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疑节 - 第 2 页/共 8 页

曾子子贡俱闻一贯之防参以鲁称乃能申以忠恕之说子贡以言语称反无一语及此何欤   大抵论圣门悟道之浅深要当究其平昔讲论之素不可徒以一节观也曾子子贡之在圣门俱闻一贯之妙参以鲁称乃能申以忠恕之说赐以言语称反无一语申明之岂二子诚有悟未悟之间欤吁是本无足疑也曾子因有门人之问故得以申其说子贡则当时偶无问者耳向使有人于此亦有何谓之问吾知頴悟如子贡言语如子贡必将有以发明夫子所言之理矣曾子子贡易地则皆然论者果可徒即此以论二子之悟未悟哉要之当时子贡之悟道其不及曾子者不能如曾子之曰唯耳及要其他日之所就葢与曾子亦无大相逺也朱子语录或问夫子之墙数仭不得其门而入岂夫子之道高逺故不得而入邪荅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髙钻坚瞻前忽后如有所立卓尔曾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子贡得入故能言文章可得而闻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他人自不能入非高逺也即是而论子贡可闻不可闻之说其与曾子忠恕而已之说同一悟也况南轩张子尝论多学一贯一章亦曰此子贡初年时事耳至于论夫子之得邦家则所谓一贯之理盖识之矣至是则子贡立道绥动之说囘视曾子忠恕之论其所悟又何间乎吾故曰论孔门弟子悟道之浅深要当究其平昔讲论之素而不可以一莭观也   曾子何以不在四科之列   鲁论记顔闵等数子而列四科安知其出圣人称予之辞乎抑出门人记述之笔乎于是未可知也然考上文夫子有从我陈蔡之论则当时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者使果出圣人称予之辞此固指曾从陈蔡之间者也抑果出门人记述之笔此亦指曾从陈蔡之间者也不然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先儒释而辨之者亦已详矣且以曾子之在圣门独得圣道之传而乃不与四科之列安知其曾从陈蔡之间否耶尝考家语困誓篇载孔子遭阨陈蔡之间自子路入见子贡执辔之外他皆不及犹未见曾子之在与否也在厄篇首尾载孔子陈蔡之厄初则子路子贡更出迭入而相问荅末则子贡问籴顔囘仲由炊而进饭本末尤详至如曾子则敝衣而耕于鲁固辞不受鲁君之致邑孔子闻之乃取参之言足以全其莭即此而论则夫子厄陈蔡时其他弟子从否有难一一尽考曾子自耕于鲁初未尝有其厄者审矣当时既不与厄则他日评品之所不及者宜也   宰我何以在言语科   孔门四科各以所长名于世求之鲁论盖自可见独以宰我之在圣门其于言语问荅之间屡为圣人之所诮责曾无一语之可取圣门乃亦置之言语之列何邪愚尝求之史记弟子传则称其利口辩给家语弟子解则称其有口才以言著名孟子公孙丑之问荅亦称其善为说辞是则宰我之为人诚为一谈辩之士也圣门岂轻予之哉鲁论所载宰我之言固皆无足称者然宰予昼寝之时夫子有曰始吾于人也聴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聴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即此而证则宰我本长于言语者信矣特未免夷考其行而不揜焉者欤他日孟子常引贤于尧舜之论自非深于知道者不能道也要之宰我之于子贡本皆以言语称于世特鲁论毎详于子贡问荅之辞而于宰我之言语所存者皆不免于有疵而其醇者反遗之而不及载耳尝闻诸家语曰宰我有文雅之辞而知不充其辩即此而求之鲁论若使民战栗之说若井有仁焉之説又如三年之防期已久矣之说皆徒辩而知不足也赐之亿则屡中惟其达故尔要之宰我子贡均之有口才者也特子贡之知有余而宰我之知不足此宰我有不及于子贡也虽然圣门以言语取二子者固宜先子贡而次宰我今语孟乃反乎此要必他有其故夫子尝曰夫言贵实赐之华不如予之实也此圣门所以先后二子之意欤吁甚矣言语之不可不务实   子张问崇徳辨惑樊迟问崇徳脩慝辨惑问有详畧而答亦不同何欤   先儒尝论圣门诸弟子问荅处弟子各从其切己上问圣人亦各从其切己上答此师友问荅之有同异也按鲁论以明为问者仅一子张以知为问者仅一樊迟曰明曰知皆所以求释其惑然张之问明者一而迟之问知者再于此见二子之失莫重于惑而迟之惑又有甚于张焉故张止于崇徳之问特其好善之未足迟则兼有崇徳脩慝之问其于好善恶恶之心皆未固也至于圣人所荅脩慝止于迟者姑舎是若崇徳辨惑问同而荅异盍亦考其故焉大扺子张天资本超卓而少诚实恻怛之意樊迟天资本迟钝而毎多粗暴近利之习是以荅子张以忠信徙义为崇徳正与荅问达所谓质直好义同一防此所以警其少诚实之意者审矣荅樊迟以先事后得为崇徳正与荅问仁先难后获同一义此所以警其多近利之习者信矣忘身及亲告之迟以其多粗暴之习欲生欲死之惑告之张以其少恻怛之意此又不言可知己迟之粗暴他无可据张之为人但观曾子子防有难仁未仁之论及夫子有譛愬不行之戒则其少恻怛之意益着矣即此而论弟子各从切己上问圣人各从切己上説岂不信乎虽然圣人平日告二子者亦有同欤曰有忠信笃敬之可行恭敬忠之不可弃此为异词而同防不专为二子切己上荅也   子张樊迟俱以辨惑为问夫子所荅虽不同而皆不告以辨之之方何欤   二子之所问者同而夫子之所荅者异此正所以各授之以其方也何也圣人各因其切己之失而救之正犹医者各因病以处方也夫以子张之为人少恻怛故以己之好恶而欲人之生死已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欲心无常此子张切己之失处樊迟之为人多粗暴故以一朝之忿而忘其身已惑矣甚而又且及于其亲则惑之甚也忿心或遇此樊迟切已之失处故圣人于子张则告以欲生欲死之蔽于樊迟则告以忘身及亲之害是皆究其受病根源而告之辨之之方葢莫善于此矣合而言之夫子之告子张教之以窒欲夫子之告樊迟教之以惩忿惩忿窒欲皆为方之良者然于人各有所施以惩忿而施之张以窒欲而施之迟则皆不切于其病矣弟子各从切己上问圣人亦各从切己上荅甚矣哉圣人之善荅问也   子张问崇徳而夫子荅之者亦曰崇徳樊迟问崇德脩慝而夫子荅之者亦曰崇徳脩慝独于二子之问辨惑夫子乃皆不复以辨惑为辞是何不敎以辨之之方欤吁圣人各因切己之失处而告之是即示之以辨之之方也初何待明以辨惑言而后谓之辨惑哉大抵子张之为人不免少恻怛之意而爱恶之不常故夫子告之以欲生欲死之蔽樊迟之为人不免多粗暴之习而忿激之或过故夫子告之以忘身及亲之害辨之之方固未有切于此者矣且荅子张以欲生欲死之蔽者正其辞而斥之曰是惑也告樊迟以心身及亲之害者反其辞而晓之曰非惑欤曰是曰非见之真而言之确此非辨而何哉切尝譬之良医之处方有告以去病之道者有戒以受病之源者皆所以为处方之善者也今圣人答二子之辨惑虽未曾告以去病之道而实戒以受病之源亦可谓善处方者矣论者将奚疑   夫子荅樊迟宰予南宫适之问或抑或扬皆待其出而后言之何欤   甚哉圣人教人之心为无己也有问于我竭其两端此圣人之本心也奈何彼无愤悱之机则吾不得以施其啓发之力由是而有不复者焉然于不复之中又有不能已于言者于此可见圣人教人之心为无己也且如樊迟有稼圃之请夫子尝拒之以吾不如老农又拒之以吾不如老圃彼竟不悟不问而出夫子惟恐其诚谓农圃之不如锐然从之而无愧则其失甚矣由是于其出也发而为小人哉之论乃厯厯然申以好礼好义好信之辞使迟得所闻庶可觊其知自正也宰予有短防之问夫子尝警之以于女安乎又絶之以女安则为之彼竟不悟不问而出夫子惟恐其诚以稻锦之可安恬然为之而不怪则其罪深矣由是于其出也发而为不仁也之论乃谆谆然申以三年天下通丧之说使予得所闻或可望其知自反也以至南宫适尝有羿奡禹稷之问所言初非不正特其意将以禹稷比夫子夫子不敢当之故不荅适乃不能再问而出安知其黙识圣人所以不答之意否耶夫子惟恐其有所未悟将谓其言之未善故不荅则适以沮其慕善之心由是于其出也发而为君子哉之论而复申以尚徳哉之称使适得所闻正欲其知所自信也然则夫子之于三子皆为其不能再问故不得以靣命之既出又有不能已于言焉后之论者往往以是致疑于圣人圣人岂有所避忌而然邪曾不思樊宰二子之可责者犹或不欲面斥其非若南宫之可许者何亦待其退而后言哉大抵圣人之于门弟子见其有毫发之美者惟患未得以进夫善见其有纎芥之失者惟恐适所以遂其非故虽不再问亦自不能已于言向使当时三子问之弗措则必不待其出而后言矣嗟乎圣人责樊宰于既出之后者犹未足见其教人无己之心至于称南宫于既出之后者深足以见其教人之心为无己也不特此也孟懿子问孝荅以无违懿子不能再问恐其体认之误则又特举以告樊迟而啓其问甚矣哉圣人教人之心为无己也不然圣人何以曰吾无隠乎尔   孔顔之乐同异   朱子尝谓程子昔受学于周茂叔毎令寻仲尼顔子乐处所乐何事程子之言引而不发后世诸儒未有能指实发明之者然则孔顔之所乐何事且未易知况于欲求其所乐之同异可乎要之圣贤德业未易以迹求圣贤气象自可以意想但即此两章沈潜涵泳大畧自可见矣乐在其中云者盖有从容自得之意不改其乐云者直有服膺弗失之状然则夫子之乐乃性焉安焉之圣大而化之者也顔子之乐乃执焉复焉之贤守之者也非化之也此圣贤分量终有所不同耳虽然顔子潜心夫子其未达者一间使天假之年则不日而化矣是以孔顔之乐虽有异而所以乐其乐者未始不同圣人之乐有未易至贤者之乐容可及焉学者欲寻孔顔乐处且当从事于博约之诲用力于克复之功以求至于顔子之地等而上之终可以入孔圣之域矣顔何人哉希之则是   子路言志者再何以不同   士君子之言志有二有平居之志有显用之志不可以槩论也子路言志者再车马轻裘之论此特为朋友设是盖言其平居之志也有勇知方之论事有干于君民是盖言其显用之志也当其与顔子同侍之时夫子特曰盍各言尔志盖君子素其位而行于此姑言其平居之所志尔及其与曾冉公西同侍之时夫子明谓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是正以显用之志问之顾安得不以显用之志以对耶然则车马轻裘之论止及于朋友者所志非小有勇知方之论闗系于君民者所志非大其志盖各有所施故尔抑尝论之子路所言显用之志盖自度其材而所自期者若此他日夫子答孟武伯之问亦谓千乗之国可使治赋囘视子路有勇知方之论以千乗之国言者正相合于此益足见子路言志之所自期者为不诬也   夫子答孟季之问由求者何以异   孟武伯有子路仁乎之问而并及于求夫子荅以由可治赋求可为宰是盖告以二子所宜之职也季康子有仲由可使従政之问而并及于求夫子荅以由也果求也艺是盖告以二子所优之才也苟自常情观之荅武伯仁乎之问则当告以二子所优之才荅康子从政之问则当告以二子所宜之职今圣人之所荅反是其故何耶徐而究之武伯仁乎之问其心盖以圣贤之全徳望诸子而仁岂易言耶圣人将直以仁许之则不免于小吾道方抑之以未仁则又适足以轻诸子故圣人皆各称其所宜之职仁则诿之以不知庶乎二子或得见用于当世也至于季康子従政之问其心盖知二子之可用矣而不过质正于圣人耳圣人又何庸厯厯告以所宜之职哉故止各称其所优之才而于从政乎何有庶乎二子皆得取信于康子也论至此极则圣人之荅问意各有在岂苟云乎哉向使荅武伯以二子所优之才则近于迂荅康子以二子所宜之职则防于赘圣人必不尔也且尝论之他日由求二子之言志由则曰可使有勇求则曰可使足民皆有合于圣人可使治赋可使为宰之论甚矣圣人之善知人也   夫子尝称由求赤三子可使之才矣他日侍坐又发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之问何邪   圣人之于门弟有对其人言者有向他人言者向他人言者告以其材之所优圣人固未始不知之也然对其人言者正欲叩其志之所向以觇他日之所就圣人岂诚不知邪是以由求赤三子之在圣门圣人各以其所可使者言之盖荅孟武伯之问则然也至于他日侍坐乃有何以之问似不知其为人者盖对此三子而问之也圣人之发为是问政将耸其聴而勉其学深望其有造于逺大之域惜也三子不识圣人发问之意而仅随所能以为对由也可使有勇即可使治赋之云求也可使足民即可使为宰之谓赤也愿为小相又即可使与賔客言之事是三子者皆不免仅安于小成而无志于逺大宜乎子路之见哂而求赤二子亦卒非圣人之所与也论至于此则圣人既知而复问者不必疑圣人有所警而门人不之省者良可惜也虽然圣门弟子言语多务实此三子者各言其志证诸夫子可使之论亦可谓得其实矣倘或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亦何益之有夫子荅武伯之问随其才而称其所可为对诸弟子而设问者观其志而觇其所欲为要之称其才之可为者许其所已能也觇其志之欲为者勉其所未至也圣人教人之心无有穷已其所属望于二三子者岂止于治赋为宰与賔客言而已哉   圣人固素有知人之明而必觇其自知之何如故虽其所已知而犹发于问者此也及观三子之言志正与圣人称其所可使者无异防是则圣人平日之知人其许之者若是门弟子之自知而自许者亦若是人己之见适相脗合至此益足证圣人之许人者非过誉门弟子之自许者非过望所言皆得其实又何庸疑圣人之既知而复有问邪   夫子尝称由可治赋及其自称可使有勇则哂之何邪   窃原夫子所以哂之者非哂其不能也盖哂其言之不让耳以子路之才于武事固其所优然于荅问之间正当谦冲退托婉而言之可也乃今辞气失之刚暴哆然以此自任圣人安得不哂之邪当时曾晳尝有何哂之问夫子固明谓其不让厥后门弟子记其言又加以率尔之言率尔云者可见其言之不让明矣他如夫子于求赤二子亦尝许其可使为宰可使与賔客言当此言志之顷二子之所自许亦与夫子之言相脗合然求也言可使足民则终以如其礼乐以俟君子之辞赤也言愿为小相则先以非曰能之愿学焉之语气象雍容圣人又何哂哉朱子集注于哂由之下尝谓夫子葢许其能特哂其不逊此言为得之矣虽然其言不让夫子哂之宜也然其所以言者不徒曰勇且以知方言之是则其勇也葢亦义中之勇非徒勇而已矣论者要未可以夫子之哂少之也   子张问政又问从政所荅何以不同   问政此政也问从政亦此政也政岂有二乎哉要之圣人先荅子张之问政者専为其人言也后荅子张之问从政者泛指其事言也专为其人言者专论守其在我之道泛指其事言者泛论施以及人之方其不同也固宜尝考问政一章置诸齐景公季康子问政之间大抵皆专为其人言也问从政一章直以系诸帝王政事之末尤足证泛指其事言也合而论之先荅问政专为其人言者此必子张初年时事因其资之所失而告以守其在我之道也后荅问从政泛指其事言者此必子张晚年时事因其材之所能而授之施以及人之方也意记者先后之序正此意耳   圣门弟子之所问有详畧故圣人之所荅有繁简论者要不可以异观也顔渊所载子张惟问政而已尧曰所载子张问何如斯可以从政矣然则一问政一问従政固自有详畧之不同是以圣人之荅之也前则荅之以居无倦行以忠而仅举为政之大体后则荅之以尊五美屏四恶而歴举为政之小目合而观之问之畧者荅亦简问之详者答亦繁正所谓小叩小鸣大叩大鸣善待问者如撞钟耳先儒释从政章尝论告问政者多矣未有若此之备也要之圣人非徒告之备也政以其所问有异故不得以不备鲁论一书问政者虽多而问従政者惟此而已宜乎圣人告之为最备也   程子尝论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愚敢谓子张之问从政犹子贡之问为仁所问者异故所荅有不同也   泰伯宪问二章耻也同异   君子之仕也固未始以干禄为心而亦未始无心于得禄特不过以行道为先务道既行则禄自随之耳世有道不得行而苟夫禄者固可耻或有吾道得行之时不能有为而徒徇乎禄无道可行而不得夫禄均之为可耻也   邦无道谷之可耻与夫富且贵焉之耻者盖皆道不得行而苟夫禄者也邦有道谷之为耻者盖指不能有为而徒徇乎禄也邦有道而贫贱之为耻者葢指无道可行而不得乎禄也宪问篇于此两莭皆专指谷而言泰伯篇此两莭又指富贵贫贱而言似皆重在于禄而其大意实以道之行不行为轻重论者但求之朱子集注可知已释宪问篇者曰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而但知食禄皆可耻也释泰伯篇者曰世治而无可行之道世乱而无能守之莭碌碌庸人不足以为士矣可耻之甚也合此二说而论则邦无道不能独善是即世乱而无能守之莭者固已邦有道不能有为其与世治而无可行之道虽有得禄不得禄之殊其为庸碌则一耳夫以邦无道之时得谷而富贵固以不能行道之可耻邦有道之时不能有为而徒食禄无道可行而贫且贱均为不能行其道是又可耻之尤者也二章大防其所耻者本不在得禄与否而皆以不能行道之为耻耳可不戒哉   子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又曰邦有道谷耻也何也   圣人之教学者无往非以得时行道之为心也苟有其道不得其时是固无足责者时既得矣而在我无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固为可耻又或徒知苟禄而不能有为以行其道岂不尤可耻哉   二者皆以邦有道言葢皆可谓得其时者矣然当是时而贫且贱焉是葢在我无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为可耻也邦有道谷者徒知苟禄而不能有为以行其道亦可耻矣大抵邦有道之时在我不足以致夫禄与夫徒知苟禄之为心斯人也均之无道之可行可耻一也故圣人立言之要无非勉学者既得其时必行其道此防一而已矣虽然贫且贱焉之耻犹为庶几邦有道谷之耻深可责焉何则贫且贱焉之耻此不过既得其时而在我无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甘于贫且贱焉而已矣至于邦有道谷之耻是乃既得其时而徒以苟禄为心不能有为以行其道身计得矣如君民何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之甚矣夫子有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此士君子不可以不讲也   夫子有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又曰君子忧道不忧贫此二语葢深戒学者当以行道为务而不当以求禄为心大抵道为重而禄为轻也   邦有道而为贫贱之耻也盖世治而无可行之道故为可耻之甚是耻也非忧贫也忧无道之可行也邦有道谷而亦以为可耻者盖邦有道不能有为而但知食禄故可耻是耻也徒谋食而不谋所以行其道也世之学者倘能一以谋道忧道为心必求在我之尽其道则于邦有道之时自足以致夫禄而亦无苟禄之失二者之耻皆可免矣虽然学者求免于二者之耻将何如亦曰脩其天爵而已矣脩其天爵而人爵従之自无贫且贱焉之耻既得人爵而毋弃其天爵则亦可以免邦有道谷之耻矣学也禄在其中学者不可以不知勉   善人教民两章何以异   教民而可以即戎者仅能使民知义而尽忠君爱上之道为邦而可以胜残去杀者直能使民向化而有迁善逺罪之风其为功效之浅深不言盖可知已然以七年百年计之则歴年少者其功浅歴年多者其效深理固然也苟自教民七年积而至于为邦百年之久则前日之亦可即戎者终亦可胜残去杀矣是则七年而可即戎者非劣百年而可胜残去杀者非优大抵嵗月有逺近故其功效有浅深耳要之教民七年者可一身以致之为邦百年者非继世而成之其可乎是以七年而可即戎者论一时之近功百年而可胜残去杀者论继世之极效不可以槩论也   四书疑莭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疑节>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疑节卷三   元 袁俊翁 撰   论语三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然兴诗立礼成乐之论言诗礼乐而不及书何邪   鲁论一书载圣人言诗礼者固多而言书者亦不少自书云孝乎之外泰伯篇举武王子有乱臣十人之论尧曰篇歴举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施诸政事者无一不本于书是则门人以诗书礼皆雅言者岂欺我哉若曰兴诗立礼成乐之论言诗礼乐而不及书者无他焉诗足以导人之性情礼足以莭人之性情乐又足以养人之性情曰兴曰立曰成皆是就学者切己工夫上说正所以举其效以为学者勉至于书则记前代帝王之政事无与于学者存心养性之方故圣人于此不及言也合而论之门人记诗书礼皆雅言者非虚谈夫子为兴诗立礼成乐之论者二说皆实学初何戾哉况圣门于先王之四教此二章互见而毕备史臣记夫子退而脩诗书礼乐以教弟子岂不信然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教其子何以止及诗礼而不及乐   夫子尝有兴诗立礼成乐之论三者固不可以偏废然夫子之教其子乃止及诗礼而不及乐岂圣人教己之子果有异于教人之子乎吁是不然葢随其学力之所至而告之耳窃考朱子集注谓兴于诗者学之初立于礼者学之中成于乐者学之终即此先后之叙求之则可知矣尝闻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当此之时非惟乐之不及虽礼亦未之及也是以伯鱼举诗礼之说以告陈亢夫子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是则学诗一时也学礼又一时也各随学力所至而后告之也此时之未及于乐为学之工夫次第未至此耳使陈亢之问迟之后来则学乐之问未必不又见于他日独立之顷矣吁陈亢异闻之问疑圣人隂厚其子今谓圣人之庭训乃止诗礼而不及乐又得无疑圣人之薄其子欤要之圣人诲人之心视己之子与人之子一而已矣初何厚薄之有   乐也者学者之终事故以成于乐言之是以圣人教人往往详于诗礼而鲜及于乐不特庭训其子为然也夫子尝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是即兴于诗之説也又曰不知礼无以立是即立于礼之说也至于成于乐自此一语之外无闻焉门人记子所雅言亦止及诗礼而不及乐槩可见已然则圣人之庭训止有学诗学礼之问而不及乐者又何疑哉   论语何以不言春秋   鲁论虽不明以春秋言而所言多发明春秋之事是故鲁论之于春秋非不言也特不明言之也尝观季氏篇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大夫出与夫陪臣执国命而有十世五世三世之说论禄去公室政逮大夫有五世四世之说而且及于三桓子孙防矣即此两章叅诸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本末大畧尽见于此矣况若论齐晋鲁卫诸君臣心术之微躬行之要正与春秋所载之事多互相发且如季氏八佾三家雍彻季氏旅泰山伐颛曳之属皆有闗礼乐征伐之大经陈恒弑君尤为天理人心之大变凡此数莭皆春秋之所不载赖鲁论以补其不及曾谓鲁论果不言春秋乎况夫子尝自谓吾志在春秋又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是则夫子未尝不言春秋特不见之鲁论耳圣人初岂鄙春秋而不言哉   乐正止及雅颂而不及国风何欤   圣人为政莫先正名其正乐盖亦以正名为先也夫颂者宗庙之乐雅者朝廷之乐颂与雅非天子不得用惟小雅则国君通用之乐是以雅颂之乐歌实上下名分所系圣人之正乐安得不以雅颂为先哉当春秋时鲁公之宴武子赋湛露及彤弓武子不辞又不荅赋如晋侯之于穆叔金奏肆夏之三工歌文王之三穆叔弗闻亦不敢及又如三家以雍彻夫子讥其奚取于三家之堂是皆雅颂之失所者矣愚意夫子既正之后当歌雅者用雅当歌颂者用颂雅颂各用其所当用此之谓各得其所也至如国风惟二南及豳风可入乐其他列国皆不正之声非乐歌所当用且国风之乐可用之乡党可用之邦国此乃上下之所通用无与于上下之名分初不待圣人正之可也   思无邪一语夫子果有取于駉诗否乎所谓思者指作诗者之思邪读诗者之思邪   鲁论所载初未始明言其为诗云也安知夫子立论之本意果有取于鲁颂之言乎抑圣人之言偶与鲁颂合乎向使夫子果有取于鲁颂言之则苏氏谓其读诗至此而有会于心防章取义之说得之矣大凡防章防句取义不特左氏传载公卿大夫赋诗者为然也大学中庸二书乃圣门传道之要防而其间所引诗或取一句之义者或取一字之义者皆曷尝原其诗之所由作邪论者固不当泥此为思焉之辞也又或疑此思字果指作诗者之思邪抑指读诗者之思邪窃尝究之自作诗而论善者必为之美恶者必为之刺此作诗者之思无邪也自读诗而论善者必以为法恶者必以为戒此读诗者之思无邪也二说于义皆通但原夫子立论之本防取此一言以蔽诗三百之义则正指作诗者之思是也然后之学者当以吾思之无邪求以会诗人无邪之思则兴于诗也不难矣   五十学易何其与史记系易之年不合   司马公作史记尝易之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先儒释鲁论者又曰尝读他论假作加五十作卒葢加假声相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朱子集注按史记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五十字误无疑也夫为是说者盖皆因其与系易之嵗月不相合故尔要之学易自学易系易自系易学易不过明其理繋易方是着其书初非指系易之谓学先学易而后系易理固然也伊川尝云吾四十以前硏究其义六十以前反覆防绎六十以后著书以夫子生知之圣其积渐固不如此然所谓学亦硏究防绎之谓至于系易是为著书著书则不得谓之学矣   子防讥子夏之门人子夏有君子孰先孰后之论又有圣人有始有卒之论君子于圣人曾有二道哉   前言君子孰先孰后之论者通指圣贤教人上事后言圣人有始有卒之论者专言圣人已分上事此其有君子圣人之别也夫自圣人已分上言之自始及终本末一贯此惟圣人为然非他人所可及也倘自教人之道言之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教以大者逺者非传以近小而不教以逺大虽圣人教人其道亦不外此也要之圣人之有始有卒者以道而论盖与君子之孰先孰后者同此道耳圣人初岂有他道哉特子夏初言教人之道则泛以君子称之葢通上下而言耳至于末论始终之一致则不得不专举圣人称之以见学者之工夫所不可能也子夏之言可谓明且尽矣虽然君子之教人有序学者他日之有进其亦可以至于圣人否乎程子尝谓自洒埽应对上便可到圣人事惟在学者循序而渐进不可中道而或废中庸所谓三知三行虽有异及其成功一也惟学者其自勉   居子之道盖包圣贤在其内圣人则得斯道之大全者也   夫所谓君子之孰先孰后者盖言君子之教人有叙初非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倦教以逺者大者此正所以袪子防末矣无本之惑也所谓圣人之有始有卒者盖对门人小子而言始终一贯惟圣人而后能岂门人小子所敢望者此圣人字初不与君子对称且上既称君子之道下文止称圣人初未始以圣人之道言论者正不必疑其道之有二也要之天下无二道圣人之道即君子之道特圣人乃得斯道之大全者耳   圣人君子固自不同善人有恒相去何如   当时夫子立言于圣人善人有不可得而见之说于君子有恒有得见斯可矣之说味其辞防君子之于圣人有恒之于善人固不敢以相儗然其相去亦皆无大相逺夫子本各就其相近者言之此其有得见斯可矣之说也尝观夫子论圣不曰吾岂敢则曰吾不能至于躬行君子则亦曰吾未之有得是则圣固难至君子亦非易至也曾谓圣人君子之相去为大逺哉再观夫子荅子张问善人之道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释者谓善人质美而未学者也至于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夫子葢深以无恒为学者戒是则善人固不易得而人之能有恒者亦未易得也曾谓善人之与有恒者相去为大逺哉要之以学而言君子虽不可与圣人并列而亦近于圣人者也以质而言有恒虽不得与善人同科而亦近于善人者也论者但究君子之近于圣人则知有恒之近于善人矣合此两莭而通论之有恒之于圣人其髙下固大悬絶然求为圣人之学者亦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于圣人也不然夫子厯举四者之人品何独申言有恒之义为最详邪论者不可不察   既谓之儒矣寜复有小人乎   儒乃学者之称也程子尝曰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谢氏则曰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之间而已朱子集注尝举此二说取之矣按此二说参之鲁论固尝谓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又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程谢二说皆不为无所据者然子夏乃圣门之高弟其失未必至此夫子何遽以是语之邪先儒尝谓圣人为万世立言岂专为子夏设此说固为近厚然当时耑以女言则不得不于子夏本身上求之先儒又谓此必子夏始见时事至其言切问近思仁在其中之说圣人之道有始有卒之说则必不至此矣此说为得其实然可不究厥初以此告子夏者其故何邪要之此章所谓君子小人者正指其器量小大言之耳夫子尝谓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者是已愚想子夏之为人天资檏厚学力笃实规模气象不免拘于浅隘未得以造夫不器之域故夫子语以女当扩而充之求为君子之儒不当浅器狭量而仅为小人之儒是以夫子当日尝戒以见小欲速之而且称之以啇也不及即此二语可以知其器量之为何如矣谢氏尝谓子夏文学虽有余然意其逺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语之以此正是意耳论者未可徒执人己义利之说以致疑子夏之然不然也   子贡子路皆问士何以问同而荅异   子贡善于言语者也言语固不可无其所贵者言行之相顾子路好于刚勇者也刚勇固不可少其所尚者刚柔之相济故子贡之初问初告之以行已而有耻出使而不辱是不徒贵于能言而已子贡问之不辍乃申之以称孝称弟言信行果盖皆笃实自得之事无非勉之以言行之相顾也其荅子路也首告之以切切偲偲怡怡如也皆不可徒尚刚暴之谓又恐其混于所施则兄弟有贼恩之祸朋友有善柔之损故又别而言之无非勉之以刚柔之相济也即二子平日之所长而虑其或有所偏长其善而救其失诚可谓善于问荅者矣不寜惟是二子尝有君子之问荅子贡则曰先行后言荅子路则曰修己以敬盖先行后言所以警其嘐嘐徒言之失脩己以敬所以警其行行过刚之即此而证则其荅二子之问士因其材与失而告之者为益信   荅子贡问士何其以孝弟为士之次   孝弟百行之冠冕虽尧舜之道亦曰孝弟而已矣然而爱亲敬长乃夫人之良知良能其所贵者正在于推广之也孝于亲而忠移于君事兄弟而顺移于长忠顺不失以事其上斯为孝弟之大者矣倘曰止于区区世俗之所谓孝弟则亦岂足为士君子之至行哉今观夫子之言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斯人也殆不过为宗族乡党之所称未能达而为天下国家用以其为士之次岂不宜乎先儒尝谓宗族称孝乡党称弟是守一夫之私行而不能广其固有之良心斯言为得之矣吁后之学者正当因是自勉而推广其孝弟之道切毋诿孝弟为士之次以自怠   甚矣士君子之脩行不可徒足乎已而不能及于人也夫孝弟为百行之冠冕而夫子荅子贡之问士乃以孝弟为士之次之人也徒足乎已而不能及于人耳何以言之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有人于此事亲孝而忠移于君事兄弟而顺移于长忠顺不失以事其上可谓士君子之至行者也倘曰孝弟之行尽于己而不能移之于忠顺则亦未儿为乡人而已矣是以夫子之荅子贡止以宗族称孝乡党称弟言之是特不过见称于宗族乡党之间未能达而为天下用回视行已有耻使不辱命出而有为于世者能无慊乎先儒尝谓宗族乡党皆称孝弟岂不是第一等人然圣人未以为士之至行者仅能使其身无过而无益于人之国不足深贵也斯言得之大学尝曰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士君子不可不以逺大自勉夫子责人以不孙弟又曰当仁不让于师何邪   学者立身行己之间有不可不让者有可不必让者要必因事而制宜可也   责人以幼不孙弟者此乃与人交接之顷所不可不让者也谓当仁不让于师者此乃各尽在我之事所可不必让者也由是推之凡有与于人而两相待者不可不让也凡无求于人而各自尽者可不必让也不必让而过于让者则病于拘不可不让而失于让者则病于放二者胥失之让乎不让适其可而已矣虽然学者之立身行己不可不让者十九可不必让者十一毎事且当以退让为心切毋嘐嘐然借当仁不让之说以自诳不然子贡何以亦曰恶不孙以为勇者   不让云者盖言以仁为己任虽师亦无所逊当勇往而必为之耳夫仁者人之所自有而自为之非夺诸彼而先之也何逊之有当时程子亦虑论者以不让为疑遂谓为仁在己无所与逊者若善名在外不可不逊斯言为两得矣合而论之夫子责之以幼不逊弟者盖责人尽礼之词己与人接不可不孙让者也勉之以当仁不让者盖勉人为己之辞人各自尽可不逊让者也况幼不孙弟一章申之以阙党童子居位并行之说盖皆责人之尽礼也当仁不让一章先之以民之于仁甚于水火之说盖皆勉人之为仁也彼此皆合上下章参防则二章章防之异者为益信   夫子论友子夏子张论交同异何如   圣门师弟子之立论其大防本亦无甚相逺然圣人之言卒归中正而无门弟子之说不免或流于一偏学者不可以不察尝观夫子论友则曰无友不如己者子夏论交则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似即吾夫子之意而子张乃曰异乎吾所闻何欤嗟乎夫子立论不过曰不如己者毋与之友而已初未始以拒人言当时门人记此语者不作禁止之毋而以此无字书之其气象雍容不迫果有毫发拒人之声色乎子夏论可者与之固是已于不可者疎之足矣若曰拒之则害乎交际之道其言不免过于迫狭之甚是岂夫子之意哉子张以为异乎吾所闻固当矣但其所言又不免失于过高之病盖大贤虽无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絶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逺当时子张但欲辟其拒人之论而不自知其言之过审如子张之说或者流于包容无辨亦岂有合于夫子之意哉合而论之子夏之言偏于廹狭子张之言偏于过高惟夫子之言乃得其中正而无圣贤气象不侔于此亦可见已愚详夫子论友之意不如己者无与之友固未截然而拒之亦未始泛然而容之子夏固未得夫子之音心子张亦岂有得于夫子之意哉后之学者欲求交友之道惟当以夫子之言为主可也虽然己择交于人者当以子夏之言为法人纳交于己者当以子张之言为心何则己择交于人者寜过于谨人纳交于己者寜过于寛寛于待人谨于处己二说酌之以取中可也先儒尝谓二子所言各有所偏折以圣人之中道则初学大畧当如子夏之言成徳大畧当如子张之说二者盖亦兼取之矣世之交友固当以夫子一语为主而于人己交际之道要亦请择于斯二者   夫子何以闻韶于齐   窃尝论之陈为虞舜之后闻韶于陈宜也今乃不闻于陈而闻于齐鲁用六代之乐闻韶于鲁宜也今乃不闻于鲁而闻于齐言之诚可疑也然按陈为舜后本有虞韶葢自陈公子完奔齐之后齐故有之此其不闻于陈而闻于齐也鲁用六乐本有虞韶盖自鲁太师挚适齐之后齐故有之此其不闻于鲁而闻于齐也太师挚适齐之论虽有鲁论可据而犹出于后人臆度之辞公子完奔齐之论既有左氏为据而载之汉志为甚明不因乎彼则因乎此二者必居一于此矣且迁史鲁论载夫子在齐正当景公之时参之孟子载齐景公徴招角招之乐则夫子所闻即此是也   夫子何独击磬于卫   子撃磬于卫荷蒉者过其门直曰有心哉击磬乎荷蒉者谓之有心则当时所以击此磬者寜无故邪冉子尝有夫子为卫君之问子路尝有卫君待子而为政之问先儒皆指卫君为出公辄按史记孔子适卫凡再当灵公及出公之时愚想击磬必在出公时也何以言之夫子荅子路为政奚先之问尝有必也正名之说此乃夫子处卫之素志也乐记有云石声磬磬以立辨于此可见其在卫击磬之微意矣当是时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名实紊矣故孔子至卫汲汲然以正名为先此其撃磬之顷深取其声之立辨欲借此以示名分之辨耳鲁论冉有子路之问则知夫子在卫之时因鲁论必先正名之说则知夫子处卫之志及观乐记磬以立辨之说则知夫子在卫击磬之由乐记之谓立辨鲁论之谓正名其意义正相合也   货欲见而不见弗扰召而欲往何欤   圣人固不轻于殉人而亦不峻于拒人惟审其宜而已苟自常情观之货欲见而不见是不免拒人之峻也弗扰召而欲往是不免徇人之轻也岂知圣人之行事则不然夫以货与弗扰本均为鲁国强僣之陪臣然使其诚心果有慕于圣道则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也特货之欲见者欲见而未有愿见之实弗扰则致礼而来召矣此货之诚心有未至而弗扰则已出其诚心故圣人于货则不见于弗扰则欲往者此耳然而弗扰之召欲往而卒不往者知其人之必不能改也至于货矙亡而归豚礼宜往拜然其诚心竟何在哉此夫子不得已而往焉竟遇诸涂而止虽见犹勿见也究而论之货欲见而不见卒不免于往拜是乃不轻于徇人之中而有不峻于拒人者存弗扰召而欲往乃卒至于不往是又不峻于拒人之中而有不轻于徇人者在甚哉圣人之行事惟审其宜而已不然何以曰仲尼不为己甚   互乡童子见则与其进孺悲欲见则辞以疾何也   圣人固不峻于絶人而亦不轻以与人惟尽其情而已苟自常情观之孰不曰互乡之童子与其进是不免为人之轻也孺悲之欲见辞以疾是不免絶人之峻也岂知圣人之教人则不然夫以互乡之童本难为言然洁己而来则其慕道之心亦诚矣诱而进之安知不可长其善而救其失哉此夫子之与其进也孺悲之欲见者意其欲见而未尝见姑使将命者以道其意则其诚心犹有所未至此夫子之辞以疾也然而互乡之童虽见矣与其洁不保其往与其进不与其退葢亦未始深许其全善特以是心至斯受之耳孺悲之将命者虽辞以疾及其出则鼓瑟而使之闻使知其为不屑之教诲虽未见犹见也究而论之互乡虽见而不尽与之是乃不峻于拒人之中而有不轻于与人者存孺悲未见而使之闻歌是乃不轻于与人之中而有不峻于絶人者在甚哉圣人之教人惟尽其情而已矣不然何以曰吾未尝无诲焉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又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何也   观人之法不可不尚乎言用人之法不可徒尚乎言何则因言以观人者兼善与恶而观之也因言以用人者专取其善而用之矣兼善与恶而观之者闻其言善则知其人之为正闻其言恶则知其人之为邪此所以观人之术不可不尚乎言也专取其善而用之者其言虽善未知其行之何如要当审其言行相顾而后可此所以用人之法不可徒尚乎言也   吁君子不以言举人者用人之法也不知言无以知人者观人之术也观人之术不可不尚乎言此所谓不知言无以知人也用人之法不可徒尚乎言此所谓君子不以言举人也要之易系有云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此可谓因言观人之法鲁论有云有言者不必有徳此又可谓因言用人之戒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知也又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何欤   鲁论有曰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又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此两章正与病无能不病不知语意相合皆所以欲求其实也至若疾没世而名不称者乍防似与上章相背熟玩则正与上章相发何则有实斯有名名不称则无其实可知已故君子以此为疾者非疾无名也疾无实也言外之意学者不可不察当时鲁论于此两章之下又继之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先儒尝谓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也虽疾没世而名不称然所以求者亦反求诸己而已三者文不相蒙而义实相足亦记言者之音心论至此极则圣人立言之防固昭如也记言者岂苟云乎哉子曰人不知而不愠又曰莫我知也夫何耶   观圣人立言之防或直其辞以示学者之劝或反其辞以发学者之问辞虽异而防实同也尝考鲁论垂训为己为人所以为古今学者之殊求己求人所以为君子小人之别以是知圣人教人大抵只是为己而已故学而篇首以不知不愠为学者勉自是有不患不知之说有不患莫知之说又有不病不知之说曰不患曰不病正与不愠同一防是固圣人切切于为己之学屡言而不止也然宪问篇记夫子之言乃曰莫我知也夫似圣人亦不免于求知矣徐而究之夫子本以不怨不尤语子贡乃先以莫知一语发其问待其有何为莫知之疑然后告以不怨不尤之说不怨不尤乃不知不愠之极功圣人果有毫髪求知于人之心乎要之不知不愠一语乃直其辞以示学者之劝莫我知夫一语乃反其辞以发学者之问辞虽异而防实同均之使人为己之学耳   子曰不怨天又曰知我者其天乎夫既以不得于天而不怨天寜复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妙哉   圣人托言而曰天有自释之辞有自信之辞凡曰天者皆出于圣人不得已之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