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秦王词话 - 第 32 页/共 38 页
寒暑频催陵谷变,江山不尽古今愁。
相从记得经行处,花满清溪月满楼。
诗咏闲情多感慨,传谈往事见兴衰。
且说秦王行军,哨马来报:“卫州城到了!”茂功说:“主公!把人马权屯营在此,待臣自去叫门。”那茂功一骑马,来到卫州城下,高叫:“巡城军士!快报守城官知道,说我徐茂功在此,要见大人说话!”卫州太守孔德超正坐堂上,军士报道:“有徐茂功要见大人说话!”孔德超分付开城接进来,迎接茂功进府。孔德超整冠束带,相见施礼,分宾坐下。茂功说:“故友间阔多年,久失奉候!”孔德超说:“徐大人!果然别久情悬,今日幸喜光降,从何处而来?”茂功说:“小弟随唐朝二殿下秦王征讨漳南,败去五郡人马。刘黑闼败走饶州,被擒斩首。今兴师到此,恐玉石同焚,某思与兄当日同窗习肄,不忍加兵,故不避斧钺,特来请见。若肯归降唐主,永保禄位,惟高明察之!”孔德超说:“蒙大人面临指教,下官敢不奉命归降?”分付备马接驾。香花彩亭,筝■细乐,与茂功并马出城,诣军门迎接秦王。秦王进城,帅府坐下。孔德超朝贺一十二拜,三声千秋,献上户口地理文册,计见仓库钱粮。秦王传令安抚军民,扯起大唐旗号。秦王即唤孔德超分付道:“闻得苏定方家属见在城内,今着你去,便要尽数拿来!”孔德超说:“殿下拿他一家人口容易,只恐惊惶他老母!”秦王问:“他母亲多大年纪?”孔德超说:“九旬以上!其母大贤,闻知屡劝定方归顺殿下,其子不从,蹉跎至今。”秦王说:“既是这等,你去以礼请来见我,不可惊恐!”孔德超说,“不须分付!”出了帅府,上马扳鞍,径到苏定方门首下马,说与家童:“里面报老夫人知道,说孔太守在此请见!”家童忙进里面报老夫人说:“有本州孔大守在外请见!”那老夫人连忙趱出厅前。看那苏母,颜如玉润,发似银丝,一生内行谨三从,半世闺仪全四德。持身节操,应门无五尺之童;训子勤劬,继业有十分之范。仿佛伊川母,依稀孟母贤。来到厅前,见了太守,施礼已毕。孔德超说:“有唐朝二殿下秦王,领大队人马,到城下招安。况汉东王兵败身死,下官恐万民蒙难,只得开门投降。今殿下闻知老夫人贤德,特差下官来请相见。”夫人说:“孩儿定方,不曾投降唐朝,妾系有罪之人,不好擅自朝见!”孔德超回说:“不妨!殿下爱贤好德之君,老夫人若肯去,谅不轻慢。”夫人分付家童,打点小轿。孔德超先回帅府,禀复秦王。
不多时,老夫人来至帅府门首下轿,行进厅前,朝贺秦王。秦王分付近侍宫官,扶起赐坐。苏母说:“孩儿定方未得归顺殿下,妾身罪不容诛,望殿下宽恩!”秦王说:“今请老安人,别无话说,止要招安苏定方,免动干戈、生民受害!”苏母说:“妾久慕大唐明圣之君,每劝吾儿归降,孩儿因汉东王待以国士,所以未从训令,不知今在何处?”秦王说:“见今已调遣人马,把他困在洛州。”苏母说:“如今把人马暂取回来,临行时,着人叫谕定方知道,‘黑闼已被擒斩,你怎么还不降唐?我上卫州拿你家属去也!’孩儿若听见拿家属,决舍不得老身,必然自来。等定方来到之时,妾身自有话说,管取归顺殿下!”秦王道:“说得是!”差梁建方:“你到洛州把人马取回,临行可将要拿他家属之言,叫谕苏定方知道。”梁建方答:“臣知道了!”出了帅府,一骑马趱出卫州,径来到洛州城。大军营内,见了尉迟众将施礼坐下,梁建方把话说了一遍。尉迟传令起军,把人马趱离洛州。分付军士,绕州城高叫:“苏定方!那刘黑闼在饶州已被擒戮,你守孤城何干?快早降唐,兵到卫州先拿你的家小去也!”那定方在城楼上听见要拿他的家小,心中自想:“去不打紧,恐老母受惊不安。倘有不测,吾不孝之罪何逃千经万典,孝义为先,羔羊跪乳,慈乌反哺,为人子岂可不如禽兽?我如今顾不得城池,先要取救母亲去也!”连忙披挂,上马出城,暗暗随着唐朝人马,同上卫州。
话不絮繁,尉迟恭等来到卫州,把人马趱进演武场屯下,众将径到帅府参见秦王。话说苏定方观见唐朝人马,都进了卫州,心下惊慌:“呀!卫州也被唐家占了!”一骑马趱至城下,应声高叫:“唐朝将士,若拿了我家小,只还了我的老母罢!”军士报与秦王知道。秦王问茂功:“定方已至城下,如今怎么招安?”茂功说:“把苏母剑枷上城,叫与定方知道,‘你的母亲剑枷在身,如肯归降,留你母子团圆;若不投顺,即时斩你母亲!’苏定方如果全孝,必然便降顺了。”秦王即唤孔德超请苏母来。不多时,苏母来至帅府,参见秦王。秦王说:“老安人,你孩儿已在城下,如今欲将老安人剑枷上城,招安定方,只是吾心不安!”苏母说:“不妨,事抛正该如此。”秦王即差马三保、段志玄、殷开山、刘弘基、贾闰甫、柳周臣众将,押解苏母上城。众将戎装,拥着苏母,齐吆喝:“苏定方!你的母亲剑枷在此,你如肯投降,留你母子同享富贵;如不投降,就将你母亲斩首!”苏母说:“孩儿!你近前来,不久我就要受死也!”定方说:“母亲!怕有旁弓冷箭,不好近前!”苏母说:“孩儿!唐朝仁德之君,有甚旁弓冷箭?不必多疑,你近前来!”那定方一骑马,来到城下叫:“母亲有甚话,说与孩儿知道?”苏母临城倾两泪,对儿苦痛说原因:“自幼命孤亡你父,亏娘抚养得成人。年方七岁攻书史,兼习兵韬习战文。才通文武王知重,得与朝中做宰臣。
一自夏王抛社稷,又扶黑闼掌乾坤。
成为世主亡为寇,二载刘王伯业沉。
社稷总归唐帝王,逆天亡命顺天存。
你今当念勤劬母,延我残年报大恩。
况且良臣应择主,孝全便是尽忠人。
若还不肯归唐帝,母死单闰不孝名!”
说罢定方飞下马,抛戈拜倒在埃尘:“王行海量饶臣母。情愿降唐佐圣君!”
众将说:“你既愿降,须卸了甲!”定方连忙脱卸盔甲,亵衣小帽,行进城来,直至帅府。旗牌官报进厅前,朝贺秦王,叩头已毕。秦王分付:“把苏母送回宅去,待回朝奏过父皇封赠。孔德超留守卫州,俟别换文凭,当驾谢恩。”秦王一面差旗牌官,到河间府请英、齐二王,同班师回朝。六军行古道,万马走征途。有日兵至长安大国,把人马各散回营,三位殿下各回府安歇。次日,高祖设朝。秦王领着出征将士,一齐朝贺。
四更罢五更初金鸡报晓,见扶桑天渐曙捧出红轮。
金阙里晓钟鸣开通万户,玉阶前仙仗列簇拥千臣。
陈剑佩锦花迎残星乍落,动涟旗宫柳拂瑞露初凝。
昭阳殿恰堪观双飞舞燕,建章宫还爱听百啭流莺。
御座侧掌扇开云移雉尾,宝栏边珠帘卷香袅炉薰。
执象简披紫袍扬尘共拜,左文官右武将万岁齐声。
百官朝贺已毕,秦王出班叩头奏说:“臣托父皇齐天之福,中山府、漳南郡等处刀兵,俱已宁静。今中山府薛世雄、薛万江、薛万湖、薛万澄、薛万澈父子五人,并漳南苏定方,都投降军门。”高祖传旨:“宣世雄父子入朝!”世雄等临驾叩头,各封官职。秦王奏说:“薛万澈沧、兖二州有功,世民曾许御妹翠屏公主,招为驸马。”高祖观薛万澈,好一员将官!面如冠玉,虎背熊腰,心中大喜:“准吾儿所奏!”薛万澈等叩头谢恩。那苏定方俯伏殿下,秦王说:“这是漳南苏定方,文武兼全,事母至孝。其母大贤,训子归降。”高祖赐金花彩缎,官封正总管,封苏母为宣国夫人。定方叩头谢恩。秦王又奏:“有卫州孔德超、饶州诸葛威,暂为留守,乞赐文凭。罗成阵亡,合宜给粮,膳其妻子。待其子长大,袭父之职。”高祖准奏,俱着该部奉行。高祖把出征将士,照名敕赐金银彩缎,六军俱犒赏钱帛。颁赏已毕,传旨大排筵宴。一则庆赏功臣,二则招薛万澈为驸马。霎时间,筵宴完备。
金殿上排筵列彩,玉炉中爇麝焚沉。驼峰熊掌,炮凤烹龙。香馥馥玉瓯浮雪蕊,碧澄澄金斝泛犁花。一派箫韶空内下,两行翠袖洞天来。
筵宴已毕,众官临驾谢恩。高祖散了文武。正是:凤楼传紫诏,金殿受皇恩。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
门阑多喜气,女婿近乘龙。
第五十三回 英齐练马咬秦王 敬德保驾救真主
诗:云霄万里羡冥鸿,曾为储皇出汉宫。数着残棋犹未了,五陵松柏已秋风。——四皓
一剑西风快远游,朗然吟破洞庭秋。玉书授得天家秘,羞与元和进士流。——洞宾
汉祚中兴竟灭新,云台勋业耸嶙峋。英雄尽入丹青手,难见羊裘把钓人。——子陵
抽却朝簪别汉家,赤松相候在烟霞。如今悟得全身计,不似从前博浪家。——子房
谤歌汉代忠贤实行,且看唐家骨肉机谋。
朝来暮去,月趱时催。眼看紫燕辞巢,又见宾鸿寄柬。话说英、齐二王,一日朝散,同至东府殿上坐下。齐王说:“大哥!自从秦王征中山府回来,他麾下官将,比前越发放肆无惮,皆是秦王怙宠使然。我们如今定一计策,先了当秦王,教那干人施展不成。当初秦王曾送狻猊马与大哥,如今不要把那马养在别处,养在后花园中,饿上他几日。一面扎缚下一个草人,以秦王一般长大,三山帽淡红袍,像秦王打扮,装上一肚草料,放在百花亭下。你我站在两边,使一人指引到草人跟前。那马又饥又渴,闻得料香,一口拉下,吃一个大饱。第二次又照前准备,把马演熟之时,你我却置酒请秦王洗尘。停会请他进来看花园,却把马牵将进来。那时节,马只道是前草料,咬死秦王,罪不在你我之事。你我二人,岂不安如磐石?”建成说:“三弟!此计大妙!”计议已定,齐王起身,辞别了英王回府去。建成分付家童,依着齐王设计。不过三五次,那马也不要人指引,闻得料香,看着穿红袍的,一口拉下去便咬。英、齐二王看马演得极熟,有不胜之喜。
一日高祖临朝,闪过英、齐二王奏说:“自从秦王奏凯回朝,不曾请他洗尘。今我二人聊置杯酒,请秦王叙阔,特奏闻我主!”高祖宣世民近前说:“吾儿!你大哥、三弟请你,可去游玩一日。”秦王与英、齐二王,辞别高祖,同出朝门上马。高祖退朝,散了文武。茂功说:“敬德!主公有难,快去保驾!”敬德心下想:“他两个又不知弄什么圈套,我只是紧随着主公就罢!”兄弟三人,来至东府下马,进入后殿。齐王分付把门官校:“一应闲杂人等,不许放进。但有天策府将官,止在二门外伺候,另有酒席。”敬德跟着秦王,同进里面。齐王说:“敬德!外面有你将官酒席,不必进来!”敬德说:“殿下!武德四年,奉朝廷旨意,封臣是保驾官,不管出外在家,要臣保驾,不敢擅违上命!”
且说三王来至后殿坐下,筵席俱已完备。三位皇子传杯弄斝,论古谈今。饮宴多时,秦王说:“大哥!我的酒够了,告辞罢。”建成说:“我与你会少离多,古人云,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今日正要尽兴消遣,如何就辞?”齐王说:“大哥!自古道,有花方饮酒,无月不登楼。二哥爱的是名花,我们同到园中,耍一耍如何?”英王分付内监打扫花园。三人起身离座,同进花园。尉迟不离左右,随着秦王。齐王说:“敬德!我们花园中去,你来怎么?”敬德说:“御园难得见的,今日幸遇保驾,与民同乐片时!”行至花园,果然仙景!亭台掩映,池沼交流。荫荫绿树间红花,郁郁青松连锦卉。峰峦重叠,分来地脉碧玲珑;石洞萦回,移却蓬菜青窈窕。杰间层轩方外景,奇葩异草四时春。
三位皇子正在百花亭赏心乐事,那马饿得慌,听见人言,嘶上一声。秦王问:“怎么这里有马嘶?”建成说:“蒙二弟送的狻猊马,不敢放在马厩,素所珍爱,养在此间。”秦王问:“比前好看些么?”建成说:“比前不同!”秦王说:“带过来我看一看!”英王分付:“带马进来!”官校把马放到亭前。那马光睁双眼,只看着穿红袍的,四蹄双举,跑近前来,把秦王淡红袍一口拉住,直扯下百花亭去。吓得秦王挣躲不及,当被尉迟恭手起一鞭,把马打死在地。连忙扶起秦王,说道:“主公受惊!险些儿失误大事!”建成说:“三弟!是你没主意,本等饮酒取乐便罢,你务要看花园,教二哥受这场惊恐!”齐王说:“大哥!你好古怪!养马有厩,怎么养在花园里边?”二人假意互相推调。尉迟恭保秦王别了英、齐二王,径回天策府去。
建成说:“三弟!谋事又不成,反被他人识破,把一匹好马又坏了!”
齐王说:“大哥不妨,我那里也有一匹好马,消停数日,别定一计,务要了当秦王!”齐王辞别英王回府。到次日,齐王唤乔公山分付,附耳低言。乔公山说:“臣领计了!”连忙准备,把数十个长针扎做一把。上一遭马,把后臀上戳上几针;上两遭戳两遭,上三次戳三次,数日之间,把马演得性如烈火,但听得人脚步响,只道又拿针来戳他,望半空中跳跃起来,唬得人不敢近前。乔公山报知齐王:“主公!马已演熟!”一日,齐王来至东府见英王,施礼已毕。齐王说:“大哥!我有一计,明日奏知父皇,请秦王到郭外打围,闲耍一日。我准备下一匹马,性如烈火,见人就平地撺起来。到其间哄秦王骑上,等他跑落巉岩阔涧之处,如跌死秦王,亦非你我之罪!”建成说:“既有此谋,明日你我早奏朝廷。”
阳悄阴又长,暮去趱朝来。次日黎明,高祖设朝。英、齐二王叩头说:“臣今日欲邀二哥同往郊外打围,闲耍一日,特奏父皇!”高祖说:“你三兄弟本源一脉,正该如此!”宣敬德保驾。三位皇子辞别高祖,出朝上马。怎见得?打围果然齐整!
打围耀武,采猎扬威。英齐太子跨金鞍,西府秦王骑玉勒。一队队喧天鼙鼓,一层层耀日旌旗。人人俊丽,卷檐毡笠撒红缨;个个英雄,绕袖花袍拴锦带。飞鱼袋内,都弯着鹊桦实雕弓;走兽壶中,尽插满凤羽金镵箭。牵的是赶獐黄犬,驾的是逐兔苍鹰。手擎着满耩英气搏禽鹘,肩背的万里雄威攫兽雕。
三位皇子摇鞭跳镫,并马而行,来至郊外。只见前面两个军校,牵着一匹高大紫骝马。秦王问:“前面哪里这匹好马?”齐王说:“是我家里的。”秦王问说:“中骑么?”齐王说:“二哥!此马性烈,不中骑的!”建成说:“三弟!你差了,二哥开得好硬弓,骑得好烈马。他是惯骑战马之人,怎比你我无用之辈?”秦王说:“带过来!”齐王说:“二哥!果不好骑得!”秦王说:“不妨!带来我骑!”着军校牵过来。秦王骑上马,只见乔公山把马尾一掀,那马只道又把针来戳他,半空中狂将起来,如电闪星驰,往前乱跑了去。秦王降伏不住,任他跑去。敬德一见大惊,连忙骑马,跟着秦王同跑,直跑到巉岩阔涧,果然好险!
怪石巉峦似剑峰,涧深溪阔渺茫中。
巅危自少樵人迹,险峻维容乌鹊通!
那马跑至涧边,正要跳,被敬德赶上,舒过手,把秦王一把攥住,提过马来,吓得秦王魂不附体。那马踊身一跳,响亮一声,跌死涧中。齐王说:“大哥!我道此马性烈,本不中骑,你说二哥会骑战马,却教二哥受惊!”建成说:“这等烈马,牵出来做什么?”齐王说:“因今日打围,所以带出来。这都是敬德之过,等那马自走,还肯住脚,因敬德一骑马在后追赶,那马慌了越跑,以至如此!坏了我马也罢,不该把二哥攥住,有失君臣之礼!”喝锦衣武士:“把敬德锁回,同朝见驾!”
三位储君径进东华门长朝宝殿,见了高祖。齐王说:“父皇!臣与二哥到郊外打围,臣有一匹马性烈,本不中骑,二哥要骑。着那马自走也罢,不料敬德在后追赶,直至巅岩阔涧去处,尉迟恭把二哥一手攥住,提过鞍桥,殊失君臣之体!锁尉迟回朝,见主发落!”高祖问敬德:“你怎么说?”尉迟说:“万岁!三殿下有一匹马,二殿下要骑,三殿下说此马性烈不中骑,大殿下说骑得,哄主公骑上马。不知什么缘故,乔公山把马尾只一掀,那马望空撺狂起来。主公降伏不住,随他跑去。臣恐有误大事,一骑马随着主公同走。跑到巉岩阔涧之处,那马就往涧内跳去,若不是臣扯住,主公就丧了命!”高祖说:“如此,尉迟有功无罪,照旧保驾,回天策府去。留英、齐二王在侧。”散了文武出朝,宣建成元吉近驾。高祖说:“当初隋朝只让位与世民,不曾让位与我。因世民让父登基,让兄东宫守阙;又是他东荡西除,南征北讨,你我都安享富贵。怎么还不想同胞共乳之情,常怀不足之意,屡次倾陷,于心何忍?”英、齐二王叩头说:“臣怎么敢?决无别情!”高祖说:“既无别情,你二人对天罚誓!”建成双手加额,朝着上苍,口内宣言:“青湛湛阳府高天,绿沉沉阴司后土,我建成若有害世民之心,久后死在秦叔宝箭下!”齐王思想:“大哥会罚誓!你是守阙太子,叔宝是你我之臣,他怎敢犯上?”料然不死他箭下!我也学大哥罚一誓儿。”齐王拱手说道:“皇天后土,鉴察分明,我元吉若有害二哥之心,久后死在尉迟恭箭下!”高祖说:“是了!你二人回去,百凡修省!”
英、齐二王出了朝门上马,一路交头接耳。齐王说:“大哥!你也坏了一匹好马,我也坏了一匹好马,只受敬德那贼的亏!若无敬德保驾,要害秦王,反掌之间。明日待我别定一计,先坏了敬德这贼,后害秦王容易!”二王相别,各回府去。正是: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月如电!何事英齐设计深?不将今古细搜寻!
禁门蹀血身先死,应悔当初错用心!
第五十四回 元吉披麻拷敬德 秦王设计救尉迟
诗:象床筠簟碧纱笼,二八佳人睡正浓。
半抹晓烟含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神游蓬岛三千里,梦绕巫山十二峰。
谁把棋声惊觉后,起来香汗湿酥胸。——春睡美人蹴鞠当场对处圆,香风吹下玉天仙。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藏玉笋,绛裙斜曳露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笑杀长安美少年。——蹴鞠美人美人诗咏闲风月,唐传词开识险邪。
且说齐王再至东府见英王,进入阁子内坐下。齐王说:“思得一条计,特与大哥商议,不知你这里可有个中用的家将么?”建成说:“三弟!你要他何用?”齐王说:“我有一口金镶玉靶青锋剑,要一个假装朔州人氏,去卖与敬德,要他一千贯钱,就得他五百文也罢。待卖与他了,我这里别差一个人,去唤他来比看,哄得尉迟进府,就把他拿住,要问他带剑入府谋刺之罪。那时节害了他性命,任你我施行!”英王说:“好计!”英王说:“我有一家将,其人中用。”齐王说:“着他出来,听我分付。”英王唤于文宝来至阁前,参见齐王。齐王说:“于文宝,大殿下说你伶俐,可替我干一件紧要的事。事成之后,重重赏你!”把卖剑的事,说与文宝。藏了宝剑,拴束停当,径来至尉迟门首,说与把门人:“你替我里面通报一声,说有乡亲相访。”门上人进府报知尉迟,尉迟说:“着进来!”文宝进入前厅,见了尉迟,通了乡贯,施礼已毕。尉迟问:“足下来此何干?”文宝说:“将军!下官因上司差来公干,途中缺欠盘费,止存一口祖遗宝剑,料无识者,特来献与将军,卖几贯钱做路费回去。”尉迟说:“取剑来我看!”文宝将剑递与尉迟,尉迟接剑在手,翻复看了一回,果然好剑!
锻就齐金楚铁,制成龙藻龟文。倚天羡三尺青萍,跃水夸七星紫电。光芒出匣惊神鬼,瑞焰凌空贯斗牛。
尉迟问:“你这剑要多少钱?”于文宝说:“祖遗之物,价值千贯。今遇穷途尴尬,但凭将军所赐。”尉迟说:“止值三百贯,因你客边,与五百贯钱。”于文宝说:“多感乡尊大德!”尉迟分付家童:“进内取五百贯钱与他,待一餐酒饭。”于文宝得了钱,拜谢尉迟出府,悄悄地径回东府,见英、齐二王,把卖剑事一一启复。齐王大喜,说:“于文宝,明日大殿下登位之日,尽有你的富贵!”又说:“明日差一个金牌舍人,到尉迟家里,只说东府殿下闻知你买得一口好剑,殿下也有口好剑,着你拿来比一比看。他决然拿来,待他进了府,就好安排他!”说话间天色已晚,鸦衔瞑色投林树,萤曳流光入草堂。英王排宴款待,分付近侍收拾书院,留三殿下安歇,抵足而眠。次日早晨,齐王令府内家将官校,俱埋伏在东府,分付管门军校:“待尉迟恭进了府,把殿门就关锁,不要放他出来!”一面差一个金牌舍人,附耳低言分付。金牌舍人说:“领旨!”趱离东府,径来至尉迟门首,说与军士:“你进去报说,东府金牌官在此?”军士报知尉迟,叫请进来。进入厅前,相见施礼。金牌舍人说:“东府殿下闻知将军买得一口好剑,殿下也有一口好剑,要比一比看,特差我请将军同到府走一遭。”尉迟是个刚直之人,也不推辞,连忙入内取了剑,同金牌舍人来至东府,直至殿前。舍人说:“将军在此等候,我进去通报。”舍人进里面一会,只见英王在左边廊下,踱将出来;齐王在右边廊下,踱将出来,问尉迟:“你在此做什么?”敬德连忙跪下,口称:“殿下!适蒙令旨召臣比剑,官校与臣同进府中,着臣在此伺候!”英王说:“拿剑来我看!”尉迟递上,英王接剑在手,口内说:“我府中岂没有好剑,却来取你的看?分明调谎!”尉迟恭说:“臣怎敢虚诳!见有金牌官校同臣进府,往里走去。”英王说:“可叫众官校出来,认哪一个来唤你!”只见两府将校,齐拥出来。齐王问:“尉迟!你认哪一个是?”尉迟看罢,说:“俱不是!”齐王说:“你这贼!你本等要行刺二王,故意巧言遮饰!”喝声:“拿下!”众将一齐动手,把敬德绑下,劈胸揪倒!当厅选下黄荆棍,上去梢来下整根。
两头验来无大小,中间粗细一般匀。
阃打百千王下令,贼臣带剑杀何人?
齐王说:“你这贼臣,快招认情罪,带剑进府,杀哪一个?”尉迟恭说:“分明殿下令旨,差官校取剑比看,同臣进府,并无杀害之心,虚情难认!”齐王说:“既不招,再打!”又是四十大棍。分付军校,把他锁禁后园,待奏过朝廷,再行区处。
次日,高祖设朝,闪过英、齐二王,叩头奏说:“昨日晚间,有尉迟恭带剑擅入王府,造意谋害,臣特奏闻!”高祖说:“吾儿!那敬德是直性之人,料无别意。况屡有大功,止可从轻发落。”二王听说大喜,辞高祖出朝。齐王说:“大哥!朝廷教你我从轻发落,消停煅炼此贼!”英、齐二王来到东府前殿坐下,分付官校,把油熬滚一锅,取黄麻鱼胶,放在油内,炸烂了,叫军士带尉迟恭过来。齐王说:“你招认杀害哪位皇子,免受刑法!”敬德口称:“冤屈!殿下明旨呼唤小臣,并无谋害情由!”齐王分付军校,将油内炸的胶麻,捞一块起来,搭在尉迟脊上,间一会搭一块,把尉迟脊背上、两腿,砌紧胶麻,分付抬放西廊。再停一个时辰,把尉迟抬过来又问。敬德说:“宁可杀了小臣,决不虚认!”英、齐二王分付:“把胶麻揭下来!”起初时热的,次后是冷的,连皮带肉都揭下了,把敬德满身揭得稀烂。齐王说:“且把这厮锁禁后园,消停再问。一日只与他一餐粗饭!”
话说李勣闻知敬德被陷,连忙来到天策府,见了秦王,将英、齐二王陷害敬德的事,细奏一遍。秦王大惊,问茂功:“怎生取救?”茂功说:“明日可差报马飞报朝廷,报延安郡梁师都改年建号称帝起兵。主公须奏请征讨,只说缺前部先锋将官,急宣尉迟,庶保无虞!”秦王准奏,茂功辞别出府,一壁厢秦王分付下报马。
次日,高祖设朝,值门官奏:“有报马等旨!”“宣至金銮殿!”高祖问:“哪里来的报马?”奏说:“臣是潼关盛彦师差来!今有延安梁师都称帝起兵,侵犯边境,特此奏闻圣上,伏乞发兵征讨!”高祖问:“两班文武,准领军征伐延安?”秦王出班奏道:“臣下延安征讨,只缺前部先锋将。”高祖问:“缺哪一员将官?”秦王说:“缺尉迟恭!”高祖问:“敬德哪里去了?”秦王说,“见被监禁在东府!”高祖说:“英、齐二人来奏朕,朕着他从轻发落,怎么还不曾放?”急传旨意,着近臣萧禹带金牌官校:“快到东府取尉迟恭,即赴军门听用!”不多时,把敬德取到驾前。高祖问:“怎么这个模样?”尉迟俯伏殿前道:“臣该万死!臣被齐王披麻拷讯,揭烂皮肉,不能朝拜,伏望宽恩赦宥!”高祖说:“这等狼狈,怎生上阵交锋?”秦王说:“不妨!臣自用医调治。”高祖说:“吾儿攻城掠地,凡百用心,战胜捷音,遣兵驰报!”秦王同敬德辞朝,下演武场整点人马。敬德把英、齐二王屈陷事情,备细启奏。秦王说:“可怜可恨!”急唤随军太医,好生调治,一面另拨船只,载尉迟于路将养,赶延安取齐。
有日,军至延安界口,屯下营寨。已过月余光景,那尉迟满身疮口,俱已平复,精神如旧,气力重添。一日,秦王升中军帐,聚下将佐。秦王说:“梁师都虽守一隅,无侵犯之意,今中原已靖,但卧榻之前,岂容他人鼾睡?兴师到此,必须剿除!今日谁发兵挑战?”敬德说:“臣领兵出阵!”秦王说:“你且多方将养几时!”敬德说:“臣身体痊愈,可以临阵!”连忙全装披挂,领一枝兵出营。来至延安城下,排开阵势,擂鼓鸣锣挑战。延安巡哨马,飞报入梁帝驾前。梁师都大恼,道:“李世民这厮,狂妄大甚!天下十有八九,尚不满意!我这里各守边疆,又不曾出兵侵扰,怎么恃强,擅敢领军犯境!”问众官:“谁领兵迎敌?”闪过左监军石世龙、右监军赵英二将,出班启奏:“臣等发兵交战!”梁师都说:“你二将不可轻敌!”石世龙说:“不须分付!”二将辞驾出朝,全装披挂,跨马擎刀,信炮三声,开放延安城,领兵拥出城来。门旗开处,二将纵马临阵。敬德喝一声:“来将通名!”二将说:“吾乃梁王驾下左右监军石世龙、赵英就是,你通名来!”敬德说:“无名小卒,谁与你通名!”战不上数合,赵英被敬德一鞭打于马下,石世龙大败入城。敬德砍倒帅旗,混杀梁朝人马,收军回营,见秦王献功。秦王大喜,说:“将军辛苦!回后营将养。”分付记功官记了功劳。话说石世龙逃进延安城,奏闻梁帝说:“那唐将骁勇无敌,不肯通名。
臣等交战,力不能胜。赵英阵亡,折了一支人马!”梁师都大恼:“待朕明日亲自出兵!”
次日,梁帝临朝,分付近侍备马,全装披挂。怎生打扮?
带一顶嵌玉金冠,披一领飞龙绣袍,贯一副鱼鳞金甲,系一条狮蛮銮带,穿一双鬃底战靴,擎一柄偃月钢刀,骑一匹黄骠骏马。
带领石世龙、杜宏道、黄全一干武将,二万雄兵,趱出延安城,直至唐营前,擂鼓鸣锣挑战。唐营巡哨马报入中军。茂功说:“他起倾国兵来,正好取他城池!”唤过程咬金、高士廉、侯君集,领一支人马,乘虚直捣,取了他城,附耳低言。众将说:“知道了!”刘弘基、唐俭、张公瑾领一支兵,抄出梁兵阵后埋状,断其归路。尉迟恭、殷开山、长孙顺德、段志玄出兵迎敌。秦叔宝与臣保主公督阵。调拨已毕,众将披挂完备,分头出兵不题。
且说敬德四将,拥奔阵前,各不通名,当场交战:春雷鼙鼓震,海沸骤锣鸣。征云黯黯,云笼獬豸狻猊;战纛飘飘,雾罩奔彪锦豹。一往一来,蛟龙戏水翻波;一撞一冲,猛虎爬山跳涧。
战不数合,敬德举手一鞭,把黄全打于马下。二将见打死黄全,拨马各自逃命,无心恋战,梁兵大乱。殷开山骤马赶上,斧劈杜宏道,长孙顺德刀砍石世龙。砍倒帅旗,混杀梁朝人马。直杀得层层尸首当尘卧,阵阵残红满地飘。大战一场,把人马斩尽,收兵回营。
且说高士廉、侯君集、程咬金拨数支冲锋勇士,架着云梯,直往城上走去。呐一声喊,杀散守城军士,带人马齐拥入城,焚烧宫殿,洗荡皇城。正是:一声炮打开门三军拥进,入延安施掳掠喊杀声频。
若大家若小户忙逃性命,弃家赀抛产业躲难潜身。
马上将执长刀砍开朱户,步随军提阔斧劈碎豪门。
一个个见楼梯纷纷直上,去翻箱并倒笼处处搜寻。
窃钗环包首饰何有遗类?抢珍珠争宝玉半点无存。
出门来有几个老僧买命,告将军发善愿救护残生。
众军士喝一声不容多说,为江山夺世界哪有慈心!
又几个女多娇手提钗钏,拜将军留吾命叠被铺衾。
众军人笑呵呵睁眉竖眼,说从军无限苦哪要成亲?
左手内接金银怀中揣了,右手内无情剑斩杀佳人!
你看贵贱乍逢兵火难,黎民重遇帝王恩。正洗荡间,秦王令旨已到:“不许掳掠财物、杀戮良民!违令者斩!”高士廉传令,收军出城,正遇刘弘基、张公瑾、唐俭众将,同回营接驾。进延安府坐下,挂榜安抚百姓,换了旗号。把绫锦缎帛金银,颁赐诸将,犒赏军士。着裴行俭留守延安。安抚已毕,一面传令起营回朝。军行古道,马走长途。有日回至长安大国,散了军士,各自回营。秦王径回天策府去。
次日,高祖视朝。带领众将入朝,朝拜已毕,秦王奏说:“臣托父皇洪福,征讨延安,擒斩梁师都,地方俱已宁静。”递上功劳簿。高祖大喜,把出征大小将士,尽行犒赏。众将谢恩。高祖说:“吾儿鞍马风霜,回天策府调养!”秦王辞驾出朝回府不题。闪过英、齐二王奏说:“尉迟恭向有持剑入府之罪,未经审结。今虽得功,岂容全恕?望乞父皇如今从轻发落,以警将来!”高祖准奏,传旨出朝:尉迟恭暂革兵务,贬皇庄闲住。尉迟领了旨意,径到天策府见秦王,说:“朝廷有旨,贬臣皇庄闲住,特辞主公!”秦王见说,眼中掉泪,道:“敬德!虽然奉旨而去,时常要来见我。凡事小心在意,恐生他变!”敬德说:“臣蒙主公大恩,怎忍背忘?今臣虽去,赤心图报,日夕在念。又蒙教论,敢不自检?”拜别秦王出府,收拾家眷,趱离长安,径往皇庄去了。正是:人生何异草头露,身世真如水上沤!
唐室英齐太不仁,屡谋秦邸害功臣。
古来恶积终须报,天意何曾助歹人?
第五十五回 寇蒲关突厥猖狂 诏皇庄敬德诈病
诗:平沙落日大荒西,陇上明星高复低。
孤山几处看烽火,战士连营候鼓鼙。
朔风吹叶雁门秋,万里烟尘昏戍楼。
征马长思青海上,胡笳夜听陇山头。
紫塞迢遥白鹭飞,春风时送马騑騑。
山连敕勒沙场远,峰断乌孙部落稀。
入幕陈琳能草檄,防秋季牧解乘机。
平生报国惟孤剑,不斩楼兰誓不归!
吟几句警世诗,说一回征番传。
话说突厥番王设朝,宣元帅铁木儿,盖天大王野仙朵颜秃欢铁邪、撒鸡不花上殿,说道:“大唐久许和亲,刘文靖这厮去后,沓无音信。你一干将官,可火速整点大军,便要征伐大唐去!差完颜赍书到颉利可汗、突利可汗二国,约同起兵。”完颜领旨出朝,径到二国见了番王,朝拜罢呈上书,陈奏约兵南侵之事。二国番王俱已允诺,即起倾国之兵,会同突厥铁木儿元帅、盖天大王野仙朵颜秃欢,起营南伐。三国合兵,兵势大振。
风旋羊角,地积黄沙。阴山浩浩发强兵,塞北滔滔兴人马。乌云万朵,旌旗飞汉黑飘摇;荷叶千池,毡笠舞风青荡漾。牛皮袋内,都弯龙脊虎弦弓;花豹囊中,尽插雕翎穿柳箭。人人威猛,背肥胸阔发垂肩;个个狰狞,鬼脸卷须深碧眼。扫帚刀,鱼肠刀,雪舞霜飘;狼牙棍,浑铁棍,腾蛇走蟒。鸦角枪,柳叶枪,银树千林;鸡心锤,熟铜锤,金星万点。番官头顶铁兜槊,将帅身披花锦绣。番卒戴的是皮盔皮帽,鞑兵穿的是皮甲皮衣。击的是铜腔鼙鼓,吹的是芦叶胡笳。海东青起隼鹰愁,豹子鸣时神鬼怕。人同豺虎,奔崖走陆似飞云;马赛蛟龙,过岭登山如电闪。正是雷部神霄离碧汉,九天恶曜下凡尘!
武德七年八月,大势番兵,云屯雾集,直杀进潼关,寇原州、忻州、幽州、缓州。边境急报军情,京师戒严。高祖视朝,宣秦王、齐王、李靖等,领兵御敌。秦王奏说:“父皇!急缺前部先锋!”高祖说:“将官俱在吾儿麾下,怎么急缺先锋?”秦王说:“如今出师,要通晓北人言语,识得北寇行藏的,才好去!”高祖说:“你保甚人可用?”秦王说:“除非尉迟恭,可灭北人!见今贬在皇庄闲住。”高祖传旨,就着秦王宣敬德听用。
秦王领旨辞朝,回天策府聚事厅坐下,唤过唐俭:“你可赍旨,即到皇庄宣召敬德,赴朝听用!”唐俭领旨上马就行,一程来至皇庄尉迟门首下马,说与管门童仆:“二殿下有令旨到!”家童进内损知。敬德道:“你去说我染病在床,不能迎接,请进卧房相见。”家童出外,请唐俭进入卧房。敬德说:“大人!贱疾在身,不能施礼!”唐俭问:“将军有何贵恙?”敬德说:“大人!我自离京来此,四肢无力,遍体顽麻,不能行动。”唐俭说:“主公思念将军,特差我来探望。不瞒将军说,今有突厥拥众南侵,势甚猖獗。二殿下领兵征伏,朝廷有旨,宣召将军复职讨虏!”尉迟说:“大人!不能够了!我在家行走,尚然不便,怎么去上阵交锋?”唐俭说:“将军!君子不念旧恶!只看主公金面,不可推辞!”尉迟说:“就是朝廷御驾来,我也去不成了!”唐俭再不敢言,辞别敬德,一骑马出皇庄,径回长安。灭策府见秦王,一一禀复。秦王问:“尉迟染病,怎么好?”茂功说:“不妨!再差梁建方一往。”话不絮繁,建方又去传宣,敬德又不就官职。建方回府禀复。秦王听说,忧煎方寸地,愁结两眉峰。茂功说:“主公不须忧虑,待臣自到皇庄,便知端的。”辞别秦王出府,带领医士二名。茂功俱分付停当,趱出长安,径往皇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