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山堂话本 - 第 9 页/共 28 页
不是微臣嫌官小,犯了王法不肯饶。
张良奏上我王万岁得知,韩信、英布、彭越三人,争南夺北,个个死于剑下。我王不信,有诗为证:
我去归山脱离灾,韩信遭计倒尘埃。
因为我王无正道,吕后定讨斩英才。”`
高祖曰:“卿不比在前浑浊之时。”张良答曰:“我王若要回朝,请我王到茅庵,献清茶一盏。”张良引驾,正行之间,前面一个仙童,指化一条大涧,横担独木高桥一根,请高祖先行。高祖恐怕木滚,不敢行过。张良拂抽而过此桥,吟诗一首:
“桥上横担松一根,不知那是造桥人?
独木怎过龙驹马,深水难行伴侣人。
百条龙尾空中挂,千根大蟒涧边存。
虽然不是神仙法,吓得人心不敢行。”
这涧中碧沉沉水,波浪千层阻隔,高祖龙车不能前进。张良见了,呵呵大笑,吟诗一首:
“范蠡归湖脱紫褴,子房修道不回还。
心猿牢锁无根树,意马牢拴不放闲。
辞文官来别武将,功名二字两分单。
不是微臣归山去,免被云阳剑下丹。”
高祖苦劝张良不回,心中忧闷,眼泪牺惶,张良就于涧边拜辞高祖,吟诗二首:
“张良交印与高皇,范蠡归湖别越王。
二人不嫌官职小,只怕江山不久长。
向后莫听吕后语,君王失政损忠良。
万丈火坑抛撒了,一身跳出是非场。”
张良收心归山,普劝世人,作诗一首:
“普劝阎浮贤大良,世间莫要把名扬。
无常那怕公侯子,不怕文官武将强。
不惧男女收心早,大限来时手脚忙。
学得子房归山去,免向阎王论短长。”
话本卷三
阴骘积善
入话:
燕门壮士吴门豪,竹中注铅鱼隐刀。
感君恩重与君死,太山一击若鸿毛。
唐德宗朝有秀才,南剑州人,姓林名积,字善甫。为人聪俊,广览诗书,九经三史无不通晓,更兼为事梗直。在京师大学读书,给假在家,侍奉母亲之病。母病愈,不免再往学中,离不得暂别母亲,相辞亲戚邻里,教当直王吉挑着行李,迤逦前进。在路,但见:
或过山林,听樵歌于云岭;又经别浦,闻渔唱于烟波。或抵乡村,却遇市井。才见绿杨垂柳,影迷已处之楼台;那堪啼鸟落花,知是谁家之院宇。行处有无穷之景致,奈何说不尽之驱驰。
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无路登舟。不只一日,至蔡州,到个去处。天色晚,但见:
十色饿分黑雾,九天云里星移。八方商旅,归店解卸行李;北斗七星,隐隐遮归天外。六海钓空,系船在红蓼滩头;五户山边,尽总牵牛羊入圈。四边明月,照耀三清。边廷两塞动寒更,万里长天如一色。
天色晚,两个投宿于旅邸。小二哥接引,拣了一间宽洁房,当直的安顿了担杖。林善甫稍歇,讨了汤,洗了脚,随分吃了些个晚食。无事闲坐则个,不觉早点灯,交当直安排宿歇,来日早行。当直王吉下了宿,在床前打铺自睡。
且说林善甫脱了衣裳也去睡,但觉物瘾其背,不能睡着。壁上有灯,尚犹未灭,遂起身,揭起荐席看时,见一布囊。囊中有一锦囊,其中有大珠百颗,遂收于箱箧中。当夜不在话下。到来朝,天色晓,但见:
晓雾装成野外,残霞染就荒郊。耕夫陇上,朦胧月色时沉;织女机边,晃荡金乌欲出。牧牛儿尚睡,养蚕女犹眠。樵舍外犬吠,岭边山寺犹未起。
天色晓,起来洗漱罢,系裹毕,交当直一面安排了行李,林善甫出房中来,问店主人:“前夕甚人在此房内宿?”店主人说道:“昨夕乃是一臣商。”林善甫见说:“此乃吾之故友也,出俟失期。”看着那店主人道:“此人若回来寻时,可使他来京师上痒贯道斋,寻问林上舍,名积,字善甫。千万!千万!不可误事!”说罢,还了房钱,相揖作别了去。当直的前面挑着行李什物,林善甫后面行,迤逦前进。林上舍善甫不放心,恐店主人忘了,遂于沿路上,令当直王吉于墙壁粘贴手榜,云:
“某年、某月、某日,有剑浦林积假馆上痒,有故人元珠,可相访于贯通斋。”
不只一日,到于学中,参了假,仍旧归斋读书。
且说张客到于市中,取珠欲货,不知去向。唬得魂不附体,道:“苦也!苦也!我生受数年,只选得这包珠子。今已失了,归家,妻子孩儿如何肯信!”再三思量,不知于何处丢失,只得再回,沿路店中寻讨。直寻到林上舍所歇之处,问店小二时,店小二道:“我却不知你失去物事。”张客道:“我歇之后,有甚人在此房中歇?”店主人道:“我便忘了!从你去后,有个官人来歇一夜了,绝早便去,临行时分付道:‘有人来寻时,可千万使他来京师上痒贯道斋,问林上舍,名积。’”
张客见说言语跷蹊,口中不道,心下思量:“莫是此人收得我之物?”当日,只得离了店中,迤逦再取京师路来。见沿路贴着手榜,数中有“元珠”之句,略略放心。不只一日,直到上痒,未去歇泊,便来寻问。学府对门,有个茶坊,但见:
花瓶高缚,吊挂低垂。壁间名画,皆则唐朝吴道子丹青;瓯内新茶,尽点山居玉川子佳茗。风流上灶,盏中点出百般花;结棹佳人,柜上挑茶千钟韵。
张客人茶访坐,吃茶了罢,问茶博士道:“那个是林上舍?”茶博士见问,便道:“姓林的甚多,不知那个林上舍?”张客说:“贯道斋,名积,字善甫。”茶博士见说:“这个便是贯道斋的官人。”
张客见说道好人,心下又放下二三分。小二说:“上舍多年个远亲,不相见,怕忘了。若来时,相指引则个。”正说不了,茶博士道:“兀的出斋来的官人便是。他在我家寄衫帽。”张客见了,不敢造次。林善甫入茶坊,脱了衫帽。张客方才向前,看着林上舍,唱个喏,便拜。林上舍见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何拜人?”那时林上舍不识他,道:“有甚事?但说。”张客簌簌地泪下,哽咽了,说不得;歇定,便把这上件事一一细说一遍。林善甫见说,便道:“不要慌!物事在我处。我且问你则个,里面有甚么?”张客道:“布囊中有锦囊,内有大珠百颗。”林上舍道:“都说得是。”带他去安歇处,取物交张客。看见了道:“这个便是。不愿都得,但只觅得一半归家,养膳老小,感戴恩德不浅!”林善甫道:“岂有此说!我若要你一半时,须不沿路粘贴手榜,交你来寻。只是此物非是小可事,官凭文引,私凭要约。若便还你,恐后无以为凭。你可亲书写一幅领状,来领去。”
张客再三不肯都领,情愿只领一半。林善甫坚执不受。如此数次相推,张客见林上舍再三再四不受,免不得去写一张领状来与林上舍。上舍看毕,收了领状,双手付那珠子还那张客,交张客:“你自看仔细,我不曾动你些个。”张客感戴洪恩不已,拜谢而去。
张客将珠子一半于市货卖,卖得那钱,舍在有名佛寺斋僧,就与林上舍建立生祠供养,报达还珠之恩。
不说张客自主。林善甫后来一举及第。怎见得?诗曰:
林积还珠古未闻,利心不动道心存。
暗施阴德天神助,一举登科耀贵名。
上舍名及第,位至三公。养子长成,历任显官。正是:积善有善报,作恶有恶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正是:
祸福无门人自招,须知乐极有悲来。
夜静玉琴三五弄,金风动处月光寒。
除非是个知音听,不是知音莫与弹。
黑白分明造化机,谁人会解劫中危?
分明相与长生路,争奈人心着处迷!
陈巡检梅岭失妻记
入话:
独坐书斋阅史篇,三真九烈古来传。
历观天下崄岖峤,大庚梅岭不堪言。
君骑白马连云栈,我驾孤舟乱石滩。
扬鞭举棹休相笑,烟波名利大家难。
话说大宋徽宗宣和三年上春间,黄榜招贤,大开选场。云这东京汴梁城内,虎异营中,一秀才姓陈,名辛,字从善,年二十岁。故父是殿前太尉。这官人不幸父母早亡,只单身独自,自小好学,学得文武双全,正是:文欺孔孟,武赛孙吴;五经三史,六韬三略,无有不晓。新娶得一个浑家,乃东京金梁桥下张待诏之女,小字如春,年方二八,生得如花似玉,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夫妻二人,如鱼似水,且是说得着,不愿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这陈辛一心向善,常好斋供僧道,一日,与妻言说:“今黄榜招贤,我欲赴选,求得一官半职,改换门闾,多少是好。”如春答曰:“只恐你命运不通,不得中举。”陈辛曰:“我正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不数日,去赴选场,偕众伺候挂榜。旬日之间,金榜题名,已登三甲进士。上赐琼林宴,宴罢谢恩,御笔除授广东南雄沙角镇巡检司巡检。回家说与妻如春道:“今我蒙圣恩,除做南雄巡检之职,就要走马上任。我闻广东一路,千层峻岭,万叠高山,路途难行,盗贼烟瘴极多;如今便要收拾前去,如之奈何?”如春曰:“奴一身嫁与官人,只得同受甘苦;如今去做官,便是路途险难,只得前去,何必忧心!”陈辛见妻如此说,心下稍宽。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天高寂没声,苍苍无处寻;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当日,陈巡检唤当直王吉,分付曰:“我今得授广东南雄巡检之职,争奈路途险峻,好生艰难。你与我寻一个使唤的,一同前去。”王吉领命往街市寻觅,不在话下。
却说陈巡检分付厨下使唤的:“明日是四月初三日,设斋,多备斋供,不问云游全真道人,都要斋他,不得有缺。”
不说这里斋主备办。且说大罗仙界有一真人,号曰紫阳真人,于仙界观见陈辛奉真斋道,好生志诚,今投南雄巡检,争奈他妻有千日之灾,叫一真人化作道童:“听吾法旨,权与陈辛做伴当,护送夫妻二人。他妻若遇妖精,你可护送。”道童听旨,同真君到陈辛宅中,与陈巡检相见。礼毕,斋罢,真君问陈辛曰:“何故往日设斋欢喜,今日如何烦恼?”陈辛叉手告曰:“听小生诉禀。今蒙圣恩除南雄巡检,争奈路远,实难行程,又无兄弟,心怀千里,因此忧闷也。”真人曰:“我有这个道童,唤作罗童,年纪虽小,有些能处。今日权借与斋官,送到南雄沙角镇,便着他回来。”夫妻二人拜谢曰:“感蒙尊师降临,又赐道童相伴,此恩难报。”真君曰:“贫道物外之人,不思荣辱,岂图报答!”拂袖而去了。
陈辛曰:“且喜添得罗童做伴。”收拾琴剑书箱,辞了亲戚邻里,封锁门户,离了东京,十里长亭,五里短亭,迤逦在路道:
村前茅舍,在后竹篱。村醪香透磁缸,浊酒满盛瓦瓮。架上麻衣,昨日芒郎留下当;酒市大字,乡中学究醉时书。李白闻言休驻马,刘伶知味且停舟。小桥曲涧野梅芳,茅舍竹篱村犬吠。
陈巡检骑着马,如春乘着轿,王吉、罗童挑担书箱行李,在路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罗童心中自忖:“我是大罗仙中大慧真人,今奉紫阳真君法旨,交我跟陈巡检去南雄沙角镇去。吾故意装疯做痴,交他不识咱真相。”随乃行不动,上前退后。如春见罗童如此嫌迟,好生心恼,再三要赶回去。陈巡检不肯,恐误背了真人重恩。
罗童正行在路,打火造饭,哭哭啼啼不吃。陈巡检与如春孺人定要赶罗童回去,罗童越耍疯,叫“走不动”。王吉搀扶着,行不五里,叫“腰疼”。笑哭不止。如春说与陈巡检:“当初止望得罗童用,今日不曾得他半分之力,不如交他回去。”陈巡检不合听了孺人言语,打发罗童回去,有分交如春争些个做了失乡之鬼。正是:
鹿迷郑相应难辨,蝶梦周公未可知。
神明不肯说明言,凡夫不识大罗仙。
早知留却罗童在,免交洞内苦三年。
当日打发罗童回去,且得耳根清净。陈巡检和王吉三人。
且说梅岭之北有一洞,名曰中阳侗,洞中有一怪,号曰白巾公,乃猢狲精也。弟兄三人:一个是通天大圣,一个是弥天大圣,一个是齐天大圣。小妹便是泗洲圣母。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能降各洞山魈,管领诸山猛兽,兴妖作法,摄偷可意佳人,啸月吟风,醉饮非凡美酒,与天地齐休,日月同长。这齐天大圣在洞中观见岭下轿中抬着一个佳人,娇嫩如花似玉,意欲娶他,乃唤山神分付:“听吾号令,便化客店,你做小二哥,我做店主人。他必到此店投宿,更深夜静,摄此妇人入洞中。”山神听令,化作一店,申阳公变作店主,坐在店中。
却好至黄昏时分,陈巡检与孺人如春并王吉至梅岭下,见天色黄昏,路逢上店,唤“招商客店”。王吉向前人敲门。店小二问曰:“客长有何勾当?”王吉答道:“我主人乃南雄沙角巡检之任,到此赶不着馆驿,欲借店中一宿,来早便行。”申阳公迎接陈巡检夫妻二人入店,头房安下。申阳公说与陈巡检曰:“老夫今年八十余岁,今晚多口劝官人一句,前面梅岭,好生僻静,虎狼劫盗极多,不如就老夫这里安下孺人,官人自先去到任,多差弓兵人等来取不好?”陈巡检答曰:“小官三代将门之子,通晓武艺,常怀报国之心,岂怕狼虎盗贼!”申公情知难劝,便不敢言,自退去了。
且说陈巡检夫妻二人到店房中吃了些晚饭,却好一更。看看二更,陈巡检先上床脱衣而卧,只见就中起一阵风,正是:
风穿珠户透帘栊,灭烛能交蒋氏雄;
吹折地狱门前树,刮起风都顶上尘。
那阵风过处,吹得灯半灭而复明。陈巡检大惊,急穿衣起来看时,就房中不见了孺人张如春。开房门叫得王吉,那王吉睡中叫将起来,不知头由,慌张失势。陈巡检说与王吉:“房中起一阵狂风,不见了孺人张氏!”主仆二人急叫店主人时,叫不应了,仔细看时,和店房都不见了,王吉也吃一惊。看时,二人立在荒郊野地上,止有书箱、行李并马在面前,并无灯火;客店、店主人,皆无踪迹。只因此夜,直交陈巡检三年不见孺人之面,未知久后如何。正是:
千千丈琉璃井里,番为失脚夜行人。
雨里烟村雾里都,不分南北路程途。
多疑看罢僧繇画,收起丹青一轴图。
陈巡检与王吉听谯楼更鼓,正打四更。当夜月明早光之下,主仆二人,前无客店,后无人家,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只得交王吉挑了行李,自跳上马,月光之下,依路径而行。在路,巡检知是中公妖法:“化作客店,摄了我妻去,自从古至今,不见闻此异事。”巡检一头行,一头哭:“我妻不知着落!”迤逦而行,却好天明。王吉劝官人:“且休烦恼,理会正事。前面梅岭,望着好生崄峻崎岖,凹凸难行,只得捱过此岭,且去沙角镇上了任,却来打听寻取孺人不迟。”陈巡检听王吉之言,只得勉强而行。
且说申阳公摄了张如春归于洞中,惊得魂飞魄散,半晌醒来,泪两行下。原来洞中先有一娘子,名唤牡丹,亦被摄在洞中日久,向前来劝如春:“不要烦恼。”申公说与如春:“娘子,小圣与娘子前生有缘,今日得到洞中,别有一个世界。你吃了我仙桃、仙酒、胡麻饭,便是长生不死之人。你看我这洞中仙女,尽是凡间摄将来的。娘子休闷,且共你兰房同室云雨。”
如春见说,哀哀痛哭,告申公曰:“奴奴不愿洞中快乐,长生不死,只求早死。若说云雨,实然不愿!”申公见他如此,自思:“我为他春心荡漾,他如今烦恼,未可归顺。其妇人性执,若逼令他,必定寻死,却不可惜了这等端妍少貌之人?”乃唤一妇人,名唤金莲,洞主也是日前摄来的,在洞中多年矣。申公分付:“好好劝如春,早晚好待他,将好言语诱他,等他回心。”
金莲引如春到房中,将酒食管待。如春酒也不吃,食也不吃,只是烦恼。金莲、牡丹二妇人再三劝说:“你既被摄到此间,只得无奈何。自古道:‘在他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如春告金莲云:“姐姐,你岂知我今生夫妻分离,被这老妖半夜摄将到此,强要奴家云雨,决不依随,只求快死,以表我贞洁。古云:
‘烈女不更二夫。’奴今宁死而不受辱!”金莲:“‘要知山下事,请问过来人。’这事我也曾经来。我家在南雄府住,丈夫富贵,也被申公摄来洞中五年。你见他貌恶,当初我亦如此,后来惯熟,方才好过。你既到此,只得没奈何随顺了他罢!”
如春大怒,骂云:“我不似你这等淫贱,贪生受辱,枉为人在世,泼贱之女!”金莲云:“好言不听,祸必临身!”遂自回报申公,说:“新来佳人不肯随顺,恶言诽谤,劝他不从。”申公大怒而言:“本待将铜锤打死这个贱人,如此无礼!为他花容无比,不忍下手。如此,交付牡丹娘子,你管押着他。将这贱人剪发齐眉,蓬头赤脚,罚去山头挑水,浇灌花本,一日与他三顿淡饭。”
牡丹依言,将张如春剪发齐眉,赤脚,把一付水桶。如春自思:“我今情愿挑水。争奈本欲投岩涧中而死,倘有再见丈夫之日!”不免含泪泪挑水。正是:
宁可洞中挑水苦,不作贪淫下贱人。
世路山河险,石门烟雾深。
年年上高处,未肯不伤心。
不说张氏如春在洞中受苦。且说陈巡检与同王吉自离东京,在路两月余,至梅岭之北,被申阳公摄了孺人去,千方无计寻觅。王吉劝官人且去上任,巡检只得弃舍而行。乃望前面一村酒店,巡检到店门前下马,与王吉入店,买酒饭吃了,算还酒饭钱,再上马而去。见一个草舍,乃是卖卦的,在梅岭下,招牌上写:“杨殿干,请仙下笔,吉凶有准,祸福无差。”陈巡检到门前,下马离鞍,入门与杨殿干相见已毕。殿干问:“尊官何来?”陈巡检将昨夜遇申公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杨殿干焚香请圣,陈巡检跪拜,祷祝昨夜遇申公摄了孺人之事。只见杨殿干请仙至,降笔判断四句诗曰:
千日逄灾厄,佳人意自坚。
紫阳来到日,镜玻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