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精义 - 第 2 页/共 30 页
荆公曰山髙而陵下陵言襄山言怀何也地髙则襄陵地下则怀山 又曰尧知鲧之方命圯族然卒使之何也曰方是之时舜禹皆未闻于世也在朝廷所与者鲧而已圣人虽有过人之明然不自用也故曰稽于众舍己从人虽疑其不可任苟众之所与亦不废也故曰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人尚必有所试则其废人也亦必有所试而不胜任然后废之耳鲧既未常试又众之所与尧虽独见其不可任敢不试而逆度以废之乎敢违众而自用乎圣人之立法皆以众人为制中才之君独见其所见不从众人之所见逆度其不可任而不待其有所试则其为失也多矣故尧之聪明虽足以逆知来物明见鲧之不可任犹不敢自用所以为中人法也夫利一时而其法不可以推之万世者圣人不为也此所谓圣人之仁也用己则圣人有所殆用众则虽中人可以无为而治也故尧之用鲧也以四岳之佥同其用舜也亦以四岳之师锡所以为圣人者以其善用众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于试鲧与舜见之矣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防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
无垢曰孔氏注尧年十六以唐侯升为天子在位七十年则时年八十六矣七十年为天子数亦过矣而忽有洪水之灾此天意也其丹朱不肖亦天意也有舜抱徳在下亦天意也此干上九时也于此而不知进退存亡则为亢龙矣尧大圣人也知时知数知天意知进退存亡故咨四岳以禅位之说焉 又曰尧意虽知徳莫如舜圣莫如舜得天数莫如舜然而天下至重一旦不询于众不攷之公论断以已意遽以一匹夫为天子此皆怪异不常惊骇观聴之事圣人所不喜也盖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使尧不先委四岳遽以与匹夫使后世庸君效之得以奋其私意至有欲以天位与董贤如哀帝者故必先委四岳以顺天下之常情然后听其辞受以卜天之数焉岳曰徳忝帝位此非谦辞也天下至重岂可不量力不度徳遽欲当之乎
荆公曰尧固已闻舜矣然且谓岳汝能庸命巽朕位然则尧之出此伪欤曰非然也四岳者皆大贤人故尧任之以与之厘百工熙庶绩者矣尧虽闻舜然未敢自用其所闻也以为四岳亦能庸命虽与之天下亦可以朝诸侯一天下也此四人苟有贤于已者宜亦知之苟知之宜亦推之故推四岳之功善而云欲予之天下四人者知足以知圣人而其汚不至乎贪天下也舜诚圣人而在下则四人宜知之矣知之则宜言之矣其肯相为比党而蔽在下之贤于己者乎此尧稽于众舎己从人不敢自用其耳目之聪明也必待四岳师锡已以舜而后征庸之耳然则四岳何以不蚤举舜欤曰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必待上之唱也然后发故四岳虽知舜必待尧之唱也然后锡
曰明明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东坡曰明其髙明其侧陋言不择贵贱也举舜而言其鳏者欲帝妻之也然余观众人举舜之意非特欲帝妻之而已且欲更试舜以妻子之难也彼其未娶而处父母兄弟之间孝友之心尚未散也古人云妻子具而孝衰于亲以匹夫之贱更以天子之女处之顽嚚傲很之间而又在父母兄弟妻子之列爱妻子则于父母兄弟必有所不终爱父母必于妻子有所未尽此天下之最难处也众人举舜之意亦岂轻以天下予舜哉
无垢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必尽天下之公议乃可以与之尧不尽天下之公议遽欲与四岳何也曰四岳宰相也宰相为人臣之师为天下之表徳不足以先天下才不足以济天下其可当此位哉是位至宰相天下之所心服者也使尧子贤则已如其不贤必举位以授下之贤者使不欲禅位则已如其禅位非自四岳始将谁始乎夫舜之处顽嚚傲很之间而克尽为人子为人兄之道尧亦知之旧矣乃有如何之问何也曰此欲显舜之徳于天下也为人子而父心不则徳义之经母口不道忠信之言为人兄而弟傲慢不恭舜之不幸可知矣夫在他人有顽嚚傲很者逺之可也絶之可也父母兄弟岂有逺之絶之之理乎然则将何以得其心哉欲合其心欤必同其顽嚚傲很可也此岂可为耶将洁其身欤此吾父母吾弟也吾何忍于父母兄弟问取名乎此所谓天下之难处也观舜之用心真可以为天下法矣舜如之何曰天下自见其顽嚚傲很吾止见其为吾父母兄弟矣以事父母之道事之以友弟之道友之以吾之爱起父母弟之爱以吾之敬起父母弟之敬父子天性也兄弟天伦也天性天伦之中无他物也爱敬而已特为顽嚚傲很所乱未有以发之耳使吾以爱以敬日渐月摩时行时止则顽嚚傲很之气散而爱敬之心见矣此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之意也烝烝进也以言其渐也爱敬亦不可急也当优而柔之使自得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有不知所以然者烝烝之义也益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夔防斋栗瞽亦允若号泣爱也斋栗敬也允信也若顺也以爱敬发之而顽嚚一变为信顺此不格奸之说也呜呼处父母兄弟之间一有不得其所使父母兄弟有恶名著见者皆人子不孝之罪也
胡氏曰自上古以来君天下者父子相继惟尧禅舜舜禅禹禹乃传子商周遂然故韩诗外传曰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官以传贤家以传子传贤为民也传子为民也故尧之将禅也先求登庸则嗣子嚚讼次求若采则共工象恭巽位则四岳否徳明则虞舜在下舜徳未举尧聪已闻故曰明明侧陋使明明举侧陋之人必虞舜也师锡乃曰有鳏在下曰虞舜此则侧陋之人明举之也
周氏范曰唐虞之际君臣之间何其徳之盛而道之公欤尧为天子不以传之子而逊于四岳四岳不以逊位为得而曰否徳忝帝位师锡于帝者不以有位之大臣而以侧微之虞舜盖是时天下之人不以天下为可欲而以天下为不得已茅茨土阶非有后世之富贵也君臣简易非有后世之崇髙也有天下之忧而无天下之乐有天下之劳而无天下之佚故以天子之尊而授天下于在下之匹夫天下不以为异而大臣亦无觊觎羡慕之心惟其有至徳者则天下相与推尊之以为君而无私天下之心此后世所以不及也
司马温公曰所贵于舜者为其能以孝和谐其亲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恶也如是则舜为子瞽瞍必不杀人矣若不能正其未然使至于杀人执于有司乃弃天下窃之以逃狂夫且犹不然而谓舜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执于臯陶矣舜恶得而窃之虽负而逃于海濵犹可执也若曰臯陶外虽执之以正其法而内实纵之以与舜是君臣相与为伪以欺天下也恶得为舜与臯陶哉又舜既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虽欲遵海濵而处民岂听之哉是臯陶之执瞽瞍得法而忘舜也所亡益多矣
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无垢曰夫父顽母嚚弟傲而克谐以孝使之不格奸则天所以试舜者至矣尧方曰我其试哉夫近之则不逊逺之则怨天下之最难处者莫如妇人女子也贫贱之女尚难调和而况天子之女贵骄难下乎以匹夫之贱而娶天子之女自难处矣况置之于父母兄弟顽嚚傲很之间其难处益甚矣向来至孝未有妻子孝心天全也今以贵骄之女顔色之私杂于至孝之中能保其无疵乎于此而无疵则天下难事不足为矣尧曰女于时谓以女妻于是人也观厥刑于二女谓观二女之从舜以卜舜之家法也舜以烝烝之法行于二女下意于妫汭之陋不堪处之中克行妇道嫔服于虞氏之族而不恃其贵骄不鄙其防陋则舜之徳真有大过于人矣推此以治天下盖所优为也
吕氏曰夫以舜之治家整齐如此尧复以钦哉戒之可见圣人不已之意如天之于穆不已文王之纯亦不已此篇自放勲以下是举尧徳之大槩自乃命羲和以下是举尧用人一件大处以见其余后乃说逊位大率前面皆是尧尽天下之常自畴咨以下见尧所以处天下之变盖尧朝尽君子今有小人是变也尧朝尽嘉祥今有洪水是变也既尽常又尽变如此可以逊位与人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 宋 黄伦 撰
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歴试诸难作舜典无垢曰舜之徳大矣而孔子序书止曰尧闻之聪明何也曰聪明不可以小观也舜之聪明如天之聪明也聪以言其疎通也理至于前无不察其曲折知其始终者此聪也明以言其髙逺也理隠于微无不灼其乆近判其是非者此明也惟聪明如此则足以履天下而运四海识贤否而辨几微尧欲禅位舍舜其谁乎
张氏曰舜有聪明之徳上达于尧而尧闻之此尧所以举天下而让之也虽然尧之闻舜固有素矣其以天下授之可以无疑必曰历试诸难者何也孔子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试之者又将以为天下后世之法也夫事不难无以见君子此尧之试舜必以诸难谓之诸难见其所试之非一事可知矣是故观厥刑于二女试之以治家之事也慎徽五典试之以司徒之事也纳于百揆试之以百揆之事也以至賔于四门纳于大麓则尧之所以试舜者可见矣
舜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荆公曰徳亦俊徳也自其著者言之则谓之俊自其妙者言之则谓之于圣人在上者称其着于圣人在下者称其妙
无垢曰舜重华即放勲也勲则有功而可见华则有文而可观 又曰干之九二九五皆曰利见大人孔子发之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又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余于是晓然见协于帝之说矣夫尧之有舜所谓同声同气水火之于燥湿云风之于龙虎性之上者亲天性之下者亲地其相协之意岂可以诂训名之哉盖情异则对面而若江湖肝胆而成楚越同心则千嵗如一日千里如同堂想其相协之心有未言而信未占而孚者也此岂偶然也哉
张氏曰夫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又况舜之于尧以帝继帝故其心迹之契无毫髪之问谓之协帝不亦宜乎夫华者草木之末也圣人涉迹于人间世者特其末而已至其雕瘁而反本根则向之所谓华者不可得而形容之也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舜之四徳也濬哲者思也温恭允塞者钦也濬与濬川之濬同哲与命哲之哲同哲出于性濬之者人而已哲而能濬则疏通于内而无茅塞之患也濬哲而谓之思者盖思曰睿睿作圣所贵于睿者亦欲其损实致虚以深通之而已此濬哲之所以为思也温恭允塞而谓之钦者温恭则钦之所以接物者也允塞则钦之所以直内者也于尧言钦明文思则徳之出于所性自诚而明之者也所性者天也修为者人也尧行天道以治人故典之所载者天也舜行人道以奉天故典之所载者皆人也语其至则天也人也其实一也是道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徳也以此处下圣素王之道也尧圣人之在上者也故其徳谓之俊舜圣人之在下者也故其徳谓之者言其圣而不可知之谓也至于俊则自可见之行而已虽然有诸中者必形诸外修诸已者必着于人舜虽居侧微而其徳有以升闻于上故不期于尧闻而尧闻之然而有是徳者然后可以居是位故徳升闻于是继之以乃命以位
陈氏曰尧有光华之徳舜亦有光华之徳以舜之光华合尧之光华故曰重华协于帝
愼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賔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徳弗嗣
东坡曰巧言令色帝之所畏也故以言取人自孔子不能无失然圣贤之在下也其道不效于民其才不见于行事非言无自而出之故以言取人者圣人之所不能免也纳之以言试之以功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者尧将禅舜也曰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底之为言极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可谓极矣君子之于事物也原其始不要其终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偏不得其全则利害相夺华实相乱焉能得事之真见物之情也哉故言可听而事不可行事可行而功不可成功可成而民不可安夫功成而民不安是功未始成也舜禹臯陶之言皆成功而民安之者也无垢曰既历试诸难三年于此矣凡所谋议施之有为无不成功者天意人心已尽归之矣尧知天人交归位有不可乆居者所以不俟九年三考而有禅位之命也 又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所以能应五典百揆四门大麓之变者以其发用在让也惟让则退退则静而能观惟让则平平则安而能定所以成功者正在此欲知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试于让而体之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无垢曰尧禅位于舜故受终于文祖庙也受终之义其亦深矣夫人主上受皇天祖宗之托下膺臣民社稷之寄岂易事哉奢泰逸游苛刻柔懦固不可为至于事一失其几法一爽其节民情隠微或不加察奸人计虑或不灼知则足以招非意之辱作大祸之基今尧在位七十余年矣兢兢业业幸上当天意下合民心祖宗之业不衰社稷之基不坠几务清肃法度森严物情妥安奸宄消殒其保守先祖之徳今日方知免矣所以受终于始祖之庙而以此重任付之舜也 又曰人主即位改元肇正所以受终必在正月上日此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之意也上日或以谓朔日以谓一嵗日之上也或以谓上旬之日以意逆志朔日之说为长
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
胡氏曰璿生于渊之蚌而与月亏盈隂精之纯也玉生于山之石而气白如虹阳精之纯也传曰玉能除水之灾珠能御火之灾故宝之以为隂阳之精则其为物神故也故玑衡之器运者为玑则以璇饰之观者为衡则以玉饰之非以为侈也盖于此以在七政而齐之其物非隂阳之精则有所不神而不足在故也 又曰尧言象日月星辰而此言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何也象者象也而玑衡者器也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尧行天道以治人故占象以授人时舜行人道以奉天故制器以齐七政于尧典则言日月星于此则言七政政者事也而尧典之所言者道也
无垢曰余昔在史舘常观浑仪之制始信玑衡之法为不谬也其制为三大轮其中空其外圎每轮画分黄道赤道又画二十八宿分野又画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春秋通为一轮冬夏各为一轮交分于台上以分日之短长也台下为柱以金龙绕之半在地上半在地下之说非谓置之于地也轮半画为昼半画为夜昼则转在夜之轮于上夜则转在昼之轮于下以此为地下之说尔轮即所谓玑也古以璿玉为之而王雱以美珠为璿璿玑者以珠为玑也以珠以玉皆不可判使以珠为之不过以为饰尔非以珠为日月五星也天象尊严故以璿为之玉衡之制其状如今之所谓箫管也欲验天文者先正玑轮乃以箫制轮中于箫管下上望其空直观天星如尧典星鸟星火之制万不差一傥日月薄蚀五星失度以箫置玑轮于其度中望之盖无毫髪之差其制精宻非圣人能为此制乎舜既受终未知天象如何故察玑衡以观日月五星焉 又曰天子者乃日月五星之主也使主非其人其象必变是七政待人主而齐也今察玑衡七政皆齐然后知洪水之灾以见尧大数已过不得不退也七政既齐又以见舜数在躬不得而辞也
张氏曰日月五星运行变动人所取正也故谓之七政是故人事修于下则天意应于上王政失于此则天谴形于彼此舜于即政之初所以察玑衡而齐之也玑运乎上而以璿为之取隂之精也衡望乎下而以玉为之取阳之精也盖天地之精为隂阳隂阳之气为日月隂阳之散为五行而其象在五星必取是以为器者盖以类求之者也尧典言象日月星辰于此言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者象以数推之者也玑衡以器得之者也数出于天故推之以授人时器出于人故占之以齐七政尧以道在天下故以象言之舜以政事治之特见诸形气而已此璿玑玉衡之所由作也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无垢曰人主乃天地日月五星祖宗神明之主也岂可轻易哉主得其人则天清地宁日光月明五星顺轨祖宗神明各安其分苟非其人则天变地动日月薄蚀五星失度祖宗神明皆失其所矣今舜受终方察玑衡七政齐矣是非特五典从百揆叙四门穆而已人意天心一切归之舜知天位不可辞也然后肆类于上帝以告天神禋于六宗以告祖宗望于山川以告地只徧于羣神以告有功于社稷者言已所以受终之意也 又曰言上帝则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皆在其中矣言六宗则文祖在其中矣言山川则社稷五祀四方百物在其中矣言羣神则法施于民以劳定国以死勤事能御大菑能捍大患者在其中矣
胡氏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则尊尊者所以为义亲亲者所以为仁仁义之道无他报本反始而已此宗庙之制所由设也盖有天下者祀七世所谓六宗三昭三穆也
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
无垢曰辑有收敛之义舜正月受终乃察玑衡乃类上帝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又考验五瑞一月之间事已众矣既月乃尽正月也于正月终日觐四岳羣牧日觐者引之使前以新君即位人情未洽与之周旋欵洽使上下之情通因以觐其徳性察其智识询土风之异同防民情之好恶考人材之短长称与不称以待巡狩而黜陟焉既贤者无可废置乃班瑞而复之使各安其位焉又见舜之安静不扰亹亹乎有垂衣拱手之象焉其盛矣哉
刘氏曰收诸侯之圭瑞还之王府必俟二月朔颁之诸侯者以新数也
嵗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
伊川曰自嵗二月已下言巡守之事非是当年二月便往亦非一嵗之中徧历五岳也
范氏曰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怀柔百神也后世学礼者失其传而诸儒之謟谀者为说以希世主谓之封禅实自秦始古无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禅而亡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以为太平盛事亦已谬矣
胡氏曰孔子云谨权量审法度四方之政行焉夫政事出于法度而法度出于权量宫室舟车之制衣服器用之等分田制禄之限敛财用物之法未有舍度数而能定者其同律度量衡为是故也则知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者所以齐政事也 又曰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而玉者天下莫不贵有道之象故人君执焉然天子用全公用龙侯用瓒伯用将至于子男则二玉而二玉道徳之杀也然皆以其贵美者若之故曰五玉小行人曰成六瑞王用镇圭公用桓圭侯用信圭伯用躬圭子用谷璧男用蒲璧以其为用者命之故又皆曰五器辑之则皆有所命验故曰瑞贽则自有其美故曰玉还之则不废其用故曰器所以备其名也
荆公曰嵗月日时之所能齐律度量衡之所能一先王详而谨之故居则象日月星辰出则同律度量衡而天下治
无垢曰二月东巡五月南巡八月西巡十有一月朔巡盖随天道运行而合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之节以有事也天道一变而运于上君道一变而运于下天人交际辅相裁成弥纶范围于不言之中而四时成矣万国宁矣诸侯之贤不肖风俗之恶土地之有无民情之好尚无不知矣叅稽审证立一代新政为羣圣祖为后世法则是行也岂固为是逸游哉及其归也以一特牛告至于艺祖之庙以见舜之为是巡守者盖奉祖宗之命以行其出入往来无不以祖宗为念而非出于私意也然而巡守祭四岳以柴山川以望归祭艺祖以特亦可谓简易矣于事神简易如此则夫道路奉给寝膳共须想一切简易而不为是烦费也后世人主不知此义乃千乗万骑巡海求神仙于民事何益少君方士望蓬莱而见太一于天道何补哉可胜叹也
张氏曰巡守分至之方虽不同然其理则一而已曰如岱礼者言岳事之同也曰如初者言时事之同也曰如西礼者言方事之同也先岳事而时事次之方事又次之此其叙也巡守必始于二月所以象雷之动而于卦为豫所谓以豫顺动是也然而四时之出又必以四仲之月者盖取阴阳之中巡守将以正其过不及故也归格于艺祖者反必面之谓也其曰用特者盖祭以特牲所以见其约则巡守之不为烦费可知也
薛氏曰格庙用特其礼俭也庙礼从俭制度可知矣必其用有度而后可以巡守
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刘氏曰唐虞氏分天下五服在其畿内甸服之君则皆执事之人也朝夕见焉故不待修朝觐之礼至于侯服当朝一年绥服当朝二年要服当朝三年荒服当朝四年则天下诸侯毕皆一朝一朝则天子巡守故五载一巡守也
无垢曰尝攷易象上地下天易位矣乃谓之泰上天下地奠位也乃谓之否夫天君也地臣也民也臣民之情得以上通于君君之情得以下通于民故为泰泰者通也君民限隔絶然不相通故为否否者闭也圣人恶其否故每嵗一服入朝以尽诸侯之情通五年而羣后四朝矣故天子五载一巡守又以观察天下以尽万国之情焉 又曰巡守来朝皆欲知诸侯之贤不肖而行黜陟以竦动之也何以知其贤不肖乎使其敷奏以言论国计之大体陈民情之利害吾则因其所奏之言以明试之观其有功无功而为之赏罚耳当时诸侯贤者何其众也何以知之其曰车服以庸而不及责罚以是知诸侯贤者之众也必旌之以车服者车服华美显然着见使人观瞻咏叹而知所爱慕焉此圣人变移耳目之一术也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无垢曰舜巡守四方遍天下其身亲目覩利害皎然不疑想东北二方诸侯敷奏之余必以冀与青二州疆理太大山川太逺人民稀濶号令隔疎而当洪水之后田赋有当检治贡篚有当劝督非异时无事可守常法也将欲为之力有所不及将欲已之事有所不可舜乃创为新政分冀为三而有幽并分青为二而有营州一州之间当各有名山大川为之表识故亦分山为十二山言封为之厉禁也川言濬使之流行也非舜巡守何以见四方利害而敢为此举哉胡氏曰夫州本九则十有二者以事言之天有九野有十二次州合而九者象九野也州分而为十二者象十二次也以理考之则乾元用九乃见天则九天徳也六阴六阳所以分天道之大数不过十二则十二天道也盖其象义取诸此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
荆公曰先王以为人之罪有被之五刑为己重加之以宥鞭扑为己轻己轻则不足以惩已重则吾有所不忍于是又为之制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轻者此则先王之仁以鞭扑五刑为未足以尽出入之差故也
杨氏曰昔舜命臯陶作士而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者凡以用刑有就轻有就重有就轻重之中宅流有居近有居逺有居逺近之中凡以宥五刑之轻者而已且先王制刑有墨劓剕宫大辟此五刑也自此而下有鞭作官刑以治在官者焉有扑作教刑以治在学者焉苟惟人之有罪有被之五刑为己重加之鞭扑为己轻己重则在此者有所不忍己轻则在彼者有所不畏于是又为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轻者焉于戏盛哉其谓之祥刑谓之明刑者职此之由耳
张氏曰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又曰见乃谓之象则象者垂以示人使人见之之谓也象以典者所以治之也象以刑者所以制之也典如太宰之六典刑如司冦之五刑皆有以示之使之知所避就则人之犯禁也鲜矣人之罪有加之刀锯则为太重有施之鞭扑则为太轻故于是又制五流之法所以宥五刑之轻者而已流如水之流也或近或逺各因其罪之轻重而为之所也鞭作官刑所以治在官之贱者扑作教刑所以治在学之少者在官在学皆士也其有不率者则为之鞭扑以治之所以儆其怠也金作赎刑者使之出金以赎其罪盖五刑之有疑者赦而从赎吕刑所谓其罚百锾是也灾眚肆赦者所以宥过也怙终贼刑者所以刑故也康诰曰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此眚灾肆赦之谓也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不可不杀此怙终贼刑之谓也又曰钦者敬之至恤者忧之深重言钦哉尤当钦其钦而不敢忽也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吕刑曰哀敬折狱则古人之于刑未尝不钦恤之矣
陈氏曰古人有言曰立大事必用鈇钺立大事不用鈇钺唯至敬者能之舜之本心钦谨在上欲天下各安其所而五刑不用不幸而有败常乱俗者舜不得已而用刑则是舜之所忧也恤忧也孔子曰脩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夫惟不得已而用刑则民有不安者矣民之有不安宜舜之所以忧也
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东坡曰舜诛四凶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惟圣人为能击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罚至于刑措不用 又曰此皆世家巨室其执政用事也乆矣非尧始举而用之苐其存心不正圣人在上明照四海方且承明效职之不暇岂得肆其奸乎一旦尧老禅位舜乃以匹夫而摄天子自畎畆而位岩廊此四人者必愤悒不平凡前日尧之所吁而称其恶者今则一皆着见不可掩没矣傥舜不于试时按其罪恶或流或窜或放或殛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岂不为尧舜之玷乎
周氏曰舜之时四凶皆在其朝而尧未之去舜既即位始正其罪投之四裔而天下咸服岂尧之知人不若舜之明欤且尧为天子舜为匹夫一旦举而授以天下之重尧非有知人之明其孰能断之而不疑哉夫天下之事其有难于以天子之位与人而必得其人者哉故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尧既能知舜矣而谓其不能知四凶也可乎哉盖四凶至此其罪已大着耳或曰尧非不知四凶也尧以舜兴于侧微之中天下之心未尽厌服故留遗此大功焉耳呜呼亦未必然也
黄氏君俞曰孔子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此四凶之所以诛也四凶于尧之末其恶已萌矣尧冀其迁善逺罪而未之诛也于舜之摄恶积而不可解所以见诛也尧舜之刑不刑其过刑其迹也尧舜之赏不赏其功赏其心也故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
无垢曰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最难遍及也彼亦何为而静絶八音哉此以见尧恩之逺及使辽逺如四海亦皆知愁苦而不忍闻丝竹之音金石之奏也夫不忍闻者以其心愁苦也一日如此已足可夸而况三年之乆乎夫其所以愁苦必有以也一方如此且足以为美谈而况四海皆如此呜呼尧之徳其大矣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 宋 黄伦 撰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
无垢曰夫天下之情多乐因循而安怠惰所以祸每藏于细防而变或起于肘腋非特有以耸动之则不足以兴天下之治也舜歴试而先黜四凶摄位而先巡守即位而先询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者是皆耸动天下之道也不如是治必不兴祸必不弭周官曰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归于宗周董正治官乃知自古圣王未有不为此举而后能成天下之治也询于四岳谓舜与四岳谋所以耸动天下之道也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此与四岳所谋之事也四门尝辟矣何待于即位乎曰所谓辟者谓不为深闭固拒尊严扞卫凡四方有郁结之事素不快于心者于即位之时使四面皆至尽得以上达也所谓明四目达四聪者谓舜不自用其明用四方之视以为明不自用其聪用四方之聴以为聪庶防端拱于一堂而天下之事洪纎曲折至闾巷之态小人妇女之情无不坐列于目前也后世置御史以为朝廷耳目之官置外台以为天下耳目之官使内自宫阃防陛之间外达四方万里之外无不尽见其底蕴者此盖得舜之遗意也张氏曰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至于朝觐讼狱讴歌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不得已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方其践位也必格庙所以受命于祖也盖舜之未践位天下无政则即是月而后有正此所以不谓之正月而谓之月正也元日者日之吉也舜之始盖尝受命至是复之中国践天子位故其格庙不必朔旦特用元日而已又曰徧而问之之谓询开而通之之谓辟询四岳所以谋之于迩而迩臣之虑得以上闻矣辟四门所以求之于逺而逺人之志得以内达矣墙之外目所不见矣明四目然后足以广览里之前耳所不闻也达四聪然后足以兼聴目欲其照察者也故曰明聴欲其疏通者也故曰达
吕氏曰舜典一篇自此以前舜之于治甚详自此以后舜之于治甚畧盖当尧在上舜虽受位犹臣道也自尧崩始行君道焉观书者于此以前当知坤作成物于此以后当知干知大始自正月元日舜即位而至文祖之庙始然舜之继尧非有积蔽而不通下情者盖圣人初兴自当如此譬如日之朝升日日如此当隂雨之后日出固如此当晴时日出亦如此舜之通下情虽首于治天下然不无其序四岳累朝之耆老旧徳故先询之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荆公曰古人皆以治逺自近始至于言柔逺能迩则先言柔逺者何也不柔逺则逺者将为己患而近者不得安矣虽欲善近不可得也欲善近者以柔逺为始乃若治之则自身至于家自家至于国自国至于天下四海之外未有不始乎近而后及乎逺也无垢曰舜既即位十有二牧皆来朝舜既与四岳谋天下大务矣又咨于十二牧以治国之道夫侯服之外绥服也绥服之外则要荒矣密迩蛮夷易以生患然外患常起于内扰内扰常迫于衣食使十二牧知务农重谷春耕秋敛境内之民仰事俯育各得其所外患何从而至乎此告十二牧所以首以食哉惟时也 又曰来则以礼接之去则以寛待之不责以细故不扰其封疆使忿无自而作衅无自而成者此柔之之术也至于待吾境内则当有以作成之能者作成之也夫人各有能非有以耸动之则皆置于腐烂朽蠧之地其作成之道何自而入哉曰有徳者有善者吾则惇之信之使境内知所慕外若有得中实奸邪外若向善中实凶恶如任人者吾则防闲钤束不为艰难使境内知所畏夫耸动境内之民其道如此是所谓折冲尊俎运筹帷幄之防也蛮夷乌能而不服乎所谓服者其心诚有所不敢也以为刚乎而寛厚之道每有以注其心以为柔乎而耸动之风每有以慴其势此其所以率服也借使鸟兽其行豺虎其心故犯吾圉而干吾威者吾用所以耸动之术以应对之将见触之者碎婴之者断矣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熈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徃哉
无垢曰夫尧之事盖皆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中出也岂因循苟简卤莽阘茸者所能广大其事哉必须奋然自励实有功名之心者昼思夜虑日参月攷及事与心对防随事来吾求所以应之之计而未得焉及见尧之施为真有合天下之理而遏未然之祸者此所以言熈帝之载而必曰奋庸也诚能如此使居宰相则能明天下之事顺众人之心矣百揆者宰相之职也在廷之臣其可以当此任而合公论者非禹不可故众皆同声而举曰伯禹作司空舜之心亦谓非禹不可也然而退藏聪明必待众人举之者盖宰相之职居百僚之上非众心归服其可以吾一己之见以盖众人哉第观其所举者如何耳所举不当吾则引尧故事曰吁曰嚚讼可乎曰静言庸违曰方命圯族有何不可而阿党比周如驩兜者吾方斥逐之矣其谁敢为此乎是其所举者无非公论也所举诚当吾正当顺众人公心而用之天下之人见吾之不可欺如此则虽在幽荒僻陋之间常若有执法御史在其前后而不敢为欺罔也今举伯禹此舜所以不复疑难而称禹曰汝平水土惟时懋哉
张氏曰为而起之谓之奋广而明之谓之熙有能奋庸言民功也熙帝之载言君事也下能致力于民功上能广明于君事人臣之大也故可使之居百揆之任百揆者统率百官而以道揆之者也 又曰亮采者明其事也惠畴者惠其畴也亮采则其智足以有察而百工之事获其治矣惠畴则其仁足以有爱而百工之众赖其福矣既仁且智则百揆之任得其人可知矣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无垢曰因禹让百揆之职于稷契臯陶故舜歴称三人之功而慰安之此意未易言也称弃之功曰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者当洪水之作也怀山襄陵岂复有耕稼之地乎观益稷之篇曰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谓民以洪水艰于粒食而皆阻饥也禹既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则水复故道昔时为水所浸没者今皆可耕矣稷于是时随地可耕处而为之播种百谷挈饥困之民于饱足之地其心不已勤乎 又曰夫黎民阻饥弃乃有功蛮夷猾夏臯陶乃有功洪水滔天禹乃有功使不遇大变则贤者亦安常守分与众人同耳岂肯表表自将求异于人哉商鞅不知此义尽变先王之法以求功宇文融不知此义尽括天下之田以求功此在先王之世皆为可诛也谓予不信请观禹稷契臯陶所以为功者岂若鞅融辈生事要功哉亦遇大变不得已而有功尔由是知大人君子所为古今一揆也
张氏曰弃以名命之也稷以官称之也因其生而有是名因其事而有是官此所以谓之弃而又谓之后稷洚水方平之初民尚艰食则黎民固阻饥矣弃为后稷之官播时百谷则烝民乃粒而民食足矣吕刑曰稷降播种农殖嘉谷孟子曰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则稷之有功于民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