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注疏 - 第 7 页/共 11 页

闵子侍侧,りり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郑曰:“乐各尽其性。行行,刚强之貌。”)“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孔曰:“不得以寿终。”) [疏]“闵子”至“死然”。○正义曰:此章孔子喜四弟子任其直性也。“闵子侍侧,りり如也”者,卑在尊侧曰侍。りり,中正之貌。如也者,言其貌如此也。“子路,行行如也”者,行行,刚强之貌。“冉有、子贡,侃侃如也”者,侃侃,和乐之貌。“子乐”者,以四子各尽其自然之性,故喜乐也。“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者,然犹焉也。言子路以刚,必不得其以寿终焉。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郑曰:“长府,藏名也,藏财货曰府。仍,因也。贯,事也。因旧事则可也,何乃复更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王曰:“言必有中者,善其不欲劳民改作。”) [疏]“鲁人”至“有中”。○正义曰:此章重於劳民也。“鲁人为长府”者,藏财货曰府。长,其藏名也。为,作也。言鲁人新改作之也。“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者,子骞见鲁人劳民改作长府,而为此辞。仍,因也。贯,事也。言因旧事则亦可矣,何必乃复更改作也。“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者,孔子闻子骞之言而善之也。夫人,谓子骞。言夫此人,其唯不言则已,若其发言,必有中於理。此言何必改作,是中理之言也。善其不欲劳民,故以为中。○注“郑曰”至“改作”。○正义曰:云“长府,藏名”者,言鲁藏财货之府名长府也。云“藏财货曰府”者,布帛曰财,金玉曰货。《周礼 天官》有大府为王治藏之长,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内府主良货贿藏在内者,外府主泉藏在外者,是藏财货曰府。府犹聚也,言财货之所聚也。“仍,因;贯,事”,皆《释诂》文。 子曰:“由之瑟,奚为於丘之门?”(马曰:“子路鼓瑟,不合《雅》、《颂》。”)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马曰:“升我堂矣,未入於室耳。门人不解,谓孔子言为贱子路,故复解之。”) [疏]“子曰”至“室也”。○正义曰:苏拢言子路之才学分限也。“子曰:由之瑟,奚为於丘之门”者,由,子路名。奚,何也。子路性刚,鼓瑟不合《雅》、《颂》,故孔子非之云:“由之鼓瑟,何为於丘之门乎?”所以抑其刚也。“门人不敬子路”者,门人不解孔子之意,谓孔子言为贱子路,故不敬之也。“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者,以门人不解,故孔子复解之,言子路之学识深浅,譬如自外入内,得其门者。入室为深,颜渊是也。升堂次之,子路是也。今子路既升我堂矣,但未入於室耳,岂可不敬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孔曰:“言俱不得中。”)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愈犹胜也。) [疏]“子贡”至“犹不及”。○正义曰:此章明子张、子夏才性优劣。“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者,师,子张名。商,子夏名。孰,谁也。子贡问孔子曰:“子张与子夏二人谁为贤才?”“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者,孔子答言:“子张所为过当而不已,子夏则不及而止。”言俱不得中也。“曰:然则师愈与”者,愈犹胜也。子贡未明夫子之旨,以为师也过则是贤才,过於子夏,故复问曰:“然则子张胜於子夏与?”与为疑辞。“子曰:过犹不及”者,子贡不解,故复解之,曰:“过当犹如不及。”俱不中理也。 季氏富於周公,(孔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孔曰:“冉求为季氏宰,为之急赋税。”)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郑曰:“小子,门人也。鸣鼓声其罪以责之。”) [疏]“季氏”至“可也”。○正义曰:此章夫子责冉求重赋税也。“季氏富於周公”者,季氏,鲁臣,诸侯之卿也。周公,天子之宰、卿士,鲁其後也。孔子之时,季氏专执鲁政,尽征其民。其君蚕食深宫,赋税皆非已有,故季氏富於周公也。“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者,时冉求为季氏家宰,又为之急赋税,聚敛财物而陪附助益季氏也。“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者,小子,门人也。冉求亦夫子门徒,当尚仁义。今为季氏聚敛,害於仁义,故夫子责之曰:非我门徒也。使其门人鸣鼓以声其罪而攻责之,可也。○注“孔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正义曰:何休云:“宰犹治也,三公之职号尊名也。”杜预注《左传》曰:“卿士,王之执政者也。” 柴也愚,(弟子高柴,字子羔。愚,愚直之愚。)参也鲁,(孔曰:“鲁,钝也。曾子性迟钝。”)师也辟,(马曰:“子张才过人,失在邪辟文过。”)由也彦。(郑曰:“子路之行,失於畔彦。”)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言回庶几圣道,虽数空匮,而乐在其中。赐不受教命,唯财货是殖,亿度是非。盖美回,所以励赐也。一曰:“屡犹每也。空犹虚中也。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犹不至於知道者,各内有此害。其於庶几每能虚中者,唯回。怀道深远,不虚心,不能知道,子贡虽无数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虚心也。) [疏]“柴也愚”至“屡中”。○正义曰:此章孔子历评六弟子之德行中失也。“柴也愚”者,高柴性愚直也。“参也鲁”者,曾参性迟钝也。“师也辟”者,子张才过人,失在邪辟文过也。“由也彦”者,子路之行失於畔彦也。“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者,此盖孔子美颜回,所以励赐也。其说有二:一曰:“屡,数也。空,匮也。亿,度也。言回庶几圣道,虽数空匮贫窭,而乐在其中。是美回也。赐不受命,唯货财是殖,若亿度是非则数中。言此所以勉励赐也”。一曰“屡犹每也。空犹虚中也。言孔子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犹不至於知道者,各内有此害故也。其於庶几每能虚中者,唯有颜回怀道深远。若不虚心,不能知道也。子贡虽无数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有此二累,亦所以不虚心也。○注“弟子高柴,字子羔”。○正义曰:《史记 弟子传》云:“高柴,字子羔。”郑玄曰:“卫人。”“少孔子三十岁”。《左传》亦作子羔,《家语》作子高,《礼记》作子皋,三字不同,其实一也。○注“郑曰子路之行,失於畔彦”。○正义曰:旧注作“反彦”,字书“反彦,失容也”。言子路性行刚强,常反彦失於礼容也。今本反作畔。王弼云:“刚猛也。”○注“言回”至“心也”。○正义曰:云“言回庶几圣道”者,《易 下系辞》云:“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是回庶慕几微之圣道。云“虽数空匮,而乐在其中”者,即“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是也。云“赐不受教命”者,言不受夫子礼教之命。云“惟财货是殖”者,言唯务使货财生殖蕃息也。云“亿度是非”者,言又用心亿度人事之是非也。云“盖美回,所以励赐也”者,言孔子之意,美颜回贫而乐道,所以劝励子贡,言汝既富矣,又能亿则屡中,何得不受教命乎?云“一曰”以下者,何晏又为一说也。云“以圣人之善道,教数子之庶几”者,言孔子以圣人庶几之善道,并教六子也。云“犹不至於知道者,各内有此害”者,言圣人不倦,并教诲之,而犹尚不能至於知几微善道者,以其各自内有愚、鲁、辟、彦之病害故也。云“其於庶几每能虚中,唯回”者,言唯颜回每能虚其中心,知於庶几之道也。云“怀道深远,不虚心,不能知道”者,此解虚中之由,由其至道深远,若不虚其中心,则不能知道也。云“子贡虽无数子之病”者,谓无愚、鲁、辟、彦之病也。“然亦不知道”者,谓亦如四子不知圣道也。云“虽不穷理而幸中,虽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虚心也”者,此解子贡不知道,由於有此二累也。虽不穷理而幸中,释经“亿则屡中”,言虽不穷理尽性,但亿度之,幸中其言也。《左传》“定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哀七年,“以邾子益来”,是其屡中也。“虽非天命而偶富”,释经“不受命而货殖”也。言致富之道,当由天命与之爵禄,今子贡不因天命爵禄,而能自致富,故曰“偶富”。言有亿度之劳,富有经营之累,以此二事,何暇虚心以知道?故云“亦所以不虚心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於室。”(孔曰:“践,循也。言善人不但循追旧迹而已,亦少能创业,然亦不入於圣人之奥室。”)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论笃者,谓口无择言。君子者,谓身无鄙行。色庄者,不恶而严,以远小人。言此三者,皆可以为善人。) [疏]“子张”至“者乎”。○正义曰:此章论善人所行之道也,“子张问善人之道”者,问行何道可谓善人。“子曰:不践迹,亦不入於室”者,孔子答其善人之道也。践,循也。迹,已行旧事之言。善人不但循追旧迹而已,当自立功立事也,而善人好谦,亦少能创业,故亦不能入於圣人之奥室也。“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者,此亦善人之道也,故同为一章,当是异时之语,故别言“子曰”也。“论笃是与”者,笃,厚也。谓口无择言,所论说皆重厚,是善人与。“君子者乎”者,言身无鄙行之君子,亦是善人乎?“色庄者乎”者,言能颜色庄严,使小人畏威者,亦是善人乎?孔子谦,不正言,故云“与”、“乎”以疑之也。○注“论笃”至“善人”。○正义曰:云“口无择言”,《孝经》文也。所言皆善,故无可择也。云“身无鄙行”者,所以并美,无鄙恶也。“以远小人,不恶而严”者,《周易 Т卦 象辞》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包曰:“赈穷救乏之事。”)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孔曰:“当白父兄,不得自专。”)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孔曰:“惑其问同而答异。”)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郑曰:“言冉有性谦退,子路务在胜尚人,各因其人之失而正之。”) [疏]“子路”至“退之”。○正义曰:此章论施予之礼,并孔子问同答异之意也。“子路问:闻斯行诸”者,诸,之也。子路问於孔子曰:“若闻人穷乏当赈救之事於斯,即得行之乎?”“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也”者,言当先白父兄,不得自专也。“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者,此问与子路同,而所答异也。“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者,赤,公西华名也。见其问同而答异,故疑惑而问於孔子也。“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者,此孔子言其答异之意也。冉有性谦退,子路务在胜尚人,各因其人失而正之,故答异也。 子畏於匡,颜渊後。(孔曰:“言与孔子相失,故在後。”)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包曰:“言夫子在,已无所敢死。”) [疏]“子畏”至“敢死”。○正义曰:此章言仁者必有勇也。“子畏於匡,颜渊後”者,言孔子畏於匡时,与颜回相失。既免,而回在後,方至也。“子曰:吾以女为死矣”者,孔子谓颜渊曰:“吾以女为致死与匡人斗也。”“子在,回何敢死”者,言夫子若陷於危难,则回必致死。今夫子在,已则无所敢死。言不敢致死也。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孔曰:“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得臣此二子,故问之。”)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孔曰:“谓子问异事耳。则此二人之问,安足大乎?”)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孔曰:“言备臣数而已。”)曰:“然则从之者与?”(孔曰:“问为臣皆当从君所欲邪?”)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孔曰:“言二子虽从其主,亦不与为大逆。”) [疏]“季子”至“从也”。○正义曰:此章明为臣事君之道。“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者,季子然,季氏之子弟也。自多得臣此二子,故问於夫子曰:“仲由、冉求才能为政,可以谓之大臣与?”疑而未定,故云“与”也。“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者,此孔子抑其自多也。曾,则也。吾以子为问异事耳,则此二人之问,安足多大乎?言所问小也。“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者,此孔子更为子然陈说大臣之体也。言所可谓之大臣者,以正道事君,君若不用已道,则当退止也。“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者,既陈大臣之体,乃言二子非大臣也。具,备也。今二子臣於季氏,季氏不道而不能匡救,又不退止,唯可谓备臣数而已,不可谓之大臣也。“曰:然则从之者与”者,子然既闻孔子言二子非大臣,故又问曰:然则二子为臣,皆当从君所欲邪?“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者,孔子更为说二子之行,言二子虽从其主,若其主弑父与君,为此大逆,亦不与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包曰:“子羔学未熟习,而使为政,所以为贼害。”)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後为学?”(孔曰:“言治民事神,於是而习之,亦学也。”)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孔曰:“疾其以口给应,遂已非而不知穷。”) [疏]“子路”至“佞者”。○正义曰:此章勉人学也。“子路使子羔为费宰”者,子路臣季氏,故任举子羔,使为季氏费邑宰也。“子曰:贼夫人之子”者,贼,害也。夫人之子,指子羔也。孔子之意以为,子羔学未熟习,而使为政,必累其身,所以为贼害也。“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後为学”者,子路辩答孔子,言费邑有人民焉而治之,有社稷之神焉而事之,治民事神,於是而习之,是亦学也。何必须读书然後乃谓为学也。“子曰:是故恶夫佞”者,言人所以憎恶夫佞者,为口才捷给,文过饰非故也。今子路以口给应,遂已非而不知穷已,是故致人恶夫佞者也。 子路、曾皙、(孔曰:“皙,曾参父,名点。”)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孔曰:“言我问女,女无以我长故难对。”)居则曰:‘不吾知也。’(孔曰:“女常居云人不知己。”)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孔曰:“如有用女者,则何以为治。”)子路率尔而对,(率尔,先三人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包曰:“摄,迫也。迫於大国之间。”)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方,义方。)夫子哂之。(马曰:“哂,笑。”)“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性谦退,言欲得方六七十、如五六十里小国治之而已。)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孔曰:“求自云能足民而已。谓衣食足也。若礼乐之化,当以待君子。谦也。”)“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原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原为小相焉。”(郑曰:“我非自言能,原学为之。宗庙之事,谓祭祀也。诸侯时见曰会。殷ぽ曰同。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诸侯日视朝之服。小相,谓相君之礼。”)“点,尔何如?”鼓瑟希,(孔曰:“思所以对,故音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孔曰:“置瑟起对。撰,具也,为政之具。铿者,投瑟之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孔曰:“各言己志,於义无伤。”)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包曰:“莫春者,季春三月也。春服既成,衣单袷之时。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风凉於舞雩之下,歌咏先王之道,而归夫子之门。”)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周曰:“善点独知时。”)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包曰:“为国以礼,礼贵让,子路言不让,故笑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孔曰:“明皆诸侯之事,与子路同,徒笑子路不让。”)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孔曰:“赤谦言小相耳,谁能为大相?”) [疏]“子路”至篇末。○正义曰:此章孔子乘间四弟子侍坐,因使各言其志,以观其器能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者,时孔子坐,四子侍侧,亦皆坐也。“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者,孔子将发问,先以此言诱掖之也。言女等侍吾,以吾年长於女,谦而少言,故云一日。今我问女,女等毋以吾长而惮难其对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者,此问辞也。言女常居则云已有才能,人不我知。设如有人知女,将欲用之,则女将何以为治?“子路率尔而对”者,子路性刚,故率尔先三人而对也。“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者,此子路所志也。千乘之国,公侯之六国也。摄,迫也。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方,义方也。言若有公侯之国,迫於大国之间,又加之以师旅侵伐,复因之以饥馑民困,而由也治之,比至三年以来,可使其民有勇敢且知义方也。“夫子哂之”者,哂,笑也。夫子笑之也。“求,尔何如”者,子路既对,三子无言,故孔子复历问之。冉求,尔志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者,此冉求之志也。俟,待也。求性谦退,言欲得方六七十如五十里小国治之而已。求也治此小国,比及三年以来,使足民衣食。若礼乐之化,当以待君子。此谦辞也。“赤,尔何如”者,又问公西华也。“对曰,非曰能之,原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原为小相焉”者,此赤也之志也。曰,言也。我非自言能之,原学为焉。宗庙祭祀之事,如有诸侯会同,及诸侯衣玄端,冠章甫,日视朝之时,已原为其小相君之礼焉。“点,尔何如”者,又问曾皙也。“鼓瑟希”者,时曾皙方鼓瑟,承师之问,思所以对,故音希也。“铿尔,舍瑟而作”者,作,起也。舍,置也。铿,投瑟声也。思得其对,故置瑟起对,投置其瑟而声铿然也。“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者,撰,具也。未敢言其志,先对此辞,言已之所志,异乎三子者所陈为政之具也。“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者,孔子见曾皙持谦,难其对,故以此言诱之曰,於义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欲令任其所志而言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者,此曾点所志也。莫春,季春也。春服既成,衣单袷之时也。我欲得与二十以上冠者五六人,十九以下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风凉於舞雩之下,歌咏先王之道,而归夫子之门也。“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者,喟然,叹之貌。夫子闻其乐道,故喟然而叹曰:吾与点之志。善其独知时,而不求为政也。“三子者出,曾皙後”者,子路、冉有、公西华三子先出,曾皙後,犹侍坐於夫子也。“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者,曾皙在後,问於夫子曰:“夫三子者各言其志,其言是非何如也?”“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者,言三子亦各言其所志而已,无他别是非也。“曰:夫子何哂由也”者,曾皙又问夫子曰:既三子各言其志,何独笑仲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者,此夫子为说哂之意,言为国以礼,礼贵谦让,子路言不让,故笑之也。“唯求也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者,此夫子又言不哂其子路欲为诸侯之事,故举三子所言,明皆诸侯之事,与子路同,其言让,故不笑之,徒笑其子路不让耳。“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者,此夫子又言,公西华之才堪为大相,今赤谦言小相耳。若赤也为之小相,更谁能为大相?○注“孔曰:皙,曾参父,名点”。○正义曰:《史记 弟子传》曰:“曾╀(音点),字皙”是也。○注“方,义方”。○正义曰:义,宜也。方,道也。言能教之使知合宜之道也。《左传》曰:“爱子教之以义方。”○注“郑曰”至“之礼”。○正义曰:云“宗庙之事,谓祭祀也”者,谓礻龠、祠、、尝及追享、朝享、、之类皆是也。云“诸侯时见曰会。殷ぽ曰同”者,《周礼 春官 大宗伯职》文,但彼作殷见,此作殷ぽ,ぽ则见也。郑玄注云:“此礼以诸侯见王为文。”时见者,言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王将有征讨之事。则既朝觐,王为坛於国外,合诸侯南命事焉。《春秋传》曰“有事而会,不协而盟”是也。殷犹众也。十二岁,王始不巡守,则六服尽朝。朝礼既毕,王亦为坛,合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巡守殷见,四方四时分来,终岁则遍,是也。云“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诸侯日视朝之服”者,其衣正幅染之玄色,故曰玄端。案《王制》云:“周人玄衣而养老。”注云:“玄衣,素裳。”天子之燕服,为诸侯朝服。彼云玄衣,则此玄端也。若以素为裳,即是朝服。此朝服素裳皆得谓之玄端,故此注云“端,玄端”,诸侯朝服。若上士以玄为裳,中士以黄为裳,下士以杂色为裳,天子、诸侯以朱为裳,则皆谓之玄端,不得名为朝服也。云“小相,谓相君之礼”者,案《周礼 秋官 司仪职》云:“掌九仪之宾客摈相之礼,以诏仪容辞令揖让之节。”注云:“出接宾曰摈,入礼曰相。”又曰:“凡诸公相为宾。及将币交摈,三辞,车逆拜辱,宾车进答拜,三揖三让,每门止一相。”注曰:“相为主君摈者及宾之介也。谓之相者,於外传辞耳,入门当以礼诏侑也。介绍而传命者,君子於其所尊不敢质,敬之至也。每门上一相,弥相亲也。”是相谓相君之礼也。《聘礼》云:“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玉藻》曰:“君入门,介拂,大夫中枨与之间,上介拂枨。”则卿为上介,大夫为次介,士为末介也。此云原为小相者,谦,不敢为上摈上介之卿,原为承摈绍摈次介末介之大夫士耳。○注“包曰”至“之门”。○正义曰:云“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者,意在取其朋友十馀人耳。云:“浴于沂水之上,风凉於舞雩之下”者,杜预云“鲁城南自有沂水”,此是也。夫沂水出盖县,南至下邳入泗。雩者,祈雨之祭名。《左传》曰“龙见而雩”是也。郑玄曰:“雩者,吁也,吁嗟而请雨也。”杜预曰:“雩之言远也,远为百祈膏雨也。使童男女舞之。”《春官 女巫职》曰:“旱则舞雩。”因谓其处为舞雩。舞雩之处有坛单树木,可以休息,故云“风凉於舞雩之下”也。○注“周曰:善点独知时”。○正义曰: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生值乱时而君不用。三子不能相时,志在为政。唯曾皙独能知时,志在澡身浴德,咏怀乐道,故夫子与之也。 ●卷十二 颜渊第十二 [疏]正义曰:此篇论仁政明达、君臣父子、辨惑折狱、君子文为,皆圣贤之格言,仕进之阶路,故次先进也。 颜渊问仁。子曰:“克已复礼为仁。(马曰:“克已约身。”孔曰:“复,反也。身能反礼则为仁矣。”)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马曰:“一日犹见归,况终身乎。”)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孔曰:“行善在己,不在人也。”)颜渊曰:“请问其目。”(包曰:“知其必有条目,故请问之。”)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郑曰:“此四者,克已复礼之目。”)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王曰:“敬事此语,必行之。”) [疏]“颜渊”至“语矣”。○正义曰:此并下三章,皆明仁也。“子曰:克已复礼为仁”者,克,约也。已,身也。复,反也。言能约身反礼则为仁矣。“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者,言人君若能一日行克已复礼,则天下皆归此仁德之君也。一日犹见归,况终身行仁乎。“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者,言行善由已,岂由他人乎哉。言不在人也。“颜渊曰:请问其目”者,渊意知其为仁必有条目,故请问之。“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者,此四者,克已复礼之目也。《曲礼》曰“视瞻毋回”、“立视五”、“式视马尾”之类,是礼也。非此则勿视。《曲礼》云:“毋侧听”,侧听则非礼也。言无非礼,则口无择言也。动无非礼,则身无择行也。四者皆所以为仁。“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者,此颜渊预谢师言也,言回虽不敏达,请敬事此语,必行之也。○注“马曰:克已约身”。○正义曰:此注“克”训为“约”。刘炫云:“克训胜也,已谓身也。身有嗜欲,当以礼义齐之。嗜欲与礼义战,使礼义胜其嗜欲,身得归复於礼,如是乃为仁也。复,反也。言情为嗜欲所逼,已离礼,而更归复之。今刊定云:克训胜也,己谓身也,谓能胜去嗜欲,反复於礼也。”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孔曰:“为仁之道,莫尚乎敬。”)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包曰:“在邦为诸侯,在家为卿大夫。”)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疏]“仲弓问仁”至“语矣”。○正义曰:此章明仁在敬恕也。“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者,此言为仁之道,莫尚乎敬也。大宾,公侯之宾也。大祭,郊之属也。人之出门,失在倨傲,故戒之出门如见公侯之宾。使民失於骄易,故戒之如承奉郊之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者,此言仁者必恕也。已所不欲,无施之於人,以他人亦不欲也。“在邦无怨,在家无怨”者,言既敬且恕,若在邦为诸侯必无人怨,在家为卿大夫亦无怨也。“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者,亦承谢之语也。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讠刃。”(孔曰:“讠刃,难也。牛,宋人,弟子司马犁。”)曰:“其言也讠刃,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讠刃乎?”(子曰:“行仁难,言仁亦不得不难。”) [疏]“司马牛问仁”至“讠刃乎”。○正义曰:此章言仁之难也。“子曰:仁者,其言也讠刃”者,讠刃,难也。言仁道至大,非但行之难也,其言之亦难。“曰:其言也讠刃,斯谓之仁已乎”者,牛意嫌孔子所言未尽其理,故复问曰:“只此其言也讠刃,便谓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讠刃乎”者,此孔子又为牛说言讠刃之意,行仁既难,言仁亦不得不难。○注“孔子”曰至“马犁”。○正义曰:《史记 弟子传》云:“司马耕字子牛。多言而躁。问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讠刃。’”是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孔曰:“牛兄桓将为乱,牛自宋来学,常忧惧,故孔子解之。”)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包曰:“疚,病也。自省无罪恶,无可忧惧。”) [疏]“司马”至“何惧”。○正义曰:此章明君子也。“司马牛问君子”者,问於孔子言君子之行何如也。“子曰:君子不忧不惧”者,言君子之人,不忧愁,不恐惧。时牛兄桓将为乱,牛自宋来学,常忧惧,故孔子解之也。“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者,亦意少其言,故复问之。“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者,此孔子更为牛说不忧惧之理。疚,病也。自省无罪恶,则无可忧惧。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郑曰:“牛兄桓行恶,死亡无日,我为无兄弟。”)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包曰:“君子疏恶而友贤,九州之人皆可以礼亲。”) [疏]“司马”至“弟也”。○正义曰:此章言人当任命友贤也。“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者,亡,无也。牛兄桓行恶,死亡无日,故牛常忧而告人曰:“他人皆有兄弟,若桓死亡之後,我为独无兄弟也。”“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者,子夏见牛忧无兄弟,以此言解之也。商,子夏名,谦,故云商闻之矣,示非妄谬也。言人死生短长,各有所禀之命,财富位贵则在天之所予,君子但当敬慎而无过失,与人结交恭谨而有礼。能此疏恶而友贤,则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四海之内,九州之人,皆可以礼亲之为兄弟也。君子何须忧患於无兄弟也。○注“郑曰”至“兄弟”。○正义曰:云“牛兄桓行恶,死亡无日”者,案哀十四年《左传》云:“宋桓之宠害於公,公将讨之。未及,先谋公。公知之,召皇司马子仲及左师向巢,以命其徒攻桓氏。向遂入於曹以叛。民叛之,而奔卫,遂奔齐。”是其行恶死亡之事也。桓氏即向也,又谓之桓司马,即此桓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郑曰:“谮人之言,如水之浸润,渐以成之。”马曰:“肤受之,皮肤外语,非其内实。”)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马曰:“无此二者,非但为明,其德行高远,人莫能及。”) [疏]“子张”至“已矣”。○正义曰:此章论人之明德。“子张问明”者,问於孔子,何如可谓之明德也。“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者,此答为明也。夫水之浸润,渐以坏物,皮肤受尘,渐成垢秽。谮人之言,如水之浸润,皮肤受尘,亦渐以成之,使人不觉知也。若能辨其情伪,使谮之言不行,可谓明德也。“浸润之谮,肤受之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者,言人若无此二者,非但为明,其德行可谓高远矣,人莫能及之也。○注“马曰:肤受之,皮肤外语,非其内实”。○正义曰:亦谮也,变其文耳。皮肤受尘,垢秽其外,不能入内也,以喻谮毁之语,但在外萋斐构成其过恶,非其人内实有罪也。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孔曰:“死者,古今常道,人皆有之。治邦不可失信。”) [疏]“子贡问政”至“不立”。正义曰:此章贵信也。“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者,此答为政之事也。足食则人知礼节,足兵则不轨畏威,民信之则服命从化。“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者,子贡复问曰:若不获已而除去,於此三者之中何者为先?“曰:去兵”者,孔子答言,先去兵。以兵者凶器,民之残也,财用之蠹也,故先去之。“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者,子贡复问:设若事不获已,须要去之,於此食与信二者之中先去何者?“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者,孔子答言,二者之中先去食。夫食者,人命所须,去之则人死。而去食不去信者,言死者古今常道,人皆有之,治国不可失信,失信则国不立也。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郑曰:“旧说云:棘子成,卫大夫。”)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郑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过言一出,驷马追之不及。”)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享,犹犬羊之享。”(孔曰:“皮去毛曰享。虎豹与犬羊别者,正以毛文异耳。今使文质同者,何以别虎豹与羊犬邪?”) [疏]“棘子”至“之享”。○正义曰:此章贵尚文章也。“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者,卫大夫棘子成言曰:君子之人,淳质而已,则可矣,何用文章乃为君子?意疾时多文章。“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者,夫子指子成也。子贡闻子成言君子不以文,为其言过谬,故叹曰:可惜乎!棘子成之说君子也,过言一出於舌,驷马追之不及。“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享,犹犬羊之享”者,此子贡举喻,言文章不可去也。皮去毛曰享。言君子、野人异者,质、文不同故也。虎豹与犬羊别者,正以毛文异耳。今若文犹质,质犹文,使文质同者,则君子与鄙夫何以别乎?如虎豹之皮,去其毛文,以为之享,与犬羊之享同处,何以别虎豹与犬羊也? 哀公问於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郑曰:“盍,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孔曰:“二谓什二而税。”)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孔曰:“孰,谁也。”) [疏]“哀公”至“与足”。○正义曰:此章明税法也。“哀公问於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者,鲁君哀公问於孔子弟子有若曰:“年不熟,国用不足,如之何使国用得足也?“有若对曰:盍彻乎”者,盍犹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有若意讥哀公重敛,故对曰:既国用不足,何不依通法而税取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者,二谓什二而税。哀公不觉其讥,故又曰:什而税二,吾之国用犹尚不足,如之何其依彻法什而税一乎?“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者,孰,谁也。哀公既言重敛之实,故有若又对以盍彻足用之理。言若依通法而税,则百姓家给人足。百姓既足,上命有求则供,故曰:君孰与不足也。今君重敛,民则困穷,上命所须,无以供给,故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也。○注“郑曰”至“通法”。○正义曰:云“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者,《公羊传》曰:“古者什一而藉。古者曷为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颂声作矣。”何休云:“多取於民,比於桀。蛮貉无百官制度之费,税薄。”《梁传》亦云:“古者什一而藉。”《孟子》云:“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赵岐注云:“民耕五十亩者贡上五亩,耕七十亩者以七亩助公家,耕百亩者彻取十亩以为赋,虽异名义,多少同,故云皆什一也。”书传云十一者多矣,故杜预云:“古者公田之法,十取其一,谓十亩内取一。”旧法既已十亩取一矣,《春秋》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又履其馀亩,更复十收其一,乃是十取其二,故此哀公曰:二,吾犹不足。谓十内税二,犹尚不足,则从宣公之後,遂以十二为常,故曰初。言初税十二自宣公始也。诸书皆言十一而税,而《周礼 载师》云凡任地,“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漆林之征二十而五”者,彼谓王畿之内所共多,故赋税重;诸书所言什一,皆谓畿外之国,故此郑玄云:“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言天下皆什一耳,不言畿内亦什一也。《孟子》又曰:“方里为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後敢治私事。”《汉书 食货志》取彼意而为之文云:“井田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馀二十亩为庐舍。”诸儒多用彼为义。如彼所言,则家别一百一十亩,是为十外税一也。郑玄《诗笺》云:“井税一夫,其田百亩。”则九而税一,其意异於《汉书》,不以《志》为说也。又孟子对滕文公云:“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郑玄《周礼 匠人注》引《孟子》此言乃云:“是邦国亦异外内之法。”则郑玄以为,诸侯郊外郊内其法不同,郊内十一使自赋其一;郊外九而助一,是为二十而税二。故郑玄又云:“诸侯谓之彻者,通其率以十一为正。”言郊内郊外相通其率为十税一也。杜预直云十取其一,则又异於郑,唯谓一夫百亩,以十亩归公。赵岐不解夏五十、殷七十之意,盖古者人多田少,一夫唯得五十、七十亩耳。五十而贡,贡五亩;七十而助,助七亩,好恶取於此。郑注《考工记》云:“周人畿内用夏之贡法,邦国用殷之助法也。” 子张问崇德辨惑。(孔曰:“辨别也。”)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包曰:“徙义,见义则徙意而从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包曰:“爱恶当有常。一欲生之,一欲死之,是心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郑曰:“此《诗 小雅》也。祗,也。言此行诚不可以致富,足以为异耳。取此《诗》之异义以非之。”) [疏]“子张”至“以异”。○正义曰:此章言人当有常德也。“子张问崇德辨惑”者,崇,充也;辨,别也。言欲充盛道德,别疑惑,何为而可也。“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者,主,亲也。徙,迁也。言人有忠信者则亲友之,见义事则迁意而从之,此所以充盛其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者,言人心爱恶当须有常。若人有顺己,己即爱之,便欲其生;此人忽逆於己,己即恶之,则原其死,一欲生之,一欲死之,用心无常,是惑也。既能别此是惑,则当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者,此《诗 小雅 我行其野篇》文也。祗,也。言此行诚不足以致富,足以为异耳。取此诗之异义,以非人之惑也。○注“郑曰”至“非之”。○正义曰:案诗刺淫昏之俗,不思旧姻,而求新昏也,彼诚作成。郑笺云:“女不以礼为室家,成事不足以得富也,女亦以此自异於人道,言可恶也。”此引《诗》断章,故不与本义同也。 齐景公问政於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曰:“当此之时,陈桓制齐,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以对。”)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孔曰:“言将危也。陈氏果灭齐。”) [疏]“齐景”至“食诸”。○正义曰:此章明治国之政也。“齐景公问政於孔子”者,齐君景公问为国之政於夫子也。“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言政者正也,若君不失君道,乃至子不失子道,尊卑有序,上下不失,而後国家正也。当此之时,陈桓为齐大夫以制齐国,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孔子以此对之。“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者,诸,之也。景公闻孔子之言而信服之,故叹曰:“善哉!信如夫子之言,而今齐国君不君,以至子不子,虽有其粟,吾得而食之乎?”言将见危亡,必不得食之也。○注“陈氏果灭齐”。○正义曰:《史记 田完世家》:完卒,谥为敬仲,仲生犀孟夷,夷生泯孟庄,庄生文子须无,文子生桓子无宇,桓子生武子启及僖子乞;乞卒;子当代之,是为田成子;成子弑简公,专齐政;成子生襄子盘,盘生庄子白,白生大公和,和迁齐康公於海上;和立为齐侯;和孙威王称王,四世而秦灭之。是陈氏灭齐也。《世家》云敬仲之如齐,以陈子为田氏,《左传》终始称陈,则田必非敬仲所改,未知何时改耳。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孔曰:“片犹偏也。听讼必须两辞以定是非,偏信一言以折狱者,唯子路可。”)子路无宿诺。(宿,犹豫也。子路笃信,恐临时多故,故不豫诺。) [疏]“子曰”至“宿诺”。○正义曰:此章言子路有明断笃信之德也。“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者,片,犹偏也。折,犹决断也。凡听讼必须两辞以定是非,偏信一言以决断狱讼者,唯子路可,故云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者,宿,犹豫也。子路笃信,恐临时多故,故不豫也。或分此别为一章,今合之。○注“孔曰”至“路可”。○正义曰:云“听讼必须两辞以定是非”者,《周礼 秋官 大司寇职》云:“以两造禁民讼,以两剂禁民狱。”注云:“讼谓以财货相告者。狱谓相告以罪名者。造,至也。剂,今券书也。使讼者两至,狱者各赍券书,既两至、两券书,乃治之。不至及不券书,则是自服不直者也。”故知听讼必须两辞方定是非。偏信一言,则是非难决。唯子路才性明辨,能听偏言决断狱讼,故云唯子路可。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包曰:“与人等。”)必也,使无讼乎!(王曰:“化之在前。”) [疏]“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正义曰:此章孔子言已至诚也。言听断狱讼之时,备两造,吾亦犹如常人,无以异也。言与常人同。必也,在前以道化之,使无争讼乃善。○注“王曰:化之在前”。○正义曰:案《周易 讼卦 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王弼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讼在於谋始,谋始在於作制。契之不明,讼之所以生也。物有其分,职不相滥,争何由兴?讼之所以起,契之过也。故有德司契而不责於人。”是化之在前也。又案:《大学》云:“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郑注云:“情犹实也。无实者多虚诞之辞,圣人之听讼与人同耳。必使民无实者不敢尽其辞,大畏其心志,使诚其意,不敢讼。”然则“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是夫子辞。“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是记者释夫子无讼之事,意与此注及王弼不同,未知谁是,故具载之。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王曰:“言为政之道,居之於身,无得解倦,行之於民,必以忠信。”) [疏]“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正义曰:此章言为政之道,若居之於身,无解倦,行之於民,必以忠信也。 子曰:“博学於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郑曰:“弗畔,不违道。”) [疏]“子曰”至“弗畔矣夫”。○正义曰:此章及注与《雍也篇》同,当是弟子各记所闻,故重载之。或本亦有作“君子博学於文”。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疏]“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正义曰:此章言君子之於人,嘉善而矜不能,又复仁恕,故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也。小人则嫉贤乐祸,而成人之恶,不成人之美,故曰反是。 季康子问政於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郑曰:“康子,鲁上卿,诸臣之帅也。”) [疏]“季康子问政”至“不正”。○正义曰:此章言为政在乎修已。“对曰:政者,正也”者,言政教者在於齐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者,言康子为鲁上卿,诸臣之帅也,若已能每事以正,则已下之臣民谁敢不正也。 季康子患盗,问於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孔曰:“欲,多情欲。言民化於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 [疏]“季康子”至“不窃”。○正义曰:此章言民从上化也。“季康子患盗,问於孔子”者,时鲁多盗贼,康子患之,问於孔子,欲以谋去也。“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者,孔子言,民化於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苟,诚也。诚如子之不贪欲,则民亦不窃盗。非但不为,假令赏之,民亦知耻而不窃也。今多盗贼者,正由子之贪欲故耳。○注“孔曰”至“所好”。○正义曰:云“民化於上,不从其令,从其所好”者,《大学》曰:“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注云:言民化君行也。君若好货,而禁民淫於财利,不能正也。” 季康子问政於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曰:“就,成也。欲多杀以止奸。”)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孔曰:“亦欲令康子先自正。偃,仆也。加草以风,无不仆者,犹民之化於上。”) [疏]“季康子”至“必偃”。○正义曰:此章言为政不须刑杀,但在上自正,则民化之也。“季康子问政於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者,就,成也。康子之意,欲多杀止奸,以成为有道也。“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者,言子为执政,安用刑杀也。“子欲善而民善矣”者,言子若为善,则民亦化之为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者,此为康子设譬也。偃,仆也。在上君子为政之德若风,在下小人从化之德如草,加草以风,无不仆者。犹化民以正,无不从者。亦欲令康子先自正也。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郑曰:“言士之所在,皆能有名誉。”)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马曰:“常有谦退之志,察言语,观颜色,知其所欲,其志虑常欲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马曰:“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马曰:“此言佞人假仁者之色,行之则违,安居其伪而不自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马曰:“佞人党多。”) [疏]“子张”至“必闻”。○正义曰:此章论士行。“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者,士,有德之称。问士行何如可谓通达也。“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者,夫子复问子张,何者是汝意所谓达者。欲使试言之也。“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者,闻谓有名誉,使人闻之也。言士有德行,在邦臣於诸侯,必有名闻;在家臣於卿大夫,亦必有名闻。言士之所在,皆有名誉,意谓此为达也。“子曰:是闻也,非达也”者,言汝所陈,正是名闻之士,非是通达之士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者,此孔子又说达士之行也,为性正直,所好义事,察人言语,观人颜色,知其所欲,其念虑常欲以下人。言常有谦退之志也。“在邦必达,在家必达”者,以其谦退,故所在通达也。“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者,此言佞人色则假取仁者之色,而行则违之,安居其伪而不自疑也。“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者,言佞人党多,妄相称誉,故所在皆有名闻也。○注“马曰: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正义曰:此《周易 谦卦 彖辞》也。言尊者有谦而更光明盛大,卑者有谦而不可逾越。引证士有谦德则所在必达也。 樊迟从游於舞雩之下,(包曰:“舞雩之处有坛单树木,故下可游焉。”)曰:“敢问崇德、慝、辨惑。”(孔曰:“慝,恶也。,治也。治恶为善。”)子曰:“善哉问!先事後得,非崇德与?(孔曰:“先劳於事,然後得报。”)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疏]“樊迟”至“惑与”。○正义曰:此章言身之事也。樊迟从游於舞雩之处,有坛单树木,故弟子樊迟随从孔子游於其下也。曰:“敢问崇德、慝、辨惑”者,,治也。慝,恶也。此樊迟因从行而问孔子,曰:“敢问欲充盛其德,治恶为善,别疑惑,何为而可也?”“子曰:善哉问”者,其问皆身之要,故善之。“先事後得,非崇德与”者,言先劳於事,然後得报,是崇德也。“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慝与”者,攻,治也。言治其已过,无治人之过,是治恶也。“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者,言君子忿则思难。若人有犯己,一朝忿之,不思其难,则忘身也。辱其身则羞其亲,故曰:“以及其亲也,非惑与?”言是惑也。注“坛单”。○正义曰:封土为坛,除地为单。言雩坛在所除地中,故连言坛单。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包曰:“举正直之人用之,废置邪枉之人,则皆化为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於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孔曰:“富,盛也。”)舜有天下,选於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於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孔曰:“言舜、汤有天下,选择於众,举皋陶、伊尹,则不仁者远矣,仁者至矣。”) [疏]“樊迟”至“远矣”。○正义曰:此章明仁、知也。“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者,言爱济众是仁道也。“问知。子曰:知人”者,言知人贤才而举之,是知也。“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者,樊迟未晓达知人之意,故孔子复解之,言举正直之人而用之,废置邪枉之人,则皆化为直,故曰能使枉者直也。“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於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者,樊迟虽问举直错枉之语,犹自未喻,故复问子夏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者,子夏闻言即解,故叹美之曰:“富盛哉,此言乎!”“舜有天下,选於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於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者,此子夏为樊迟说举直错枉之事也。言舜、汤有天下,选择於众,举用皋陶、伊尹,则不仁者远矣,仁者至矣。是其能使邪枉者亦化为直也。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包曰:“忠告,以是非告之。以善道导之,不见从则止。必言之,或见辱。”) [疏]“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正义曰:此章论友也。言尽其忠以是非告之,又以善道导之,若不从己,则止而不告不导也。毋得强告导之,以自取困辱焉。以其必言之,或时见辱。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孔曰:“友以文德合。”)以友辅仁。”(孔曰:“友相切磋之道,所以辅成己之仁。”) [疏]“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正义曰:此章以论友,言君子之人以文德会合朋友,朋友有相切磋琢磨之道,所以辅成已之仁德也。 ●卷十三 子路第十三 [疏]正义曰:此篇论善人君子为邦教民、仁政孝弟、中行常德,皆治国身之要,大意与前篇相类,且回也入室,由也升堂,故以为次也。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孔曰:“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劳之。《易》曰:‘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请益。曰:“无倦。”(孔曰:“子路嫌其少,故请益。曰无倦者,行此上事,无倦则可。”) [疏]“子路问政”至“无倦”。○正义曰:此章言政先德泽也。“子曰:先之劳之”者,言为德政者,先导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可以政役之事劳之,则民从其令也。“请益”者,子路嫌其少,故更请益之。“曰:无倦”者,夫子言行此上事无倦怠则可也。○注“《易》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正义曰:此《周易 兑卦 彖辞》文也。言先以说豫抚民,然後使之从事,则民皆竭力,忘其劳苦也。引之以证先之、劳之之义也。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王曰:“言为政当先任有司而後责其事。”)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孔曰:“女所不知者,人将自举其所知,则贤才无遗。”) [疏]“仲弓”至“舍诸”。○正义曰:此章言政在举贤也。“仲弓为季氏宰,问政”者,冉雍为季氏家宰,而问政於夫子也。“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者,有司,属吏也。言为政当先委任属吏,各有所司,而後责其成事。赦放小过,宽则得众也。举用贤才,使官得其人,野无遗逸,是政之善也。“曰:焉知贤才而举之”者,仲弓闻使举贤,意言贤才难可偏知,故复问曰:“安知贤才而得举用之也?”“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者,舍,置也。诸,之也。夫子教之曰:“但举女之所知。女所不知,人将自举之,其肯置之而不举乎?“既各举其所知,则贤才无遗。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包曰:“问往将何所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马曰:“正百事之名。”)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包曰:“迂犹远也。言孔子之言远於事。”)子曰:“野哉,由也!(孔曰:“野犹不达。”)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包曰:“君子於其所不知,当阙而勿据。今由不知正名之义,而谓之迂远。”)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孔曰:“礼以安上,乐以移风,二者不行,则有淫刑滥罚。”)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王曰:“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疏]“子路”至“而已矣”。○正义曰:此章论政在正名也。“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者,奚,何也。案《世家》:孔子自楚反乎卫,是时卫君辄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让,而孔子弟子多仕於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故子路问之曰:“往将何以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者,言将先正百事之名也。“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者,迂犹远也。子路言:“岂有若是哉,夫子之言远於事也!何其正名乎?”“子曰:野哉,由也”者,野犹不达也。夫子见子路言迂,故曰:“不达理哉,此仲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者,此责子路不知正名之义而便言迂远也。言君子於其所不知,盖当阙而勿据。今由不知正名之义而便谓之迂远,不亦野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者,此孔子更陈正名之理也。夫事以顺成,名由言举。名若不正则言不顺序,言不顺序则政事不成。政事不成,则君不安於上,风不移於下,是礼乐不兴行也。礼乐不行,则有淫刑滥罚,故不中也。刑罚枉滥,民则地局天,动罹刑网,故无所错其手足也。“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者,此又言正名之事,非为苟且也。君子名此事,必使可明言,言此事必可遵行。君子於其所言,无苟且。若名之不可言,言之不可行,是苟且而言也。○注“孔曰”至“滥罚”。○正义曰:云“礼以安上,乐以移风”者,《孝经 广要道章》文,言礼所以正君臣父子之别,明男女长幼之序,故可以安上化下,风移俗易。先入乐声,变随人心,正由君德,正之与变,因乐而彰,故可以移风易俗也。云“二者不行,则有淫刑滥罚”者,《礼运》云:“礼者,所以治政安君也。政不正则君位危,君位危则大臣倍,小臣窃。刑肃而俗敝,则法无常。”又《乐记》曰:“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故礼乐二者不行,则刑罚淫滥而不中也。○注“王曰”至“道行”。○正义曰:云“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者,若礼,人名不以国,以国则废名,是不可明言也。云“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者,《缁衣》曰:“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熊氏云:“君子贤人可行,不可言作凡人法。若曾子有母之丧,水浆不入於口七日,不可言说以为法,是不可遵行也。”是以可明言,可遵行,而後君子名言之也。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马曰:“树五曰稼。树菜蔬曰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孔曰:“情,情实也。言民化於上,各以实应。”)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包曰:“礼义与信,足以成德,何用学稼以教民乎?负者以器曰襁。”) [疏]“樊迟”至“用稼”。○正义曰:此章言礼义忠信为治民之要。“樊迟请学稼”者,树五曰稼。弟子樊须谓於夫子,学播种之法,欲以教民也。“子曰:吾不如老农”者,孔子怒其不学礼义而学稼种,故拒之,曰:“稼种之事,吾不如久老之农夫也。”“请学为圃”者,树菜蔬曰圃。樊迟又请於夫子,学树艺菜蔬之法。“曰:吾不如老圃”者,亦拒其请也,言:“树艺菜蔬之法,吾不如久老为圃者。”“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者,樊迟既请而出,夫子与诸弟子言曰:“小人哉,此樊须也!”谓其不学礼义而学农圃,故曰小人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者,孔子遂言礼义与信可以教民也。礼毋不敬,故上好行礼,则民化之,莫敢不敬也。人闻义则服,故上好行义,则民莫敢不服也。以信待物,物亦以实应之,故上若好信,则民莫不用其情。情犹情实也。言民於上,各以实应也。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者,此又言夫礼义与信足以成德化民,如是则四方之民感化自来,皆以襁器背负其子而至矣,何用学稼以教民乎?○注“树五曰稼。树菜蔬曰圃”。○正义曰:树者,种殖之名。五者,黍稷麻麦豆也。《周礼注》云:“种曰稼,如嫁女以有所生也。”《周礼 大宰职》云:“园圃,毓草木。”注云:“树果曰圃。园,其樊也。”然则园者,外畔藩蓠之名。其内之地,种树菜果,则谓之圃。蔬则菜也。郑玄《周礼注》云:“百草根实可食者。”《释天》云:“蔬不熟为馑。”郭璞曰:“凡草菜可食者通名为蔬。”○注“负者以器曰襁”。○正义曰:《博物志》云:“织缕为之,广八尺,长丈二,以约小儿於背。”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专犹独也。) [疏]“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正义曰:此章言人之才学贵於用。若多学而不能用,则如不学也。诵谓讽诵。《周礼注》云:“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诗》有《国风》、《雅》、《颂》,凡三百五篇,皆言天子诸侯之政也。古者使四方,有会同之事,皆赋《诗》以见意。今有人能讽诵《诗》文三百篇之多,若授之以政,使居位治民,而不能通达;使於四方,不能独对,讽诵虽多,亦何以为。言无所益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令,教令也。) [疏]“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正义曰:此章言为政者当以身先也。言上之人,其身若正,不在教令,民自观化而行之。其身若不正,虽教令滋章,民亦不从也。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包曰:“鲁,周公之封。卫,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为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国之政亦如兄弟。”) [疏]“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正义曰:此章孔子评论鲁、卫二国之政相似,如周公、康叔之为兄弟也。鲁、周公之封。卫,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为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国之政亦如兄弟也。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王曰:“荆与蘧瑗、史酋并为君子。”)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疏]“子谓”至“美矣”。○正义曰:此章孔子称谓卫公子荆有君子之德也。“善居室”者,言居家理也。“始有,曰苟合矣”者,家始富有,不言己才能所致,但曰苟且聚合也。“少有,曰苟完矣”者,又少有增多,但曰苟且完全矣。“富有,曰苟美矣”者,富有大备,但曰苟且有此富美耳,终无泰侈之心也。○注“王曰:荆与蘧瑗、史酋并为君子”。○正义曰:案《左传》襄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遂卫,说蘧瑗、史狗、史酋、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是与蘧瑗、史酋并为君子也。 子卫,冉有仆。(孔曰:“孔子之卫,冉有御。”)子曰:“庶矣哉!”(孔曰:“庶,众也。言卫人众多。”)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疏]“子”至“教之”。○正义曰:此章言治民之法也。“子卫,冉有仆”者,,之也。孔子之卫,冉有为仆以御车也。“子曰:庶矣哉”者,庶,众也。至卫境,见卫人众多,故孔子叹美之。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者,言民既众多,复何加益也。“曰:富之”者,孔子言当施舍薄敛,使之衣食足也。“曰:既富矣,又何加焉”者,冉有言民既饶足,复何加益之。“曰:教之”者,孔子言当教以义方,使知礼节也。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孔曰:“言诚有用我於政事者,期月而可以行其政教,必三年乃有成功。”) [疏]“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正义曰:此章孔子自言为政之道也。苟,诚也。期月,周月也,谓周一年之十二月也。孔子言诚有用我於政事者,期月而可以行其政教,必满三年乃有成功也。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王曰:“胜残,残暴之人使不为恶也。去杀,不用刑杀也。”)诚哉是言也!”(孔曰:“古有此言,孔子信之。”) [疏]“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正义曰:此章言善人君子治国至於百年以来,亦可以胜残暴之人,使不为恶,去刑杀而不用矣。“诚哉是言”者,古有此言,孔子信之,故曰:“诚哉是言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孔曰:“三十年曰世。如有受命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 [疏]“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正义曰:三十年曰世。此章言如有受天命而王天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