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集 - 第 43 页/共 65 页
有一日斋后,忽然有一个僧来,具威仪,便上法堂参师。师问:“昨夜在什摩处?”对曰:“在山下。”师曰:“吃饭也未?”对曰:“未吃饭。”师曰:“去库头觅吃饭。”其僧应略,便去库头。当时百丈造典座,却自个分饭与他供养。其僧吃饭了便去。百丈上法堂。师问:“适来有一个僧未得吃饭,汝供养得摩?”对曰:“供养了。”师曰:“汝向后无量大福德人。”对曰:“和尚作摩生与摩说?”师曰:“此是辟支弗僧,所以与摩说。”进问:“和尚是凡人,作摩生受他辟支弗礼?”师云:“神通变化则得。若是说一句佛法,他不如老僧。”
师有一日上禅床,才与摩坐便氵夷唾。侍者便问:“和尚适来因什摩氵夷唾?”师云:“老僧在这里坐,山河大地,森萝万像,总在这里,所以嫌他,与摩唾。”侍者云:“此是好事。和尚为什摩却嫌?”师云:“于汝则好,于我则嫌。”侍者云:“此是什摩人境界?”师云:“此是菩萨人境界。”后鼓山举此因缘云:“古人则与摩。是你诸人,菩萨境界尚未得,又故则嫌他菩萨。虽则是嫌,但以先证得菩萨之位,后嫌也嫌。老僧未解得菩萨之位,作摩生嫌他这个事?”
有西川黄三郎,教两个兒子投马祖出家。有一年,却归屋里,大人才见两僧,生佛一般礼拜,云:“古人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是你两个僧便是某甲朋友,成持老人。”曰:“大人虽则年老,若有此心,有什摩难?”大人欢喜,从此便居士,相共男僧,便到马祖处,其僧具陈来旨,大师便上法堂。黄三郎到法堂前,师曰:“咄!西川黄三郎岂不是?”对曰:“不敢。”师曰:“从西川到这里,黄三郎如今在西川?在洪州?”云:“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师曰:“年几?”云:“八十五。”“虽则与摩,算什摩年岁?”云:“若不遇和尚,虚过一生;见师后,如刀划空。”师曰:“若实如此,随处任真。”
黄三郎有一日到大安寺庙下便啼哭,亮座主问:“有什摩事啼哭?”三郎曰:“啼哭座主。”座主云:“哭某等作摩?”三郎曰:“还闻道黄三郎投马祖出家,才蒙指示便契合,汝等座主说葛藤作什摩?”座主从此发心,便到开元寺。门士报大师曰:“大安寺亮座主来,欲得参大师,兼问佛法。”大师便升座。座主未参大师,大师问:“见说座主讲得六十本经论,是不?”对云:“不敢。”师云:“作摩生讲?”对云:“以心讲。”师云:“未解讲得经论在。”座主云:”作摩生?”云:“心如工技兒,意如和技者,争解讲得经论在?”座主云:“心既讲不得,将虚空还讲得摩?”师云:“虚空却讲得。”座主不在意,便出。才下阶大悟,回来礼谢。师云:“钝根阿师,礼拜作什摩?”亮座主起来,雨/脉雨/沐汗流。昼夜六日,在大师身边侍立。后谘白云:“某甲离和尚左右,自看省路修行。唯愿和尚久住世间,广度群生,伏惟珍重。”座主归寺,告众云:“某甲一生功夫,将谓无人过得。今日之下,被马大师可啧,直得情尽。”便散却学徒。一入西山,更无消息。座主偈曰:
三十年来作饿鬼,如今始得复人身。
青山自有孤云伴,童子从他事别人。
漳南拈问僧:“虚空讲经,什摩人为听众?”对云:“适来暂随喜去来。”漳南云:“是什摩义?”云:“若是别人,便教收取。”漳南曰:“汝也是把火之意。”师上堂良久,百丈收却面前席,师便下堂。
问:“如何是佛法旨趣?”师云:“正是你放身命处。”问:“请和尚离四句绝百非,直指西来意,不烦多说。”师云:“我今日无心情,不能为汝说。汝去西堂,问取智藏。”其僧去西堂,具陈前问。西堂云:“汝何不问和尚?”僧云:“和尚教某甲来问上座。”西堂便以手点头,云:“我今日可杀头痛,不能为汝说,汝去问取海师兄。”其僧又去百丈,乃陈前问。百丈云:“某甲到这里却不会。”其僧却里似师,师云:“藏头白,海头黑。”师遣人送书到先径山钦和尚处,书中只画圆相。径山才见,以笔于圆相中与一划。有人举似忠国师,忠国师云:“钦师又被马师惑。”有人于师前作四划,上一划长,下三划短,云:“不得道一长,不得道三短,离此四句外,请师答某甲。”师乃作一划,云:“不得道长,不得道短,答汝了也。”忠国师闻举,别答云:“何不问某甲?”
有座主问师:“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座主传持何法?”对曰:“讲得四十本经论。”师云:“莫是师子兒不?”座主云:“不敢。”师作嘘嘘声。座主云:“此亦是法。”师云:“是什摩法?”对云:“师子出窟法。”师乃嘿然。座主云:“此亦是法。”师云:“是什摩法?”对云:“师子在窟法。”师云:“不出不入,是什摩法?”座主无对,遂辞出门。师召云:“座主。”座主应喏,师云:“是什摩?”座主无对,师呵云:“这钝根阿师!”后百丈代云:“见摩?”师问僧:“从什摩处来?”对云:“从淮南来。”师云:“东湖水满也未?”对云:“未。”师云:“如许多时雨,水尚未满!”道吾云:“满也。”云岩云:“湛湛底。”洞山云:“什摩劫中曾欠少来?”
师明晨迁化,今日晚际,院主问:“和尚四体违和,近日如何?”师曰:“日面佛,月面佛。”
汾州和尚为座主时,讲四十二本经论,来问师:“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未审宗门中意旨如何?”师乃顾示云:“左右人多,且去。”汾州出门,脚才跨门阆,师召座主,汾州回头应喏。师云:“是什摩?”汾州当时便省,遂礼拜,起来,云:“某甲讲四十二本经论,将谓无人过得。今日若不遇和尚,洎合空过一生。”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百丈竖起拂子对。师云:“只这个?为当别更有?”百丈抛下拂子。僧拈问石门:“一语之中便占马大师两意,请和尚道。”石门拈起拂子,云:“寻常抑不得已。”
大师下亲承弟子总八十八人出现于世,及隐道者莫知其数。大师志性慈愍,容相瑰奇,足下二轮,颈有三约。说法住世四十余年,玄徒千有余众。师贞元四年戊辰岁二月一日迁化,塔在泐潭宝峰山,敕谥大寂禅师大庄严之塔。裴相书额,左承相护得兴撰碑文,净修禅师颂曰:
马师道一,行全金石。
梧本超然,寻枝劳役。
久定身心,一时抛掷。
大化南昌,寒松千尺。
祖堂卷十四 大珠
大珠和尚嗣马大师,在越州。师讳慧海,建州人也。
师谓众曰:“汝心是佛,不用将佛求佛。汝心是法,不用将法求法。佛法和合为僧体,唤作一体三宝。经云:‘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身口意业清净,名为佛出世。三业不净,名为佛灭度。喻如嗔时无喜,喜时无嗔。唯是一心,用无二体。本智法津尔,无漏现前。如蛇化为龙,不改其鳞。众生回心作佛,不改其面。性本清净,不待修成。有证有求,即同增上慢。真空无滞,应用无时。无始无终,利根先悟。用无等等,即是阿耨菩提。性无形相,即是微妙色身。无相即是实相,性体本空,则是无边法身。万行庄严具,即是功德法身,即是万化之本。随处立名,智用无尽,即是无尽藏。能生万法,是大法藏。具一切智,是智慧藏。万法同如,是如来藏。经云:‘如来者,则诸法如义。’一切世间生灭法,无有一法不归如。”
有王长史问:“法师、律师、禅师,阿那个最胜?”师云:“法师者,居师子座。泻县河之辩,对稠人匡众。启凿玄关,开般若之妙门,等三轮之空际,若非龙象蹴踏,安敢当人?律师者,启毗尼之法藏,名利双行,持犯开遮,威仪作则。叠三翻之羯摩,作四果之初因,若非宿德白眉,安敢造次?禅师者,扬其枢要,直了心源,出没卷舒,纵横应物,咸均事理。顿见如来,拔生死之深根,得现前之三昧。若不安禅静虑,到者里总须茫然。”
有座主问:“某甲拟问禅师义,得不?”师曰:“清潭月影,任意撮摩。”“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座主茫然。却问:“禅师说何法度人?”师云:“未曾有法。”座主云:“禅师浑如此。”
师却问:“法师说何法?”对云:“讲《金刚经》二十余座。”师曰:“《金刚经》是谁说?”对云:“禅师。”“岂不知是佛说?”师云:“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能解我所说义。若言经不是佛说,即为谤经。离此之外,为老僧说。”法师无对。
师云:“其义且置。经云:‘若以二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即是如来。’又云:‘若以色见我’,乃至‘不能见如来。’经且置,待小时徵大德,且道那个是如来?”对云:“到这里却迷去。”师呵云:“讲经二十余座,浑不识如来。”师云:“如来者则诸法如义,大德那得不知?”法师云:“若如是,则一切皆如。”师云:“未是未是。”师云:“经作此说,那得不是?”师云:“法师如不?”对云:“如。”师云:“木石如不?”对曰:“如。”师又云:“汝木石如不?”对曰:“无二如。”师云:“与摩则大德共草木何别?”法师无对。乃叹曰:“此上人极难酬对。”
时有俗官问:“法师何故不信禅法?”师云:“名相易解,至理难见。”有行者问:“即心即佛,那个是佛?”师云:“汝疑那个不是?指出看。”行者无对。师云:“达则遍境是,不悟则永乖疏。”
华严座主数人问:“禅师何不许‘青青翠竹是法身,郁郁黄花是般若’?”师曰:“法身无像,对翠竹以成形;般若无知,对黄花而现相。非彼黄花翠竹,而有般若法身乎?经云:‘佛真法身犹若虚空,应物现形,如水中月。黄花若是般若,般若则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还同应物不?”大德数人,杜口无言。
祖堂卷十四 百丈政
百丈政和尚嗣马大师,在江西。未睹行录,不决化缘始终。
师向僧道:“汝与我开田了,为汝说大义。”僧云:“开田了,请师说大义。”师乃展开两手。
有老清见日影透过窗,问:“为复窗就日,为复日就窗?”师云:“长老房内有客,且归去好。”
祖堂卷十四 杉山
杉山和尚嗣马大师,在池州。师讳智坚,未睹实录,不决化缘始终。
云岩见月,问师:“太好月。”师云:“还照也无?”云岩低却头。
师在南泉,造第一座。南泉收生次,云:“生。”师云:“无生。”泉云:“无生犹是末。”南泉行五六步,师召云:“长老。”南泉回头云:“作摩?”师云:“莫道是末。”
后有人拈问顺德:“南泉道‘生’意作摩生?”顺德云:“急水行舟。”杉山道:“无生意作摩生?”德云:“风若不来,树亦不动。”“无生犹是末意作摩生?”德云:“磨锋捺刃,汝且作摩生回避?”“唤南泉意作摩生?”德云:“要举胜今。”“别旋行持,南泉回头意作摩生?”德云:“象王回旋,师子曩呻。”“莫道是未意作摩生?”德云:“妙个出身,古今罕有。”
安国拈问明上座:“古人当无生,不当无生?”对曰:“不当无生。”安国云:“杉山意作摩生?”明上座无对。明真大师代云:“汝试举看。”
师与南泉向火次,南泉问师:“不用指东指西,本分事直下道将来。”师便把火箸放下。南泉云:“饶你与摩,犹较王老师一线道。”南泉又问赵州,赵州以手作圆相,中心一点。泉云:“饶你与摩,犹较王老师一线道。”
云门闻举云:“南泉只是步步登高,不解空里放下。”问:“如何是本来身?”师云:“举世不相似。”师提起蕨菜,问南泉:“这个太好供善。”南泉云:“非但这个,百味珍羞,他亦不顾。”师云:“虽然如此,个个总须偿[尝]他始得。”
祖堂卷十四 茗溪
茗溪和尚嗣马大师。未睹行录,不决化缘始终。
问:“如何是修行路?”师云:“好个阿师,莫作客。”僧云:“毕竟如何?”师云:“安置则不敢。”
师有时云:“吾有大病,非世所医。”有人问先曹山:“古人有言:‘吾有大病,非世所医。’未审唤作什摩病?”曹山云:“攒簇不得底病。”僧云:“一切众生,还有此病也无?”曹山云:“人人尽有。”僧云:“一切众生,为什摩不病?”山云:“众生若病,则非众生。”僧云:“和尚还有此病也无?”山云:“正觅起处不可得。”僧云:“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山云:“有。”进曰:“既有,为什摩不病?”山云:“为伊惺惺。”
问:“如何是正修行路?”师云:“涅盘后有。”僧云:“如何是涅盘后有?”师云:“无洗面。”僧云:“学人不会。”师云:“无面可洗。”
祖堂卷十四 石巩
石巩和尚嗣马大师,在抚州。师讳慧藏。
未出家时,趁鹿从马大师庵前过,问和尚:“还见我鹿过摩?”马大师云:“汝是什摩人?”对云:“我是猎兒。”马师云:“汝解射不?”对云:“解射。”’马师云:“一箭射几个?”对曰:“一箭射一个。”马师云:“汝浑不解射。”进曰:“和尚莫是解射不?”马师云:“我解射。”进曰:“一箭射几个?”师云:“一箭射一群。”师云:“彼此生命,何得射他?”师云:“汝既知如此,何不自射?”师曰:“若教某甲自射,无下手处。”师云:“者汉无明烦恼一时顿消。”师当时拗折弓箭,将刀截发,投师出家。
师后因一日在厨作务次,马师问:“作什摩?”对云:“牧牛。”马师曰:“作摩生牧?”对曰:“一回入草去,便把鼻孔拽来。”马师云:“子真牧牛。”
师问西堂:“你还解捉得虚空摩?”西堂云:“捉得。”师云:“作摩生捉?”西堂以手捉虚空势。”师云:“与摩作摩生捉得虚空?”西堂却问师:“作摩生捉?”师便把西堂鼻孔拽著。西堂作忍痛声云:“太杀拽人鼻孔,直得脱去!”师曰:“直须与摩捉他虚空始得。”
有时僧参次,师云:“适来什摩处去来?”对云:“在。”师曰:“在什摩处?”僧弹指而对。有僧礼拜师,师云:“从什摩处来?”对曰:“某处来。”师云:“还将得那个来摩?”对云:“将得来。”师云:“在什摩处?”僧弹指两三下。
三平和尚参师,师架起弓箭,叫云:“看箭!”三平擗开胸受。师便抛下弓箭云:“三十年在者里,今日射得半个圣人。”三平住持后云:“登时将谓得便宜,如今看却输便宜。”
石门拈问明真:“作摩生道即得免被唤作半个圣人?”明真便喝云:“这野狐精!”石门云:“委得也,莫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