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修东莱书说 - 第 4 页/共 21 页

禹有正天地之大功则可以为天地之主故舜因此以逊位也耄期者舜精力之衰将告老矣倦于勤不可不深味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与天同运何由有倦但老将至而血气若倦虽倦而于勤之意不敢防止倦于勤而巳非倦于道也常人之心茍至于倦即放肆而不可収圣人于勤之中察其若倦则展转而不敢居见圣人之心有加无已常病其力之不给也夫居天位者当以勤为本舜既以倦自嫌必求如舜之勤者而逊位也汝惟不怠圣人所以为圣人也不怠之言虽若常谈惟实用工者方知不怠之中深有功用天行健天之不怠也圣道运而无积圣人之不怠也自古为帝为王者功业皆以不怠而成而事事物物之备亦生于不怠也其辞约其义大逊位大事也不言其它才徳止言不怠即付以天下不怠二字足以当帝位盖帝徳广运亦不怠之功用也舜践履之熟故其言平常人之称圣人言常大而实不相近圣人之称圣人言虽小而实不外此知与不知故也且孟子之称孔子不过曰仲尼不为已甚孔子自称亦曰我学不厌而敎不倦夫子所谓不厌不倦非自谦也盖圣人之道未尝一日息息则间断不可以言圣矣   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臯陶迈种徳徳乃降黎民懐之此非禹之谦辞也禹尽克艰之道徳虽已克而常见其罔克民虽巳依而常见其不依禹之意谓位者天之位惟有徳者可以居之苟无徳而在民上民将不依矣当民不依之际岂不累帝知人之明乎此即让于徳弗嗣之意也圣人之心见天下之理广大无穷而举臯陶以自代迈种者言臯陶栽培其徳至于丰熟也徳乃降者如雨露之降黎民被其润泽罔有不懐也以臯陶之迈种比之于罔克者为如何以臯陶之民懐较之于民不依者为如何参视对观优劣自见而用舍亦可决矣禹之心灼然不敢当帝位于罔克之中但知自勉而巳此非深造克艰之学者未易语也   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   禹告舜以念臯陶之功也念之而在此释而不念亦在此名言者指其事而言之亦在此允出者反其心之所出亦在此反覆臯陶之功皆在可念如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禹臯陶一体之人也禹常自见其罔克故一念所系専在臯陶惟帝念功谓帝不特念其迈种之徳亦当念其有懐民之功可也   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于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正者典也帝者之世风俗醇厚敢干于正者已无而或干于正者亦无有舜推原其功皆由臯陶作士之力也明于五刑以弼五教以者刑与教对立出彼入此出此入彼左右辅翼使迁于善也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期者立此意则至此地也刑者刑也无刑者敎也民协于中者或有所偏而刑以纠之则归于中无非大为隄防使民无入而不自得如此者是汝之功盛哉舜非以禹力称臯陶而姑言其功以塞禹之意也唐虞广大之象于此可见禹亦非文具之让也禹臯陶一体之人臯陶之徳实可以当帝位但当时有禹故以天下授禹然亦岂以禹掩臯陶之功哉子华使齐孔子虽知其乗马衣轻裘冉子请粟亦与之釡圣人非以人情与之圣人寛大自如此如此气象自尧舜以下于洙泗见之   臯陶曰帝徳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寛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臯陶复称舜之徳罔愆意极渊涵惟实用功之人知之夫徳至于罔愆非盛徳之至刚健纯粹质天地而不疑对百圣而不慙歴万世而无者何以至此罔愆即克艰广运之意也臯陶独以罔愆二字该尽帝舜之徳非若后世泛言人君之徳者曰聦明曰仁智就其徳之名而称之也临下以简曰简者当于临中求之有统宗防元之意御众以寛曰寛者当于御中求之有天覆地载之意自简寛而无非好生之徳盖好多事者必不能好生好苛刻者必不能好生惟以简寛为本故罚弗及嗣罪止其身犹不得巳况其后乎赏延于世报功之意寜过于厚人之或罹于罪本于过者虽大必宥本于故者虽小必刑罪之疑则惟轻功之疑则惟重好生之徳随寓而着而于刑故无小尤足以深见圣人好生之心何者过慈则近于姑息反所以害仁观此一编茍无刑故无小之言好生之义不备于无小之中深见圣人之所以为好生圣人见人之故于为恶者知其终不可赦也不俟其恶之大而后罪之恶大则足以灭其身矣自其小而刑之所以戢其为恶之心厚徳深仁无越于此圣人以此之心为此之徳浃洽渐渍于民心而犹有有司之犯则非唐虞之民也虽然罪疑惟轻功疑惟重较之汉宣帝综核信必何舜朝名实之不定功罪之多疑也信必之效着不过汉之宣帝而罪功未免于有疑者乃所以为舜也宣帝之信必爝火之光也帝舜之疑天地之寛也学者当致思于此意   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自罔愆以下皆舜之所欲也能遂帝之欲而治者臯陶明刑弼教之功也四方风动可以见臯陶之刑矣夫刑者诛戮斩伐森然可畏何以能感动四方如此盖刑之中有教臯陶之弼教当于刑外求之此帝之所以休也则知臯陶之刑非律法之谓乃徳教也四方风动莫不鼓舞于徳教之中   帝曰来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   舜称臯陶臯陶归羙于舜舜复逊位于禹故来禹而命之也夫洚水者洪水也舜之时水已平矣何以谓之儆予圣人前后相承同为一体洚水虽本以儆尧舜岂以为尧之事而已敢自安儆尧之意尧既用以自儆舜虽不见洪水之害而常若洪水之在目前其忧惧兢业之心为何如圣人之于灾异虽毫厘必加畏天地万物视为一体天地之中一物不顺无非儆予何暇计时之先后况舜之时水犹未尽平诚不可不儆也公孙谓尧使禹治水未闻舜之有洪水也舜居当时欲认洪水为己责于百世之下乃推而归于尧圣人小人之心相万也成允成功成允者先有以信天下之心也然后可以成功尧朝多耆艾旧徳盖天下之所信者也禹之治水诚难父之覆辙彰著于前禹其子也天下疑鲧之心将及于禹矣所以能成允者必有不言之孚如冰炭不待言其冷热而人自喻使禹求人之信巳则信之成禹不能必也惟天下信禹之心有素不待言所以成允而功之成随之也禹之信成于未治水之先禹之功成于人已信之后则当尧之世惟禹一人而巳故曰惟汝贤   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   人初立事之时在邦不敢以自懈在家不敢以自奉作为之始不期而然及功大名显则此心渐若有以自慰而随寓稍放亦势也禹居平水土成大功之后乃如立事之初方且勤于邦俭于家勤俭非二事也勤中有俭俭中有勤孜孜不息其心寂然若无一能之可观则满假之心何自而生舜命九官而独称禹之贤盖满假之心稍有片能寸长者有所未免禹有天地之大功而此心絶无又九官中之最贤者也不自满假者不必矜夸然后为满假功成之后茍自以为功即满假也禹成允成功而继之以克勤克俭所以为不自满假   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天下之理必有对已立则物对有对则有争一矜其能一伐其功则争之理已存盖矜伐者争之对也禹之能不自以为能而视以为天下之能禹之功不自以为功而视以为天下之功是无我也无我则无对无对则无争矣禹且无我天下其与之争乎   予懋乃徳嘉乃丕绩天之厯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懋非勉之谓盖孜孜不巳之意也舜于不矜不伐中深见禹之孜孜不息懋徳无穷舜目系心化亦愈勉其徳而不自知禹有地平天成万世永赖之功故舜从而嘉之通二句而观徳之既懋始见其绩之丕使禹有如是之功而稍有骄矜则其功小矣不足谓之丕也绩之既丕亦足以见徳之懋禹所以能全是大功而不失者必其涵养寛厚度量恢大常充实于内矣亦可想像其徳之懋也圣人之心即天之心圣人之所推即天所命也故舜之命禹天之厯数已在汝躬矣舜谓禹徳之懋如此绩之丕如此此心此理盖纯于天也天之厯数自然在躬初非厯数自外而至亦不可辞矣汝终陟元后也丕绩根本之壮也懋徳培飬之丰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聴弗询之谋勿庸   舜既授天下于禹遂命以保天下之要人君以正心为本故先之人心私心也私则胶胶扰扰自不能安道心善心也乃本然之心微妙而难见也此乃心之定体一则不杂精则不差此又下工夫处既有它定体又知所用功然后允能执其中也中之在人非前失而后得非前晦而后明也水本清沙混之沙澄而水自清矣火本明烟郁之烟去则火自明矣惟精一可以见道此理禹所自知舜复切于言者以天下授人谨之重之自不容已也继以下二句若不相干何也盖用功于精一省察之道不可不宻无稽之言私言也不可稽考如潢潦之无根源非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之谓也弗询之谋私谋也隂谋险论将以贼害而不可与众共者也圣人之道质之百王而无愧安有所谓无稽之言建诸天地而不悖安有所谓弗询之谋聴言之际深见精一之功孟子谓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见善明用心刚是以于邪遁之辞皆知其失也大抵无伪不能乱真无邪不能干正孔子曰不知言无以为君子使禹有心于执中而辨别言谋之不审则操守之不谨识见之未明何以为中哉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可爱固君也而民则甚可畏享无敌无伦之富贵岂不可爱以一身宅乎万民之上其可畏不亦甚哉众固常戴后然非众则难与守邦后者人心之所归赴邦者非人君所能自守也见君民一体之意位天位也可不钦哉钦之一字百圣用功之地尧舜相皆不外此谨乃有位曰乃者深意所寓既钦又谨乃能有位则知位不可以茍居也可愿者犹孟子之可欲敬修者用功之无已也大抵善心难持于可愿欲之事尤当加敬以修之圣人之心纯乎敬既曰钦又曰谨复曰敬舜纯诚之实积于中故纯诚之言于外也四海困穷舜垂拱视天民之阜矣安有困穷之民邪圣人之心常若不足视四海如悉在困穷之域此非舜之谦辞学者冝深思之天禄永终言以天下付于禹则开端造始在于禹也此一编尧舜禹相之要领也尧之命舜亦不外此于论语可见书不载尧之命舜因后以见前如率百官若帝之初皆史之要体古人作史不独书之者有意其不书者亦有意以是知唐虞史官皆有道之士也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味此二句舜若付困穷之天下授禹抚摩之责悉将于禹求之可以见以天下与人非以为徳受人之天下非以为乐也   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   一言之间祸福系焉出好者口也兴戎亦口也舜谓禹一言可以出好一言可以兴戎言之重如此逊位之言既出不可以再此周公谓成王天子无戏言之意虽然舜言出好兴戎言之不敢易外如有敌人之窥衅内如有权臣之乗间惟恐毫发之差人蹑其后舜之时安得有此盖谨言者圣人常行之理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   亦非禹谦辞在朝之臣如此众多人人而卜吉者从之不必専主于一人也   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筮协从卜不习吉   择时人作卜筮此官占也未占之先自断于心而后命于元我志既先定矣以次而谋之人谋之鬼谋之卜筮圣人占卜非泛然无主于中委占卜以为定论也通神明为一理懋徳嘉绩之时见巳定矣固知天人之理不违于是也其所以谋之幽明者参之以为证騐耳后世遇事不能以自决取决于幽明之间如之何而可决也心者神明之舍昧此之神明求彼之神明是以甲可乙否终无定议舜以天下授之禹舜志既先定人民得其所依鬼神得其所主舜虽不稽之幽明想幽明之理巳流通而无间况騐之卜已吉矣岂俟再言乎禹之嗣舜断无可疑矣   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禹至此犹拜稽首固辞有臯陶则辞之臯陶有功臣则辞之功臣无可辞矣而犹辞非过于谦也恐天心之未从人心之未协耳帝曰毋惟汝谐和同天人之意也正月朔旦与天下更始而听新君之号令也受命于神宗亦舜受终于文祖之意神宗尧也天下者尧之天下受命于神宗示不敢専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自璿玑玉衡至于巡守皆如舜之故事   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   舜窜三苗止窜其君耳又分北之分其恶类使不至党比耳至此犹未率化可见苗民之顽以舜为之君化之不服彊梗顽很日甚于前禹摄位之初舜命之徂征圣人自反之既尽不得已而至于征曰弗率者化之非一端而终弗率也   禹乃防羣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   以上伐下有征而无战则誓师之辞似不必作况尧舜之时不战而屈人兵亦安用夫誓师之辞哉大抵茍至于用兵则誓师不可免既以锋刄矢石相交岂可不临事而惧先事而戒禹誓于师正此意也济济者欲其军伍行阵之间整肃而不乱也   蠢兹有苗昬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   有苗之罪尽出于昬迷不恭列数之恶皆从此出尧之所以为尧允恭克逊尔舜之所以为舜温恭允肃尔有苗之为有苗实在于昬迷不恭盖不恭者为恶之本原昬迷之中养成不恭之念遂至于为侮慢自贤之事夫不恭侮慢百罪之縂贯虽四凶抵诛亦不过此所谓象恭滔天方命圯族皆不恭侮慢之变态苗以一人之身而备数人之恶反道败徳者恭则顺不恭则不顺乎正理矣不恭以接贤者冝其望望然而去之同恶相济者皆小人也民于是而弃之天于是而降咎不恭之心与民与天皆扞格背戾而不相通夫安得而不征   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奉辞伐罪深见舜命禹徂征之举出于不得已而非轻举也其与后世责昭王之不复反取侮于水濵之语者异矣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圣人遇戎而戒理当如此彼宋襄不禽二毛以自欺是教其众心力之不尽也   三旬苗民逆命   奉辞伐罪兵至则服此帝王之举而三旬之乆犹逆命者何也非徂征之先尚有毫厘之未尽也圣人至于兴师其揆于我察于彼者至矣审矣义尽理极而后征之但苗民障蔽之深自有难感动者正当以天地观之一气之春草木生而隂崖深谷甲者未坼根者未芽岂春气之或偏欤固隂凝结壅蔽阳和姑少俟之及其流畅昔之未发生者悉坼而悉芽矣苗民三旬逆命寒气凝结壅蔽之时也舜之春风和气举世游泳苗民虽顽固有时而被其泽矣   益賛于禹曰惟徳动天无逺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徃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   賛之意不可不味也禹征有苗而苖不服非教化之不善而苗民不率也禹之心茍以为弗率在苗而非教化之未至则满矣自反愈至而不罪苗乃谦也谦则有受益之理满则有招损之道月亏则必盈日中则必昃也满损谦益此乃天道圣人工夫无穷其心纯亦不已所以与天道相通而无间禹大圣人也见有苗之未化哀矜而自勉以修教化之未至而益又从而賛之賛者犹賛天地之化育禹已有是心而益賛之非告之以其所未知也惟徳动天天且可以徳动况苗民天地间之一物乎方舜之初于歴山也其徃于田日号泣于天于父母天未有不爱其物者父母未有不爱其子者父母天也父母之不我爱必为子之道未尽也号泣者自怨自艾也负罪引慝者舜之事亲岂有罪慝而其心常若负无穷之过恶无一毫可以自赎敬其事以见瞽瞍夔防斋栗如前临深渊后逼猛虎而瞽亦信顺乃春气之流畅也至諴可以感神神与人一理也歴举天之可动神之可感人如瞽瞍亦可以使之允若则岂苖民之不可格当时虞廷如禹如益皆实用功者故其言深见天理如此   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   禹已知此理益又从而賛之禹神领心受无所疑滞如曾子之唯两相忘于言意之外即班还其师整肃其旅无踌蹰之意帝乃诞敷文徳帝之文徳素敷于天下又大敷之则和气弥满熏蒸于天地之间此诞敷之意也舞干羽于两阶朝廷闲暇礼文之肄非有意以示有苗也孟子曰自反而忠矣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犹是也曰此必妄人也已其与禽兽奚择焉夫孟子自反之尽付之妄人付之禽兽舜之自尽可谓至矣有苗三旬不服岂不可以付之妄人与禽兽乎乃诞敷文徳求之已而不求之苗则知圣贤之度量不同矣   七旬有苗格   春意浸盛寒谷发露而草木无不生造化之效有迟速而万物由于造化之中以自遂者本无厚薄也知此则三旬之逆初非可怒七旬之格亦非独迟先春后春各有其时至此不得不格也   増修东莱书説卷三 <经部,书类,增修东莱书说>   钦定四库全书   増修东莱书説卷四    宋 时澜 撰   臯陶谟第四      虞书   曰若稽古臯陶   尧舜禹谓之若稽古固也臯陶臣也亦与三圣人并称何哉盖舜以孝禹以功臯陶以谟后世尝并称美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已忧未闻舎臯陶而独称禹也禹臯陶一体之人也使禹不受舜之位则臯陶为天子矣使舜不受尧之位则四岳为天子矣臯陶亦尧时四岳之类也况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益稷之徒不得而与也虞廷之臣独臯陶称若稽古史臣特以是推臯陶而附之于三圣人之列臯陶与禹分位相去不逺皆亚圣也   曰允廸厥徳谟明弼谐   此二句史官所以断臯陶之为人有徳者必有言臯陶以谟闻于天下史官恐人徒知其谟而不知其谟之出于徳故先言允廸厥徳指其根本以示人也惟其有徳故以谟则明以弼君则谐和允迪者实用工履践之地也   禹曰俞如何   或言上有阙文未可知臯陶必先有所言禹始发问如大禹谟先载禹言之类   臯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逺在兹   都者叹美之辞也先叹美而后言者不敢易其辞也大抵齐家治国至于平天下皆自身修而出故当修身之际必深思永久之理可久而后功用无穷也惇叙九族自身修而见于齐家也伊川家人传曰正伦理笃恩义惟惇叙足以该齐家之道也庶明励翼又大于一家者朝廷之上百官之中明白一心各思勉励翼敬以奉其职翼与小心翼翼之翼同自齐家以至于治国皆自根本始故曰迩可逺在兹可之一字不可不味可者明其有此理也盖用工不已则其理可逺非谓修身即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禹拜昌言曰俞   禹克勤克俭不自满假学问工夫之深其于身修思永之道巳入其奥故闻臯陶之言不特俞之且拜之盖深契乎心故感之机形之拜而不自知孟子所谓禹闻善言则拜也   臯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   臯陶言自修身至于治国平天下本末巳备茍不明所谓知人安民则不足以尽修身之理盖知人安民乃修身中纲目之大者臯陶特指以为言谓修身之道当先于其大者而致力两曰在者辞定而理决可以知其为修身用工之地也   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懐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兠何迁乎有苖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禹与臯陶其心相应故闻其言悄然而叹盖禹于克艰之理践履既深而知知人安民之为不易吁者叹其难之意非病其难也咸若时谓两者俱如此虽以帝舜之圣尚亦难之况于已乎见禹用工之切不独见已之难而又见舜之难故予何言思日孜孜常有不自足之心视知人安民为至重谓知人即哲即可谓之能官人安民即惠即可以致黎民之懐哲惠两尽何忧驩兠何迁有苖何畏巧言令色孔壬若有惊愕怪讶之意要之哲惠之理禹已心知意会践履之人实知其中工夫之多故闻其言论其事不觉自以为难也若未尝学问口耳之间浮听而浪言之必以知人安民为何难曽不知尧舜修已以安百姓其犹病诸尧舜非病而不能行兢兢业业以尽其道也知尧舜病诸之意则知禹难之之意   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臯陶闻禹以为难乃告以切近用工之地谓人之行亦有九徳之可观亦可以即其行而言人之有徳曰亦者自是可以造知人安民之道也臯陶言不尽意乃言曰将事事而条陈之采事也载自任也臯陶自任事事条陈盖深与禹相得言之未尽故继言之不待问也   禹曰何   臯陶曰载采采而未言其目禹即叩采采之意臯陶之言未终而禹即问如人对语意味相属其中自有不容巳者   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   臯陶于此歴言之九徳非相济之谓也栗济寛立济柔即不可谓之寛徳柔徳矣盖有所偏然后有所济既谓之徳则纯全也如寛而不栗则纵弛之人柔而不立则懦弱之人岂所谓徳乎九徳盖自然而然莫之为而为者初不俟强勉作为也大抵寛多失于阔略寛之中必自有所谓整齐者柔多失之委靡柔之中必自有所谓卓立者愿者持心谨慤耻言人过多不尽情自以为恭也殊不知责难于君谓之恭待人不以诚实乃不恭之大者乱者能治乱之人多恃才作为大则为鲧小则为盆成括必加之以敬则处事而当扰者通熟于事之人恃其通熟心忽而志缓反失之犹豫必加果毅则任事而成直者多失于讦必养之以温简者多失于卤莽必収之以廉隅刚者多不充实所谓枨也欲焉得刚惟刚而能塞则如孟子至大至刚浩然之气塞乎天地彊者多失于勇而无义所谓有勇而无义为乱惟彊而有义则如孟子之过孟贲逺矣彰厥有常吉哉凡此九徳又当观之于平昔考之于闲暇惟徳之有常者彰而用之则为国家之福常者常久而不变也   日宣三徳夙夜浚明有家日严祗敬六徳亮采有邦臯陶既言九徳之目矣而继之以徳之序三徳之人大夫所当用也日宣逹其情而使至于无则有家之事自夙夜而浚明观浚明之象若整整然有条理而不紊也六徳之人诸侯所当用也日严祗敬与日宣之意合而观之谓之宣则敬在其中矣此特言严祗敬位愈髙而心愈敬也虽有三徳六徳之人而不知此则亦徒然尔鲁穆公之侧非无子思齐宣王之国非无孟子但穆宣无日宣祗敬之心所以不能浚明其家亮采其也日宣严祗自有尊礼信任之意在其中三徳六徳不必指言于九徳之中得其三得其六也治有广狭事有小大故所用之人有多寡也   翕受敷施九徳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抚于五辰庶绩其凝   见此人君如天之无不覆地之无不载不以一己之才为才而敛天下之才以为才故合九徳之人而受之又布之于职事之间使九徳之人咸事而无遗才俊乂之人在官而无旷职此人君之体也然犹言百僚师师百工惟时何也盖众贤既进犹有所当用心者惟圣人乃能公天下以为心降圣人一等未必能免毫厘之私若果有之岂能逓相观法以兴事造业则必分朋立党反以害事故咸事在官之后必有以兴起其相师之风而钦哉惟时以亮天功可也百僚百工非有不同师师有僚友之义故曰僚自职业言之故曰工抚于五辰在天得其全者为五辰在物得其偏者为五行同此一气也自其势论之五辰在天人于何而可抚以其理论之则未尝有间在我之五行既得其理则在天之五辰亦得其理矣百僚师师百工惟时事事物物各得其性则五辰自然循轨庶绩故凝而不散也后世人臣之立功有随成而壊者是不凝也功愈久而愈隆乃凝之意   无教逸欲有   逸欲者亡国败家之事虽至无道之君岂欲有为此而教之哉盖一人者诸侯之观瞻上有一毫之纵弛惰慢即是教逸欲之道也   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兢业者敬之形容也几者动之微也一日二日之中几微有万而难察兢业之心稍有不接则忘失于几微者必多矣非持敬之功深到则致察之精切何以及此自微而动之善则善之恶则恶一心之中少有不敬善恶自此判矣无旷庶官非特无其人之为旷盖非其人之为旷也天工人其代之凡在职位无非代天理物耳如天之为然后能亮天工其可不敬乎   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哉   天命在人自然有君臣父子之教在我则勑之勑者整齐之功也惇者厚也惟民生厚民之五典本无不厚勑之使归厚而巳勑之之道从厚则近本也物聚然后有礼人羣则礼自生岂非天秩然自我而出天下惟视吾用之如何尔典礼出于天天命之谓性也曰惇曰庸修道之谓教也天叙天秩非人所为惟君与天为一故能惇之庸之也同寅协恭和哉典礼之根源也君臣聚精防神与天无间则所惇所庸乃天之典礼不然则典礼无非虚文矣   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   命有徳讨有罪直言五服五章五刑五用皆不云我者见赏罚之纯乎天也盖典礼虽本于天犹待人辅相撙节而成之若赏罚则不可加一毫于其间有一毫之人欲则赏罚我之赏罚非天之赏罚矣观鲧于舜而诛禹于舜而用此天命天讨也舜可谓不以我矣政事懋哉懋哉言赏罚此心勉勉不巳不可有一毫止息有所止息则有我之心乗间而生矣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逹于上下敬哉有土   自我之言天人贯通之理也天有显道厥惟彰自我民聪明观之于斯民生知之时则可见自我民明威观之于人心凛然不可犯之地则可见逹于上下此理彻上下而无间断有土之君其可不敬   臯陶曰朕言惠可厎行禹曰俞乃言厎可绩臯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賛賛襄哉   臯陶谓我之言顺果可以厎行否禹賛美其言可厎于成功臯陶慊然以为予未有知思曰賛賛襄哉而巳观臯陶陈知人安民之谟如此方且淡然不自以为可行贾治安一防才略如不可胜用曰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又曰陛下何不令臣属国之官视臯陶气象为如何禹与臯陶于舜之前交陈治道周旋切至舜恭已无为听臣之论治而已言若稽古止于臯陶见臯陶之徳与禹相参   益稷第五         虞书   益稷   益稷与臯陶谟文相连以简编之重分为两篇议论相承初不间断益稷名篇非有意但以禹首举益稷为言故取以纪其目如论语学而子罕无他义理取其初説以记纪事之次序耳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臯陶之谟既陈舜见禹在侧故来禹亦使昌言而无犹露斧凿禹曰都以下三句与曽防之言略相似但曽防气象犹有未平圣贤分量不同此则穏贴耳禹所以不言惟思日孜孜盖其用心在纯亦不巳之地造理之深见天下之理无穷愈加勉而愈不自足孔子谓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正此意也禹忧其职之未尽如此何暇分其心于陈谟   臯陶曰吁如何   吁亦悄然之辞畏圣人之意臯陶用功亦造禹地故复问其如何也   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昬垫予乗四载随山刋木暨益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作乂臯陶曰俞师汝昌言   予乗四载即旧注所谓水乗舟陆乗车泥乗輴山乗樏也随山刋其木以相视水势于是与益进众鸟兽之食于民九川水之大者俾入于海畎浍水之小者俾入于川大水决而有所入小水濬而有所归治水之序也于是与稷播艰食奏鲜食鲜食亦鸟兽之食也水土方平民之播种尚艰故曰艰食粟谷之食也惟其艰故以鲜食兼之当洪水未平之时道路壅塞阻不相通九州所有偏聚其处至是懋迁彼此之有无更相补易化其所居使之均足烝民乃粒曰乃者深见艰难之意洪水之势滔天禹之用工非一手一足之力非一朝一夕之故然后乃得而粒食万以治此非禹之夸辞也禹在虞朝不矜不伐不自满假成功之后宜其所过者化而日求新功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夫子则曰是道也何足以臧禹圣人也岂不知此乃歴举其功若矜伐者何也盖艰难之念恐其易忘平成之功恐其难保正如管仲告桓公无忘在莒时之意其意谓昔者艰难如此今虽平成昔者之心顷刻不可忘正其持敬不息之工夫所不期而也禹虽不陈谟乃陈谟之大者故臯陶曰师汝昌言使禹自言其功而非有深意何以谓之昌言哉   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   吁而曰都者禹体得艰难戒惧之中有至乐之地也帝曰俞领其言而叹其然也   禹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   止者知其所止之止将以安汝心之所止必于动之微及静而无事之时常致省察之功又必辅弼之人直而无不直则啓沃之功不至省察之所不及所止或不得其安矣大抵治身之道毫厘眇忽晏闲暇豫工夫最切而绳愆纠谬格其非心隄防最要惟几惟康则内得其养其弼直则外得其养内外交得其养则茍有所动而舟车所至日月所照莫不翕然大应所徯之志矣徯志者人有此志徯望于我我之动能大应之则昭然可以对越上帝之心不辱天佑下民作君师之意故天从而命之用至休美以是知天命非自外至从而申之耳有以治己之心有以契天下之心而昭然可以对越上帝之心天岂庸释哉   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禹曰俞   帝深领禹之言实欲用功是以深知左右顷刻不可无人而再三反复臣邻之义的切如此臣邻指禹言之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为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防宗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聼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   作朕股肱耳目君为元首股肱耳目臣为之君臣相须为一体也予欲左右扶持其民翼而左右者汝也予欲宣康济之力而及于四方为其事者汝也竭股肱之劳以任天下非一手一足之谓也予欲观古人之象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自黄帝巳有衣裳故曰观也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此六章者防之于衣以为在上之服宗庙之尊亦用此六章之饰藻火粉米黼黻此六章者绣之于絺以为在下之服凡此十二章以五采施五色而作服所頼以明之者汝也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六律五声八音者天地自然之和也以此察治忽则无纎毫之伪出纳五言五言乐之成言者三百篇之诗是也诗有出于上者为出有出于下者为纳出纳作之于乐所頼以听之者汝也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不独教禹作股肱耳目至此舜连一身亦责付禹也古人君臣之义委任之至如此舜之为君非有所慊而畏人之后言非容受之意有所未尽而致人之后言虞廷之臣又非肯欺其君而为面是背非之行也圣人敬畏无巳虗懐待谏惟恐过之不闻而深忧夫至尊居于九重之上在下者常有难言之患求言之切至也凡此数端皆所以论为治之道作服饰以祭天地宗庙礼之大者也六律八音五声乐之大者也治定功成制礼作乐之时也礼乐非可以虚文举言礼乐必于左右宣力之后者人民和气浃洽然后可以兴礼乐固有次序也   钦四邻庶顽谗説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   四邻左右前后之近臣也师臣者帝賔臣者王友臣者霸自古以来成王畏相无不以钦大臣而兴者皆原于舜臣邻之意也自此论教育人才之理庶顽谗説若不在是于是収而化之始则用射侯之礼以明之射者心正然后能中揖让而升下而饮非敬不可所以其敬心也挞而记之记者使之自记非教者记之也又书之于简册以识其过人之有过窘诮之时愧悔之意必生渐久而渐忘是以改过常不力挞而必记又有书以识之非斥絶之也存其过所以存其耻目接于所记所书则必耻耻则善心生欲并生哉欲与之并生于天地之间善者生之理也工者掌诵诗之官也时而飏之飏其诗也以騐其从化与否也诗者出于情性古人采诗以观民风即此意也春秋列国盟防赋诗之际不能自其情况唐虞之时诗有不出于真情者乎歌其诗以观之感格而化者可得而知而感化者复有浅深或尊承之或任用之至于怙终不悛者而后用法以刑之舜何为于谗説者教之如此其至盖作之君作之师不如是则不足以尽君师之职也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明庶以功车服以庸谁敢不让敢不敬应帝不时敷同日奏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