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续儿女英雄传 - 第 27 页/共 111 页

一时茶罢笑止。邓九公道:“如今这个人的来历,是彻底澄清的明白了。只是老弟用何等妙计,能叫她照方才说的那样叨教呢?”安老爷道:“从来只闻定计报仇,不曾见过定计报恩。然而这个人的性情,非用条妙计,断断制她不住,你我这报恩的心,也无从尽起。等我写出一个节略来,大家商议。”   说着就提笔,一条一条的写了一大篇,便望着邓九公、褚家夫妻道:“我们此去,我不必讲,自然是从送还这张弹弓说起。   但是第一,只愁她收了弹弓,不肯出来见我,便有话也没处说了。明日却请你爷儿三位,借桩事儿,分起先去,然后我再作恁般个行径而来。到那里,九兄,你却如此如此说,我便如此如此说,却劳动姑奶奶这般这般的暗中调度,便不愁她不出来见我了。及至看见了她,还愁交代弹弓之后,我只管问长问短,她却一副冰冷的面孔,寡言寡笑,我纵然有话,从那里说起。   我便开口先问怎的一桩事,不愁她不还出个实在来。我听了便想作这般一个举动,她若推托,却请九兄从旁如此如此的一团和,我便得又进一步,直人后堂了。及至到了里面,我一面参灵礼拜;假如她还过礼,依然孝子一般,伏地不起,难道我好上前拉她起来和我说话不成?却得姑爷姑奶奶,一位如此的一周旋,这位再如彼的一指点,九兄又从中作个代东陪客,我就居然得高坐长谈了。坐下我开口第一句,可便是这句话。她绝不肯说到报仇原由,一定的用谈话支吾;但她一支吾,我第二句便是这句话。”安老爷说到这里,褚一官道:“说是这等说,二叔,你老也得悠着来呀! ”安老爷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恁的一激,怎生激得出她报仇的那句话来。”邓九公道:“有理,不错的,就是这等不妨。便是她有甚话说,有我从中和解着!”安老爷道:“到那时节,倒用不着和解,你但如此如此作去,她自然没话可说。但是这节关目,老兄,你可得作得象。我再如此用话一敲打,一定要叫她自己说出这句报仇的话来才罢。”邓九公道:“她始终不说也难。”安老爷道:“老兄,你要知她是好胜不过的人,怎肯被人訾着短处?有那等一句话在前头,便不容她不说了。但是说虽说了,凭怎的问她那仇人的姓名,可休想她说出来了。问来问去,不等她说,我便一口道破。”邓九公拍手道:“好! ”安老爷道:“九兄,你莫先赞好着。你须知她,又是这机警不过的人。这桩事,和   那仇人的姓名,无一刻不横在她心头,却又万分的机密,防着泄露。忽然的被一个陌生人当面叫破,她如何不疑,难保不有一场大动作的。如此,此番却得仗你老兄和解了。”邓九公道:“便是这样,也不妨事。她虽是难缠,却不蛮作。你只看她作过的那几桩事,就是个样子了。”安老爷道:“只要成全了她,就你我吃些亏,也说不得。等过了这关,我却把她那仇人的原委说来,这却得大费一番唇舌,才平得她那口盛气。等到把这事的原委说明,就是有证有据、共闻共见的事情,难道还怕她不信,一定要去报仇不成? ”邓九公道:“是呀!到了这个场中,就算完了。”安老爷道:“完了?未必呀!只怕还有大未完在后头呢!老兄,你切莫把她平日的那番侠烈,认作她的得意,她那条肠子是凉透了,那片心是横绝了;也只为她父母这两桩大事未完,弄成这等一个游戏三昧的样子。如今,不幸母亲已是死了;再听得父仇不消报了,可防她顿生他变,这倒是一桩要紧的关头。”褚大娘子道:“不妨,那等我劝她。”老爷道:“这岂是劝得转的!你爷儿三个,只要保护得她那一时的平地风波,此后的事,都是我的责成。只消我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一片说词,管取她一片雄心侠气,立地化成婉转柔肠,好叫她向那快活场中安身立命也。”   邓九公听完,不住点头顺嘴,抚掌捻须,说道:“老弟呀!   愚兄闯了一辈子,没服过人;今日遇见你老弟,我算孙大圣见了唐长老了。你们念书的,心里真有点子道理的!”说着,把那字纸撕成条儿,交与褚一官拿去烧了,以防泄露。安公子也便站起身乘外面去坐。只有褚大娘子只管在那里坐着,默欺出神。安老爷道孙:“姑奶奶,怎么没话?难道你舍不得你那世妹还乡不成?”褚大娘子道:“她这样的还乡,不强似他乡流落,岂有不愿意之理?只是我方才通前彻后一想,这件事,二   叔你老人家,料估得、防范得、计算得都不差,便是有想不到的、想过去的去处,有这大谱儿在这里,临时都容易作。只是你老人家方才说的给我那十三妹妹子安身立命这句话,究竟打算怎的给她安身?怎的给她立命?何不索性说来我们听听,也得放心。”安老爷道:“这不过等完事之后,给她说个门户相对的婆家,选个才貌相当的女婿,便是她的安身立命了。姑奶奶,你还要怎样? ”褚大娘子道:“我却有个见识在此。”因望着他父亲和安老爷,悄悄儿的道:“我想莫如把她如此这般的一办,岂不更完成一段美事? ”邓九公说:“好哇,好!我怎的就没想到这里?老弟不必犹豫,就是这样定了这事,咱们也在明日定规。从明日起,扫地出门,愚兄一人包办了。”安老爷连忙站起身来向褚大娘子道:“贤侄女,我的心事,被你一口道着了。但是这桩事,大不容易。”因又向邓九公道:“老哥哥,你明日切切不可提起;如提着一字,管取你我今日这片心神都成画饼。所关匪细,且作缓商。”这正是:整顿金笼关玉风,安排宝钵咒神龙。   安老爷、邓九公次日怎的去见那十三妹?下回书交代。   第十七回   隐名姓巧扮作西宾借雕弓设计赚侠女   这回书紧接上回,表的是安老爷同公子到了褚家庄,会着邓九公和褚家夫妻,说起那十三妹姑娘葬母之后,要单人独骑,远去报仇。他安、邓两家都受过十三妹从前相救之恩,正想答报,深虑那姑娘此去,轻身犯难,难免有些差错,想要留住她这番远行;又料着那位姑娘狭肠烈性,定是百折不回,断非三两句留得住她,因此大家密密的定了一条连环妙计。当下计议得妥当,安老爷同公子便在褚家住下。褚家夫妇把正房东院小小的几间房子,收拾出来,请老爷公子住歇。这房子是个独门独院,原是褚一官设榻留宾之所。这晚,褚一官便在外相陪。   安老爷心中有事,天还没亮,一觉醒来,在枕上听得远寺钟敲,沿村鸡唱,林鸦檐雀,格磔弄晴。便听得邓九公在那里催着那些庄客长工们起来,打水熬粥,放牛羊,喂牲口,打扫庄院;接着就听得扫叶声,叱犊声,桔槔声,此唱彼和,大有那古桃源的风景。老爷、公子也就起来盥漱。邓九公便过来陪坐,安老爷也道了昨日的奉扰。邓九公道:“老弟,咱们也不用喝那早粥了。你侄女儿那里给你包的煮饺子也得了,咱们就趁早儿吃饭。”褚一官早张罗着送出饭来。又有老爷、公子要的小米面、窝窝头、黄米面,烙糕子,大家饱餐一顿。吃过了   饭,那太阳不过才上树梢,早见随缘儿拽着衣裳,提着马鞭子,兴匆匆的跑进来。老爷问道:“路上没什么人儿?你又跑在里头来做什么?你来的时候,太太动身没有?”随缘儿说道:“奴才太太同大奶奶,已经到门了。昨夜店里,才交四更里头,就催预备车,还是亲家老爷拦说早呢!等到鸡叫头遍就动身来了。”公子听说,连忙接了出去,老爷也陪邓九公迎到庄门。   褚大娘子同那位姨奶奶,带了许多婆儿丫头,也迎到前厅院子。   大家远远的望见张姑娘,都觉诧异,只道:“十三妹姑娘,怎生倒会了安太太同来了呢?”及至细看,才看出她和十三妹面目虽然相仿,精神迥不相同。一时大家相见,老爷迎着太太,一面走着,一面便问了一句道:“我昨日叫华忠说的东西赶上了不曾?”太太道:“得了,带了来了。”老爷又道:“太太,想着可该如此?”太太道:“实在该的,只是那里补报得过人家来哟!”老爷道:“ 正是了,我们得尽一番心,且尽一番心。”邓九公听了这话,摸不着头脑,但是人家两口儿叙家常,可怎好插嘴去问呢?只得心中闷闷的猜度。   说话间,大家一路穿过前厅,到了正房。这其间,邓九公见了安太太、张姑娘,自然该有一番应酬;安太太、张姑娘见了褚大娘子,也自然有一番亲热;那位姨奶奶,从中自然也该略略点缀;随缘儿媳妇,也该拜见续姑婆;他家那些村婆儿,从不曾见过安太太这等旗装打扮,更该有一番指点窥探。无如此时,安老爷是忙着要讲十三妹;安太太、张姑娘是忙着要问十三妹;读者是忙着要知十三妹;作者只得一枝笔,写不及八面的话;只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笔勾消,作一个有话即长、无话即短的老例。   那安太太和张姑娘,本是打了尖来的;褚大娘子却又丰丰盛盛,备了一桌饭。太太不好却她美意,只得又随意吃了些;   她又叫人在外面,给那马车跟人,煮的白肉,下的新面,过水合漏,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轰轰乱乱,匆匆忙忙的吃了一顿饭,把个褚大娘子忙了手脚不闲。须臾饭罢,安老爷又嘱咐太太和媳妇,只在庄上相候,等自己见过十三妹,再叫人来送信;便同邓九公、褚家夫妇,分了前后起身,迤通往青云山而来。   十三妹自从她母亲故后,算来已是第五日,只剩明日一天,后日葬了母亲,就要远行去干那桩报仇的大事。这日清早起来,便把那点薄薄家私,归了三口箱子,一切陈设器具铺垫以及零星东西,都装在柜子里;把些粗重家伙,并坛子里的咸菜,缸里的米,养的鸡鸭,还有积下的几十串钱,都散给看门的庄客长工和近村平日服侍她母亲的那些妇女;又把自己的随身行李,放在手下。一切了当,觉得这事作得海枯石烂,云净天空,何等干净解脱,胸中十分痛快。才得坐定,早见邓九公走进门来,她便起身迎着笑道:“你老人家不说今日要歇半天儿吗?怎的倒这么早就来了?”邓九公道:“我何尝不要歇着,只因惦记着那绳杠,怕他们弄的不妥当。咱们这里虽说不短人抬,都是些劣把。这是你老太太黄金入柜,万年的大事,要有一点儿不保重,姑娘,我可就对不起你了。所以我要趁今早在庄上,看着打点好了。谁知昨日回去,见他们已经弄妥当了。我想只有今日一天,明日是个半宿,这些远村近邻的,必来上上祭,怕没工夫;绳杠既弄妥了,莫若趁今日咱们把它作好了,也省得临时再忙。你想是这么着不是?十三妹道:“这全仗你老人家,我再无可说了。”正说着,只见褚大娘子也来了,跟着两个老婆子,两个笨汉,一个背着个铺盖卷儿,一个抱着个大包袱。   姑娘望着她道:“这作甚么呀?我这里的东西,还嫌归着不清楚呢!你又扛了这么些东西来了。”褚大娘子道:“我想明日来的人必多,你得在灵前还礼,分不开身;张罗张罗人哪,归   着归着屋子啊,那不得人呢?再就剩这两天了,知道你此去,咱们是一个月两个月才见,我也和你亲热亲热。所以我带了铺盖来,打算住下,省得一天一趟的跑。”姑娘道:“难为你这等想得到。只是归着屋子,可算你误了;不信,你看我一个人儿,一早的工夫,都归着完了。”   褚大娘子一看,果见满屋里都归着了个清净,箱子柜子都上了锁;只见炕上几件铺垫和随手应用的家伙不曾动。因问道:“你这可忙什么呢?你走后交给我给你归着,还不放心哪?”   姑娘道:“不是不放心。”因指着那箱子道:“这里还剩我母亲和我的几件衣裳。母亲的,我也不忍穿,我那颜色衣裳,又暂且穿不着,放着自糟蹋了,你都拿去。你留下几件,其余的送你们姨奶奶。剩下破的烂的,都分散给你家那些妈妈子们。   零零星星的东西,都在这两顶柜子里,你也叫人搬了去。不要紧的家伙,我都给了这里照应服侍的人了,也算他们伺候我母亲一场。”邓九公听见道:“姑娘,你几天儿就回来,这些东西难道回来就都用不着了?叫个人在这里看着就得了,何必这等。”十三妹道:“不然,一则这里头有我的鞋脚儿,不好交在他们手里。再说回来,难道我一个人儿,还在这山里住不成?   自然是跟了你老人家去。那时候短甚么要甚么,还怕你老人家不给我弄么?”邓九公道:“就是这样,你也得带些随身行李走呀!”十三妹指着炕里边的东西说道:“你老人家看,这一条马褥子、一个小包袱卷儿里头,还包着二三十两碎银子。再就是那把刀,那头驴儿,便是我的行李了,还要甚么!”邓九公看她作的这等斩钉截铁,心里想到昨日安老爷的话,真是大有见识,暗暗佩服。   九公还要说话,褚大娘子怕她父亲一阵唠叨,露了马脚,便拦他道:“你老人家不用和她说了;她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罢!我算缠不清我们这位小姑奶奶就完了。”十三妹听了,这才欢欢喜喜的把钥匙交给褚大娘子收了。说话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原来是褚一官押了绳杠来了。只见他进门就叫道:“老爷子,都来了,搁在那里呀?”邓九公道:“你把那大杠搁在外头,肩杠、绳子、垫子,都堆在这院子里;你歇会子,咱们就作起来。”褚一官道:“还歇甚么?大短的天,归着归着,咱们就动手啊!”说着出去,便带着人把那些东西都搬进来。早有在那里帮忙的村婆儿们,泡了一大壶茶搁在那里。从来武不善作,邓九公和褚一官便都摘了帽子,甩了大衣,盘上辫子,又在短衣上捻紧了腰,叫了四个人进来捆那绳杠。褚一官料理前头,邓九公照应后面。那四个长工里头,有一个原是抬杠的团头出身,只因有一膀好力气,认识邓九公,便投在他庄上。只听他说怎样的安耐磨儿,打底盘儿,拴腰拦儿,撕象鼻子。坐卧牛子,一口抬杠的行话。他翁婿两个也帮着动手。   十三妹只和褚大娘子站在一边闲话,看着那口灵,略无一分悲戚留念的光景。   邓九公、褚一官正在那里带了四个工人,盘绳的盘绳,穿杠的穿杠,忙成一处。只见一个庄客进来,望着褚一官说道:“少当家的,外头有人找你老说话。”他爷儿三个,早明白是安老爷到了。只见褚一官,一手揪着把绳,一脚蹬着杠抬头,和那庄客道:“有人找我说话,你没看见我手里做着活吗?有甚么话,你叫他进来说不成了。”庄客道:“不是这村儿的人哪!”褚一官道:“你瞧这个死心眼儿的,凭他是那村儿,便是咱们东西两庄的人,谁没到过这院子里呢?”那庄客摇头道:“喂,也不是咱庄儿上的呀,是个远路来的。褚一官道:“远路来的,谁呀?”庄客道:“不认识他么?我问他贵姓,他说你老见了,自然知道;他还问咱老爷子来着呢!”褚一官故意   歪着头,皱着眉想道:“这是谁呢?他怎么又会找到这个地方儿来呢?”那庄客道:“谁知道哇!”褚一官低了低头,又问道:“你看看是怎么个人儿呀?”那庄客道:“我看看只怕他是咱们同行的爷们,我见他也背着象老爷子使的那么个弹弓子么们!”褚一官又故意猜疑道:“你站住。同行里没这么一个使弹弓子的呀!”说着,隔着那座灵位便叫了邓九公一声。   邓九公站在那棺材的后头,看了两个长工做活,越是褚一官这里和人说话,他那里越吵吵得紧。一会儿又是那股绳打松了,一会儿又是那个扣儿绕背弓了,自己上去攥着根绳子,绾那扣儿,用手捻了又捻,用脚踹了又踹,口里还说道:“难为你还充行家呢!到底儿劣把头么!”褚一官只管和庄客说了那半日话,他总算没听见;直等褚一官叫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来问:“怎么呀?”褚一官道:“你老人家知道咱们这亲友里头有位使弹弓子的吗?”他扬着头想了想说:“有哇!走西口外的,在教马三爸,他使弹弓子。你这会子想起甚么来了问这话?”褚一官道:“你老人家才没听见说吗?”邓九公道:“我只顾做活,谁听见你们说的是甚么。”褚一官便故意把那庄客的话,又向他说了一遍。他道:“不就是马三爸来了?”因问那庄客道:“这个人有多大年纪儿了?”庄客道:“看着有个五十岁光景。”邓九公道:“这就不对了,马三爸比我小一轮,属牛的,今年七十一;再他也歇马两三年了,这一向总没见他送个书子来。这人还不知是有哇,是没了呢!”说着,又和那人嚷道:“你那套儿打那么紧,回来怎么穿肩杠啊?”更不和褚一官搭话。   十三妹只呆的听了半日,眼睛一转,象是打动了甚么心事。   读者,从来俗语说的再不错,道是“无心人说话,只怕有心人来听”。何况是两个有心的装作个无心的,彼此一答一和说话;   旁边听话的,又本是个有心人,从无心中听得心里的一句话,凭她怎的聪明,有个不落圈套的么?所以姑娘起先听着邓九公、褚一官和那庄客三人说话,还不在意,不过睁着两只小眼睛儿,拨瞪儿拨瞪儿的在一旁听热闹儿。及至褚一官问出那句背着张弹弓的话,邓九公又问出一句那背弹弓的人,约莫五十岁光景的话,正碰在心坎儿上。因问邓九公道:“师傅,你老听,这岂不是那个话来了吗?”邓九公又装了一个愣,说:“那话呀?”姑娘道:“瞧瞧你老人家,可了不得了,可是有点子真悖悔了。我前日交给你老人家那块砚台的时候,怎么说的?”   邓九公道:“是啊!要果然是这桩事,可就算来得巧极了。一则那东西,是你一件家传至宝;我如今又不出马了,你走后,我留它也是无用,倒是你此次远行带去,是件挡枪的家伙。就只是这块砚台,偏偏的我前日又带回二十八棵红柳树西庄儿上收起来了;如今人家交咱们的东西来,人家的东西咱倒一时交不出去,怎么样呢?”褚大娘子一旁说道:“那也不值得甚么!   叫他姐夫出去,见见那个人,叫他把弹弓子留下,让他到咱们东庄儿往两天;等人家完了事,再同了他到西庄儿取那块砚给他,又有甚么使不得的?”十三妹先说有理。邓九公也和褚一官道:“也只好这样!姑爷,你就去见见他,留了那弓。我不耐烦出去了。”褚一官便丢下这里的事,忙着穿衣服戴帽子。   姑娘笑道:“一哥,你不用尽着打扮了,你只管去见罢!管你一见就认得,还是你们个亲戚儿呢。你收下那弓,可不必让他进来。”褚一官道:“我的亲戚儿?我从那里来这么一门子亲戚儿呀?”说着,穿戴好了便出去见那人去。   姑娘的这话,又从何而来呢?当日他同安公子、张金凤在柳林话别的时候,原说定安公子到了淮安,等他奶公华忠到后,打发华忠来送这弹弓,找着褚一官,转找邓九公取那砚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