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林宝训顺朱 - 第 2 页/共 7 页

晦堂心和尚参月公晦于宝峰。公晦洞明楞严深旨。海上独步。晦堂每闻一句一字。如获至宝。喜不自胜。衲子中间有窃议者。晦堂闻之曰。扣彼所长。砺我所短。吾何慊焉。英邵武曰。晦堂师兄。道学为禅衲所宗。犹以尊德自胜为强。以未见未闻为媿。使丛林自广而狭於人者。有所矜式。岂小补哉。   楞严梵语。此翻为究竟坚固。扣取也。砺磨也。有增益的意思。慊恨也。含有无媿无欠的意。英邵武名洪英。黄龙惠南之嗣也。强健也。矜敬也。式法也。记晦堂心和尚参公晦于宝峰。公晦原深通教典。洞彻明白楞严经中深奥旨趣。海上一带丛林中知识。无有能企及他者。望公晦。犹天上人焉。晦堂每闻一句。如得三千大千世界满中珍宝。每闻一字。如获转轮王位一般。欣喜之极。衲僧之中。闲有私地里议论。他已是超群越众得地的人。不当屈从余。益我不足。吾有何欠少焉。英邵武闻。而赞美之曰。晦堂师兄。见道稳当。学业亲楚。已为禅人所宗仰。犹更以人之行德。自胜为勉力。以未无所不见无所不闻。为愧怍。岂无谓欤。正是使丛林中张我慢幢。回贡高盖。而狭小不足于人者。有所敬法。其有补益于法门。甚大矣。后学可以为法也。   晦堂曰。住持之要。当取其远大者。略其近小者。事固未决。宜谘询於老成之人。尚疑矣。更扣问於识者。纵有未尽。亦不致甚矣。其或主者。好逞私心。专自取与。一旦遭小人所谋。罪将谁归。故曰。谋在多。断在独。谋之在多。可以观利害之极致。断之在我。可以定丛林之是非。   晦堂与草堂书说。住持法道大纲。要须是取可与丛林作千百年眼目。与后学蠲无量劫烦恼。如此这样远大者。略其眼下没要紧琐末之事。如此近小者。或有当为之事。固蔽暗昧。未能决断。宜谘扣询问于老成练达之士。或犹有疑惑而不审谛。更扣问于博识君子。设使犹有所未尽。亦不差弛太过矣。其或为主者。好矜己逞能。偏私任意一味。自己专主。不听人谏。取也由己。与也由己。忽尔一朝为小人。伺其缝罅。是自取其罪也。将谁归耶。故曰。谋一切事。必定要在多众中。须知有识者。断一切事。必我自主。择其善者而从。谋事必竟要多者何。可以观察远近利害得失之极理也。剖事必竟要我者何。可以定夺阖寺丛林长稚之是非也。   晦堂不赴沩山请。延平陈莹中移书勉之曰。古人住持无职事。选有德者居之。当是任者。必将以斯道觉斯民。终不以势位声利为之变。今学者大道未明。各趋异学。流入名相。遂为声色所动。贤不肖杂糅。不可别白。正宜老成者。恻隐存心之时。以道自任。障回百川。固无难矣。若夫退求静谧。务在安逸。此独善其身者所好。非丛林所以望公者(出灵原拾遗○糅柔上声。谧音密)。   陈莹中延平县陈了翁。名[土*雚]。字莹中。号华严居士。糅杂也。谧安也。晦堂不赴沩山常住大众请。延平县令陈了翁移书勉之说。古人主持佛法。原没有职位知事。只拣选有德行者居处之。当是责任者。必定一味。只将自己觉悟之道。启觉未悟众生。终不以权势高位声名利养。为之迁变。今之学者。大法未曾透彻。各自趣行怪异之学。随流混入于名目教相之中。遂耳随声变。眼逐色迁。君子小人混杂糅乱。不可分别皂白。正皆是道高德重。老成练达者。兴行慈无量悲无量。伤之切。痛之深。留意利生之时。以此道一肩担荷。砥砫狂波。上弘下化。何难之有。若夫厌喧求静。退处宁谧。辞劳爱逸。专务偷安。于世何补。此独善其身等。人之所好。非丛林广众所以仰望于公者。达则兼善天下可也。   晦堂一日见黄龙。有不豫之色。因逆问之。黄龙曰。监收未得人。晦堂遂荐感副寺。黄龙曰。感尚暴。恐为小人所谋。晦堂曰。化侍者稍廉谨。黄龙谓。化虽廉谨。不若秀庄主。有量而忠。灵源尝问晦堂。黄龙用一监收。何过虑如此。晦堂曰。有国有家者。未尝不本此。岂特黄龙为然。先圣亦曾戒之(通庵壁记)。   豫悦也。逆迎也。黄龙名惠南。慈明楚圆之嗣。感副寺名慈感。化侍者名佖化。秀庄主名怀秀。俱黄龙惠南之嗣。廉洁也。量量度也。能容人的意思。忠内尽其心而不欺也。灵源名惟清。晦堂祖心之嗣也。记晦堂一日见黄龙有不悦乐之颜色。因迎而问其故何也。黄龙答之曰。因监管牧拾钱布谷米等项。此系丛林中紧要执事。未得一个好知因识果的人。晦堂遂举荐东序副寺感铁面充之。黄龙曰。感之为人。性尚卒暴。恐为小人乘隙所谋害。不可也。晦堂又举西序双岭化侍者道。此人稍廉洁而谨慎。可乎。黄龙曰。化虽廉洁谨慎。又不若大沩秀庄主有容人量度。而中心不欺之为愈也。南公法孙灵源。曾将此事。举问祖心。师翁用一监收。有甚难处。何为筹虑太过。是这等样。晦堂答灵源道。凡朝廷中。有天下者。并士庶之有家者。亦何常不以此筹虑收掌为根本也。岂易事哉。不独师翁是这等也。古圣先贤。亦曾谆嘱而戒慎之。   晦堂谓朱给事世英曰。余初入道。自恃甚易。逮见黄龙先师后。退思日用。与理矛盾者极多。遂力行之三年。虽祁寒溽暑。确志不移。然后方得事事如理。而今咳唾掉臂。也是祖师西来意(章江集○盾闰上声。祁音奇。溽音肉)。   朱给事名显谟。字世英。任至给事。得法於南公。矛枪也。盾护身牌。昔人以二事双卖。齐夸其胜。买者语云。我买汝矛。还刺汝盾。坚不坚利不利在尔。不在我也。况自相违的意思。祁大也。溽暑胜热也。晦堂谓朱给事。学道当确志力行说。余始初略晓得些子道理。自负聪明之资。轻视佛祖之道。以为不难及。见黄龙先师之后。退而思想日用动静。与道理互相矛盾者。不是一桩。遂尽力做工夫。时时刻刻。不令间断。行持三年之久。纵极大寒冷。极盛湿热。亦坚确其志。而不迁移。然后方得打成一片事事合理。而今咳唾掉臂。也是祖师西来意。且道不咳唾。不掉臂时。祖师西来在甚么处。季而注解到此。遂放下笔。   朱世英问晦堂曰。君子不幸小有过差。而闻见指目之不暇。小人终日造恶。而不以为然。其故何哉。晦堂曰。君子之德。比美玉焉。有瑕生内。必见於外。故见者称异。不得不指目也。若夫小人者。日用所作。无非过恶。又安用言之(章江)。   朱世英问晦堂。君子小人过失。何故不同说。硕德之士。或不幸而有些小过失。有等人才一入耳过目。辄便指顾不休。不肖之辈。终身日日造恶。人见亦不怪。只以为寻常。其故何说也。晦堂答之曰。君子之德行。譬如美玉一般。才有一丝瑕迹。生于其内。则必彰显于外。故凡一经人眼目。自是惊异。道这个好物件。如何而有此瑕疵。不得不指顾而叹惜不休也。若夫下愚之流。举止动静。无所往而不是过失。又何足道之哉。   晦堂曰。圣人之道。如天地育万物。无有不备於道者。众人之道。如江海淮济。山川陵谷。草木昆虫。各尽其量而已。不知其外。无有不备者。夫道岂二耶。由得之浅深。成有小大耶。   川有三川四川六川八川九川百川万川。皆指江河诸州众路而言也。陵阜也。昆众也。晦堂答书张无尽。当通大道理说。佛祖之道。至宽至广。譬如天高地厚。含育万物一般。尽天下有情无情。是那一件。不该备于此道中者。众人之道。局量狭小。譬如九江四海。桐淮常济。诸山诸川。高陵源谷。卉草林木。蠢动诸虫一样。各尽其量而已。又岂知各人局量之外。有无所不包。无所不载。於道者存。夫佛祖至宽至广之道。讵是定有两般耶。由各人所得。有浅有深。故其所成立。有小有大焉耳。   晦堂曰。久废不可速成。积弊不可顿除。优游不可久恋。人情不能恰好。祸患不可苟免。夫为善知识。达此五事。涉世可无闷矣。   晦堂与详和尚书。论知识涉世之方说。知识涉世。有五。久已弛废之事。不可迅速成办。是一。积聚弊病。不可仓卒蠲除。是二。优游称意。不可长久留恋。是三。人情世故。不能全美恰好。是四。祸害患难。不可苟且欲免。是五。夫为丛林主。行化利生。通晓此五事。涉历世间。利益一切人。可保无忧闷矣。   晦堂曰。先师进止严重。见者敬畏。衲子因事请假。多峻拒弗从。惟闻省侍亲老。气色穆然。见於颜面。尽礼津遣。其爱人恭孝如此。   穆中情见于貌也。晦堂与景温书。论师家爱人恭孝说。先师进退举止。威严厚重。但睹其颜貌者。令人意销。而起恭慬慎畏之心。或禅者借事告假。多峻绝拒止不许。惟一闻说归省奉养父母。看其情状。真诚心达于面。气色穆然。昭着颜貌者。乃反尽赆礼津济。遣之不留。其笃爱人恭顺孝养。是这样。有威可畏。有仪可则。学者可不以此为法耶。   晦堂曰。黄龙先师。昔同云峰悦和尚。夏居荆南凤林。悦好辩论。一日与衲子作喧。先师阅经自若。如不闻见。已而悦诣先师案头。瞋目责之曰。尔在此习善知识量度耶。先师稽首谢之。阅经如故(已上并见灵源拾遗)。   云峰名文悦。大愚守芝之嗣也。晦堂表南和尚量度。以为人法式说。黄龙先师往昔同云峰悦和尚。休夏安居于荆州府凤林寺。悦爱谈论。乐说不已。与众禅人。大声诤闹。先师看读经典。亦只如常。如眼不见耳不闻一样。已而少选。悦和尚复往先师经案边。张目诮责之曰。尔在这里。装模作样。习学善知识体裁量度也耶。先师总不开口。仅稽迟其首而谢教焉耳。仍旧看诵经典不辍。季而尝言人谓。悦公褊急。不及南公量度。予谓不然。南公固有山海胸襟。而悦公亦有斩然直见。各有长也。不然。乌能居兜率。而手搏日轮也耶。   黄龙南和尚曰。予昔同文悦游湖南。见衲子担笼行脚者。悦惊异蹙頞。已而呵曰。自家闺阁中物。不肯放下。返累及他人担夯。无乃大劳乎。   蹙頞攒眉促鼻也。闺阁中物。指胸襟情识私溺之物。夯背负也。黄龙南和尚追往事以激励现在禅人说。予曩日同文悦行脚。到湖广之南。见有衲子担箱笼走方者。悦乃惊怪叹异而可怜。攒眉蹙鼻而又可憾。因是顾复起慈悲心。施无畏辩。以振拔之。呵曰。汝等自家闺阁中。是什么葫芦马杓。不肯放下。而茫茫业识。返连累那人。不得自在肩担背负。宁不辛苦太甚乎。悦之老婆心殷矣。   黄龙曰。住持要在得众。得众要在见情。先佛言。人情者。为世之福田。盖理道所由生也。故时之否泰。事之损益。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则否泰生。事有厚薄。则损益至。惟圣人能通天下之情。故易之别卦。乾下坤上则曰泰。乾上坤下则曰否。其取象。损上益下则曰益。损下益上则曰损。夫乾为天。坤为地。天在下而地在上。位固乖矣。而返谓之泰者。上下交故也。主在上而宾处下。义固顺矣。而返谓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是以天地不交。庶物不育。人情不交。万事不和损益之义。亦由是矣。夫在人上者。能约己以裕下。下必悦而奉上矣。岂不谓之益乎。在上者蔑下而肆诸己。下必怨而叛上矣。岂不谓之损乎。故上下交则泰。不交则否。自损者人益。自益者人损。情之得失。岂容易乎。先圣尝喻人为舟。情为水。水能载舟。亦得覆舟。水顺舟浮。违则没矣。故住持得人情则兴。失人情则废。全得而全兴。全失而全废。故同善则福多。同恶则祸甚。善恶同类。端如贯珠。兴废象行。明若观日。斯历代之元龟也。   否泰损益。俱易卦名。否塞也。比人情不通的意思。泰通也。比人情通的意。损减也。减克大众。以益自己。上下皆损的意思。益增也。损减自财。增益大众。上下俱皆增益的意思。庶众也。叛背叛跋扈也。贯串也。言其相续不绝的意思。元龟大龟也。能预知未来吉凶祸福也。黄龙与黄蘗胜书。言住持人要在得众见情说。住持法道。统理大众。其要紧处先在得众。众若既得。更要得见其人之性情。不见先佛有言人情者为人世间之一大福田乎。盖言一切道理。无一事不从人情而生也。故凡时世之或否塞。或通泰。事之或损减。或增益。察其所致。必竟由乎人情。人情若相得而通。则泰自生而无否。不得而塞。则否自生而无泰。事情浓厚。则彼此增益。四来云集。事清淡薄。则彼此减克。各自分离。此人情。岂是寻常人可得而通晓哉。唯是天纵大圣。再来至人。庶克通晓。此天下人之情理也。故易之别卦云。乾天在下。坤地在上。故呼之曰泰。乾天在上。坤地在下。故呼之曰否。至于取卦象。损君以益民。民富。君岂能独贫。故上下俱益。所以为益。损民奉君。民贫。君岂能独富。故上下俱损。所以为损。夫乾为天。原本在上。今居下。坤为地。原本在下。今居上。其定位宁不乖违耶。而返谓之通泰者。是何缘故。因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和气相交接。故通泰也。君主。本宜在上。而臣宾。本宜处下。义理何其顺适耶。而返谓之否塞者。又是何缘故。因上既尊倨。下亦疎慢。人情不相交接。故否塞也。因是之故。所以天地之道。气候既不相姁妪。则灵蠢动植。讵能生长发育乎。人情之道。顾复既不相周密。则东西职序。又岂得调和燮理乎。至于损益之义理。亦如泰否之义理。是一般样。夫在人上者。果能约束自谦。以容纳四众。四众必和悦而遵承翼戴。以奉上矣。此岂不是与那益的道理一般乎。在上者。若削蔑大众。而放纵自恣。大众必怨恨而背叛跋扈以欺上矣。此岂不是与那损的道理一般乎。故上下之人情若相得。一定是泰的。不相得。一定是否的。损己益人。一定彼此皆益。损人益己。一定彼此俱损。由是观之。情之得与不得。岂不难乎。故孔子答鲁哀公。曾说譬喻道。以人譬作舟。以人之情譬作水。风恬浪静之时。水固能浮舟。白浪滔天之时。又亦能覆舟。水若顺畅通。遂舟一定是浮而无事。舟若违向乖方。水一定没舟而可伤矣。用此而比人情。岂不教做难耶。故住持得人情。则道法易兴。不得人情。则道法亦易废。人情全得。而法化全兴。人情全失。而法化全废。故人人积善。则余庆必多。岂不全兴。人人积恶。则余殃必甚。岂不是全废。善之与恶。同其条类端的。就如贯串数珠一样。相续不断。兴之与废。象而行之。分明就如昂首观日一般。洞达无遗。斯寔历代来。通达人情之大龟鉴也。   黄龙谓荆公曰。凡操心所为之事。常要面前路径开阔。使一切人行得。始是大人用心。若也险隘不通。不独使他人不能行。兼自家亦无措足之地矣(章江集)。   荆公姓。王名安石。字介甫宋。朝宰相。得法于黄龙者。黄龙谓荆公。行事要正大说。凡人操心作为一切事业。恒要面前正路捷径。俱使开豁广阔。无一毫阻碍。令上智下愚。若贵若贱。都教行得。才是大丈夫所用。公道之心。若是险阻狭隘。不甚开旷通泰。不唯教一切人。行不去就。是自家个。只恐亦行之不去矣。   黄龙曰。夫人语默举措。自谓上不欺天。外不欺人。内不欺心。诚可谓之得矣。然犹戒谨乎独居隐微之间。果无纤毫所欺。斯可谓之得矣。   黄龙答荆公书说。夫人或出示言词。或三缄其口。或动容周旋。或处身措置。自家个说上不欺瞒乎。仓天外不欺瞒乎。众人内不欺瞒乎。自己此真可以教做得的人矣。然而更要戒警此心于未与物接之先。人所不知而己独知之地。谨慎此念于未曾萌动之际。人所不见而己所独见之所。的的确确。无一毛头许所昧。此庶几乎乃教做得矣。   黄龙曰。夫长老之职。乃道德之器。先圣建丛林。陈纪纲。立名位。选择有道德衲子。命之曰长老者。将行其道德。非苟窃是名也。慈明先师尝曰。与其守道老死丘壑。不若行道领众於丛林。岂非善守长老之职者。则佛祖之道德存欤。   黄龙与翠岩真书说。夫长老的职位。乃是乘载三玄要道四摄量德的器具也。先马祖创建丛林。百丈设列。纪纲树立。知识之名。堂头之位。推选拣择个真践实履道全德备。衲子称名教。做长老者何。欲行佛祖之道德。不是苟且。私窃长老之虚名也不见慈明先师。曾有言与其抱。道藏拙老。死于丘山溪壑。作自了汉。不及行佛祖之道。统理大众於丛林。岂不是不虚当其名。能操行持守。为长老之职位者。而俾诸佛诸祖之道德。长存而不失也欤。   黄龙谓隐士潘延之曰。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惟专与勤。屏绝嗜好。行之勿倦。然后扩而充之。可尽天下之妙。   隐士不爱做官。以道自乐也。延之名兴嗣。号清逸居士。得法于南公者。黄龙南谓潘延之。造道贵力行精进说。为圣为贤之学业。不是急遽苟且可得成就。贵在日积月累。而积累要紧工夫。惟专切与勤恳。除口所欲。断心所爱。力行而不生懈怠之心。然后扩推此理。而充满此心。可竭尽无余。悉晓天下之极致。岂不伟欤。   潘延之闻黄龙法道严密。因问其要。黄龙曰。父严则子敬。今日之规训。后日之模范也。譬治诸地。隆者下之。洼者平之。彼将登於千仞之山。吾亦与之俱。困而极於九渊之下。吾亦与之俱。伎之穷。妄之尽。彼则自休也。又曰。姁之妪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吾欲无言可乎(林间录)。   隆高也。洼音哇深也。姁音许。宜煦和煦也。妪於去声。言天以气煦。地以形妪。覆育万物之意也。记潘延之见得黄龙。行持法道。过于严密。必有事因。乃问其纲要。黄龙答之曰。譬如俗家教儿。父亲威严。则其子亦孝敬。我法门今日所立这个规矩训诫。乃是后来者现成的楷模轨范也。其要亦犹俗家教子一样。又譬如农人平治地土。隆高处下之使卑。洼深处填之使平。我所严密。亦非无要。但因人而施耳。彼若欲登于高高峰顶。我亦与之俱往。彼若困惫而极于深深海底。我亦与之俱往。彼之伎俩既穷。妄想既尽。彼则自然休歇也。其要亦与农人平地一般。又曰。天以气煦。地以形妪。春温而萌芽所以生长。夏热而枝苗所以发育也。霜以凋落。雪以凛冽。秋成而果实所以收敛。冬熟而动植所以蛰藏也。吾欲缄默不垂训诫。其可得乎。其要如是○惫音败。疲极也。   黄龙室中。有三关语。衲子少契其机者。脱有酬对。惟敛目危坐。殊无可否。延之益扣之。黄龙曰。已过关者。掉臂而去。从关吏问可否。此未透关者也(林间录)。   三关者。即人人有个生缘。我手何似佛手。我脚何似驴脚。是也。脱或然之辞。记黄龙入室时。常以三关语。勘验禅人。少有契悟投机者。或有答对。黄龙总不言语。睢只闭目兀坐。可与不可。总不印许焉。潘延之莫测其用。乃请益而扣问之。黄龙亦不秘密其用。而披肝沥胆。向他道已。走过这条道路的人。掉臂长往。了无疑滞。向把关口的人。问我可往不可往。此是不曾走过这条道路的人也。禅人不会此理。向知识口边。讨分晓与未过关人。一样不言。可知更与他说甚。   黄龙曰。道如山。愈升而愈高。如地愈行而愈远。学者卑浅。尽其力而止耳。惟有志於道者。乃能穷其高远。其他孰与焉(记闻)。   与及也。许也。黄龙勉人。当极力究竟此道说。大道犹如极高的大山相似。上了一重。又有一重。又犹如极广的大地一般。行了一里。又有一里。学者见识。卑小浅近。尽其各人之力量。而歇止耳。独是有大乘根器志向。专切于此理的人。始能穷高极远到得无疑之地。其余见卑识浅之辈。谁许之焉。   黄龙曰。古之天地日月。犹今之天地日月。古之万物性情。犹今之万物性情。天地日月。固无易也。万物性情。固无变也。道何为而独变乎。嗟其未至者。厌故悦新。舍此取彼。犹适越者。不之南而之北。诚可谓异於人矣。然徒劳其心苦其身。其志愈勤。其道愈远矣。   越浙地。在绍兴府。之南之北二之者往也。黄龙和尚诫学人。勿厌故悦新。当以古为法说。古之上天下地。日往月来。犹今之上天下地。日往月来也。古之动植庶物。飞潜性情。亦犹今之动植庶物。飞潜性情也。天地日月。万物性情。既从古逮今。本不更易迁改也。此个道理。又是何缘故。而独迁改乎痛惜。其未至于道者。厌恶故旧。喜爱新鲜。舍此所长。取彼所短。就如适向南越者。不往南方行。而返往北方走一样。真可谓异古异今的人矣。然空劳其心志。空苦其躬行。其志向倍辛勤。其道倍离远矣。   黄龙谓英邵武曰。志当归一。久而勿退。他日必知妙道所归。其或心存好恶。情纵邪僻。虽有志气如古人。予终恐不得见其道矣(壁记○好恶去声)。   黄龙谓英邵武。立志贵纯一不已说。凡人立志。当只看个一归何处。任是千思万想。到此如红炉着雪。不归一而自归一也。久久行之。精进不退。他时毕日。[囗@力]地一声。必竟豁然。无上妙道之底蕴。设或心怀好恶。情恣邪僻。则千头万绪。由此起矣。何一之有。纵有志向气骨。如同古人我恐你眼光落地。两脚梢空之时。亦难得见其道矣。   宝峰英和尚曰。诸方老宿。批判先觉语言。拈提公案。犹如捧土培泰山。掬水沃东海。然彼岂赖此以为高深耶。观其志在益之。而不自知非其当也。   公案即从上诸佛诸祖问答。言下契悟投机。传灯录中。流传的千七百则古公案。非是世谛中公府衙门案牍也。英和尚住持宝峰时。评论诸方见解。不当说诸方耆宿。批评剖判先圣语言。拈举提唱前辈公案。犹如以两手捧土去。增培泰山。以两手掬水去。灌沃沧海一样。然彼古人公案。岂恃赖此批判拈提。以培高沃深也耶。观其诸方老宿之志。向在补益公案。而殊不自知其所用。却不当也。   英邵武每见学者。恣肆不惧因果。叹息久之曰。劳生如旅泊。住则随缘。去则亡矣。彼所得能几何。尔辈不识廉耻。干犯名分。污渎宗教。乃至如是。大丈夫志在恢弘祖道。诱掖后来。不应私擅己欲。无所避忌。媒一身之祸。造万劫之殃。三途地狱受苦者。未是苦也。向袈裟下失却人身。实为苦也(壁记)。   寓居客店。曰旅。舣舟河岸。曰泊。恢大之也。前导曰诱。傍扶曰掖。忌畏也。媒[酉*每]同酒酵也。谓酿成其罪也。记英邵武每见学者。放纵恣肆。不怕罪福因果。乃大声太息。迟久而开示之曰。父母所生此身。见不超色。闻不超声。日日营营。不得自在。何其劳也。不知本有天真。暂寄此身。如客寓邸。如舟附岸。住则随缘享受。不住则不是我的了矣。彼所得有多少。设使得多济得甚事。尔辈乃不晓廉洁。弗知羞耻。相于冒犯。名分礼法。秽污亵渎。宗风教门。乃到这个田地耶。大丈夫汉。宜立大志。以恢张弘扬。祖道为念。导诱扶掖。后昆为心。不当私专己欲。贪婪无厌。无所避忌。嗜好不舍。酿一身之罪。作万劫之殃。饿鬼畜生地狱。此三涂中。受衔铁负鞍锯烧舂磨吞吐炎焰者。不教做苦。唯出家人。在这袈裟下。失却此个人身。诚所谓教做大苦也。可不畏哉。可不畏哉○舣音以。[酉*每]音枚。酿娘去声。   英邵武谓晦堂曰。凡称善知识助佛祖扬化。使衲子回心向道。移风易俗。固非浅薄者。之所能为。末法比丘。不修道德。少有节义。往往苞苴骯脏。摇尾乞怜。追求声利於权势之门。一旦业盈福谢。天人厌之。玷污正宗。为师友累。得不太息。晦堂颔之。   比丘梵语。此云乞士。谓上乞佛祖。以资慧命。下乞众生。以养色身也。苞里也。苴藉也。言里物献佞。以求托嘱的意思。骯脏幸直貌。颔是点头。谓口讷而心许也。英邵武谓晦堂说。凡命名善知识者。乃佐佑佛祖。赞襄法化。令衲子挽回邪心。趣向正道。移徙鄙风。改为善俗。本不是浅根薄行人之所能为。末法比丘。道不实悟。德不实修。居无操守。行不合宜。每每苞苴献佞。骯脏曲体。倚他门户。傍他墙篱。如狗子媚人。摇头摆尾。乞其怜惜一样。追逐干求声名财利于权贵势位之门。无耻之甚。一朝罪业贯盈。现福凋谢。天厌人贱。不唯自既取祸。而且玷污法门。上辱师承。傍累法友。得不太息也耶。晦堂闻如此说。乃点默点头而心许之。   英邵武谓潘延之曰。古之学者治心。今之学者治迹。然心与迹。相去霄壤矣。   英邵武谓潘延之说。古之学道人。专以屏息诸缘。修理自心为务。今之学道人。却向外讨。唯修理事迹为务。然心法无形。亦无作者。事迹有形有为。与道相差。如霄天壤地之远矣。   英邵武谓真净文和尚曰。物暴长者必夭折。功速成者必易坏。不推久长之计。而造卒成之功。皆非远大之资。夫天地最灵。犹三载再闰。乃成其功备其化。况大道之妙。岂仓卒而能办哉。要在积功累德。故曰。欲速则不达。细行则不失。美成在久。遂有终身之。谋圣人云。信以守之。敏以行之。忠以成之。事虽大而必济。昔喆侍者。夜坐不睡。以圆木为枕。小睡则枕转。觉而复起。安坐如故。率以为常。或谓用心太过。喆曰。我於般若缘分素薄。若不刻苦励志。恐为妄习所牵。况梦幻不真。安得为久长计。予昔在湘西。目击其操履如此。故丛林服其名敬其德而称之(灵源拾遗)。   真净名克文。黄龙南之嗣也。仓卒急迫也。累增也敏捷也。疾也。喆侍者名慕喆。号真如。翠岩可真之嗣也。般若梵语。此云智慧。湘西湖广长沙湘阴县之西也。英邵武谓真净和尚说。凡物卒暴生长者。必定是脆嫩。而易得夭折的。功业迅速成立者。必定不坚固。而易得败坏的。不肯推察永久之谋长远之策。而只图眼下快。当立地成功。如此见识。咸不是久远的心肠。高大的资质。夫天阳地阴。最是灵妙矣。尚犹三载再润。增减月分大小。并岁余日期。定四时而成岁。乃能成其三年一润。天气小备之功。五载再润。天气大备之化。是这等样。况无上大道之至精至微极底处。岂是急遽苟且。小近见识。而克成办之哉。贵在日积其功勋。月累其德行。亦如那天地最灵。日积三载。而小备其功。再累五载。而大备其化一样。故古云。欲急速则不通达。能细行则不差失。美好成立。一定在久。所以图远。要有终身之谋虑也。圣人云。笃信以操守之。敏捷以力行之。忠厚以成立之。恁是甚样大事。管取必济。昔喆侍者。做工夫。到夜间长坐不卧。设或欲睡。则以圆木为枕子。才有些少瞌睡。则枕子转动。省而又起。安详稳坐。仍同于初。用以为准。或有的道。喆侍者用心如是。岂不大过。喆曰。我于禅理。未曾透脱。智慧不得明了。因缘分定。素行福薄。若不如此力下苦功。策进初志。恐为妄想习气所牵引。况且梦幻微形。假而非真。执以为实。而保惜之。又焉得为永久长远的计策。予昔在湘阴。亲眼看见喆侍者是这样操持履践。故丛林之中。老参新进。皆服其为人。尊其德行。而在在处处。称美赞扬之。   真净文和尚。久参黄龙。初有不出人前之言。后受洞山请。道过西山访香城顺和尚。顺戏之曰。诸葛昔年称隐者。茅庐坚请出山来。松华若也沾春力。根在深岩也着开。真净谢而退(顺语录)。   香城顺名景顺。黄龙南之嗣也。诸葛覆姓。名亮。字孔明。躬耕南阳时。刘玄德屯兵薪野。徐庶往见。告曰。孔明卧龙也。将军可以就见。而不可以屈求。玄德由是三顾茅庐。而举以为相。记真净文和尚久参黄龙。打头原有不欲出世与人为师之言。后忽受洞山祖院之请。道路径过西山。乃入山访候香城顺和尚。顺作偈戏之曰。诸葛昔年称隐者。比真净初有不出世之意。茅庐坚请出山来。比今日却受洞山之请也。松华若也沾春力。比他有德感。洞山来迎。根在深岩也。着开比有道人终隐不住的意思。前二句含有讥意。后二句实归美之词也。真净称谢。香城而退。   真净举广道者住五峰。舆义广疎拙无应世才。逮广住持。精以治己。宽以临众。未几百废具举。衲子往来。竞争喧传。真净闻之曰。学者何易毁誉邪。予每见丛林窃议曰。那个长老行道安众。那个长老不侵用常住。与众同甘苦。夫称善知识。为一寺之主。行道安众。不侵常住。与众甘苦。固当为之。又何足道。如士大夫做官。为国安民。乃曰。我不受赃。不扰民。且不受赃。不扰民。岂分外事耶(山堂小参)。   广道者名希广。号广无心。真净文之嗣也。舆众也长老耆德之称。记真净文举广无心住五峰。众人咸谓。广疎散。拙钝没。有出世才调。及广到五峰。精进以修治自己。宽裕以临莅大众。不久之间。丛林中凡百弛废。咸皆备整。衲僧往来。竞争喧传。齐又说好。真净闻之曰。学人何轻易毁人誉人耶。予每每见丛林中有私地议论曰。那个和尚行操法道。安抚大众。那个和尚知因识果。不侵削众钱。擅用常住。与大众同受甘苦。夫称善知识。荷佛祖重任为招提主人。行持大道。调御大众。不私常住。与众。同乐。理合如是。何足道哉。譬如士君子。出仕做地方官一样。上致君而忠。下泽民而廉。乃曰。我不贪财利。不害百姓。且不贪贿。不侵民。皆合如此的。岂是分外的事耶。又何足道。学者毋轻易毁誉人也。   真净住归宗。每岁化主纳疏。布帛云委。真净视之颦蹙。已而叹曰。信心膏血。予惭无德。何以克当(李商老日涉记)。   记真净住归宗寺。每年化主回常住中。交纳缘疏棉布紬帛。如云堆集。真净观之。颦眉蹙额。迟久乃叹息之曰。檀那信心。施主膏血。予自惭愧无有实德。将甚么来。消受得他的舍心矣。   真净曰。末法比丘。鲜有节义。每见其高谈阔论。自谓人莫能及。逮乎一饭之惠。则始异而终辅之。先毁而后誉之。求其是曰是。非曰非。中正而不隐者少矣(壁记)。   真净示人。当存中正有定见说。末法之时。丛林比丘少有操守。又不义气。每常见其日用之间。云兴高谈。波涌阔论。自谓众人。莫我企及。迨乎一食之恩。则始差异而终辅合。先毁谤而后誉美。就便无定守了。求其胸中。作得主宰。是一定道。是非一定道。非中正而不隐讳偏私者。盖少有之矣。   真净曰。比丘之法。受用不宜丰满。丰满则溢。称意之事。不可多谋。多谋终败。将有成之。必有坏之。予见黄龙先师。应世四十年。语默动静。未尝以颜色礼貌文才牢笼当世衲子。唯确有见地履实践真者。委曲成褫之。其慎重真得古人体裁。诸方罕有伦比。故今日临众。无不取法(日涉记)。   委曲委顺曲成也。褫音池。成就之也。体裁格式也。真净示人。当慎重行履说。僧家之法。日用不宜过于丰盛满足。若太盛足。则泛溢之心生矣。世事不可多于谋虑贪求。若多谋求。则败伤之祸至矣。欲有所成。定有所坏。此必然之理。予见黄龙先师利生接众。四十年之久。或以无碍语言。或以寂默三昧。一动一静。四威仪中。未尝恃自己容颜色相。礼节庙貌。文章才学。狴犴笼络。拘系当世衲子。唯有真参实悟行解相应者。委曲婉转。以成就之。其慎密之念。厚重之仪。诚得前贤格式。诸方少有可伦类。可比拟者。故我今日为人临莅广众。无不取以为法则也○狴犴音被岸。   真净住建康保宁。舒王斋嚫素缣。因问侍僧。此何物。对曰。纺丝罗。真净曰。何用。侍僧曰。堪做袈裟。真净指所。衣布伽黎曰。我寻常披此。见者亦不甚嫌恶。即合送库司。估卖供众。其不事服饰如此(日涉记)。   建康金陵也。保宁寺名也。舒王。宋徽宗封荆公。为舒王也。公熙宁间为相。因作新法病民。其子王雱为学士。忽暴卒。公亦罢相。闲坐如寐。见一鬼使领雱荷铁枷。泣于公前曰。父务新法。致我如此。公问鬼使求解。使曰。建寺饭僧方可免。公遂于金陵舍宅为寺。奏赐额保宁。请真净主之也。袈裟梵语。此云离尘服。伽黎梵语。此云大衣。又云杂碎衣。估卖也。事犹好也。真净住持金陵保宁寺。舒王设斋。施嚫白紬一疋。因问侍僧人。此是甚么物件。侍僧对曰。此是纺丝罗。真净又曰何用。侍僧曰。堪可做得离尘服。真净指自己所披布伽黎而言曰。我寻常披搭此布衣。见之者。都没有厌嫌嫉恶之心。即令送交库司。估卖供众。其不好装饰。是这样。   真净谓舒王曰。日用是处力行之。非则固止之。不应以难易移其志。苟以今日之难。掉头弗顾。安知他日不难於今日乎(日涉记)。   真净谓舒王。是贵速行。不是贵速止说。四威仪中。凡所当行处。就便精进速行之。不当行处。就便固意速止之。不可以或难或易更改迁移其志。向设或以今日之难。而不肯行。不肯止。撒手不顾。安知他时异日不难于今日也乎。   真净闻一方有道之士化去。恻然叹息。至於泣涕。时湛堂为侍者。乃曰。物生天地间。一兆形质。枯死残蠡。似不可逃。何苦自伤。真净曰。法门之兴。赖有德者振之。今皆亡矣。丛林衰替。用此可卜(日涉记)。   湛堂名文准。真净之嗣也。物兼动植。言兆众也。记真净闻一方有道之人迁化。恻隐悲伤。大声叹息。至於痛泣流涕。时湛堂为侍者。见其悼人太过。乃谏之曰。物生天地之间。一人多人。一物多物。咸有此腐形脆质。枯乾死亡。残伤蠧蛀。都是逃躲不得的。俱不能免。何苦自伤如是。真净曰。人之形质。终归败坏。我岂不知。我伤之者。法耳。有道人存。法亦与之俱存。有德人灭。法亦与之俱灭。今皆亡矣。法道恃何人。以振起之耶。用此观之。可以预知丛林之衰替矣。   禅林宝训顺朱卷第一   禅林宝训顺朱卷第二     蜀渝华岩季而关圣可 德玉 顺朱   湛堂准和尚。初参真净。尝炙灯帐中看读。真净呵曰。所谓学者求治心也。学虽多而心不治。纵学而奚益。而况百家异学。如山之高。海之深。子若为尽之。今弃本逐末。如贱使贵。恐妨道业。直须杜绝诸缘。当求妙悟。他日观之。如推门入臼。故不难矣。湛堂即时屏去所习。专注禅观。一日闻衲子读诸葛孔明出师表。豁然开悟。凝滞顿释。辩才无碍。在流辈中。鲜有过者。   杜塞也。专注一心。相继不断也。禅是定心不掉动。观是慧照不沉昏。出师表。是诸葛武侯进后主。欲出师伐魏之表也。事详音义。记湛堂准和尚。初参真净。常点灯帐中看读。可谓笃学人也。真净见而呵责诫之曰。所谓参学者。求修理自心也。读学虽广。而自己心地不修理。纵学广而有何所增益。而况诸子百家差异。学术如山高海深。尔从何而可尽。今反弃自根本。而逐寻枝叶。如卑贱之使尊贵。恐于道业。反相妨碍也。直须塞断外缘。扣己而求真参实悟。一朝了达自理之时。如推门枢入斗曰一般。活鱍鱍地。任开任阖。何难之有。湛堂是个决烈丈夫。闻斯行之。即便屏绝去除所习之事。专注一心。念念相续。不乱妄想。不沉无忌。忽一日闻禅人读武侯出师表。念到宫中府中皆为一体处。瞥然心地开悟。凝结积滞。如日销氷。语言陀罗。纵横无碍。在同流侪辈之中。少有人出。得过他者。所以禅人贵实悟也。   湛堂曰。有道德者乐於众。无道德者乐於身。乐於众者长。乐於身者亡。今称住持者。多以好恶临众。故众人拂之。求其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好者鲜矣。故曰。与众同忧乐同好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孰不归焉(二事癞可赘疣集)。   湛堂诫住持者。当与众同好恶说。道全德备的人。极好广众。众愈多而心中愈是欢乐。道微德薄的人。不喜广众。只图自乐。而不与人同乐。殊不知与众同乐者久长。乐于自身者丧亡。今之住持的人。多是用己好己恶。以临大众。与众不合。众人不服。而拂逆之。求其我好。而知人之所不好我恶。而知人之所不恶者。盖少矣。寒暑饥渴。众所同忧。安逸饱暖。众所同乐。道德仁义。众所同好。残忍刻薄。众所同恶。故住持人。能同于众者义也。义既在此。而天下四众。孰不来归于此焉。   湛堂曰。道者古今正权。善弘道者。要在变通。不知变者。拘文执教。滞相殢情。此皆不达权变。故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州云。我在青州。做领布衫重七斤。谓古人不达权变。能若是之酬酢。圣人云。幽谷无私。遂致斯响。洪钟簴受。扣无不应。是知通方上士。将返常合道。不守一而不应变也(与李商老书)。   殢音替。困极也。客报主曰醋。主答客曰酬。赵州名从谂。南泉普愿之嗣也。簴渠上声。钟鼓柎。横曰簨。纵曰簴。所以举钟鼓者。湛堂与李商老书。论弘道贵变通说。道者从古迄今。正理权要也。能恢张此道的人。要在因机合义。变化通情。所以不知变通的人。拘系文字。执着教典。滞碍名相。困殢识情。此皆不是主宰权衡。通达变化者。故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州云。我在青州。做一领布衫。重七斤。若谓赵州不通达权变。安能有如是之问答。至人云。幽深岩谷。了无私心。遂使有呼。则应之以响洪钟高悬。簴受在架。持槌扣击。音无不应。赵州酬酢。如空谷之无心。如洪钟之在架一样。是知通方大士。将欲返背常理。而侔合妙道。行不思议巧方便。决定不滞。守一法而不应变不穷也。季而顺朱。凡遇公案。即便拖笔径过。不敢注脚者。何也。公案贵参究起疑情。以求彻悟。若注破。则于人无益也湛堂以布衫话。为达权变。为返常。为合道。为不守一法。为应变不穷。不守不穷且置。布衫与一归。何处作么生。返作么生。合试道看。若道不得。则依旧又滞相殢情了也。曾有颂云。问头如铁壁。答话似银山。堪嗟未悟者。十难与万难。季而任么也。是泥里洗土块。   湛堂曰。学者求友。须是可为师者。时中长怀尊敬。作事取法。期有所益。或智识差胜於我。亦可相从。警所未逮。万一与我相似。则不如无也(宝峰实录)。   湛堂示人求友须胜己说。学者求择善友。须是可与我做得。师承者。二六时中。长远怀存。尊重恭敬。凡所作事。一一取法。待后有益。或是智慧见识。略强过我。亦可相从警惕。我之所不及。万一与我一般样。则不如无也。何益之有。   湛堂曰。祖庭秋晚。林下人不为嚣浮者。固自难得。昔真如住智海。尝言在湘西道吾时。众虽不多。犹有老衲数辈。履践此道。自大沩来此。不下九百僧。无七五人会我说话。予以是知。得人不在众多也(实录)。   湛堂示人当实践此道说。佛祖门庭逗到。而今如林之秋。如日之晚。凋落殆尽。林下人不为嚣喧浮懆者。尚亦少有。昔真如住智海寺。曾有言。我在湘西道。吾时大众虽不甚广。犹有季老。衲僧几人。真践实履。操行此道。我自大沩山来到。此间大众。近有九百之多。我凡所说话没得。七人五人会得。予因是知。得人虽多。若不修行。与不得何异。不在众多也。   湛堂曰。惟人履行。不可以一酬一诘。固能尽知。盖口舌辩利者。事或未可信。辞语拙讷者。理或不可穷。虽穷其辞。恐未穷其理。能服其口。恐未服其心。惟人难知。圣人所病。况近世衲子聪明。不务通物情。视听多只伺过隙。与众违欲。与道乖方。相尚以欺。相冒以诈。使佛祖之道靡靡而愈薄。殆不可救矣(答鲁直书)。   湛堂答鲁直书。论知人之难说。凡人履践力行。不可以一酬酢一诘问。即能悉知。盖有口舌。言辩捷利者。事或虚实。不可深信。辞语鲁拙讷钝者。理或稳当。不可困穷。虽穷其人之辞。恐未能穷其人之理。能服其人之口。恐未能服其人之心。惟人难知圣人。所以有患。不知人之病。况近代衲子为聪明。深察所蔽。不务通佛理人情。眼所见。耳所听。只伺察人之过患缝隙。与众人违背。其所好次。与正道乖差。其所向方相。加尚者。欺妄不诚。相蒙昧者。诈佞不忠。致使从上佛祖之法道。渐渐而愈。见衰薄。乃不可拯救矣。知人之难。有如此者。   湛堂谓妙喜曰。像季比丘。外多狥物。内不明心。纵有弘为。皆非究竟。盖所附卑猥而使然。如博牛之虻。飞止数步。若附骥尾。便有追风逐日之能。乃依托之胜也。是故学者。居必择处。游必就士。遂能绝邪僻。近中正。闻正言也。昔福严雅和尚。每爱真如喆。标致可尚。但未知所附者何人。一日见与大宁宽。蒋山元。翠岩真偕行。雅喜不自胜。从容谓喆曰。诸大士法门龙象。子得从之游。异日支吾道之倾颓。彰祖教之利济。固不在予之多嘱也(日涉记)。   妙喜名宗杲。湛堂高弟。后嗣圆悟勤焉。骥千里马也。福严名良雅。洞山守初之嗣。附托也。大宁名道宽。蒋山名赞元。俱石霜楚圆嗣。偕同也。龙水中之力大者。象陆中之力大者。比况有大见识衲子的意思。支持也。湛堂谓妙喜参学当依附好人说。像季比丘。外多徇顺物事。内不明了自心。纵有弘大作为。皆非极底究竟。盖所托卑小鄙猥而致然。譬如搏聚。在牛背上的蚊虻。飞不过数步一般。岂能远达。设若是肯托于良骥之尾。便就有追风逐日千里之能。蚊岂能胜哉。乃附托之胜也。是故学者居住。必择有知识之处。游行必就有道行之人。乃能绝屏私邪偏僻。亲近中正吉士。闻了正当嘉言也。昔福严和尚。常爱真如喆有标表。有品格。堪可嘉尚。但不知他所近附者是那个。忽一日看见喆与大宁宽蒋山元翠严真诸老同行。福严欣喜之极。若不可胜载。然从容和缓。而谓喆曰。尔所同行诸大士。法门中有大根器者。如龙如象一般。子得依他们同游。近朱赤。近墨黑。一定肖像。也们去。在他时支。撑我道法之衰微。彰着祖宗之利济。本不在我之重重叮咛告诫也。择处就士。学者其可不知所附托也欤。   湛堂谓妙喜曰。参禅须要识虑高远。志气超迈。出言行事。持信於人。勿随势利苟枉。自然不为朋辈描摸时所上下也(宝峰记闻)。   湛堂谓妙喜当识高志大说。参禅人识见须要高。思虑须要远。志向须要超。气势须要迈。或出一言。或行一事。执守诚信。不欺于人。勿随势力。贪利苟且。不直等事所移夺。自然不为朋党之辈描画模写同他一般。见识随时迁改。易上易下也。   湛堂曰。予昔同灵源。侍晦堂於章江寺。灵源一日与二僧入城。至晚方归。晦堂因问。今日何往。灵源曰。适往大宁来。时死心在旁。厉声呵曰。参禅欲脱生死。发言先要诚实。清兄何得妄语。灵源面热。不敢对。自尔不入城郭。不妄发言。予固知灵源死心。皆良器也(日涉记)。   死心名悟新。晦堂祖心嗣也。湛堂说。予昔同灵源。侍晦堂和尚于章江寺。灵源与二僧。入城闲玩。至日暮才回寺中。晦堂因问。今日往甚处去来。灵源对曰。适往大宁寺去来。时死心在侧。见灵源抵对不实。乃大声呵叱之曰。参禅欲要超脱生死。发言先要诚实不欺。清兄何得不守根本。而脱空妄语耶。灵源面热。自觉其非。而不敢强辩。从兹改过迁善。不入城郭。不出妄言。以予看来。灵源知过速改。死心正见责善。皆美好之人。大乘根器也。   湛堂曰。灵源好阅经史。食息未尝少憩。仅能背讽乃止。晦堂因呵之。灵源曰。尝闻用力多者收功远。故黄太史鲁直曰。清兄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视利养纷华若恶臭。盖其诚心自然。非特尔也(赘疣集)。   憩息也。黄太史名庭坚。字鲁直。号山谷居士。得法于黄龙祖心。特尔强要如此的意思。湛堂借灵源好学以激励诸人说。灵源爱好看读经典。一食之际。呼吸之顷。也是不肯休息的。且必竟要背得熟了乃罢。晦堂因他过于好学。乃呵止之。灵源对曰。曾闻勇猛力刚。精进神壮。自强不息者。则三昧易成。彼岸易到。而圆满功德。亦得永远也。故黄太史鲁直赞美之曰。清兄笃学。就如肚皮饥饿的人好饭食。咽喉消渴的人爱茶汤一般。观世间财利奉养纷杂华美之事。就如恶臭屎一样。盖他又本色又本分。乃是天性使然。不是他特意。要如此也。   灵源清和尚。往舒州太平。每见佛眼临众周密。不甚失事。因问其要。佛眼曰。用事宁失於宽。勿失於急。宁失於略。勿失於详。急则不可救。详则无所容。当持之於中道。待之以含缓。庶几为临众行事之法也(拾遗)。   庶几近辞。记灵源清和尚在舒州太平寺时。每见佛眼。临莅大众。周详细密。事事做得。恰好不差。因问是何要法。佛眼答曰。凡干办一切事。宁可失之于宽缓之间。不可失之于急迫之际。宁可失之于槩略之日。不可失之于详审之时。若是失于急。则一定不可拯救。失于详。则一定无所含容。当持守中道。在不急不宽不详不略之间。而期待之。以含容舒缓。方近为调御大众行持道法之准则也。   灵源谓长灵卓和尚曰。道之行。固自有时。昔慈明放意於荆楚间。含耻忍垢。见者忽之。慈明笑而已。有问其故。对曰。连城与瓦砾相触。予固知不胜矣。逮见神鼎后。誉播丛林。终起临济之道。嗟乎。道与时也。苟可强乎(笔帖)。   长灵卓名守卓。灵源清嗣。固本也。连城玉也。表贵重的意思。事详音义。砾小石也。神鼎名洪諲。首山念祖嗣也。灵源谓长灵卓行道要知时说。授受之道。要待时而行。不可强行。本一定有个时节也。昔慈明肆意于荆楚之间。众人指目之不暇。明唯包容耻辱。忍受垢浼。见者轻忽。而不推重。慈明自觉无过。亦不洗雪。但笑而顺受其辱焉而已。或有问其不辩雪者是何缘。故明对之曰。连城璧贵重者也。二十五座城。不可易之宝。而与无用瓦子石头相抵触。譬如以金丸弹子去打那小雀一般。岂不因小而失大。予固已知其决不胜矣。用辩雪奚为及。明访见神鼎。鼎问曰。汾阳有西河师子是否。慈明指后。厉声曰。屋倒矣。鼎回顾盻。慈明坐地。脱只履而视之。鼎老忘所问。又失公所在。慈明起整衣。且行且语曰。见面不如闻名。遂去。鼎遣人追之。不返。鼎叹曰。汾阳有此儿耶。慈明从此名重四方。究竟大兴临济之道。灵源又复叹惜道。用是观之。道理之与时节。也果可得。而勉强以行之也乎。时节若至。其理自彰矣。   灵源谓黄太史曰。古人云。抱火措於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固以为安。此诚喻安危之机。死生之理。明如杲日。间不容发。夫人平居燕处。罕以生死祸患为虑。一旦事出不测。方顿足扼腕而救之。终莫能济矣(笔帖)。   古人云。是梁太傅贾谊上汉文帝疏云。备详音义。措置也。顿足是跌脚。扼腕犹捶胸也。灵源谓黄太史当虑生死大事说。古人贾谊设譬。有云。把火安厝于堆柴之底。而人睡卧其柴上。火势未曾发作。人本是可以安寝的。此个比譬说话。真可喻安危的机括死生的道理。犹同光天化日之下。一丝毫许。不相间隔。极是分明。夫人平昔安居之日。只知眼下安乐享福。而不知危祸伏於其中。燕闲坐处之时。只知生质强健多寿。而不知死患随于其后。就如那睡寝在积薪上。火不曾发。安固安矣一般。忽地一时祸殃患难火发。无常煞鬼到来。突出于不知不觉不可测度之表。那时节方才跌脚捶胸。欲搤腕而拯救之。已是迟了。到底终是不能济。得斯急矣。人可不预为远虑也耶。   灵源谓佛鉴曰。凡接东山师兄书。未尝言世谛事。唯丁宁忘躯弘道。诱掖后来而已。近得书云。诸庄旱损。我总不忧。只忧禅家无眼。今夏百余人。室中举个狗子无佛性话。无一人会得。此可为忧。至哉斯言。与忧院门不办。怕官人嫌责虑声位不扬。恐徒嘱不盛者。实霄壤矣。每念此称实之言。岂复得闻。吾侄为嫡嗣。能力振家风。当慰宗属之望。是所切祷(蟾侍者日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