶而立此卫陛之士也二人分守毕门两厢四人分守东西两阶也 又曰服冕大夫也自门而至阶则用士卫自堂而至阶则用大夫卫孔頴逹云以其去殡逺故使士为之以其去殡近故使大夫为之义或当也周官云大夫之服自冕而下士之服自皮弁而下是知服弁而卫者士服冕而卫者大夫近殡者尊故用大夫逺殡者卑故用士 又曰垂尽也谓檐际也堂近壁垂近阶东堂之外为东垂西堂之外为西垂立于阶下者士也立于堂上者大夫也今执戣执瞿者皆冕可以知其为大夫而立于堂之尽处谓檐际也郑康成曰戣瞿盖今三锋矛又曰侧阶郑康成王肃皆以谓东下阶孔安国以谓北下阶上路寝之北将近内寝岂容有大夫执兵器立其阶乎垂谓堂之垂阶谓路寝之阶也东下阶阼阶也宜有卫大夫为备也东坡云鋭当鈗説文曰鈗侍臣所执兵从金允声周书曰一人冕执鈗读若鈗其考证甚详
王麻冕黼裳由宾阶隮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隮太史秉书由宾阶隮御王册命
东坡曰麻冕三十升麻为冕盖衮冕衮冕之裳四章独用斧者以释丧服告示变也王方自外入受命传命者自阼阶升则王当从宾阶也 又曰礼曰子张之防公眀仪为志焉禇幕丹质蚁结于四隅殷士也郑云画禇之四角其文如蚁行徃来相交错殷之蚁结似今蛇文画岂蚁裳亦为此文也欤君臣皆吉服然皆有变 又曰太宗上宗皆大宗伯也彤纁也纁裳亦变也王与卿士邦君太史皆变服以示不忍之意縁先王之心吉服乃为天下计而凶服乃其心之所存形见于服者也方以天下为讣顾其服不得以私变时于衣裳之间微示其变焉此见其不得已也方丧其殡心摧胆裂而吉服以从事其得已乎其得已乎
无垢曰孔頴逹取考工记为説曰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镇圭圭之大者介训大也 又曰大圭长三尺知介圭非彼三尺圭者典瑞曰王搢大圭执镇圭以朝日玉人云大圭长三尺天子服之彼搢于绅带是天子之笏不是天子所守故知非彼三尺之大圭也其意言今康王承嗣成王守天下故太保奉镇圭使康王守之也同爵名瑁天子执之以朝诸侯太保承介圭使康王守天下上宗奉同使康王主祭祀奉瑁使康王冒诸侯其事皆重故由主阶隮也 又曰太史秉顾命之书随康王后由宾阶而隮也既隮乃进康王册命言成王命康王嗣有天下也余观史官作书其作文之法有足为后世法者如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又曰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隮太史秉书由宾阶隮使翰墨侔造化到此不能加损矣
曰皇后凭玉几道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文武之光训
无垢曰凡百所为率循文武以燮调和平天下大卞大法也文武大法何法也即文武宣前后哲王之光明见于安民教民使民习教听用上之号令者是大法也其发于言语也谓之大训其布之典也谓之大卞谓之大训何以能临君周邦谓之大卞何以能燮和天下大训言其大体大卞言其大用临君者大体也燮和者大用也能如此然后可以答文武之光训矣
张氏曰以上临下谓之临出命正众谓之君临周邦言其势足以服人也君周邦言其道足以正人也临君周邦之道在于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文武之光训而已
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飨【按此条经解永乐大典原阙】
太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无垢曰太保受康王所祭之同以降而盥手以异同实酒将以酢祭也孔頴逹曰祭祀以变为主不可即用王同故太保盥手更洗异同实酒于同中 又曰璋半圭也酢报祭也王搢大圭执镇圭以祭太保执半圭以酢祭降杀以两之义也酢祭若亚献尔孔頴逹云饮酒之礼称献酢者亦是报之义也 又曰既酢祭告成王以已传顾命之意酹毕乃授小宗伯以同而拜以致敬也王答拜者亦于殡所答拜言已受顾命之意也
太保受同祭哜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