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讲四书解义 - 第 2 页/共 24 页

孟子【上之四】   卷十七   孟子【上之五】   卷十八   孟子【上之六】   卷十九   孟子【下之一】   卷二十   孟子【下之二】   卷二十一   孟子【下之三】   卷二十二   孟子【下之四】   卷二十三   孟子【下之五】   卷二十四   孟子【下之六】   巻二十五   孟子【下之七】   卷二十六   孟子【下之八】   【臣】等谨案   日讲四书解义二十六卷康熈十六年   圣祖仁皇帝御定自朱子定着四书由元明以至国朝悬为程试之令甲家户诵以为习见无竒实则内圣外王之道备于孔子孔子之心法寓于六经六经之精要括于论语而曽子子思孟子遂衍其绪故论语始于言学终于尧舜汤之政尊美屏恶之训大学始于格物致知终于治国平天下中庸始于中和位育终于笃恭而天下平孟子始于义利之辨终于尧舜以来之道统圣贤立言大旨灼然可见葢千古帝王之枢要不仅经生章句之业也我   圣祖仁皇帝初年访落即以   经筵讲义   亲定是编所推演者皆作圣之基为治之本词近而   防逺语约而道宏   圣徳神功所为契洙泗之传而继唐虞之轨者葢胥肇于此矣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一   大学   大学一篇为古帝王立学垂教之法孔子详举其次第以示人曾子复分为十传以解之规模广大而本末不遗节目详眀而终始不紊在初学为入徳之门而极其至则内圣外王不越乎是故曰大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此一章书是曾子述孔子之言乃脩己治人之要道谓之经文为大学一书之纲领而此一节书又经文之纲领也孔子曰道在一身而能周乎天下国家者大人之学也大人为学之道有三德者天所赋于人心至虗而无所累至灵而无所蔽能包函众理而酬应万事故谓之明德德本明而气禀拘于有生之初私欲蔽于有生之后则明者有时而昏矣然其本体之明自在也故必因其一端之露而致力以明之   使复其本然至虚至灵之全体方为有本之学也所以大人之学在明明德然所谓明德者乃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我之所私有也故自明其德更当推以及人鼓舞振作使天下之民凡具是德者咸有以去其旧染之汚而臻于大同之治方为有用之学也所以大人之学在新民然此明德新民皆有当然之极不容增减所谓至善也大人之学不可茍且自足不可半涂而止己徳则必无一毫之不明民德则必无一民之不新皆止于至善之地又能守而不方为有成之学也所以大人之学在止于至善此脩己治人之全功内圣外王之要道也葢三者本千圣传心之防防孔子特取而眀之挈为纲领分为条目灿然毕具之中经纬咸贯为人君者能究心于此身体而力行之治天下无余事矣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此一节书是孔子示人以止至善之功也孔子曰明德新民何由得至善而止之乎惟于至当不易之理为人所当止者能真知灼见而后志之所向无所疑贰常然而有定矣志既定而后心之所存絶乎纷扰常泰然而能静矣心既静而后身之所处逺乎忧危常坦然而能安矣身既安而后神闲气定揆度事理必暇周详而能虑矣能虑而后事物当然之理审处咸宜不使有一毫之差而明德新民之至善乃可得而止矣然则欲止至善者可不以知止为要哉夫至善之理随事而寓然必由于知止识见既定自然心无妄营志气清明可以宰制万几而各得乎至善之极此大学所以贵格致之功也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此一节书是孔子示人以先后之序以为入道之基也孔子曰大人之学道固无所不该而功则约而有要明德新民有名象之可指者皆谓之物物则有本末焉必己之明德既明而后可以新民之德则德为本而民为末也知止能得有工夫之可言者皆谓之事事则有终始焉必先有知止之功而后收能得之效则得为终而知为始也然则学者其可泛然从事乎诚能知本与始在所当先末与终在所当后端本于明德而渐及于新民用力于知止而观成于能得则进为有序所操者约而所该者博于大学之道为不逺矣大学首言明德新民继言知止能得犹恐人精神泛用昧所持守不免于本末倒置终始混淆故又示人以先后之序有志大学之道者亦可以知所从入之途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此一节书是孔子示人以明德新民之条目而言其所当先之序也孔子曰明德新民理虽一贯而其中之次第则有不可紊者古之人君任政教之责欲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则必先以教化治其一国之人咸遵于善使四方有所观感故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治其国也欲治一国之人则必先整齐一家之人长幼尊卑各得其分使国人有所则效故欲治其国者必先齐其家也欲齐一家之人则必先脩一己之身喜怒好恶咸得其理使家人有所取法故欲齐其家者必先脩其身也身不易脩而心乃身之所主欲脩其身而使无有或愆必先使心之所存大中至正无少偏邪斯身之所行皆善矣故欲脩其身者必先正其心也心体至虚而意乃心之所欲正其心而使无有或偏必先使意之所动诚一笃实无少欺伪斯心之所存皆善矣故欲正其心者必先诚其意也心之明觉谓之知欲诚其意而使无有或伪必先使吾心之知推致无余善恶之辨洞然明晰斯意之所皆实矣故欲诚其意者必先致其知也知之理散见于物欲致其知而使无有或蔽必将天下事物之理穷究无遗是非可否逐一透彻斯知之本体无亏矣故致知在格物也有明德新民之责者可不知所当先哉圣贤言脩己治人之道条目次序无有明白显著于此者自脩身以至明明徳于天下明德新民之序也自格物以至脩身知止能得之序也学者循其序而从事焉以入道无难矣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此一节书是孔子覆说上文以见明德新民有递至之效也孔子曰古人之毎事必有所先而递至于格物者何哉葢物格则理之散见于事物者穷究之无不尽而后知之具于吾心者推极之无所遗而知无不至矣知至则明之所照不淆于善恶之辨而后意之所不介于真伪之间而意可得而诚矣意诚则私欲去而天理常存而后吾心虚灵之体无少偏倚而常正矣心正则防闲严而匪彝自逺而后吾身举动之间咸归轨度而能脩矣身脩则由己及人而后一家之中有所取法而咸遵约束家可得而齐矣家齐则由亲及疎而后一国之人有所则效而羣服政敎国可得而治矣国治则由近及逺而后天下之人有所观感而共遵王路天下可得而平矣观于此而古人之递有所先者不益信哉夫颂尧曰钦眀称舜曰濬哲可见格物致知为脩身之首务必先克明峻德而后敦睦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古帝王为治之道与此更无二理诚为人君者所当究心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二节书是孔子示人以脩身为家国天下之本而反覆警醒之也孔子曰齐治均平之化皆本于脩身格致诚正之功皆所以脩身是以上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无论分位之崇卑一切皆以脩身为本而况为人君者为天下国家所仰頼其可不尽格致诚正之功以立齐治均平之本乎以一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而家国天下为末若不能脩身则本乱矣而欲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是本乱而末治也必无此理以家对天下国而言虽皆在所当爱而厚薄之分则有差等若不能脩身以齐其家是恩义不逮于所亲所厚者薄矣而欲国之治天下之平使德教加于四海是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固理之必无者也然则有天下国家之责者可不以知本为要务哉葢大人之学其功用极于九州之逺而其根本不外建极之一身端本及末则约而有功忘本逐末则纷而寡效圣人反覆示人之意深且切矣右经一章   经文一章葢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以其为经常不易之理所以尊之为经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明明德之义曾子曰经文之所谓明明德者乃古帝王治世之本稽之唐虞三代之圣王而无不同焉者也周书武王告康叔之言曰德者人所同具惟文王能明之有以复其本明之体而无一毫私欲之蔽焉此文王明明德之学也商书伊尹告大甲之言曰人之明德乃天所昭然付予之理所谓天之明命也人多忽而不察惟成汤时存于心故常目见之而无一时之敢忽焉此成汤明明徳之学也虞书史臣赞尧之言曰德本大而人为私欲所累遂失其大矣惟帝尧克明之尽其本然宏大之量至于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而无一毫之或亏焉此帝尧明明德之学也葢圣人安勉虽殊而明徳则一由书言三圣人观之言克明者尽明徳之功也言明命者遡明德之原也言峻德者极明德之量也无非自明己徳之意而凡为圣人者可以类推矣夫帝尧神圣文武成汤智勇天锡文王缉熙敬止皆造圣人之极者而其治世化民之本总不外于自明其徳洵为千圣百王之所不能易者与   右传之首章释明明德   曽子训解经文之义分为十章以传于世故名之为传首章解明明徳后九章仿此   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新民之义曾子曰大学以新民为要而新民又以明德为本成汤以为人之洁清其心犹如人之洗濯其身故于其沐浴之盘刻铭于上曰人诚能于一日之间有以去其习染之汚而复其本然之善则当日日新之工夫不可间断于中又日新之精神更须振励于后务使私欲尽去心体清明而无一毫之疵累焉此自新以为新民之本也周书康诰之言曰百姓有向善而能自新者当立政教以鼓舞振作之使之踊跃于为善此新民之事也诗经大雅文王之篇曰周自后稷以来开基已久文王能明徳以及于民始受上天之宠命而有天下则邦虽旧而命维新也此自新新民之应也所以有天下之君子自新其徳则必底于光明而无一念之或疎新民之德则必至于时雍而无一夫之不推之格天新命咸在于是无有一事不用其极者如成汤文武洵足为法哉此章专释新民亦不离乎自明其徳可见有天下者固不可无丕变民俗之功尤不可不自端皇极之本以此振兴百姓即以此敬迓天休本末先后之序亦于此可见矣   右传之二章释新民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止至善之义曾子曰经文所谓在止于至善者葢物各有所当止而人尤不可不知所止诗经商颂鸟之篇曰王者所都地方千里谓之王畿为百姓之所居止由诗言观之凡事有至善之理为人所当止也如此诗经小雅缗蛮之篇曰缗蛮之黄鸟栖止于山阜茂林之处孔子读此诗而有感曰黄鸟防物也其所栖止尚能知所当止之处人为万物之灵若不能择至善而止之是鸟之不若也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由孔子之言观之人有至善之理不可不知所止也如此葢天下一事一物皆有至当不易之理必知之明而后处之当此大学所以贵知止也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此一节书是曾子举文王以立止至善之则也曾子曰人各有所当止之理而得所止者必推圣人诗经大雅文王之篇曰穆穆然深逺之文王其徳则继续光明无不敬而安所止由诗言推之人君之至善莫如仁文王之为人君也所存者仁心所行者仁政无一毫之不仁而为人君之至善得矣人臣之至善莫如敬文王之为人臣也忠诚以事主谨恪以奉职无一毫之不敬而为人臣之至善得矣人子之至善莫如孝文王之为人子也奉养之必亲缵承之罔斁无一毫之不孝而为人子之至善得矣人父之至善莫如慈文王之为人父也训诲以贻谋积累以昌后无一毫之不慈而为人父之至善得矣与国人交之至善莫如信文王之与国人交也号令则内外咸符政事则始终不二无一毫之不信而与国人交之至善得矣五者皆人伦之大而文王各得所止如此岂非万世止至善之则乎夫文王所以凡事皆止至善者其本在于敬止敬者帝王兢业之心圣贤谨几之学有天下国家之责者时存敬慎之心则凡事止至善无难也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此一节书是曾子言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也曾子曰大学以明明德为本明德以止至善为极是当以古君子为法焉诗经卫风淇澳之篇卫国人羙其君武公而作也其言曰瞻彼淇水环曲之处猗猗然之菉竹何其羙盛也我斐然有文之君子何其学问之精宻而徳容之昭著乎彼治骨角者既切之以刀锯复磋之以鑢铴治玉石者既琢之以锥凿复磨之以沙石我君子用功之精宻而有序也如此所以存诸内者严密而不粗疎武毅而不弛怠何其瑟兮僴兮也形于外者宣着而不闇昧盛大而不局促何其赫兮喧兮也此斐然有文之君子人皆爱慕终身而不能忘也今由诗言而思之所谓如切如磋者是言武公学问之勤将古人行事既讲习于己又讨论于人已精而益求其精也所谓如琢如磨者是言武公自脩之笃将自己身心省察以防其欲克治以去其私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所谓瑟兮僴兮者是言武公学脩之后内则敬心常存无一时懈惰无一事茍且恒见其严密武毅也所谓赫兮喧兮者是言武公学脩之后外则德容表着有威可畏有仪可象恒见其宣着盛大也所谓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言武公之德极全备善极精纯百姓爱慕自不能忘也葢武公尽学问自脩之功着恂栗威仪之騐所以盛徳至善民不能忘此明明徳之止于至善可为后世法者也夫卫武公一诸侯耳自明其徳百姓颂之尚如此况有天下者能典学慎脩而徳容表里如一则四海之服敎畏神更当何如耶   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此一节书是曾子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也曾子曰古帝王新民之功不止被于一时而能及于后世所以谓之至善诗经周颂烈文之篇有云于戏文王武王虽往益令人思慕而不忘也诗之所谓不能忘者何哉葢前王新民之功止于至善垂谟烈以贻子孙是前王之贤也后之君子率由旧章遵守成宪是贤其贤也创基业以贻子孙是前王之亲也后之君子统绪相承本支相维是亲其亲也羙风俗以安百姓是前王所贻之乐也后之小人含哺鼓腹常享太平是乐其乐也定井疆以厚百姓是前王所贻之利也后之小人耕田凿井世守先业是利其利也君子小人各得其所深仁厚泽沦肌洽髓所以文王武王虽徃而后人思慕之终不能忘也此新民之止于至善可为后世法者也然则有天下者明制度垂统绪厚风俗制田里皆所以维系天下万世之思诚不可忽视者哉   右传之三章释止于至善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物有本末之义曾子曰大学之道莫要于明本末先后之序孔子有言曰人有争讼而吾听断之吾亦能及乎人然而听讼不足贵也必也使民遵礼守法自然无讼乃为可贵乎由孔子之言思之讼之所以繁者皆由民情诈伪而后争端以起今使无实之人皆不得尽其虚伪之辞而至于无讼者是岂刑法以制之乎葢由于在上之人自明其明德大能畏服斯民之心志使之忸愧于不善自然不敢颠倒是非以起争讼所以讼不待听而自无也夫无讼者民德之新也使民无讼者己德之明也必明德而后可以新民则明徳为本新民为末不可即听讼一事而知本末先后之序哉书经所谓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即无讼之意也然必有尧舜之德而后成唐虞之治人主一身与百姓相感化者防扵影响有天下国家者诚当以知本为要务也右传之四章释本末   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上句是错误重出下句是结上文语气疑中有脱简右传之五章葢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间甞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葢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此一章书是朱子补释经文格物致知之义朱子曰大学为圣门切要之书而格物致知又大学用功之始右传之五章乃曾子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简编已亡失矣然少此一节则诚正脩齐治平俱无用力之处是不可以阙而不也间甞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经文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使吾心之知扩充而无所遗在于即所接之事物而穷究其理也何则人心至虚至灵莫不有本然之知而天下万事万物无不有当然之理知虽在内而其理实散见于物物虽在外而其理实统防于心惟于事物之理有所未穷故心之知有所未尽也所以大学教人用功之始即凡天下事物之理莫不因其所已知者而益加穷究之功明其所当然而又究其所以然以求至乎其极焉至于用力既久而一旦之间豁然开悟万理贯通则事物之内外精粗无所不到而吾心具众理之全体与应万事之大用无不明矣夫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所谓物格也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所谓知至也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夫大学工夫莫先于穷理而所谓穷理者初非索之空虚无据之地但即人伦事物格其当然之理俟积累既久自然贯通所以正学之理别于异学者全在虚实之间而得失已分天壤矣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诚意之义曾子曰人当致知之后明知其为善而行之不力明知其为不善而去之不力是皆自欺之心也经文所谓诚其意者全在意念动之时实用其力禁止其自欺之心而已盖天下之事不过善恶两端吾心之不外好恶二念当其恶恶也则恶之必尽其诚而使之必去如恶恶臭然当其好善也则好之必尽其诚而使之必得如好好色然好善恶恶如此则好恶之本心无一毫之亏歉此心常快然而自足矣岂不自慊乎夫欺者自欺慊者自慊此欺慊之一念皆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故谓之独然独中一念之好恶其几甚防而见诸行事被于四海昭然而不可掩沛然而不可者皆由此一念之所以君子兢兢业业将独中之好恶慎加审察念念期于自慊而不使稍有自欺此诚意工夫最切实处也夫圣贤教人必始于愼独者人心道心之关为圣为愚之界皆在于此此处眞伪防分而公私邪正谬以千里所以古之圣王当深宫晏闲之时常如天祖临承之地诚不敢以其隐防而忽之也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此一节书是引小人以见自欺之蔽曽子曰愼独之功惟君子能之而小人则不然彼当闲居之时以为无人得见遂孳孳纵欲将不善之事无所不为此正其不知独之当愼而甘自欺也及一见君子亦知惶恐而后厌然消沮闭藏急掩其平日之不善而假饰一为善之状以欺人殊不知人心至灵自不可欺彼虽如此掩饰而人之视己已如见其肺肝矣夫此厌然之心亦是本来之知未尽灭絶但惜此心不用之平居独知之地而止于既见君子之时且恶终不可掩而善卒不可饰则亦何益之有哉此谓实有于中者必形于外断非揜饰可以欺人故君子重以为戒必致愼于独知之地而不敢以自欺也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此二节书是门人引曾子平日之言以见独之当愼也曾子曰凡人于幽独之中以为无人得见无人得指便恣其所为无所顾忌不知善无防而不彰恶有形而必着一念之动勿谓人莫我视也十目之所视在此矣勿谓人莫我指也十手之所指在此矣葢善恶虽见乎彰著之时而指视则存乎发念之始是幽独之中昭昭难掩不其凛凛然严而可畏乎知其可畏则愼独之功殆亦无容自恕矣若诚能愼独夫岂无所徴騐乎甞见家之富足者则居室华美必能润屋人之有德者则诚中形外必然润身葢有德者自慊于心无愧无怍而广大寛平其施于四体者自然安舒自得不觉其晬面而盎背焉此德之润身有必至之符也夫所以有此德者亦不外乎诚意而已倘意一不诚则善不能实存于内又将何以润身耶是故君子必戒欺求慊而慎独以诚其意也葢诚意之功乃正心脩身之关键家国天下之枢纽也意一诚则心正身脩而齐治均平皆由此而致意不诚则心不正身不脩欲求齐治均平岂可得哉总之作圣作狂皆自此一念为之愼独之功诚不可以一刻忘也右传之六章释诚意   所谓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脩身在正其心   此一章书是释经文正心脩身之义曾子曰圣经所谓脩身在正其心者葢言身以心为主宰身之不脩皆由于心之不正也心当未感之先湛然无物原无不正一有所着则失湛然之初而不得其正矣如心着于怒而有所忿懥则此心为忿懥所动而不得其正如着于畏而有所恐惧则此心为恐惧所移而不得其正如着于喜而有所好乐则此心溺于好乐而不得其正如着于忧而有所忧患则此心苦于忧患而不得其正葢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人心之用所不能无若事来顺应而不失其当然之则是心虽甞用而未尝不正也但一有所则欲动而任其所之情胜而莫能自主故曰不得其正心不正而身岂有能脩者乎故心者身之主也必常存于内不使外驰而后众体奉职无有弗当若心有所着便为牵引而去是心不在矣心既不在即寻常日用之间俱茫昧而无主故目虽视也而不见其色耳虽听也而不闻其声口虽食也而不知其味葢视听与食身为之也见闻知味则心主之也心一不在而一身之中即其至切至近者而已各失其职如此则欲身之脩岂可得乎是知不能正心者断不能脩身经文所谓欲脩其身先正其心者正以此也葢心本虚明而为物欲所引遂莫能自主以此而欲表建仪型裁决庶务乌乎可哉故有天下国家者欲正心脩身以为出治之本则静而存养动而省察殆时时无容自寛者矣右传之七章释正心脩身   所谓齐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苖之硕此谓身不脩不可以齐其家   此一章书是释经文脩身齐家之意曾子曰圣经所谓齐家必先脩其身者葢言身为一家之本欲齐家者全在吾身之好恶不至偏辟耳常人任其情之所向于一家之中多失其当然之则是以所好所恶每至于一偏而身不脩也如骨肉之间本宜亲爱然恩意固所宜周而私昵亦不可过当若任情亲爱而不制以义理此亲爱之偏也卑汚之人虽当贱恶然惩创固所当严而弃絶亦不可太甚若任情贱恶而不稍加寛恕此贱恶之偏也尊长本宜敬畏而亦自有一定之理使严惮而过于恐惧尊礼而一于卑谄此畏敬之偏也困苦固当哀矜而亦自有至当之情使怜之而滥用恩施恤之而流于姑息此哀矜之偏也至于平常之人或不妨偶从简易然亦必施当其可使简于为礼敖以成骄怠于为礼惰以成肆此敖惰之偏也夫亲爱畏敬哀矜皆好也贱恶敖惰皆恶也若一渉于辟则好恶遂失其正必至好一人而一于好纵有恶而不能知恶一人而一于恶纵有美而亦不知用情之偏如此可谓能脩其身乎故于所好者而知其恶于所恶者而知其美此非平日克己至公至明者不能求之天下葢鲜其人矣所以俗语有云人于所生之子虽然不肖然溺爱者不明而莫知其恶于所种之苖虽然茂盛然贪得者无厌而莫知其硕彼世俗之言不可以证偏之为害乎夫好恶一偏则吾身先已不脩而欲一家之中皆为感化伦常各得内外咸宜必不可得故经言齐家在脩其身者正此身不脩不可以齐其家之谓耳可见欲齐家者必先公其好恶身无偏蔽而后可此九族亲睦惟克明峻德之后也与   右传之八章释脩身齐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此一章书是释经文齐家治国之意曾子曰圣经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葢言家为一国之本必先脩身以教家而后国可治也若不能脩身以为一家之观型则其家不可教矣乃欲国中共相感化而能教其国之人者必无是理故治国之君子惟脩身以教家不越庭闱之中以尽纲常之理而仪型所立一国之人自相观而善而教可成也所以然者葢以家国一理耳如家有亲本宜尽孝而在我事亲之孝即为国人事君之理所以事君者不出此家有兄本宜尽弟而在我事兄之弟即为国人事长之理所以事长者不出此抚爱卑幼本宜用慈而在我爱子之慈即为国人使众之理所以使众者不出此夫孝弟慈三者君子亦脩身以教家耳然约之为风化之原而广之即训行之准此君子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此二节书是言孝弟慈无待强为而申明敎成于国之效也曾子曰孝弟慈即所以事君事长使众者以其理皆出于心之所诚然也试即以慈言之昔武王作书以告康叔曰为人君者保爱百姓当如慈母之保赤子葢以赤子初生毎不能自言其所欲全頼为母者以至诚眞恳之心多方以求之而后得焉当其求之虽未必一一皆合然己心慊必子心亦慊其亦不甚相逺矣葢此保赤之心自然而然人人皆有不待学习而能世未有为女子者先学抚养赤子之法而后嫁者也保赤如此所以使众者可知至事君事长不又可以类推乎则所云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可于此而信而其效益可见矣如人君自尽其孝慈之道以教家使一家父慈子孝相亲相爱而皆仁则通国上下莫不观感奋发而皆兴起于仁自尽其弟之道以教家使一家兄友弟恭有秩有序而皆譲则通国上下莫不鼓舞效法而皆兴起于让设使不然家无仁让之化国鲜仁让之风一人在上贪欲戾理则一国之人皆熏烝濡染悖乱之事由此而起矣夫一国之仁让起于一家而一国之作乱由于一人此感彼应其发动之机眞如矢之赴的不能止遏所以古语有云一言之失便足以败事一人之正即足以定国正此之谓也为人上者可不愼审其机而端立教之本与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   此二节书是言君子以恕教人而后可成教于国也曽子曰一人定国亦以一国之大惟从一身之所好耳试观尧舜非唐虞之一人乎内存仁心外行仁政是以仁帅天下也而彼时之民皆欢欣鼓舞莫不相亲相爱而从其仁桀纣亦夏商之一人也存心刻行政残虐是以暴帅天下也而彼时之民遂相欺相凌而从其暴由此观之君身为表率之原上行下效自有不期然而然者若所好者在暴而所令者乃在仁其所令虽未尝不善然与所好者相反矣民虽至愚断不可欺岂肯从之哉民惟从好不从令如此所以在上之君子惟先反求诸己而己已有是善而后劝人以进于善己无是恶而后责人以去其恶若己不能有善而无恶輙欲求人之善非人之恶是存乎身者先己不恕如是而欲感动其心使之为善以去恶决无是理也合而观之身者乃一家之表率家者乃一国之观型故治国者即在脩身以教家断未有舍齐家而别求所以治国者也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此四节书是引诗以明齐治之一理曾子曰徴化必起于近而考理则证诸古齐治之一理即验之诗而无不合也周南桃夭之诗有云桃之夭夭言少好也其叶蓁蓁言美盛也之子于归言女子乗此时而归于夫家也宜其家人言有令德以善一家之人而无不相宜也夫诗人之意虽言女子之被化为人君者若能脩身教家以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一国之人各宜其家人焉如不能宜家其将何以教国人乎又小雅蓼萧之诗有云一家之中弟恭于兄谓之宜兄兄友其弟谓之宜弟兄友弟恭无不相宜此乃彼此相感之善也诗人之意虽美诸侯之令徳为人君者若能脩身以教家能尽为兄为弟之道而无不宜而后可以教一国之人使之各宜其兄弟焉如不能宜其兄弟其将何以教国人乎又曹风鸤鸠之诗有云人君一身其见乎礼仪者若皆周旋中礼无有差忒则能表正四国而天下之观法在是矣诗人之意虽美君子之常度为人君者若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足以为一家之法则而后一国之民皆来取法凡为父子兄弟者无不慈孝友恭而四国皆得其正焉如不足为法而民将何以取法乎三诗所言虽有不同而齐治之理则一可见教国即在齐家而民法即在足法经文所谓治国在齐其家者正以此也然则欲治其国亦惟脩身以齐其家可耳   右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此一章书是觧释经文治国平天下之意曾子曰圣经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葢言由家以及国由国以及天下其势虽有逺近之殊而人心则本无不同之理故以天下之大而以一人平之诚有借于化导之权与斯民之心相感动焉耳如上以事老之道在家而孝其父母此初无意于民之孝也而国之民遂皆兴起而孝其父母焉是老老之心同也上以事长之道在家而弟于兄长此亦无意于民之弟也而国之民遂皆兴起而弟于兄长焉是长长之心同也如上于一家之中抚爱其幼此亦无意于民之不倍也而国之民遂皆效其诚求而无有倍之者焉是恤之心同也夫孝弟慈三者上行下效如此是一国不异于一家也而天下岂异于一国乎是以平天下之君子固有道以处此因其同然之心处以各足之理使天下凡有孝弟慈之愿者皆如一人之心而无弗齐亦犹匠人制器絜之以矩而无不方也此道之所以约而易操也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此一节书是释絜矩之义曾子曰人之制器必度之以矩而君子处物则度之以心葢一人之心无殊于千万人之心也如上下四旁位虽不一其心则同设使在我上者以无礼加我乃我所不欲也即以此心度量在下者之心而亦不敢以无礼使之在我下者以不忠事我亦我所不欲也即以此心度量在上者之心而亦不敢以不忠事之以此心而度之于前后或在我前者我恶其以不善待我即不敢以前之加于我者以先后或在我后者我恶其以不善待我即不敢以后之待乎我者以从前以此心而度之于左右如在右者以我之所恶加于我便以此度在左者之心而毋以交于左如在左者以我之所恶加于我便以此度在右者之心而毋以交于右是葢以人比己以己度人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此乃谓之絜矩之道也人君诚用此道以治天下以一己之心度人之心则天下无不各得其所而无有余不足之憾矣平天下之道寕外此与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愼辟则为天下僇矣此二节书是引诗以申能絜矩与不能絜矩之意曾子曰絜矩之道不外乎民情而已南山有台之诗云有德而可乐之君子即是民之父母葢以君子居民之上其势原尊而不亲而诗以父母称之者葢以民心为己心与民同其好恶耳如饱暖安逸民之所好也君子则因其所好而好之多方区处务使之遂饥寒困苦民之所恶也君子则因其所恶而恶之竭力经营必为之去夫曲体民情如此即与父母之怜恤其子无异寕不谓之民之父母乎能絜矩之效有如此又小雅节南山之诗云截然髙峻之南山其上之石岩岩而特立今尹氏既为太师其势位之显崇赫赫然与髙山无异亦百姓之所瞻视也葢言有国者既为民所瞻仰即当于幽独之中时加谨愼事事务合乎民心以协好恶之公若不能絜矩惟徇一己之偏而辟焉则众叛亲离自容无地而为天下僇矣此不能絜矩之害又如此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此一节书是言天命因乎民心也曾子曰好恶所关得失非细大雅文王之诗云当殷先王未失其众之时亦曾对越上帝受天眷命而为天下主迨纣失人心天命乃因之而去今我周子孙宜以殷为监知峻大之天命不易保而常懐凛凛也诗人之意葢言上天之命去留无常惟视乎民心之向背为人君者若能絜矩与民同其好恶以得众心即民之父母故得国若不能絜矩但徇一己之偏以失众心即为天下僇故失国观诗所言信乎峻命之不易而有天下者可不思所以得民心而保天命乎   是故君子先愼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此一节书是明君子得众得国之故也曾子曰民心之向背天命之去留系焉可见得失之机诚不可以不愼而其切要者惟在徳耳是故在上之君子虽无不当愼而必先从念虑之隐微检精密不使己之徳稍有昏昧此乃致谨于好恶之原而为絜矩之本也惟慎德则有德矣有德则众心观感皆归诚向化而有人有人则版籍毕收疆宇益广而有土有土则则壤成赋任土作贡而有财有财则经费不缺度支自裕而有用夫人土财用自在天下而惟德之既愼则能有之平天下之君子可不先知所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