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 - 第 42 页/共 197 页
长髭旷禅师法嗣石室善道禅师潭州石室善道禅师作沙弥时,长髭遣令受戒,谓之曰:“汝回日须到石头和尚处礼拜。”
师受戒后,乃参石头。一日随头游山次,头曰:“汝与我斫却面前树子,免碍我。”师曰:“不将刀来。”
头乃抽刀倒与,师曰:“何不过那头来?”头曰:“你用那头作甚么?”师即大悟,便归长髭。髭问:“汝到石头否?”
师曰:“到即到,祇是不通号。”髭曰:“从谁受戒?”师曰:“不依他。”髭曰:“在彼即恁么,来我这里作么生?”
师曰:“不违背。”髭曰:“太忉忉生!”师曰:“舌头未曾点著在。”髭喝曰:“沙弥出去!”师便出。髭曰:
“争得不遇于人。”师寻值沙汰,乃作行者,居于石室。每见僧,便竖起杖子曰:“三世诸佛,尽由这个。”
对者少得冥契。长沙闻,乃曰:“我若见即令放下拄杖,别通个消息。”三圣将此语祇对,被师认破是长沙语。
杏山闻三圣失机,乃亲到石室。师见杏山,僧众相随,潜入碓坊碓米。杏曰:
“行者接待不易,贫道难消。”师曰:“开心碗子盛将来,无盖盘子合取去。说甚么难消。”杏便休。仰山问:
“佛之与道,相去几何?”师曰:“道如展手,佛似握拳。”曰:“毕竟如何的当,可信可依。”师以手拨空三下曰:
“无恁么事,无恁么事。”曰:“还假看教否?”师曰:“三乘十二分教是分外事。
若与他作对,即是心境两法,能所双行,便有种种见解,亦是狂慧,未足为道。若不与他作对,一事也无。所以祖师道“本来无一物。”
汝不见小儿出胎时,可道我解看教、不解看教?当恁么时,亦不知有佛性义、无佛性义。
及至长大,便学种种知解出来,便道我能我解,不知总是客尘烦恼。
十六行中,婴儿行为最哆哆和和时,喻学道之人离分别取舍心,故赞叹婴儿,可况喻取之。若谓婴儿是道,今时人错会。”师一夕与仰山玩月,山问:
“这个月尖时,圆相甚么处去?圆时,尖相又甚么处去?”师曰:“尖时圆相隐,圆时尖相在。”﹝云岩云:
“尖时圆相在,圆时无尖相”。道吾云:“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仰山辞,师送出门。乃召曰:“阇黎!”山应诺。师曰:
“莫一向去,却回这边来。”僧问:“曾到五台否?”师曰:“曾到。”曰:“还见文殊么?”师曰:“见。”曰:“文殊向行者道甚么?”
师曰:“文殊道,你生身父母在深草里。”
青原下四世道吾智禅师法嗣石霜庆诸禅师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庐陵新淦陈氏子。
依洪井西山绍銮禅师落发,诣洛下学毗尼教,虽知听制,终为渐宗。回抵沩山,为米头。一日筛米次,沩曰:“施主物,莫抛撒。”师曰:“不抛撒。”
沩于地上拾得一粒曰:“汝道不抛撒,这个是甚么?”师无对。沩又曰:“莫轻这一粒,百千粒尽从这一粒生。”师曰:
“百千粒从这一粒生,未审这一粒从甚么处生?”沩呵呵大笑,归方丈。沩至晚,上堂曰:“大众!
米里有虫,诸人好看。”后参道吾,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吾唤沙弥,弥应诺。吾曰:“添净瓶水著。”良久却问师:
“汝适来问甚么?”师拟举,吾便起去。师于此有省。吾将顺世,垂语曰:
“我心中有一物,久而为患,谁能为我除之?”师曰:“心物俱非,除之益患。”吾曰:“贤哉!贤哉!”师后避世,混俗于长沙浏阳陶家坊。
朝游夕处,人莫能识。后因僧自洞山来,师问:“和尚有何言句示徒?”曰:“解夏上堂云:
“秋初夏末,兄弟或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良久曰:“祇如万里无寸草处作么生去?””师曰:“有人下语否?”
曰:“无。”师曰:“何不道:“出门便是草”?”僧回,举似洞山。山曰:“此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语。”
因兹囊锥始露,果熟香飘,众命住持。上堂:“汝等诸人自有本分事,不用驰求,无你是非处,无你咬嚼处。
一代时教,整理时人脚手。凡有其由,皆落今时,直至法身非身,此是教家极则。
我辈沙门全无肯路,若分则差,不分则坐著泥水,但由心意妄说见闻。”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空中一片石。”僧礼拜。
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赖汝不会,若会即打破汝头。”问:“如何是和尚本分事?”师曰:
“石头还汗出么?”问:“到这里,为甚么却道不得。”师曰:“脚底著口。”问:“真身还出世也无?”师曰:“不出世。”
曰:“争柰真身何!”师曰:“琉璃瓶子口。”问:“如何是和尚深深处?”师曰:“无须锁子两头摇。”
师在方丈内,僧在窗外问:“咫尺之间为甚么不睹师颜?”师曰:“遍界不曾藏。”僧举问雪峰:
“遍界不曾藏,意旨如何?”峰曰:“甚么处不是石霜。”师闻曰:“这老汉著甚么死急!”峰闻曰:“老僧罪过。”﹝东禅齐云:
“祇如雪峰是会石霜意不会石霜意?若会,他为甚么道死急。若不会,雪峰作么不会?然法且无异,奈以师承不同,解之差别。他云:
“遍界不曾藏。”也须曾学来始得会,乱说即不可。”
﹞裴相公来,师拈起裴笏问:“在天子手中为圭,在官人手中为笏,在老僧手中且道唤作甚么?”
裴无对,师乃留下笏。示众初机:未觏大事,先须识取头,其尾自至。疏山仁参,问:“如何是头?”师曰:
“直须知有。”曰:“如何是尾?”师曰:“尽却今时。”曰:“有头无尾时如何?”师曰:“吐得黄金堪作甚么?”曰:
“有尾无头时如何?”师曰:“犹有依倚在。”曰:“直得头尾相称时如何?”师曰:
“渠不作个解,会亦未许渠在。”僧辞,师问:“船去陆去?”曰:“遇船即船,遇陆即陆。”师曰:“我道半途稍难。”僧无对。僧问:
“三千里外,远闻石霜有个不顾。”师曰:“是。”曰:“祇如万象历然,是顾不顾?”师曰:“我道不惊众。”曰:
“不惊众是与万象合,如何是不顾?”师曰:“遍界不曾藏。”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乃咬齿示之。
僧不会,后问九峰曰:“先师咬齿,意旨如何?”峰曰:“我宁可截舌,不犯国讳。”又问云盖,盖曰:
“我与先师有甚么冤仇?”问僧:“近离甚处?”曰:“审道。”师于面前画一画曰:“汝刺脚与么来,还审得这个么?”曰:
“审不得。”师曰:“汝衲衣与么厚,为甚却审这个不得?”曰:“某甲衲衣虽厚,争柰审这个不得。”师曰:
“与么,则七佛出世也救你不得。”曰:“说甚七佛,千佛出世也救某甲不得。”师曰:“太懵懂生!”曰:
“争柰!”师曰:“参堂去。”僧曰:“喏!喏!”问:“童子不坐白云床时如何?”师曰:“不打水,鱼自惊。”洞山问:
“向前一个童子甚了事,如今向甚处去也?”师曰:“火焰上泊不得,却归清凉世界去也。”问:
“佛性如虚空,是否?”师曰:“卧时即有,坐时即无。”问:“忘收一足时如何?”师曰:“不共汝同盘。”问:
“风生浪起时如何?”师曰:“湖南城里太煞闹。有人不肯过江西。”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落花随水去。”曰:
“意旨如何?”师曰:“修竹引风来。”问:“如何是尘劫来事?”师曰:“冬天则有,夏天则无。”
师颂洞山五位王子。诞生曰:“天然贵本非功,德合乾坤育势隆。始末一朝无杂种,分宫六宅不他宗。
上和下睦阴阳顺,共气连枝器量同。欲识诞生王子父,鹤冲霄汉出银笼。”朝生曰:
“苦学论情世莫群,出来凡事已超伦。诗成五字三冬雪,笔落分毫四海云。万卷积功彰圣代,一心忠孝辅明君。
盐梅不是生知得,金榜何劳显至勋。”末生曰:“久栖岩壑用工夫,草榻柴扉守志孤。十截见闻心自委,一身冬夏衣缣无。
澄凝含笑三秋思,清苦高名上哲图。业就高科酬志极,比来臣相不当途。”化生曰:
“傍分帝位为传持,万里山河布政威。红影日轮凝下界,碧油风冷暑炎时。高低岂废尊卑奉?玉裤苏途远近知。
妙印手持烟塞静,当阳那肯露纤机。”内生曰:“九重密处复何宣,挂弊由来显妙传。
秪奉一人天地贵,从他诸道自分权。紫罗帐合君臣隔,黄阁帘垂禁制全。为汝方隅宫属恋,遂将黄叶止啼钱。”
师居石霜山二十年间,学众有长坐不卧,屹若株杌,天下谓之枯木众也。唐僖宗闻师道誉,赐紫衣,师牢辞不受。
光启四年示疾告寂,葬于院之西北隅,谥普会大师。
渐源仲兴禅师潭州渐源仲兴禅师,在道吾为侍者。因过茶与吾,吾提起盏曰:“是邪是正?”师叉手近前,目视吾。
吾曰:“邪则总邪,正则总正。”师曰:“某甲不恁么道。”吾曰:“汝作么生?”师夺盏子提起曰:
“是邪是正?”吾曰:“汝不虚为吾侍者。”师便礼拜。一日,侍吾往檀越家吊慰,师拊棺曰:“生邪死邪?”吾曰:
“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师曰:“为甚么不道。”吾曰:“不道。不道。”归至中路,师曰:
“和尚今日须与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也。”吾曰:“打即任打,道即不道。”师便打。吾归院曰:
“汝宜离此去,恐知事得知,不便。”师乃礼辞,隐于村院。经三年后,忽闻童子念观音经,至“应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现比丘身”
,忽然大省。遂焚香遥礼曰:“信知先师遗言,终不虚发。自是我不会,却怨先师。
先师既没,唯石霜是嫡嗣,必为证明。”乃造石霜,霜见便问:“离道吾后到甚处来?”师曰:“祇在村院寄足。”霜曰:
“前来打先师因缘会也未?”师起身进前曰:“却请和尚道一转语。”霜曰:“不见道,生也不道,死也不道。”
师乃述在村院得底因缘。遂礼拜石霜,设斋忏悔。他日,持锹复到石霜,于法堂上从东过西,从西过东。
霜曰:“作么?”师曰:“觅先师灵骨。”霜曰:“洪波浩渺,白浪滔天。觅甚先师灵骨?”师曰:“正好著力。”
霜曰:“这里针劄不入,著甚么力。”源持锹肩上便出。﹝太原孚上座代云:“先师灵骨犹在。”
﹞师后住渐源,一日在纸帐内坐,有僧来拨开帐曰:“不审。”师以目视之。良久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七佛已前事,为甚么不会?”僧举似石霜,霜曰:“如人解射,箭不虚发。”一日,宝盖和尚来访,师便卷起帘子,在方丈内坐。
盖一见乃下却帘,便归客位。师令侍者传语:“长老远来不易,犹隔津在。”盖擒住侍者,与一掌。者曰:
“不用打某甲,有堂头和尚在。”盖曰:“为有堂头老汉,所以打你。”者回举似师,师曰:“犹隔津在。”
渌清禅师渌清禅师,僧问:“不落道吾机,请师道。”师曰:“庭前红苋树,生叶不生华。”僧良久,师曰:“会么?”
曰:“不会。”师曰:“正是道吾机,因甚么不会?”僧礼拜,师打曰:“须是老僧打你始得。”问:
“如何是无相?”师曰:“山青水绿。”僧参,师以目视之。僧曰:“是个机关,于某甲分上用不著。”师弹指三下。
僧绕禅床一匝,依位立。师曰:“参堂去。”僧始出。师便喝,僧却以目视之。师曰:“灼然用不著。”
僧礼拜云岩晟禅师法嗣杏山鉴洪禅师涿州杏山鉴洪禅师,临济问:“如何是露地白牛?”师曰:“吽吽!”济曰:“哑却杏山口。”师曰:
“老兄作么生?”济曰:“这畜生!”师便休。示灭后茶毗,收五色舍利建塔。
神山僧密禅师潭州神山僧密禅师,师在南泉打罗次,泉问:“作甚么?”师曰:“打罗。”曰:“手打脚打?”师曰:
“却请和尚道。”泉曰:“分明记取。向后遇明眼作家,但恁么举似。”﹝云岩代云:“无手脚者始解打。”
﹞师与洞山渡水,山曰:“莫错下脚。”师曰:“错即过不得也。”山曰:“不错底事作么生?”师曰:“共长老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