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讲义 - 第 3 页/共 7 页
或疑南方之强是黄老学问此亦不必限定黄老固是南方之强而南方之强不必皆黄老黄老以屈为伸却有机械只是南强中之一种
明季讲家以和不流为处众之道中立不倚为持己之道大全蒙引俱无此説看来处众亦有和处有中立处持己亦有和处有中立处不必如此分
大全朱子以四者为能择能守后事似与章句不同然必能择能守而后进于强亦必有如是之强而后可为真能择真能守朱子之説固未尝矛盾也素隠行怪章
这一章因上数章分言知仁勇以为入道之门至此合言以结之自民鲜能久矣至此只如一章民鲜能与惟圣者能之正相照应前言道之不明不行由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然未详言贤知之过如何愚不肖之不及如何此章言素隠行怪便是贤知之过遵道而行半涂而废便是愚不肖之不及至舜之知回之仁告子路之勇合之便是此章之圣大抵道厎于中尽于圣圣只是中之至夫子虽不敢以圣自居然必揭出一个圣者见天下只有一条正路犹孟子言法尧舜而已矣素隠朱子谓如战国邹衍推五徳之事后汉谶纬之书便是行怪三山陈氏谓如于陵仲子申徒狄尾生之类是也此隠字是隠僻之隠是常道之外者下章费隠是隠微之隠乃常道之中者蒙引谓一邪一正字同而义不同最是言后世有述则当世可知时解谓后世圣逺言湮故易惑此近凿这种人能知人所不能知能行人所不能行似犹愈于半涂而废者然过犹不及彼所谓人不能知且行者皆人所不必知不必行者也遵道而行半涂而废章句谓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大全朱子则曰半涂而废是其知处不亲切故守得不安稳互相发明半涂而废与孔子所谓画孟子所谓进鋭退速其病不同及其归亦一而已这一种人亦是学问中人所以谓之君子然究其归是亦愚不肖也故云峰胡氏谓此君子是泛言与下文依乎中庸之君子以成徳言者不同隠怪是失之过半涂而废是失之不及各是一病时説有谓半涂而废是好竒之心所使终归于隠怪者非也若隠怪之中又自有过不及之病如尾生之信则失之过如黄老之清浄则失之不及然本文之意则总谓之过也吾弗为之吾弗能己只是言道之所在吾弗敢过道之所在吾弗敢不及即学不厌之意至诚无息是朱子推言之非夫子口气既言弗为弗己又举君子言之者葢言彼一过一不及皆非吾所安吾之所学者其惟君子乎君子即圣者圣非吾所能及然不敢不勉这一节虽若歉焉不敢自居实有必欲到此地位之意犹孟子言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勿竟推开依与遵不同存疑谓依是出于自然不着力遵则着力也最明依乎中庸句依注与素隠行怪对照中庸虽兼无过不及然此却只对过一边説遯世不必是避世只是与世相违如天山之相望而不相亲不悔不但是不改操亦不动念又不见有心把持道在我自忘显晦高中元曰言遯世又言不见知者葢身遯而名犹彰彼好名者犹能甘之惟身既遯人又不知乃人所甚不堪者顾泾阳云不悔与人不知而不愠有辨愠者是已而非人悔者狥人而忘己不愠自反之至也不悔自信之至也然遯世不见知圣人止不悔而已老子谓知我者希则我贵矣多了我贵一层意思便非皆説得最有味遯世不见知句依注与半涂而废对照处穷如此则处达可知时解有谓依中庸句当与素隠遵道二句应遯世句当与有述半涂二句应其説甚谬与章句相悖双峰饶氏又谓依乎中庸未见其为难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方是难处将二句强分难易蒙引浅説因之遂谓必至遯世不悔方是知尽仁至皆非章句意能依自能不悔所谓既无虚假自无间断也何难易之可分哉注中知之尽数句总承上来不专承不悔説唯圣者能之勿説得太高圣只是尽其性之所固有人自不能如圣耳弗为弗己求至于是而已学者读这章书要知天下道理止有一个中中到极处便是圣天下更没有两条路可走只皆因气拘物蔽非过则不及遂做成一个世界不但素隠行怪与半涂而废互相飞刺就素隠行怪中又自有许多様不同半涂而废中又自有许多様不同总之皆离乎中而已圣贤千言万语只是要人寻这个中须是以戒慎恐惧之心做知仁勇的工夫以圣为中之的求其必至于是切不可被气禀物欲做主走到那两路上去
按末节与弗为弗己对看是安勉之分与隠怪半涂对看是中不中之分此章正意重在中不中上君子之道费而隠章
这一章言道无不在以申明不可离之意所以归之君子者以君子为能不离乎道也其实章内只就道言不就君子身上言费而隠讲家谓子思因素隠之徒求道于虚无寂灭故特指而言之曰君子之道非徒隠也乃费而隠也此説似是而非中庸之作为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而作也岂专为素隠一流哉费隠皆就理言不可认气为费认理为隠自夫妇之愚以下皆就费言而隠即在其中夫妇之愚不肖是夫妇中愚者不肖者愚不肖所知能如事亲敬长之类圣人所不知不能朱子曰人多以至为道之精微处若精妙处有所不知不能则与庸人何异至乃是道之尽处不知不能是不要之事又曰夫妇之与知与能是万分中有一分圣人不知不能是万分中欠一分皆説得至妙天地之大以道言不以形言圣人也尽不得天地也尽不得是语其大而其大无外莫能载也愚不肖所知所能即是是语其小而其小无内莫能破也何等様昭著何等様活泼故复举鸢鱼之诗申言之鸢鱼之飞跃气也当飞当跃者道也是随举一物皆可见道不可泥在鸢鱼上林次崖尝推言之曰日月星辰风雨露雷一鸢之飞也水火土石山川动植一鱼之跃也自人言之大而君臣父子小而起居食息幽而暗室屋漏显而宗庙朝廷亦一鸢鱼之飞跃也自此章言之夫妇之能知能行此鸢鱼也圣人天地之不知不能此鸢鱼也此理流行天地间真随处充满无少欠缺亦无滞碍尧之则天以此则也舜之无为而治以此治也周公之制礼作乐以此制作也夫子之一贯贯此也顔之箪瓢乐此也点之瑟见此也孟子之必有事程子之主敬所以求乎此也要如此推开看方妙子思谓之察程子又谓之活者何也使道有一处不到则微而不着滞而不活矣道则无处不在岂不察甚岂不活甚泼泼地是赞其活也末节章句谓结上文造端夫妇结夫妇与知能及语小莫能破察乎天地结圣人不能知行及语大莫能载而鸢鱼一节兼大小言者亦总结在内这造字察字都不是用力字讲家有欲将末节作君子体道之功者非也下数章方就君子所以体道者言之此章则皆就道体言耳今日学者看这章书总要晓得道无处不在何处可容吾放肆何处可容吾怠惰真所谓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虽欲顷刻离之而不可得知其造端夫妇则隠微之功不可无知其察乎天地则扩充之功不可无须刻刻体认处处检点方不负子思一防吃为人之意此章所谓大即后所谓洋洋所谓大徳敦化也即前所谓中所谓天命之性也此章所谓小即后所谓优优所谓小徳川流也即前所谓和所谓率性之道也大是万物统体一太极小是万物各具一太极大处有费隠小处亦有费隠大全云峰胡氏及蒙引皆以隠为天命之性费为率性之道此未是存疑不主其説朱子语类亦尝辨之云不当以中为隠以和为费又有谓隠即莫见乎隠之隠此与看作索隠之隠者同一谬也莫见乎隠之隠以心言费而隠之隠以道言索隠之隠是常道之外者费隠之隠是常道之内者何得牵合
章句谓末节是结上文而或问中所谓夫妇之际隠微之间一段又却似就工夫言故时文多淆惑不知或问是就言外説不得以此乱章句正防
道不逺人章
这一章因上章説道如此其费恐人以濶逺求道故言道不逺人朱子曰道不逺人三句是一章之纲下三节是解此三句然要处又在道不逺人一句葢此道常昭著于日用常行之间初无高逺难行之事若欲离人事而求之高逺便非所以为道所谓道在迩而求诸逺也自伐柯以下章句取张子正蒙之言分三节各自一意近日讲家俱谓三节相承重在违道不逺一句而伐柯一节则为忠恕发端丘未能一节则详言忠恕之事此非章句意葢论道理则忠恕子臣弟友皆相贯通但夫子立言之意一则以治人言之一则以爱人言之一则以责己言之每节各言一事不当牵合故大全云峰胡氏及浅説皆依章句截然作三事看学者不当从晚近之説而轻议章句也君子以人治人史氏谓犹云君子以在己之道自治其身此于理固无碍然治人就教人言章句甚明不必立异史氏又谓章句之所谓众人非庸众之众虽尧舜之圣亦众人中之人耳改非畧改而不必至于至善之谓若畧改而即止则孝不必十分孝忠不必十分忠皆可止耶虽尧舜之孝亦不逺人之道耳孝未至于尧舜便是为子之道未尽而云峰胡氏则曰以众人望人不敢遽以圣人责人也二説似不同然云峰所谓不敢以圣人责人者不敢以圣人之大而化者责人耳若至善恰好处则是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岂有不至于此而遽止之理虽曰因上章之言极其广大故就笃实处言之而非为拙工改废绳墨也二家之説原不相碍改而止亦非止而不教只是至善恰好无可增损若提撕警觉则固无止时也论语中庸言忠恕不同论语是圣人之忠恕中庸是学者之忠恕恕之熟者方是仁乃张子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何也蒙引曰谓之尽仁者即孟子所谓求仁莫近焉之意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止是恕而章句谓是忠恕之事者朱子曰忠恕二字离不得方忠时未见得恕及至恕时忠行乎其间子臣弟友大全或问蒙引浅説皆主夫子自己之子臣弟友言不是泛説葢夫子虽未尝为君而有臣然古人君臣字多通用凡卑之于尊仆之于主皆有臣义自庸徳下有主君子之道言者有谓是孔子自责自修之事者蒙引云慥慥赞美之词不应夫子自言而自赞美今当断自庸徳之行以下为正言君子之道谓己之所未能者皆君子所已能而自勉之意则在言外以子臣弟友之事体之于身者庸徳也庸徳则行之而践其实无虚饰也以是道而责之于人者庸言也庸言则谨之而择其可无虚词也庸徳易至不足况愈行则愈见不足有不足则不敢不勉庸言易至有余况愈谨则愈见有余有余则不敢尽谨之至则是其言也兢兢顾其行而惟恐其不符行之力则是其行也兢兢顾其言而惟恐其不逮此二句是承上文意而衍之非又深一层正所谓慥慥也三节各就一事言不相蒙而皆以见道不逺人之意彼素隠行怪者不知此而日求之荒唐虚渺则虽曰治人也适以乱之而已虽曰爱人也适以害之而已虽曰自责也适以自弃而已即有志于圣人之道而不知于庸行之常渐次求之遽希乎圣神之域亦非所以治人爱人责己也读这章书可见道不外人伦日用之间人之所以为人全在乎此不可须臾离今日学者病痛不在逺人只患在于当知当行之道不肯去笃实用功全被气禀物欲做主是将不得为人岂但逺人而已切宜猛省
此章以费之小者而言而总注谓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此句要看得好此是就小处看亦有圣人所不能虽借前章之语而实与前章不同勿泥看君子之道辟如行逺章
这一章言进道之序自道不逺人章至此乃是一步一步双峰饶氏谓其迤放开者谬葢道不逺人章因上章説得濶了故特説个人字则已切矣然曰人则见在未来皆人之所当尽也故又説个位字则益切矣然曰位则髙卑逺迩皆位之所有也故此章又説个自迩自卑则愈切矣合诸章看子思一叚吃为人之意何等细密君子之道道字即道不逺人之道存疑谓是进为之道与大学之道道字一例看者非行逺自迩登髙自卑方言进为之道或问甚明髙卑逺迩明季讲家俱云未达即是卑迩既达即是髙逺髙逺即寓于卑迩之中卑迩之外无行逺登髙之道此説不是依此则似以髙逺属隠卑迩属费玩后章总注云此前三章以其费之小者言则知此章髙卑逺迩俱当就费上説夫妇所与知与能者卑迩也天地圣人所不能尽者髙逺也且并不必説到天地圣人所不能尽葢此章因上章説个位字而位之内有髙卑逺迩之不同故又以其序言之则此髙逺只是位内之髙逺防引云自知之始而渐至于知之尽自行之始而渐至于行之极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又如始于洒扫应对而终于穷理尽性始于齐家中于治国而终于平天下皆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类也存疑曰理无逺迩髙卑自人之所见而有不同此皆説得极明然则以兄弟妻子为卑迩父母为髙逺何也葢人子之事父母固在妻子兄弟之先然使不能聚一家之欢心以事其亲父母如何肻顺故以此为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一事在诗意本云虽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必兄弟既翕而后和乐且耽则是兄弟真能宜室家乐妻孥者也因兄弟及妻子子思引来乃以和兄弟宜妻子对言之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则是能宜尔室家矣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则是能乐尔妻孥矣此断章取义也和之宜之不要看粗了修身刑家潜孚黙感非尽格致诚正之功者难言之暗室屋漏有一愧怍焉不能宜而和也夫顺父母宜兄弟和妻子皆庸徳耳皆素位中所当然耳然髙卑逺迩之不可紊如此则庸徳之中犹不可不循其序也况欲求之庸徳之外哉素位之中犹不可不循其序也况欲求之素位之外哉学者读这章书要知圣贤学问最怕是躐等凌节夫子一生自十五志学至从心不逾步步有次序教顔子博文约礼必循循善诱天下没有无次序的学问但有一説髙逺固必自卑迩然卑迩工夫不是容易做的须时时戒谨恐惧临深履薄人一己百人十己千方能得力若少有疎忽便成病痛这卑迩处便阻住了
鬼神之为徳章
这一章重在诚字自道不逺人以下三章因上言费隠而指其切近者以示人恐求道者之鹜于广大也此章又因上言费隠而指其真实者以示人恐求道者之饰于虚伪也故此章诚字乃一篇之归宿其以鬼神言之者葢道不离乎形气前以鸢鱼言道即物之形以见道也此以鬼神言道即物之气以见道也这鬼神二字与论语季路问事鬼神之鬼神不同论语鬼神是耑指天神地祗人鬼言这个鬼神是统言天地间气之灵处凡天地之春夏秋冬人身之语黙动静无非鬼神章句恐学者求鬼神于杳防故引程子之言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又恐程子之説未见鬼神是隂阳之二气故用张子之説继之又恐张子之説未见二气之良能实一气之屈伸故又以一气贯之二气以隂阳之对待者言一气以隂阳之流行者言鬼神之为徳犹云中庸之为徳犹云鬼神之为鬼神侯氏以鬼神为形而下鬼神之徳为形而上非也盛处在下节体物而不可遗上或谓必合视不见聴不闻始见其盛非也葢此章虽兼费隠然隠字乃带言之仍重在费大抵费隠二义在第十二章本竝重自道不逺人以下八章皆重言费至下半部言天道人道乃渐归重于隠葢下学上达之义也体物与生物不同体字该生死隂阳一合而物以之始始者神之伸也隂阳一散而物以之终终者鬼之归也自体物不遗以上所言鬼神甚濶自使天下之人以下方是就无所不包之鬼神中提出所当祭之鬼神言之见鬼神随祭而随在流动充满发见昭著所谓体物而不可遗者可验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不是恍惚无定之意乃是言其无处不是鬼神此鬼神则是季路所问之鬼神神之格思之神亦是此类之神但不就祭祀言耳此四节言鬼神之无不在即是言道之无不在章句虽止就隂阳言而所指则道也末节乃归结于诚曰夫鬼神不见不闻微也而乃体物不遗若是其显而不可揜何哉葢以其实有此理其来而伸者隂阳之合也则实有是合特其合也无形与声耳其往而屈者隂阳之散也则实有是散特其散也不可得而见闻耳此其所以能始乎万物终乎万物而不可揜也鬼神体物诚体鬼神大全防引存疑皆言首节鬼神之盛未以诚言此节乃推原其所以盛明季讲家谓首节鬼神之徳即指诚言此节是申赞其盛不是推原其所以盛此误也这诚字是中庸第一个诚字子思既于此发其端至下半部乃极言之葢非诚则中庸三达徳五达道皆虚学者读这章书须省察身心不可使有一毫不实真积力久到至诚地位则三达德五达道一以贯之矣至诚不是一时可到而诚的工夫则今日就要做起所谓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为不畜终身不得矣切宜猛省此章鬼神固不耑以人物之魂魄言然人物之魂魄亦在其中学者所不可不知程朱之论谓人物气聚而存气散而死气之精英为心心亦有散时但才死散未尽所以有祭祀之礼王阳明谓心无生死与程朱所见不同髙忠宪甚宗朱子而此説则同阳明谓岂有贤愚善恶同归于尽者此皆涉于释氏轮回之説陈几亭尝论之曰人死而有不灭者存以为必有则古今递积日増一日矣以为必无则伯有之事甚众葢大徳无声臭而长存强厉不遽散昏防衰朽之人应时散耳斯言近似然须知大徳亦非有意长存只知有至诚无妄所谓生我顺事没吾宁也长存其自然之验耳若冀其长存而求之虚无寂灭即幸而存亦与强厉不遽散者等耳非君子正谊明道之学也
松阳讲义卷二
<经部,四书类,松阳讲义>
钦定四库全书
松阳讲义卷三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舜其大孝章
这一章同下二章皆是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极其至乃费之大者而这章则就徳之动天者以见其大也不是説必如此然后为孝要见得如此亦不过完得一个孝极古今不常有之事皆是孝中所有可见庸徳之分量无穷无尽夫子恐人将孝字看小了有一二分徳行便自以为能显亲有些小爵禄便自以为能尊亲养亲畧畧光前裕后便自以为能慰亲心故不觉深致叹于舜曰舜其大孝也与葢言孝之量本大惟舜能全乎其量此一句是纲下五句是目徳为圣人其显亲之大何如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其尊亲养亲慰亲之大何如且是尊富飨保非侥幸而得之皆徳之所自致葢徳不大则一身之荣枯皆听之渺茫不可知之数徳既大则古今之盛遇皆操之夙夜宥宻之中故大徳未尝有求位之心也而九五之尊直可以徳必之大徳未尝有干禄之念也而共球之贡亦可以徳必之名非大徳所敢要也而令闻令望必归大徳夀非大徳所敢祈也而期頥耄耋必在大徳自古之有徳者皆然而舜其彰明较著者矣不观生物之天乎生物者天也而物之荣落天不能主特因其材焉耳天非有心厚之亦非有心不厚之也其材而为栽者耶栽者固有可培之理天则因而培之培之者天而所以致天之培者仍物也其材而为倾者耶倾者本有可覆之理天则因而覆之覆之者天而所以致天之覆者仍物也又不观之周诗乎言可嘉可乐之君子其徳既宜于在野之民在朝之人而受天禄矣而天之于王犹反覆眷顾之不厌既保爱之佑助之宠命之而又申重之其已然者如彼其方然未然者又如此夫诗言令徳之宜民人即物之栽者也受禄而保佑申即天之培也天亦因君子之材而笃之耳禄之受孰非德所自致乎故自古大德之君受天命而为天子皆自其德必之其权不在天而在德舜之所以为大孝者如此若使其受命特侥幸而得之斯亦不足以为孝矣夫极宇非常之德业皆是这孝内所有孝之无穷尽如此莫非道之费为之也学者读这章书要知舜是何等様孝只完得本分内事这个原没有限量安有可住足之处须尽我力量做去终身无一刻懈怠庶几少尽万分之一
此章以德与尊富飨保证明大孝白云许氏之説如此
新安陈氏谓以理言则必然以数言则或不必然理者其常而数者其变也朱子或问亦如此説此皆是于子思本文言外之意寻绎义理有所扩充亦不可不知
第二节蒙引云此亦是即舜之事而论其理如此与下文栽者培之同意非専就舜一人言也其曰舜年百有十嵗章句以证其实耳依浅説则第一第二第五节俱就舜説惟第三第四节泛説防引是
武王周公章
这一章就武王周公之孝以见道之大达孝二字是纲善继善述乃逹孝之实也春秋三节即所制祀先之礼以见其善继善述郊社节合事帝祀先之礼以见其善继善述葢尽伦尽制总是孝中事则总是道中事可见道无限量逹孝依注只是天下之人通谓之孝盖合乎人心之所同然则人自不能不叹服与天下归心同例这不是空空讃叹便是合天下逺近亲踈刚柔知愚之人都化于孝中了双峯饶氏谓达孝是承上章三逹字而言此谬也明季讲家作达权通变之达看尤谬次节泛论孝的道理而武周在其中善继善述功业有功业之继述制作有制作之继述二善字大全蒙引存疑俱兼守常逹变説当变通而变通固是善当持守而持守亦是善明季讲家专指变通言者总之先王之志事只是一个道道上扩充得尽便是善继善述注中原合缵绪有天下制作言之不専指有天下也春秋以下亦不是以之尽概善继善述只举其礼制之大者言之春秋二节即注中所谓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礼通乎上下者言之黄氏洵饶谓下文指上章下文言此谬也明季讲家以敬其所尊为通乎上属之春秋节以爱其所亲为通乎下属之序昭穆节亦非盖以敬所尊爱所亲分配二节可也而以注中通乎上为敬所尊通乎下为爱所亲则误甚矣讲字又或以上节为礼备下节为义周或以上节为时祭下节为祫祭其説皆谬上节是事神之谨下节是待下之周须知总是一时的事祖庙即是宗庙可以称祖亦可以称宗朱子或问中论庙制最详学者必当细玩陈宗器见于尚书之顾命篇设裳衣见于周礼守祧之职荐时食见于周礼庖人之职注中只是举一以概其余俱当深思细考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此礼字専指序立之礼而言不泛指祭礼昭穆二字亦详于或问中陈介眉曰序者不过分别其班次耳子姓祼将有宗祝有司之事则各以事序其无事者列在阼阶之下则序以昭穆而世次秩然此以前后为班非如祖考以左右为别也最明时文家每多误看甚至如艾千子疑序昭穆皆西向大祖此是以见其读礼不精之过爵有贵贱然皆是贵者贵中有贱以别尊卑也序事言辨贤而不及否盖礼诸侯嵗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于射宫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是则与祭之士皆贤此辨贤只是辨其材能欲用人不自违其能非辨贤与不肖也大全许氏兼贤否言则是论人之贤否其説稍疎旅酬下为上注言宾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于其长按仪礼是弟子先自卒觯以劝其长饮非为其长者代斟酒也时文家往往有解作斟酒者其谬误则起于蒙引亦是读礼不精之故逮贱之贱指卑幼言然不必定是童子序齿是从昭穆中序齿非泛序齿浅説云当序昭穆之时昭穆同则论爵爵同则论齿而齿轻于爵至燕毛之时则分昭穆以论齿而爵又不复论矣此説本蒙引如此讲则序昭穆与序齿方有分别序昭穆燕毛是同姓之事序爵是异姓之事序事旅酬是合同姓异姓之事这两节祫祭时皆如此时祭时亦皆如此以言乎其礼则皆无不备以言乎其义则皆无不周自上及下皆得尽其尊祖敬宗之心武周所制祭祀之礼如此可见其善继善述矣当其时但见武周所践之位先王之位也主祭助祭各有其次武周所行之礼先王之礼也堂事室事各有其典武周所奏之乐先王之乐也堂上堂下各有其节盖于道上无丝毫欠缺即于志事无丝毫不合以此位礼乐而敬祖考敬先王之所尊也如春秋一节以此位礼乐而爱子孙臣庶爱先王之所亲也如序昭穆一节先王虽死矣而事之如生先王虽亡矣而事之如存孝至此亦可谓至矣天下之人有不通谓之孝者哉这一节注虽云结上文两节然上两节通上下而言这一节専就武周身上言畧有不同此以上是就其祀先之礼观之其孝已如此况其所制祭祀之礼更不止于此总而言之有郊社之礼焉有宗庙禘尝之礼焉郊之礼惟天子得以行之以事夫上帝也社之礼则通上下行之以事夫后土也宗庙之五年一禘惟天子行之以祀其先也宗庙之三月一尝则通上下行之以祀其先也这郊社禘尝之礼其义至为深逺当时武王周公体道工夫到极至处真见是道察乎天地所以能制得这个礼这不是容易的人若能明得亠个礼义则其识见便与武周一様其力量便与武周一様这便到一贯地位了天下更无难事治国有不如示诸掌乎武周制作之妙如此所以谓之善继善述所以谓之达孝今人未能到这个地位纵或有些好处不过是道中之一支一节以视武周圣人真不啻有霄壤之别何得便自画学者读这章书须先将这个大规模存在胸中却先从卑迩处做起由顺父母宜兄弟和妻子渐渐扩充去不到极至地位决不肯歇手庶几有个长进的日子若先自己放倒便终身不能见圣人藩篱子思所以言道之费必推论至此指示学者之意深矣切不要作武周论赞看过了
春秋二节俱兼时祭祫祭明季讲家以上节为时祭下节为祫祭皆谬上节是事神之谨下节是待下之周总是一时事祖庙即宗庙可称祖亦可称宗又有以敬其所尊为通乎上层春秋节爱其所亲为通乎下属昭穆节亦非盖以敬所尊爱所亲分配二节可也而以注中通乎上为教所尊通乎下为爱所亲则误矣
一説谓不言后土者省文也注中极明时文生出地统于天阴统于阳之类殊为可笑郊之説有主分者有主合者有谓祭社亦是社者三説主分者为长余初主社之説説未是
郊社禘尝自先儒郑康成王肃各持一説纷纷争论互有是非总折衷于朱子而已学者欲知其详宜先求之三礼注疏而以朱子之説防之然朱子亦间有未定之论如此章大全朱子取五峰无北郊之説恐北郊不可谓无此章偶言社而不及北郊耳通考呉氏之説最明
自诚明章
这一章是下十二章之纲领见天道人道始分而终合子思葢深有味乎前章天道人道之言将分知行分天人观之而此章先统知行统天人观之谓夫不能尽同者气质之禀不可限量者学问之功有一种人徳无不实而明无不照此自诚而明也是其气质纯粹所性而有者乎即所谓诚者也有一种人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此自明而诚也是其气质不能不稍有驳杂由教而入者乎即所谓诚之者也此其从入之途不能不异然及其成功一也以性而有者言之诚便明矣其于此理固无少亏欠以由教入者言之能明理则可至于诚矣其于此理亦无少亏欠所不同者迟速之间耳而岂有异哉两个则字虽上一则字意下一则字意慢然总是决辞学者读这章书要知子思意思全归重人道上自古圣人从这一路做成者多生知安行者能有几人今日我辈所以未得为圣人只是不能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以求明笃行以求诚耳不是圣人不可学努力努力
两个自字浅説云自夫徳无不实明无不照者言之则谓之性自夫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言之则谓之教明季讲家皆如此説葢以诚明二字无节次非由此至彼也然大全叶氏谓自诚而明自明而诚与浅説不同似亦无碍但不可认诚明二字有节次耳
大全朱子云此性字是性之也此教字是学之也与首章天命谓性修道谓教二字义不同説得极明明季讲家必欲混而一之真属怪事
末二句大全三山陈氏双峰饶氏浅説俱作成功则一看独存疑谓下二句只是申上二句无成功一也之意此不可从
其次致曲章
这一章是以诚之者之仁发明人道然章内仍兼知行言葢行必本于知知行原不相离也承上章言至诚尽性恐学者道是性只至诚能尽不知性本人人固有亦人人能尽虽不能一时即尽无不可渐次而尽只看用力何如耳故开口説一句其次致曲是教人用力于性之方其次注谓通大贤以下葢非一种人人之气质昏明强弱固万有不齐然这个工夫无不可做曲注谓一偏也陈紫峰谓天命之性浑然全体无所偏倚不可以言曲及其感乎物则其中之仁义礼智随感而应先后互发如遇可哀则仁发而为恻隠遇可憎则义发而为羞恶随事随物用一而未及其三以其偏于一端故谓之曲也虽圣人全体皆诚而所发亦只是曲但圣人之曲无待于致耳此所谓致曲即孟子所谓扩充其四端大学注所谓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此一亦本大全朱子而发得更畅此曲是好的曲是从性上发出不是从气质发出若夷惠之曲便呌不得好便是从气质发出致是扩充的意不是止就一曲上做到极处如一念恻隠之发则推之以至于无不仁一念羞恶之发则推之以至于无不义而曰礼曰智无不皆然是谓致曲致曲兼知行黄氏洵饶谓在知行之间者谬曲能有诚言曲无往而不致则徳无往而不实此便是全体皆诚但犹未是至诚耳此便是孟子充实地位东阳许氏谓是一曲之诚者谬自形着至变化俱是诚之以渐而积不是曲能有诚一蹴便可如此其间节节有工夫诚积于中而发见于威仪容貌之间者形也诚之又积形者日新月盛则着矣诚之又积著者粹然盎然赫然喧然则明矣此便是孟子充实而有光辉地位形着明皆是发于身者是尽其性之事诚之又积人皆欣羡向慕则能动物矣诚之又积动者实能迁善去恶则变矣诚之又积物皆薰蒸透彻融液周徧不知其然而然则化矣动变化皆是及于人者是尽人物之性事夫惟天下至诚能感人而使人化今其次亦到化的地位岂非己造于至诚之域哉否则徳犹间断而未至于神化无方安能鼔舞乎人而使人皆变化莫测哉此化字虽就化人言然由己之诚到大而化之地位故能化人如此夫其次与至诚相去悬絶而及其成功则一可见天下无不可变之气质无不可学之圣人故程子曰君子莫大于学莫害于画莫病于自足莫罪于自弃学而不止此汤武所以圣也今学者莫不有是曲所争只在致与不致不能致则随发随灭纯被气禀物欲做主日昏一曰直到夜气不足以存须要看朱子所云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这一个遂字有不可少缓之意脚根便要从此立定不许他再走作猛力做去子思一章都是歆动人意思却又有个责成人的意思在至诚可到而不能到便是自暴自弃了
按广平游氏讲致曲曲字作曲折之曲朱子于或问中已辨其非而明季讲家犹有袭用其説者今只当以注为正
诚者自成也章
这一章是以诚之者之知发明人道然章内却兼知行言盖能行方是真知知行工夫不相离也承上章言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恐学者看得诚字髙逺不可防及不肯担在身上故此章开口先説一句诚者自成也见得这个诚是不可推诿的人但知有形有气之为物而不知有此诚方成得物这一句説得凛然可畏物之所以自成全在这诚岂如身外东西可有可无的既説诚又説道者依先儒作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分看天命之性浑然者也率性之道散殊者也欲尽浑然之诚须在散殊之道上着力人多认这道是可行可不行的不知是人所当自行也是不可推诿的诚者自成泛就物言而道自道専就人言然自成句虽泛就物言而所重仍在人故章句既解诚道又申二句曰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这一节所以责成学者之意至深切矣又恐人疑自成是有了期的自道是在外面的故又将自成之意申之曰诚者物之终始彻始彻终皆赖这诚是无有了期的又将自道之旨申之曰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自道工夫全在实心心有不实则虽有所为亦如无有是不可在外面假借的前一节重在道自成工夫全在自道上非自道则不能自成后一节又重在诚自道工夫全在自成上非自成则不能自道葢互相发明也又恐人疑自成自道耑为一己之事故末节又推而广之曰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此犹前章由尽其性而尽人物之性由形着明而动变化也然所以能如是兼成者何故葢成己成物虽若二事然成己由于仁仁即诚之体也成物由于知知即诚之用也仁与知岂非总是此诚皆天命之性初无内外之分者乎己物有内外仁知无内外也故未诚则仁知未得于己无以成己何以成物既诚则仁知己得于己成己在是成物即在是以时措之何所不宜哉至此可谓真能自成矣亦可谓真能自道矣与至诚之前知亦何异哉学者看这章书可见至诚虽不易及这诚的理却是我性所固有是不可须臾离的吾与至诚相去悬絶者只是不肯用力耳非至诚之不可学也读至此便要想成覸所谓彼丈夫也吾丈夫也吾何畏彼哉便要想顔渊所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首节大全云峰胡氏新安陈氏蒙引存疑俱以诚为天命之性道为率性之道愚向疑诚即道也不应如此分若如此分则章句所谓诚者物之所以自成道者人之所当自行难道率性之道独非人之所以自成乎天命之性独非人之所当用功乎然先儒皆如此分看者岂以首章天命属未发率性属已发下学工夫尤当在发处着力乎如前章致曲亦是发处工夫大学明明徳章亦云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葢未发之时虽未尝无工夫只是一个戒慎恐惧发时病痛最多用力尤难故圣贤往往单提发处教人用功发处功夫到则未发时亦便得力能着实做自道工夫则便能自成此节之防或当然也今姑依之自成内虽亦有自然之意然只是賔意不可作正意看故或问以杨氏无待而然之説为非
诚者物之终始章句止以实理言或问则兼实理实心言谓以理言之则天地之理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自古及今无一物之不实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终皆实理之所为也以心言之则圣人之心亦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终皆实心之所为也单説实理则实心包在内了分言之则是二件实理是人物共有的实心是人独有的然实理之理与道以理言之理又不同道以理言之理是实理中之条件合内外之道道字与率性之道而道自道之道不同不可率合此道字即指性説非见于行事而谓之道也
时措之宜是以仁措于己知措于物不可専谓措于物
章内五诚字第一诚字第二诚字作一様看俱兼实理实心第三第四第五诚字作一様俱就实心説须辨
故至诚无息章
这一章重在至诚无息一句又只重在至诚二字许多功用俱从无息上来无息又从至诚来自无为而成以上见圣人之类天地自货财殖焉以上见天地之类圣人末节引诗见天地圣人总一至诚章首劈空下一故字葢因此章以诚者之勇发明天道承上致曲自诚两章来彼两章言人道虽一以仁言一以知言而全赖于勇此章接言惟至诚则不赖勇而裕如以见人道之必不可无勇也章句云既无虚假自无间防要细玩见得惟至诚所以无息
凡人不能无间防必是诚未至如顔子不能不违仁于三月之后到底是三月之内其诚原未至顔子虽不是有虚假的人况三月之内夫子已许其仁然对至诚看则稍有未至亦是虚假此要看得极细存疑谓顔子三月之内所为皆实而三月之后未免无实此看得粗了不息即是无息无分别征字与致曲章形字不同形着明是己身上事征是见于政事者悠逺博厚高明皆在征字内抽出言之逐句要想王道规模无一毫杂伯气象至诚功业只此第三节已説尽了此节内便有覆载成意思便有配天地意思特下二节又抽出言之耳覆载成是言至诚及物之用犹之言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博厚配地节言至诚及物之体犹之言可与天地参注云与天地同体此是用中之体总在功用上言但自功用之施于我者言之则为体自功用之及于物者言之则为用前言悠逺在博厚高明之前后言悠久在博厚高明之后此省文互见也须知博厚高明之前俱有一悠逺博厚高明之后俱有一悠久又须知悠逺博厚高明虽在外而外实根于内但未尝明言兼内意至悠久处下一久字始显出兼内意耳故章句既云悠久即悠逺而又曰兼内外而言也不见而章三句总是自然意而所以自然者皆由于诚圣人之治天下有许多设施而曰不见不动无为者只是顺万事而无情见动为也不是不好的只是费力至诚则不待费力耳既言至诚配天地复就天地言之者犹仲尼祖述章万物并育一节之例为物不贰如何便能生物不测葢不贰则不息而久由是博厚高明悠久自然能生物博厚高明悠久俱以化育之功言不以形体言今夫天一节正言其生物不测言天地之无穷广厚而先言昭昭撮土者乃立言者抑起复之势及其云者自吾人就其所及者言之犹曰若论其全体云耳山水二段就天地中举出一山举出一水俱完备天地之理益见天地生物之不测此以上言圣人而极言其及物之功言天地而极言其生物之化恐人徒侈言功用而忘其本源之所在也故末节又引诗而归重于诚举一天而地可知举一文而羣圣可知于穆是诚不已是无息徳之纯却少了无息故又説个纯亦不已以补之谓天之于穆而能不已文王之徳之纯独不能不已乎此只要添出不已二字来以凑成至诚无息之意耳只在文王心中言不是天人合一之谓言外便见惟至诚所以自能无息不待言勇若学者必须有勇方能不间防要人于前致曲自成二章内认出一勇来也学者读这章书须先具个勇有一分勇便有一分诚勇到极处则诚亦到极处故未问息不息先问诚不诚未问诚不诚先问勇不勇由人道以进于天道圣贤自有涂辙只在人肯用力耳章句谓天地非由积累蒙引却云天地亦由积累蒙引是从未有天地之前説到有天地故见其亦有积累章句是由既有天地之后説其生物则非可以积累言也章句是正意
讲家谓命如命脉之命非命令之命不必如此説只是一个命但须知此是就主宰处説指其出令之原耳
大哉圣人之道章
这一章是申言道之费以见修徳凝道之功不可不极其全亦人道也章首大哉二字即第十二章费字圣人之道即第十二章君子之道首节包下文两节犹十二章之费包语大语小一般葢子思将详言人道恐人不肯尽力故先将道之费处賛叹一畨这个道在天则为命在人则为性本是人人共有自人拘于气蔽于欲而此道遂为圣人之道这圣人之道不是不可学的亦不是可容易学的非比百家之道可以偏僻可以粗疎是一个不可限量的物事自其大无外者言之则洋洋乎流动而充满飞潜动植物至多也而斯道之流行有以发育乎万物焉葢气之流行即理之流行也包含徧覆天至高也而斯道之高大有以上极乎天焉葢气之充塞即理之充塞也自其小无间者言之则优优乎充足而有余礼仪如冠婚防祭之类其目有三百三百之中无一而非道也威仪如升降揖逊之类其目有三千三千之中无一而非道也三千三百虽指至小而言其实乃所以形容其大这道之大处小处虽不必待圣人始有然必如圣人而后道始行不然道自道人自人判然二物所谓苟不至徳至道不凝也是故君子有修徳凝道之功焉君子知道体之大非浅陋之胸襟所能容必尊徳性以全夫心体之本然知道体之细非粗疎之识见所能悉必由问学以极夫事理之当然这一句説修徳凝道工夫已尽了朱子云尊徳性而道问学一句是纲领此五句上截皆是大纲工夫下截皆是细宻工夫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此是尊徳性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此是道问学如程先生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朱子这一条説此节间架亦最明但论学者工夫有存心致知力行三件此只説得存心致知二件缺却力行于是解者纷然不知言存心致知便包得力行葢存心不専是虚静工夫语类有一条谓伊川言敬言致知不言克己葢敬胜百邪亦自有克篁墩程氏曰尊徳性者制外养中而道问学则求其制外养中之详尊徳性者由中应外而道问学则求其由中应外之节制外养中由中应外即克己复礼章注语此可见存心包得力行也若以致知言之知即知其所当行者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皆致知事则皆力行事大学之格致诚正修中庸之学问思辨行分言则二事合言只是一事是致知亦可包力行也此无可疑若如史氏伯璿蒙引诸家以尽精微知新属知道中庸崇礼属行难道行处独无精微与新乎知处独无中庸与礼乎支离甚矣这尊徳性道问学工夫做到透彻地位则徳修而道凝无所往而不宜虽居上居下处治处乱境各不同而无在非天理流行贯彻乎其间无在非发育峻极礼仪威仪世界大纲正而万目举自然不骄不倍足兴足容诗之言既明且哲明者哲之存哲者明之发即尊徳性道问学而徳修道凝之谓也诗之言以保其身即处上下治乱无不宜之谓也保身不専就无道默容处言亦非见几趋避先占便宜之谓只是天理烂熟所行必无危殆之道若道上有一毫亏缺身虽存不可谓保故朱子谓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舍生取义处又不如此论今日学者读这章书要晓得圣人之道虽説得极大却不是不可到底诚能戒慎恐惧择善固执去做尊徳性道问学工夫做到熟后自然无往不宜发育峻极礼仪威仪俱是眼前极平常的事但方在气拘物蔽之时不是用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工夫安能到这个地位须要努力向前循序渐进由浅而深由生而熟庶不负子思这一畨指防人意思更有一説尊徳性道问学这两件工夫是缺一不可的自呉草庐谓陆子尊徳性之意居多朱子道问学之意居多却似两件工夫可偏用的其误学者不浅不知呉氏此説特欲调停朱陆耳其实陆子谓六经皆我注脚固不用道问学矣而其教人専欲先立乎其大多在虚静一路上走亦岂可谓能尊徳性乎朱子以讲学穷理为务而尤以涵养本原収拾放心为先于尊徳性未尝缺畧也又明季讲家多主阳明之説谓道问学即是尊徳性工夫混作一件此尤悖谬皆不可不辨
徳性不出乎广大高明之类问学不出乎精微中庸之类或问游氏谓尊徳性道问学然后能致广大杨氏谓尊徳性而后能致广大道问学而后能尽精微明季讲家因此遂谓注中属字作不得目字此固不是又广大髙明故厚总是此理精防中庸新礼亦总是此理杨氏分先后看似亦不是
他处专言中庸则自包得精防与新礼且包得广大髙明故厚此处与诸项对説则只是中庸不必侧重
史氏以谷之己在仓者比广大四者以谷之未入仓者比精防四者此未确葢以赋予言之则精防四者皆是本然皆可云谷之在仓者若以学力言之则惟故厚二字注云已知己能若广大髙明都难作现成看
仲尼祖述尧舜章
这一章见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首节依双峯饶氏説谓上二句言学之贯乎古今下二句言学之该乎穹壤用一个学字最好人皆谓仲尼生知安行不知生知安行未尝不学也尧舜文武之道即中庸之道仲尼学尧舜文武之道即是学中庸之道尧舜逺而法不尽传故章句言逺宗其道文武近而法无不备故章句言近守其法其实祖述者法在其中宪章者道在其中是道也在天则为天时春夏秋冬有自然之运尧舜文武以此顺时而为政时不同而无过不及者则同仲尼之顺时亦如尧舜文武之顺时而已在地则为水土东西南北有一定之理尧舜文武以此随地而制宜地不一而无过不及者则一仲尼之随地亦如尧舜文武之随地而已自一心以至于万事无非天时水土之理流动充满无内外之殊也自大纲以至于细节无非天时水土之理发见昭著无本末之异也此在仲尼自视但见其为学自人视仲尼则但见其为徳学无不备故徳亦无不备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是其博厚也无不覆帱是其高明也辟如四时之错行是其博厚之悠久也如日月之代明是其高明之悠久也是则天时水土即在仲尼身上仲尼之身即一天时水土仲尼与天地岂有二乎故欲观仲尼者观天地而已试观天地间有知无知万物如此其不齐也然并育焉而未尝见其相害错行代明道如此其不一也然并行焉而未尝见其相悖虽以势言物有搏噬道有愆伏不无窒碍而以理言物自安其物之常道自安其道之常各不相妨自其不害不悖者言之一尘一息皆造化主宰于其间所谓物物各具一太极是小徳之川流也自其并育并行者言之极天蟠地亦无非造化主宰于其间所谓万物统体一太极是大徳之敦化也川流敦化费而上下察者也小徳大徳隠而不见闻者也天地之大如此仲尼岂有一毫让天地哉万物二句是就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处分见其大小徳二句是就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处分见其大四句皆是天地所以为大无浅深大徳小徳只是一徳分合言之耳亦无浅深朱子谓大徳小徳如忠恕如中和是就人心言则以聚于心者为大徳散于事者为小徳然聚于心而浑然之中未尝无灿然者存则小徳实包乎大徳之中散于事而灿然之中未尝无浑然者存则大徳实运于小徳之内亦非有二也学者读这章书要知此虽是夫子天纵之徳然亦由学而至观论语志学一章可见人只患学不力不患圣不可到仲尼而后无有如仲尼之配天地者无有如仲尼之愤乐忘年也太史公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不知徒向往亦何益惟从事尊徳性道问学工夫浸灌陶铸于优优洋洋之中日亲日近庶不负子思掲仲尼以示天下万世之意
章句内外本末据蒙引存疑浅説则所谓末者指不时不食之类所谓本者指仕止久速之类本末皆以事言而为外心则为内据大全北溪陈氏潜室陈氏则以不时不食之类为事为末而即为外以仕止久速之类为行为本而即为内据史氏伯璿则以不时不食仕止久速之类俱为末为外而以其所以然者为本为内蒙引存疑之説似长今从之
讲家皆以理之变迁者为律天时以理之不迁者为袭水土此説亦是然细玩或问却不如此今依或问黄氏洵饶谓二十七章道之大道之小十二章费之大费之小皆此章小徳之川流所以然者大徳之敦化也史氏伯璿谓小徳大徳隠也川流敦化则费矣小徳川流是费隠之小者大徳敦化是费隠之大者二家之説不同当从史氏
惟天下至圣章
这一章承上章小徳川流而言至圣之徳充足有余与天地之小徳一般观之内而内一小徳之川流也观之外而外一小徳之川流也聪明睿知仁义礼智博渊泉皆是小徳之在内者时出是小徳之在外者聪明睿知即包得仁义礼智在内下四段特抽出细言之耳居上临下千变万化至难调剂至圣之聪明睿知无微不照故能有临容执敬别皆是有临中事度量寛大者能容然有能容处亦有不能容处至圣之仁则寛裕温柔无所不备故足以有容操持牢固者能执然有能执处亦有不能执处至圣之义则发强刚毅无所不备故足以有执礼智皆然此小徳之在内者周徧广濶是为溥博蓄之厚也静深有本是为渊泉资之深也溥博渊泉看来似説大徳了其实是形容小徳犹之第二十七章言道之小而曰优优大哉耳充积于中而未能发见于外则徳犹未至也至圣之小徳既溥博渊泉于中而自时出于外时出不但是当用仁时则仁发见当用义时则义发见即同一仁也当寛裕时则寛裕发见当温柔时则温柔发见至纎至悉之处无不随感而随应真所谓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中庸形容至圣之小徳至此可谓尽矣又恐人浅视夫溥博渊泉也复就其溥博者形容之曰如天见其包含无限量就其渊泉者形容之曰如渊见其停蓄无穷极充积之极盛如此其徳为何如徳耶又恐人浅视夫时出也复就其出而为威仪者形容之曰见而民莫不敬就其出而为言行者形容之曰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发见之当可又如此其徳为何如徳耶又恐人浅视夫敬信説也复极言之葢曰民则中国蛮貊之民皆在其中矣曰敬信説则声名之洋溢皆在其中矣曰莫不敬信説则中国蛮貊凡有血气而为人类者莫不尊亲可知矣此其徳岂非即一天之徳耶曰配天者配天之小徳川流也注云广大如天者亦优优大哉之意自溥博如天以下皆所以形容上文非又深一层民之敬信説声名之洋溢皆是见其发见之当可非侈言其功效也学者读这章书要想至圣川流之妙如此吾辈今日如何能望见其堂奥工夫只在道问学果能尽道问学工夫则粗疎之气习去得一分至圣之徳便近一分川流之妙未必如登天之必不可及也勿将至圣作尘饭涂羮看
生知之质与仁义礼智之徳合言之总是徳故次节注云五者之徳
时出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匮无阻塞无穷尽而随时变通之意即在其中
至诚至圣两章既以小徳大徳分而总注又云上章言至圣之徳下章言至诚之道大全朱子又云至诚至圣是以表里言至圣一章説发见处至诚一章説存主处按徳有大有小道亦有大有小小处有表里大处亦有表里但子思言至圣则就徳言言至诚则就道言徳是道之所发故为表为发见道是徳之所蕴故为里为存主不比他处言人心之发见存主惟天下至诚章
这一章承大徳敦化而言至诚彻内彻外无非大徳之敦化经纶句是大徳之在外者立本知化是大徳之在内者天下之大经若就其中细看则千条万绪便是小徳了若以其大纲言只是一叚真实无妄之意流贯于其间主恩则尽其恩之实而无一毫虚文主义则尽其义之实而无一毫虚饰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名分秩然之谓经君臣之相敬父子之相亲情意蔼然之谓纶这便是大徳天下之大本若就其中细看则万象森然具备便是小徳了若以其大纲言只是一段真实无妄之意浑然包举不偏则真实不偏无一毫偏者夹杂不倚则真实不倚无一毫倚者夹杂气禀不得而夺人欲不得而摇这便是大徳天地之化育若就其中细看则万物粲然具列便是小徳了若以其大纲言只是一段真实无妄之意黙然契合自有而之无谓之化则实知其所以化自无而之有谓之育则实知其所以育太极不离乎阴阳者确知其不离太极不杂乎阴阳者确知其不杂这便是大徳在至诚原不是一个空腔子有大徳而无小徳在子思此处则只是言其大徳耳这三句至诚敦化之意尽矣又申之曰夫焉有所倚者又见其自然而然不倚于思不倚于勉犹无息章言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也章句谓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葢以经纶对立本知化育言之则经纶为功用以三者对至诚言之则三者皆为功用此功用与他处言功用皆在外者不同肫肫节又承上文而申赞其功用之妙不是又深一层言经纶大经是一仁之贯彻也而仁则肫肫立大本一渊之中存也而渊则渊渊知化育一天之运行也而天则浩浩此三句便有形容不尽之意故即继之曰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聪明圣知上用一固字要看得好天下亦有絶世之聪明却是虚浮慧巧不在义理上用不但唤不得实聪实明并唤不得聪明若能辨别义理而畧有一毫未至这是聪明而未实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即是天下至诚犹云惟至诚能知至诚也不必拘泥上章谓惟小徳能知大徳葢上章聪明睿知是以小徳言此章聪明圣知是以大徳言字同而义异也然须知大徳小徳原不是二件小徳即就大徳中抽出言之耳曰肫肫曰渊渊曰浩浩以大徳言也而其中有仁焉有义焉礼焉知焉溥博渊泉而自不穷于时出并无两层存疑曰上章临容执敬别是以五徳分説非小徳川流乎此章经纶立本知化是以五徳合説非大徳敦化乎説得两章之义了然但有一説小徳大徳在至圣至诚是合一的若在学者则如何能便合也有大徳上有几分工夫而小徳上全欠缺也有小徳上有几分工夫而大徳上全欠缺须是尊徳性工夫到十分尽处然后能全得这大徳道问学工夫到十分尽处然后能全得这小徳至徳修道凝地位便无可分了读这两章书者必汲汲将徳性问学工夫着力去做方才有益
按朱子谓中是大徳和是小徳双峰饶氏谓大经是道大本是性天地化育是命则经纶大经是致和事似属小徳不知致和工夫极细宻经纶大经只是举其大纲正是致中边事葢中和虽分属已发未发其实二者各有内外动静中藏于内而自有中之作用发见于外经纶大经是也不是作用皆属和和虽见于外而自有和之本原备具于内溥博渊泉是也不是本原皆属中玩此二章益可想见中和界分史氏伯璿讲祖述章谓大徳小徳是隠川流敦化是费极是此章乃以经纶大经为费立本知化育为隠则误经纶何尝无隠立本知化育何尝不费
如渊如天其渊其天句法相似而语脉不同如渊如天二句上文明有博渊泉字则以博渊泉为主而如天如渊是形容之词其渊其天二句上文暗伏渊字天字则以天渊为主而渊渊浩浩是形容之词不必如存疑作一例看
衣锦尚防章
这一章是中庸之结尾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推之以至其极一部中庸道理皆包在内与首章遥相照应一言以蔽之则曰下学上达而已葢上三章言仲尼体天之徳与至圣至诚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尽矣是岂一蹴可至哉学者必从下学始下学必从为己之心始故首引衣锦尚防之诗以发明为己之义锦可衣不可着也君子贵有美在中自然发见而不贵其有意表暴故闇然而日章者君子之道也的然而日亡者小人之道也一为己不为己而君子小人之分途在此岂非学者所当首务哉淡而不厌三句不过是形容闇然日章之实子思深有味乎此一段光景故再详言之不是推进一层言皆庸言行皆庸行无新竒诡怪可喜可惊之处者淡也然言虽庸而皆根至理行虽庸而皆属当然虽淡而不可厌焉沉静朴素无浮词蔓説无盛容繁饰者简也然言寡而中貌质而恭虽简而自有文焉不危激其言论不峭厉其崚角者温也然事之孰是孰非人之孰贤孰否胸中泾渭昭然妍媸不混虽温而自有理焉这三句都是外人看得如此在君子不但不知有淡简温并不自知有不厌文理又都是下学立心之始勿看太高妙然有这为己之心了又须知逺而在物之是非由近而在身之得失知风之在身者有得失由其所自之在心者有邪正知邪正之存于心者虽甚防而见之于身与物则甚显知此三者则见得个为己门庭不错从此好下工夫故云可与入德矣这三个知字即大学知先后之知非知至之知也亦勿看太深微葢子思将教人去做谨独戒惧入徳工夫先要他具一个为己之心又要他先知几然后可下手此最循循有次序潜虽伏矣二节乃是正言入徳工夫潜虽伏矣节即首章慎独之事相在尔室节即首章戒惧之事首章从天命顺説下来故戒惧在慎独前此章从下学转説到天命故戒惧在慎独后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正所谓莫见乎隠莫显乎微也君子内省此处须无一毫疚病方无愧于心此正言谨独工夫蒙引谓内省不疚以己能者言不可看做谨独工夫此不可从不可及句亦不是賛词言不可及惟在此处若过此关头便潜滋暗长无用力处矣奏假二节依新安陈氏及蒙引总承谨独戒惧来但奏假节效尚浅不显节则徳愈深而效愈逺耳不必如双峰饶氏前节效騐承前节工夫后节效騐承后节工夫葢谨独戒惧总是入徳之功工夫进一层则徳进一层徳进一层则效亦进一层不赏民劝不怒民威非有中和之徳者不能但犹未到中和之极处只是国治事笃恭而天下平则所谓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也诗言不显子思易之以笃恭二字章句云笃恭言不显其敬也只是不思不勉无一毫形迹自然而恭不自知其恭之谓云峰胡氏谓不显之徳即未发之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而敬是不显其敬却説偏了不知不显笃恭皆贯动静也笃恭而天下平亦不是全无政教有有关雎麟趾之精意少不得周官法度只是行其所无事中庸説到此已尽子思深有味乎不显笃恭之妙故复三引诗以形容之直至无声无臭而曰所以形容不显者至矣其賛叹之深溢于言外然不是徒慕上达正欲勉人下学以企及之耳这无声无臭一语最要体认不可渉杳冥昏黙虚无寂灭话头无声无臭即在有物有则上见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也又不可依双峰饶氏专以此谓未发之中天命之性葢论无声臭则已发之和率性之道皆是无声臭的程氏谓中庸始言一理末复合为一理若专指此为天命之性者葢是言此句中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合而为一非谓此句专言天命之性而不兼率性之道也学者读这章书要知不显地位虽极高极逺却不过从为己之心谨独戒惧之功便可做到可见上达只在下学之中人只患不下学不患不上达今且就下学中为己二字先去体认孔子谓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为人原从学内分别出来若不曽去学从何处分别就如穿衣服一般知道锦是好的了却有衣锦尚防的有衣锦尚綗的有衣防尚锦的若不曽知有锦这都不必论了今日学者胸中一味苟且外面亦一味苟且彻内彻外都没有锦不但不是君子且不免为小人所嗤又有论为己为人须大家努力去志于学将圣贤择善固执工夫任在身上胸中有个锦了然后以为己为心以戒惧谨独为实下手处方是下学实际
存疑谓首章言体道之功是始学事则先戒惧而后谨独此章言入徳之序是成徳事则先谨独而后戒惧此説本朱氏公迁其实不然或问谓此章再序成徳入徳之序分明与首章一样但言之先后不同耳岂得如此分乎
中庸首末两章只言戒惧慎独不及致知力行葢戒惧慎独不是空空戒惧慎独即在致知力行上见故言戒惧慎独便包得致知力行
松阳讲义卷三
<经部,四书类,松阳讲义>
钦定四库全书
松阳讲义卷四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论语
子曰学而时习之章
这一章是圣人鼓舞人好学之意玩本文三不亦字便见循循善诱之意大抵人不肯学多是看做烦难劳苦之事不知人只是不去学耳用得一分工夫便有一分妙处这个学原不是烦难劳苦的以其始而言之有如知天命之性皆同而气质之性有异一旦发愤效先觉之致知以知此理又效先觉之力行以行此理这便是学了然学矣而不习则表里扞格而无以致其学之之道习矣而不时则工夫间断而无以成其习之之功故既学矣又必以时习之则其心与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与事相安而所能者益固到了这个境界岂不中心悦怿有自住不得之势乎以其中而言之这所知所能之理原是人人共有的人虽多为气质所蔽而其本然之理未尝不在特吾之学未能及人则无以动其固有之心有如学益进习益熟悦益深则信从自众吾之所知彼亦知之吾之所能彼亦能之到了这个境界岂不欢欣宣畅比于悦更为发舒乎以其成而言之这所知所能之理原是无时不然的但处顺易处逆难吾之学未能到义精仁熟地位则一遭逆境未免有不平之意有如学愈进习愈熟悦愈深则知行各造其极所见高明而真有以见夫学在己知不知在人所养纯粹而一切身外之物举不足以介其意虽遇极不堪之境不但不大叚忿怒要求其胸中略含一纤芥不平也没有到了这个境界岂不是成徳君子乎可见学不是个烦难劳苦的只怕人不去做工夫耳但这一章开口説一个学字要讨个着实认得了这学字方可去讲通章之义所学果何事如何様去学注只云学之为言效也然未言如何效又云所以明善而复其初也亦未言善是如何初是如何大全云所以学为圣人也又云学为人也然所谓圣人者果如何所谓人者又如何学之又如何以至曰知曰行曰觉皆是虚字所知所行所觉者果何事若不讨个着实则此等字靣皆可为异学所借要讨着实须将大学八条目细细体认方有主张然大学八条目亦何尝不可借如象山阳明辈皆是借大学条目作自己宗旨又须将朱子章句或问细细体认然后此一个学字有着落大抵学也者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是也所学者人伦事物之理本于天命之性是也若一切记诵词章虚无寂灭皆是学其所学非吾所谓学朱子于此所以只说得大意者盖因此处方要发明圣人鼓舞人进学之意而未暇为学者深辨此立言详略之法也在夫子此时口中亦只要鼔舞人进学至于俗学之支离异学之虚无不可不扫去者夫子亦未之及盖原对己扫去者言非对未扫去者言也今日学者读这章书先要认清了这个学字若这个学字认不清只管去时习便都成病痛到得工夫益深感召同类便是一班不知学之人聚作一羣其为世道害更不浅工夫又深到了坚僻地位虽举世非之而不顾如告子及后世阳儒隂释之徒自谓能不见知而不悔而不知其病已不可救药此不可不惧也既认清了学字须要猛力去做时习工夫做了一层又进一层直要到君子地位中间无可歇手处
大全讲学习二字云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谓学己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谓习解悦乐二字云悦是感于外而发于中乐则充于中而溢于外皆说得最好
学字不同有彻始彻终之学有起初头之学此章第一学字只是起初头之学若统三节总是论学这是彻始彻终之学
此章三节依蒙引则与大学三纲领一例朋来便是新民存疑则云朋来而乐虽是成物事与大学新民觉稍异新民与明德皆大学之道俱在这学字内朋来而乐似后明德新民一步但学就该体用未有举体而遗用者朋友相从乃是体用全备之学依存疑是开口一学字便包得三纲领迨工夫既深则朋来工夫又深则不愠盖三纲领由己及人是横説学之次序此三节由浅入深是縦説学之次序不可一例看存疑似长
明季讲家有以不袭取不凌节讲时习者非袭取凌节皆是助长一边时习是勿忘之意又有将説字讲作一贯者亦非一贯深説字下文尚有乐与不愠在大全朱子云论语以君子始以君子终此深有意此是朱子推记者集论语之意若圣人开口説一学字不是限定学为君子记者之意如后天之易圣人之言如先天之易不可混也
不愠不要看做置之度外一般不屑教诲亦是不愠息邪距淫亦是不愠居夷浮海亦是不愠三月无君皇皇如也亦是不愠此心不动只在道理上便是不愠
双峰饶氏云此章六句其工夫只在第一句上其余五句俱是效验此须善会朋来不愠俱有工夫只是从效验上见工夫耳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章
这一章见人不可不孝弟盖有子见天下人病痛皆起于不孝弟犯上作乱之事纷纷于世都从不孝弟起仁民爱物之事莫能行也从不孝弟起孝弟原是天理所当然不是要弭乱推恩才去孝弟然一孝弟则便可以弭天下之大祸建天下之大业愈见不可不孝弟人不曽将孝弟细看只道他不过是一庸德不过是一庸言不知其功用至大万福之源皆从此出就凡人论之只怕不孝弟耳或其人天资好而孝弟或其人学力胜而孝弟则便迥然与寻常人不同犯上作乱之事自然无了盖犯乱之事多起于心之乖戾孝弟则其心和顺安得复有犯乱之事在凡人如此而况君子之天资百倍于凡人者乎君子之学力百倍于凡人者乎盖凡事有本君子凡事専用力于本者也本不立则常觉道之难本立则自觉道之易一事有一事之道便有一事之本万事有万事之道便有万事之本若上所谓孝弟也者这便是行仁之本盖仁之用至广而孝弟则仁中之一事虽是仁中之一事而仁之用皆从此起或行道于上而立爱自亲始立敬自长始万物一体之恩必由孝弟推之或行道于下而忠可移于君顺可移于长天下为公之量亦必由孝弟推之被四表格上下皆孝弟所推也位天地育万物亦孝弟所推也孝弟之用何等样大论治术而不知崇孝弟非知治之本者也论学术而不知崇孝弟非知学之本者也故夫子与曽子论孝举天下之理皆归之孝有子论孝弟则举孝弟以达天下之理其言互相发明而记者以此章记于夫子论学章后亦见圣门之学莫大于是也学者读这章书要将孝弟二字身体力行若这个上亏欠了便触处成病痛纵逞才畧做得些事业亦如无根之木虽枝叶茂盛都不中用然这个孝弟又是最易亏欠的如孟子言人少则慕父母渐次而移多是不知不觉须要常常猛省
仇沧柱谓此章注以行仁训为仁明是就仁之发用言必遡及心之德者以此是论语第一仁字故兼举体用言之按大全讲仁字最详亦只因其是第一个仁字其实有子此章只在发用上言
程子性中曷尝有孝弟一句明季讲家深诋之谓与告子义外同病不知告子是言义非性中所有程子是言孝弟在性中只包在仁内天渊不同大抵明季习气诋毁程朱无所忌惮只是心粗气浮不曽细思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章
这一章是曽子省身之学这个身字要看得极大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都是这个身又要看得极危为圣为贤者此身为禽为兽者亦此身出此入彼间不容发必使此身常在天理之中勿为气禀所拘勿为物欲所蔽然后可以成圣贤而为天地生民所倚赖所以必要省这个省字有在念头初动时省者这就是大学诚意有在念头着见时省者这就是大学正心有在视聴言动时省者这就是大学修身总而言之皆是在身上用功所以只谓之省身大扺圣贤工夫未有不内外合一者有一等人外面不差心内却不能无私此固不是有一等人心内未甞有私外面却不能无差这也使不得此省字内外都要用又须知省不是空空省察畨要看注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二句盖言省察即便有克治工夫若克治不严则省察亦徒然耳须要于气禀物欲中力战得胜方才立得这个身定方才是真能省察此处要想曽子一生临深履薄光景都在这省字上但这个省本是无事不然曽子如何只説在三件上只因此三件是人所最易犯最难克的于此三件必要斩尽根株其他无事不然可知不忠不信不习俱要在道理上论不要説涉世局上去如为人谋而但与较量利害筹画得失虽竭尽心力叫不得忠须在道理上竭尽无遗方才是忠与朋友交而但矜然诺急期约虽出言不爽叫不得信须在道理上真实不欺方才是信受之于师而止是专门之学一偏之见虽口诵心维夙兴夜寐叫不得习须是所传者天下之正道天下之正学我能尊所闻而行所知方才是习曽子于三省前尚有格物致知一层工夫于道理已认得明白故其所猛省者只在三个不字上若学者未曽用格致工夫忠信习三字尚认不清这省字便难下手又三省是动时工夫须静时能存养此心则动时方能省察若静时不知存养则一到动时手忙脚乱如何能省皆须晓得至于大全内朱子有一条云三省是曽子晚年进德工夫盖微有这些子渣滓去未尽耳在学者则当随事省察非但此三者而已又一条问三省忠信是闻一贯之后是未闻之前朱子曰不见得然未一贯前也要忠信既一贯后也要忠信此是彻头彻尾的不同查语类前一条是何叔京所记乙未以前所闻后一条是陈安卿所记庚戌己未所闻后一条是定论若明季讲家谓三省不是无主脑学问遂谓论主脑则合下便是一贯论条理则到底是要三省此説与朱子大背真积力久之后方能一贯岂合下便能如此三省主脑自在存养今日学者读这章书要思吾的身与曽子一样的曽子却如此珍重其身必要使之自慊不肯使有一毫欠缺吾却不管他任凭他流于汚下岂不是自弃又要思曽子的身不知他用过多少工夫了他却如此战战兢兢吾的身比曽子尚差逺如何却放胆不知戒慎不知恐惧岂不是自暴以天地父母之身做个自暴自弃的身可愧孰甚可愧孰甚及早猛省庶不到堕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