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修东莱书说 - 第 6 页/共 21 页

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古者用兵必载迁主载社主而赏罚聴焉示不敢专也有用命而可赏者祖赏之有不用命而可戮者社戮之也此用兵之常法申戒之也予则孥戮汝者此于常法之外新出之者也戮非必为杀亦有不杀之戮如左氏所谓惟戮是闻初不至死也此启当时自为加严之意古人善于自量启知徳降于上世而又当用兵之际不嫌于加严也非特警众亦深以见啓自警省敬畏之意所谓啓贤能敬承继禹者此也夫承尧舜禹重熙累洽之后未尝接行阵之事一旦誓师戒勅戎阵如素讲者盖禹之家学文武两偹体用兼全本末具举不分精粗于此可见   五子之歌第三     夏书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至五子之歌气象又不同矣孔子序书直言太康失见太康之恶言昆弟须于洛汭又见五子友恭爱笃之心太康既失矣五人相与望于洛汭徬徨痛惜形之于歌情发于中有不能自已者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徳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   太康尸位以逸豫天之位而命之君其可以逸乐居乎明王奉若天道建设都树后王君公不惟逸豫夫建非所以逸豫则逸豫之失必矣亡国之君耽于逸豫则灭厥徳徳者性之固有其可灭乎虽固有之放纵不已溺于昬乱颠覆之中所谓徳者或几乎亡矣虽谓之灭可也黎民之亲其上一心一体太康既灭厥徳则心异而体觧一夫不懐圣人所惧况于黎民咸贰怨之积而洽矣当是时也太康之所以警省忧惕者宜不容已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至百余日而不反曰乃者见太康之用工尽力于咸贰之后者盖如此也安于逸豫是理既灭天下虽危如累卵而犹以为太山也太康不知天位艰哉之义以为有此位者当享无穷之乐所以举世皆贰而无度之游方且曰乃其念甚顺而不疑也   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奸雄何世无之虽尧舜之时亦有凶人在我之理既坚既正则彼无自而入茍有间隙彼必投之此后羿之距太康所以因民弗忍也若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百官得其宜万事得其叙虽后羿懐不臣之心不过一负固不服之诸侯耳亦何能为太康惟逸豫百姓离心羿所以乗间而起曰因者明天下祸乱之本在此而不在彼也使秦始皇不筑长城不起阿房陈胜吴广将何所因隋炀帝不伐辽东不治宫室李密王世充亦何所因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太康不顾其母与弟而恣游畋五弟朝夕左右谏之不聼去之则不能情逼义迫御其母以从之亲爱痛望之至也夫兄弟非君臣比也三谏不聴而去臣道也兄弟之间生死俱之不能回太康欲往之心计无所出义不可己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胷中如何哉其忠爱友恭之意展转而无所依矣以此见五子之歌非一时生意而为之蕴积之久志念已熟之于歌故辞旨深切五子咸怨非仇怨之怨盖怨艾之怨也知其所谓怨则知述戒作歌之意矣五子之歌当以诗体观不当以书体观小弁父子之怨也五子之歌兄弟之怨也所谓其兄闗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哀而不伤之谓也五子之歌一章切于一章一章逺思大禹敬民之训二章自寻咎其取亡之道三章痛惜冀都之业四章又反复家绪之本末五章其情极矣尽取其忧愧之罪归之于已观此五章俯仰髙下节奏所在五子之心为如何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本本固宁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皇祖有训是禹固着之于训辞以贻子孙也可近不可下见君民的然为一体可亲之使近不可推之使下视民为下则有邈然不相接之意矣民惟本本固宁百世兴王之定法也且何以为不过合天下之民而聚之耳则民岂非本乎民所聚而成民所贰则不成岂非本固则宁乎禹受位于舜其相之要曰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躬履之久见之精切故作训以戒子孙坚决着明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禹以万世允赖之功方谓愚夫愚妇之微一能胜予功髙出一世之上心常在一世之下此非敬畏之心视天下若如此盖其践履之功既到见天下实有此理匹夫之志万钧之不能夺之一能胜予之实也一人三失一失至于三而不变不可望其复改矣频复之凶也失而即改不贰过也二失而改困而能改者也至于三失则玩而不复悔矣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明则易见暗则难知在上之人易于有不明之怨何者均体敌有怨面言何所不明若人君之结怨于民民伏于雷霆之下不敢言而敢怒何所自故其怨常暗而不明日深一日发则不可复救圣人所以旁搜博采以通下情盖欲图于不见也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禹持敬之工夫深至故其形容明切如此万世君人者之心也其在上者以天下为心説得广故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其在下者以一身为天下説得近故曽子曰啓予手啓予足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位虽不同其实无广狭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厯数祖训一愚夫足以胜懔乎之禹咸贰之黎民乃盘游之太康其何以胜之哉五子之所以怨也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天下之事皆有其则至其则而止所谓度也夫妇之正不可废也搜狩之常不可阙也嘉防合礼不可以去酒导民情性不可以无乐栋宇以蔽风雨垣墙以御穿窬制于圣人岂以灭徳然禽色而至于荒酒至于酣音至于嗜宇则峻之墙则雕之非其则矣有一于此未或不亡于六事之中茍有其一未有可以幸免者况俱有之五子见危亡之道如此之明而思太康之奔赴乎其中其心为如何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厎灭亡   乱当时之纪纲乃至于灭亡言此冀方本陶唐之有委付至今岂特坠皇祖之业哉当时声明文物百蛮来朝万国面内如此之盛今乃至于不能保此时五子之心又如何玩味其抑髙下正如黍离之诗痛惜基业之衰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絶祀   明明我祖万之君尊显如此指大禹言之也典则者所垂之训也关者通也和者平也石与钧天下所皆有不如王府之关石和钧通轻重之宜也前人事事物物精粗不遗既有其业又有其法又有其具今不能守而荒坠其绪至于覆宗絶祀举祖宗之已成一旦而废之五子之心又如何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懐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徳虽悔可追   发叹而言惜之重忧之至也万姓未尝仇五子也而五子自以一身当万姓之怨予畴依知太康之孤离而不可立也郁陶忧结之懐忸怩惶愧之顔也此章不必以训诂求读之自使人恻然见兄弟一体之至太康失道仇不在弟五子无失何以忸怩盖视太康所为如己为之故弗慎厥徳虽悔可追如出太康之口代为太康寒心也玩此五章其防转切无忿嫉不平之意真情笃友之至之所形见也欲观诗者当先观书则见诗之变风变雅观舜之歌则见诗之雅颂本乎情止乎礼义有自来矣   征第四       夏书   羲和湎淫废时乱日往征之作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后承王命徂征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以至于周三百六十世浸逺官浸多往往分职不一惟羲和之官尧时四人至夏已合为一至周亦不过一人其位浸卑舜伯夷典礼夔典乐周大宗伯大司乐合为春官也官皆转而为多此二官独转而为少何也盖唐虞之时民性浑厐风气未开啓其本原可以自治故掌天时礼乐之官皆多而其它皆略自此以后风俗日薄以精微示之有所未谕故三代之君通其变凡天时礼乐之事皆散寓于政刑度数之间以诏民亦非视天时礼乐为轻而略之也世变风移不得不质文迭变以通其政尧舜之时天人未分淳厐未散也于此可以观天下大之转移矣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明徴定保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每嵗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有常刑   征伐天子之大权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故史官先言惟仲康肇位四海六师之掌命有所自徂征之命承之而已其辞甚严正万世君臣之纲也嗟者发叹而悯其劳之辞明徴定保即圣之谟训也明徴者昭然可见之兆也凡天之所以示证于人君者皆所以警戒而定保之如仲舒所谓自非大无道尽欲扶持而全安也先王克谨天戒即明证之戒也人臣克有常宪谓常行之法也曰克者君臣用工之地也曰有者有诸已之有常宪是常法藏之官府揭之象魏散之有司非不坦然明白若不克有则何以异于无也百官修辅不言辅弼而言修辅修者辅弼之功夫人臣自课于朝夕者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专于此而业焉辅者不过辅弼之谓加之以修则交相正救无时怠忽之意深矣厥后惟明明者百官既修辅万几无蔽故明而又明谓之明明者人君有本然之明晋君子以自昭明徳若非人臣所能致而得臣以辅之则明而又明有日新无疆之意也官众皆相规正百工亦执艺以谏责难于君谓之恭不谏者为不恭则有常用之刑凡此皆遒人徇路之辞稽之周礼可见   惟时羲和颠覆厥徳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昬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当时法度既修明遒人又每嵗宣其命于凡有官之人所以起其敬心宜无一人敢犯者惟羲和独沈乱于酒以颠覆厥徳徳者人之固有羲和以沈乱而颠覆也惟其沈乱于酒故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无所复顾天纪自尧以来羲和世守者曰钦若至是乃至于扰乱酒之为恶大矣一沈于酒虽祖父世守之业国家之重爵禄皆不暇顾而逺弃其职位保其食邑以叛逆説者多谓羲和一臣之失职黜其爵可也削其邑可也何烦专行师伐不知羲和当时已逺弃厥司保其所有之邑负固而不服矣古者人君务在导迪民性酒尤乱徳之源故深禁之如周官饮酒者杀如书酒诰一篇以至此言羲和之罪皆凛然严毅至汉乃防酒酤惟恐民饮之不多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后世君职已不尽至于师职则全阙矣季秋之月辰弗集于房房者日月所防之次舍也日月之行至朔必防于房集则为顺不集则为差日者君之表日既有变百官莫敢自宁如瞽之微以至啬夫庶人之在官者皆奔走以救变羲和处此官乃不闻知可谓昬迷于天象矣以干先王之诛人君不敢自专有大赏罚必归之祖与天故誓师之言不曰干仲康之诛而曰先王之诛以见古人循天理率先王之道已不得而与也此语非有意而言自古相承不以己视天下心之所存议论之所习熟矣   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前此皆责羲和之辞以后乃誓师之辞政典如所谓司马法也先时不及时或谓嗣侯举此防羲和之罪非也此军法也军法莫严于期防后世期防先后者必杀盖本于此胜败所系不可不先以为戒也   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   曰奉将天罚曰同力王室又曰钦承天子威命古之兵师所以无叛命者皆其将帅所以告勅其众者未尝不举人君以为言使师旅之心常知有天子其所以养我命我者天子也将帅但知承王命王者但知奉天讨上下相承不敢稍出私意认为已权则人君安敢轻兵人臣安敢专命士卒亦安敢犯命哉   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徳烈于猛火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惟新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火炎昆冈炽烈之时不分玉石我众为天子之吏若逸其徳又甚于猛火言止欲殱其首虏凡以威而彊使从者皆不治也自歼厥渠魁至咸与惟新此三代行师之本也威克厥爱允济説者多以爱为仁爱威为威虐乃申韩之言不知爱与威者也爱者私爱姑息之谓威者振厉奋发之谓人临战阵多为私爱所牵惜身顾家安能用命又如宋襄公之不忍何以集事非振厉奋发不可盖威非残忍酷烈之谓却有爱存焉仁者必有勇是也大抵威爱当观其所发发于私乎虽爱非爱发于公乎虽威非威威虽非圣人之所尚茍当威而不威则不知时措者也况军旅主于威乎夏书存于后世者最少因征可以考官名法度人物军旅之事显然偹具想当时废职者惟羲和一人而已观书之要观其略当知其详观其存当知其不存者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汤征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増修东莱书説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增修东莱书説卷七    宋 时澜 撰   汤誓第一       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汤誓   观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见孟子所谓五就汤五就桀之事甚明汤累进伊尹于夏欲以开导使之悛改桀终不可回此伊尹所以复归亳而定伐夏之谋也岂汤伊尹之本心哉聿求元圣与之戮力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伊尹亦自谓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尹之所适即天命之所在盖天心所享者天命所系也汤进伊尹于夏所以驻命于夏也复归之时命始不容辞矣伊尹相汤伐桀先伊尹而后汤文顺也升自陑或谓出其不意岂王者之师哉或谓汤得人和不必地利亦非人情也王者固仁义之兵然利害向背亦必决择升自陑必用师当行之道夏之可攻处也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汤告众庶而称王曰此史官于伊尹复归之后因天命之已决而定其称也方天命未絶于桀汤得伊尹而进之拳拳尊君之心无所不至及伊尹丑之天命絶矣絶于彼则不容释于此昔之尊君不幸而无所伸岂预称王而誓师乎事定而不敢居圣人之心也事未定而居之无乃非圣人之心哉天命所在固惟圣人见之明的而此心则不然也非台小子敢行称乱以此知非汤伐桀乃天也使汤非顺天命应人心则为称乱矣   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防予及汝皆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   今商之众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观此可以见汤徳泽入于民者深教化示于民者明桀之民虽不聊生商之民陶陶于农亩而不知非徳泽之深能若此乎桀为无道而且以为正夏正者正统之正非教化之明尊卑上下之分能不忘乎予惟闻汝众言固有当于予心特畏上帝不敢不正耳夏罪其如台尤见汤徳泽之深夏之民在涂炭之内而商之民在春风和气之中故曰夏罪其如台夏之虐不相接而相忘也故汤举夏之罪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天下之力所以作众人之事乃聚众人之力而为一人之事故曰率遏众力想其多为宫室台榭男不得耕女不得织而皆罹冻馁之患矣割者为屠戮残虐之政以割下也有众率怠弗协桀为威虐天下宜奔走畏惧而乃率怠何哉盖畏虐之极必至堕弛民至不聊之地皆有不愿生之心自知必死则茍且度日耳虽有威虐其如之何夏徳若兹今朕必往夫商民所以不肯往者但以一国之内不被桀之虐而汤则以天下为心一民失所皆汤之责况天下皆在涂炭乎天命所在圣人岂容己邪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申言赏罚以警众也用师之际警勑之意自不可少然与上古则有间矣禹伐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啓乃曰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已不同矣汤誓师之辞与啓相若而又曰朕不食言罔有攸赦世变风移圣人不得不然亦敬心愈加之意非徳不足也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夏师败绩汤遂从之遂伐三朡俘厥寳玉伯仲伯作典宝   仲虺之诰第二      商书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仲虺乃作诰   汤伐桀而归至于大坰仲虺作诰不待至亳者汤既伐夏愧忸之心发于胷中若不能一朝居茍不即有以销散之则过而不化将有害于进修之业矣惟有慙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汤非畏议论也正恐后世乱臣贼子以汤借口而为乱也自古君臣变易亦或有之如后羿之事尚矣何为口实乃至于汤盖后羿天下晓然知其为恶谁肯从之汤一代之圣人天下将以为圣人且为之则凡欲为此者复何不可此汤之所以恐也汤居万世君臣之始变此心之慙此诰之作皆不可少也乃作者继汤有慙而作诰也   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明乂有夏昏徳民坠涂炭   汤之伐桀慙发于中则是汤非欲往当时之民又有怨言则是民亦不欲往然则汤之必往何所迫邪于此深可以騐圣人之知天惟天生民有此身之欲无人君以撙节之则乱天生聪明之君以治民非私于君也五行之气有得其至精者则为出羣拔之人以治其余汤而可以不往乎仲虺推其本原而言之有夏昬徳则与聪明相反矣其源既昬其流岂能清彻天下之人所以皆在涂炭之中   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天乃锡王勇智勇智非自外来即聪明之发见也聪明体也勇智用也勇则能行智则能知如此则能表正万使四方视为仪表而皆得其正矣缵禹旧服者禹之服至此乃得而继伐夏而缵禹天命人心之至公也兹率厥典者汤之勇智循常行之理而已典者万世常行之理也如此则能奉顺天命矣自常情观之仲虺称汤之勇智本于天锡宜必有甚髙之事乃不过率厥典而已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矫诬云者蔽夏王之有罪也诬天之理矫天之意以布命令于下帝用是而不臧用者天命无心于去夏也桀既不臧而后用汤以受命式者天命无心于佑商也帝之不臧夏而命商何以騐之观天意者莫的于人心用爽厥师有夏之昬徳薰灼其民天下居懵然之中用汤以开明之使如醉梦之醒故曰爽仲虺解汤之慙徳先言天立君自然之理夏昬徳所以亡汤有徳所以王何慙之有   简贤附实繁有徒肇我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聴闻上先言天命简贤附以下方言人事自惟王不迩声色言汤之徳自佑贤辅徳又戒汤为君之事此一篇之次第也当桀之时小人为羣见汤之贤则简忽之见桀之则亲附之小人之常态也当此之时肇造我其在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言桀之徒视汤为莠为秕其不能两立小大战战而惧非辜者惧其以贤而害于也况我之徳言已足聴闻而不可掩乎言名誉之彰聴闻已多尤为不安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仲虺见圣人之的故其称圣人皆于本原而言之不为髙大之论而其实非圣人则不能至也声色货利而欲不迩不殖自非纯乎天无一毫人欲者安能汤之所以为汤不过此耳本原既已清彻则凡于事为无不当理徳懋者懋之以官功懋者懋之以赏见其崇徳报功不差毫发也用人惟已者如记所谓取人以身惟本原之正故能以身为度而任天下之才茍吾身自无权衡则何以称天下之长短小大哉改过不吝者騐之顔子可见顔子几圣者也其过则不贰所谓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顔子之不贰未若汤之不吝也克寛克仁者自古言寛仁往往多以慈爱而或至于不治汤之寛仁慈爱固在其中而能彰明孚信于兆民其间盖有不容言者意有以将其惠而民感之也彰信兆民盖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之意   乃葛伯仇饷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乃葛伯仇饷汤之征葛为民用师之始故曰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也自此以往东西交怨室家相庆民之戴商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当是之时君臣易位虽天下之大变然观其征伐之时唐虞都俞揖逊讴歌朝觐之气象依然若存盖尧舜禹汤以道相传世虽降而道不降汤之心犹尧舜之心不幸当天下之变大不得已而不可避也后世用兵师之所至荆棘生焉民莫不惊溃奔窜汤师所至民皆欣然有喜何也盖吊民伐罪布其寛仁所至则苏故其气象不可与后世同日论也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乃其昌   仲虺作诰至此毕矣又欲汤大其政以副民望故因戒以为君之职侮亡者侵侮之侮有亡形则推絶之有存理则培固之遏恶扬善人君当为之职也是皆行其所无事因天下所当为而为之   徳日新万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   徳日新者圣人之徳常运而不息则日新使汤以慙忸之念于胷中而不化则于徳有所杂有所杂而止则不能日新矣盖谓汤此时正当日新其徳以大其初业安可留慙忸之念以累日新之功哉志自满与篇意似不相接一篇之言皆所以振起汤之心而汤安有自满之意盖于此乃见古人精微之至此书主于解汤之慙所以厯举徳业天命人心之所在徳业之盛天人之协则有自满之理故仲虺自其本原而塞之汤岂有是论必至此乃为全备也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谓汤正宜勉明大徳以立民极安可留慙忸而不化以怠其业乎昭大徳即建中也将以建中岂必它求亦于本原用工耳制事制心大抵不出汤之一身天下之事不外于心又赘言事何也古人立论本末体用悉备如易既言敬以直内又言义以方外本原既厚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流裕于后世子孙六百年之商皆出于此大徳非外有所谓大徳即上不迩声色以下盖再立天地必举世使之维新可也   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能自得师者自字要看后世亦有尊徳乐道之君然人以为有道有徳则尊之敬之非所谓自得师惟自得师则真可以王矣汤之于伊尹是也谓人莫已若则孤孑特立傲然处万物之上乌得而不亡好问则以天下之善为善所以裕也自用则己之能有限所以小也皆不自满之意也仲虺谆谆于终篇者人君之志入自满为甚近也   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昬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有礼则殖昬暴则覆天之道也慎厥终惟其始盖汤此时正当谨始于正始之初必思所以为厥终之地钦崇天道勑天之命惟时惟几之谓也钦之工夫至矣又加之以崇加钦之至也永保天命能钦崇则能永保也   汤诰第三        商书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   汤诰一篇立一代之规摹新天下之耳目垂六百年之基业者皆在焉即位第一事也诞告万方非家至而户晓也意即位之始万国之君皆朝于亳故因而告之嗟尔万有众吁嗟叹息悯其劳苦之意也一篇之义尽在是矣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天命之谓性也若有恒性率性之谓道也克绥厥猷惟后修道之谓教也天之所赋为命人之所受为性子思言修汤言绥修者裁成之谓绥者安养之谓修与绥非外有以与之互相发明因其所受者以修之绥之而已仲虺言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即此意也但仲虺于情言之自末以及本汤于性言之自本以及末理归于一而圣贤之间亦见矣   夏王灭徳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   夏王灭徳作威徳者性之本有以私欲而灭之故曰灭威者性之所无以私欲而作之故曰作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人君天下之原其甚便作威于上则其酷虐顺流敷布于万方百姓而无一人不罹其凶者使其转此机而敷徳其亦然耳百姓在下被桀之虐受而不可避痛而不敢言桀若可偃然而独肆及荼毒之极弗忍之余乃能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祗不能自通于君而能自通于神天道之常桀亦不可逭特反覆手闲耳降灾者非独灾异凡天象变于上人心怨于中地理乱于下者皆是也   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敢用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   将天命明威命出于天将之而已威亦天威明之而已天命明威万方百姓并告无辜之怒也不敢赦深见汤不得已之心如有所督迫不可得而已者敢用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若后世乱臣贼子借汤为口实者以此心观之方见大不相似汤无一毫私意对越天地鬼神而为之也夏牲用汤用夏牲汤何心哉深味昭告上帝之时则汤之心可见矣请罪有夏问罪桀也聿求元圣伊尹也以与尔有众请命民坠涂炭死无日矣请其命而续之于将絶以此见汤之伐桀全不为己都是为民也大抵圣贤之心与万民之心如一则公心也公者天之心也汤之时民心既然而伊尹又与之同心则天心可见矣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   上天孚佑下民圣人知天于未命之先众人知天于已验之后孚佑者见圣人知天于先而至此果不失所期也罪人黜伏桀已窜伏于南巢也天命安有差贲然如草木贲者灿然有文其理甚明若草木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咸其自取也兆民允殖民本有生殖之理于此而信   俾予一人辑宁尔家兹朕未知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俾予一人辑宁尔家汤初以民心天命所在不得不伐桀今罪既讨矣当有圣人出而治之乃使予一人辑宁尔家用见汤之伐桀出于不得已而既伐之后以天下为大歉然而不敢当也兹朕未知戾于上下不知今已获戾于上下乎未获戾于上下乎辑宁之责在己则桀之戾将移于己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此汤之敬百圣相传为君之心也未尝获戾若已获戾者可见圣人之心矣   凡我造无从匪彞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凡我造之人无从匪彞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非号令有之君也观其辞气深欲鉴前事之可畏而体今日之心一从匪彞即慆淫则不能守尔典矣人之心不适邪则适正不为善则为恶茍心无所即无所从则必有所守而天之休在尔典之中矣何者此心恬愉安泰其为休美可知凡福禄之钟祥瑞之来皆其发见者也   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天道善则福之人君居中或有所蔽则天之福不得及于善故为君者致天之命于民而勿蔽足矣而朕躬有罪亦岂敢拂天之意而自赦一简在上帝之心而已以此见汤合人已为一区而归于天有天下而不与焉之意民以善言躬以罪言人己之道也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者虽曰简于天心而已不与至于为君之责则不可不自任非引咎归己也人君天下之源理固如此尔自前而观所谓乐天知命故不忧自后而观则又居其忧之大者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万有罪其谁之罪邪   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再三嗟叹庶几惟此是信乃亦可以有其终汤之诰皆圣人之格言万国岂有不信者汤于此若下之未信而望其信焉此善导善诱之意辞语温醇笃厚使人慕念无极如易所谓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也   咎单作明居   増修东莱书説卷七 <经部,书类,增修东莱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