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26 页/共 136 页

美爷真是气愤填膺,对黄三太说道:“姓黄的,你不够朋友。咱们在陆地比武,我姓侯的我并没下毒手伤了那位。为甚么水里比武,你们先遣人在水内埋伏,在水深之处将我双腿抓住,拉到水底灌我?我不喝水,用力晃悠,晃悠得我闭不住嘴,也堵不住鼻子眼,然后又用手挠我的脚心,我一发痒痒,还会不喝吗?竟将我灌得几乎没有气啦,才将我托上来。咱们可无冤无仇,我看姓黄的不是个朋友。”黄三太听了一愕,遂叫道:“侯爷您看,我们方才在您门前就是十个人,方才侯爷您下水   的时候,我们九个人在旁边观看。贾明跟着您下水,我们并没有动手,您看看我们九个人身上,谁要身上有一个水珠,那就是预先埋伏下人啦。我身上这泥水,是方才给您控水的时候沾在身上的。侯爷您是朋友,我们决不能这么办。”侯爷一看,本来众人身上,没有一个带着下水的样子,就是贾明还在那里大光溜站着发坏呢。黄三太又接着问道:“侯爷,咱们扔下远的说近的,钦差大人果然在您家吗?”侯爷说道:“那不含糊,一定是在我家呢。门口的条儿我自己写的,那么我还能说瞎话吗?”黄三太又道:“侯爷是怎样将大人盗去的呢?与钦差大人有什么过节呢?您乃是当地的财主,为什么做这个事呢?比不了绿林道,可以妄作非为,您是富家翁,为什么惹这个乱子呢?”侯爷说道:“我这个富家翁比不了别的富家翁。实不相瞒,在下就凭这一双九节练子枪,由十六七岁起,纵横天下,偷富济贫。杀赃官,除恶霸,济困扶危。敬的是忠臣孝子,杀的是土豪劣绅。长这么大,什么样的高人我都会过。不是在下说句大话,姓侯的没有栽过筋斗。方才在水内倒是怎么回事?   真叫姓侯的不明白。”三太道:“侯爷你就不必多心啦,如果要是我们弟兄办的事,我跟你起个誓,我们要做那宗不朋友之事,我们就是你的晚生下辈,我姓黄的就不姓黄啦,我姓蓝。”   三太又说道:“侯爷盗钦差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我们说一说。”老美说道:“咱们既然交友投情,咱们是一见如故,有话慢慢说。你们众位也不能回去啦,咱们大家都到我家里坐一坐,喝杯茶,我一定将大人的事,对大家说明白了。”黄三太说道:“那么阁下由十六七岁身为绿林,为什么现在落在侯家集呢?”侯爷说道:“我想绿林道哪有好下场?虽然偷富济贫,终归算怎么回事呢?然后我一查家谱,我的祖籍乃是侯家集的人氏,于是我做了几水大买卖来到侯家集,我认祖归宗。   先盖了些房子,置了二三顷良田,遂一狠心洗手不干啦。”贾明在旁道:“原来你是贼呀!”老美道:“姓贾的,你别理我,就算我死啦。”黄三太说道:“侯爷你别跟他生气,他不懂人情世态。”侯爷接着道:“我以后又陆续置了几顷良田,娶了妻室。但是街坊邻居,不论有什么事,婚丧嫁娶,过不去年的,三十两,二十两,求到我跟前,没有驳了的。借去有了就还我,没有就不还我,我也不计较那些事。”贾明在旁插口道:“偷来的么,一千舍出八百去,还剩二百呢。”侯爷一看贾明就有气,因贾明一说话,就堵侯爷的嗓子眼。侯爷一听贾明说话,那火大啦,说道:“姓贾的,你看我姓侯的不够朋友,你不会别交我这个朋友吗?这是何必呢?”三太道:“贾明你这就不对了,侯爷跟咱们是朋友啦,你就不该这样啦。”贾明道:“侯大哥,我老贾不会说话,叫你着急。大哥你还与我一般见识吗?”老侯说得正在高兴时候,叫贾明一扛子,将话头也给打断啦。三太对老美道:“你真可称得起侠义心肠了。”老美本来就是高傲的性情,一听三太称赞可就提起高兴来啦,遂对三太说道:“也不敢称侠义,反正咱们不作伤天害理的事情。别看偷人家,财主家趁一万的,咱们偷上三千五千的,还是救那贫人去。非赃官恶霸,咱们决不下毒手。咱们对于街坊四邻都仗义轻财,那乡亲们还有不敬咱们的吗?所以庄上出了什么修桥补路,种种慈善的事,都是先得知会咱们,拿钱咱拿头一份的,末了不够的时候咱完全担负。庄中大众看咱仗义,又将咱举为会头。咱当这个会头可不白当,侯家集这一带都敞着大门睡觉。我夜间也常睡不着觉,出来遛遛。在我一洗手不干的时候,我夜间总是睡不着觉,翻来复去,总得起来到街坊邻居院中,不怕拿一棵柴禾棍来呢,然后我才能睡觉呢。我也是毛病。”金头虎道:“老美你是贼根吗!”老美用眼瞪了金头虎   一眼,说道:“你还是个人吗?”金头虎说道:“我不是个人,我是个贼。”   大家在道上说着话,工夫不大,已经来到侯家集老美的门首啦。老美上前用手砸门,里面管家还没开,老美火儿啦,骂道:“你们都是吃饱啦?招呼这半天,还不开呢。”列位,老美被水灌的,不知道拿谁出气啦。只听管家哗啦一拔门闩,将双门开放,管家一看,外面来的人很多,遂问道:“共多少人哪?”老美说道:“管多少人呢,有多少人算多少人。”说着话,老美在先,众人在后跟随,来到院内,一看有大客厅五间。   老美也不客气,自己进了客厅,向当中正座一坐,小弟兄们俱在四外相陪。老美被水灌得一肚子气,坐在当中正座,趾高气扬,满面傲气,对黄三太说道:“方才我不是说,我深更半夜常常出去吗?前天黑夜里,我又到庄子外面去闲逛去啦。村西有个三官庙,我正围着庙绕弯哪,忽然有一道黑影,由打西边墙内蹿出来啦。我心中一纳闷,暗想我这庄子里向来没有人敢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有名望的知道我秃老美的不少,无名望的他不敢来,怎么这庙里住下绿林道的人,我会不知道呢?   我想到这里,我就跟下去啦。那条黑影还是甚快,我见他直奔庙前,施展夜行术,迅速就走下去啦,我在后面这么一跟他,他就奔庙南树林子下去啦。也是我一时大意啦,那条黑影进了树林子,我再找可就找不着啦,围着树林我找有一个时辰,也没有找着,我就无精打采的回家睡觉啦。第二天又到二更来天,我将我这老美的脑袋用绢帕可就包上啦,十字绊英雄带收拾停妥,我可就又奔三官庙来啦,我隐藏在三官庙后,就等着。工夫不见甚大,就听得三官庙内,天花板咯吱一声响,只见那条黑影由西箭道蹿出来啦。我这回可就留神啦,前天我将他追丢啦,今天我可不能将他再追丢了,今天他无论这一夜走到那里   去,我也不能放了他。我在家里扎绑停妥,兵刃暗器我全都带好啦,我是一定要看看他是怎么回事。这回我在后头,他在前头,只见他施展夜行术,直奔江宁府下来啦。来至城墙,那贼人脸朝外,脚后跟与手掌着墙,此贼轻巧非常,他用那蝎子倒爬墙的功夫,毫不费力,他可就上去啦。顺着马道下了城墙,我也由马道下的城墙,跟着他下了城墙,直奔院衙门走下去了,我在后面紧紧的跟随。他到了院衙门,一纵身上了院墙,由墙上飘身而下,他下来用脚尖点地,奔东跨院北上房去啦。来到北房的东屋窗前,那贼人一掏兜囊,将窗纸撕破,此时我在东厢房看着他呢,原来他掏出来的是薰香盒子,对着撕破的窟窿,就往屋里打那薰香。工夫不大,就听那屋中打了一个喷嚏,那贼人将薰香盒子收起,来到外屋门前,由背后牛皮鞘抽出一把匕首尖刀,撬门伶俐异常,一时将外屋撬开了,大概里边隔扇门敞着呢。这时候我也纵下东房,赶紧来到东屋窗外,由贼人撕破的那个地方,我往里观看,只见屋中灯光一亮,乃是贼人拨烛花呢。贼人将烛花拨明,伸手由背后皮软鞘往外压刀。一看贼人要杀忠良,我要是由外屋门进到里间去救忠良,那可就来不及啦,也是急中生巧,正在贼人将刀抽出一半的时候,我的镖可就掏出来啦。要是打镖还比得了你们爷们吗?也是忠良的洪福齐天,我这镖真打巧啦,他的脊正朝外,我这一镖打去,正打在他的肩膀骨环下边,贼人用手起镖起不下来,压刀也压不出来,正打在骨环缝上啦。我遂堵了鼻子,由外屋门进到里间,用手一给他起镖,底下一腿,可就将他踢倒啦。我将他踢倒在地,趁势用绳子将他两臂膀给捆上。我遂问他:‘你因为什么要害忠良?忠良与你何仇何恨,你要做此罪大弥天的案子?’他一见我这般打扮,以为我也是贼哪,他就给我跪下哪,说道:‘合字的,亲不亲,咱们野鹿獐狈一家人,为什么帮着   赤字的跟合字的为仇作对呢?我杀害忠良,这里头有段情节。   忠良并不是跟我有仇有恨,皆因为我与十三省总镖头胜英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将忠良杀死,留下字柬,就说此案是老胜英所作,叫那老胜英打这场人命官司。’赤字就是官面,合字就是贼。我就问他:‘胜英为人忠厚,因什么与你有杀父之仇?’他就将当初明清八义,胜英镖伤他父,他母守节立志将他养大成人,他要报杀父之仇等语说了一遍。我就说:‘你这也是天网恢恢,你就打这场官司吧。我把你交给本院官人。’那贼一听,向我连连磕头,苦苦哀求道:‘想当初我父被胜英打死,我母二十余岁守寡,将我养大成人,母子相依为命。你要是把我交于本院衙门,我一死不要紧,我那老娘奉养无人,痛子心切,必然也随我一死。你积一分恩德把我放了,救我一命就是两命,咱们无仇无恨,你算积一分德。你把我放了,大清国我也不能立足啦,我从此出离大清国,够奔台湾,我永不回大清国。杀父之仇,我也不能报啦。’那贼说话的时候,两目流泪,惨不忍闻。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叫他将我哀告得真是心软啦,我一想,为什么无故的害两条人命呢?我就跟他说啦:‘我将你放了不难,我恐怕你以后再做不法之事,我遇上了你我认不清楚。没有别的,我给你作一个记号吧。’我把他寒鸭凫水捆着,把他头上包巾打开,我用左胳膊把他挟起,挟至大人枕头前,我用匕首刀,把他顶梁发髻削下一缕,微带一点肉皮,削下来之后,遂把血迹往大人枕头旁滴了数滴,把那缕黄头发就放在大人枕头前边啦。之后我把他绑绳解开,那贼犹如漏网之鱼逃命去了!”   老美说到这里,黄三太、杨香五顿足捶胸道:“怎么你把他给放啦?”老美说道:“不错,我把他放啦。”黄三太说道:“你这一放不要紧,这贼逃至台湾,我的恩师这场官司可就不   好啦。那贼名叫飞天鼠秦尤,他将当今万岁的三宝盗去,在多宝阁题诗,将我恩师在当今万岁驾前告下,钦差大人代天巡守,先斩后奏,命我之恩师带罪拿贼,限期交还三宝。你这一放,不知何时才能将此贼拿住,交回三宝。”侯爷闻听答道:“不错,那贼腰间有一蓝布包裹,那蓝布包裹外边,露着一个黄包裹角儿,想必是国家三宝了,我想既然放他,要他东西何用?   百宝囊等物,我全都没给他动。将他放走之后,我有心将院衙之人惊动醒了,就算完啦;然后我一想,他们院衙之中,当差的护院的,这些个人们全都不知道忠良遇险,要是那么一将他们惊醒了,就把大人交给他们,他们往后更不经心啦,莫若我将大人背走,叫他们着一回急,以后他们遇事,也好知道用心。   主意拿定,我就将大人背起来啦,用大氅一裹,来到院墙。我用飞抓绷在墙头,脸朝里揪着绒绳上了院墙,下墙的时候也是如此,将飞抓抖下来带好,来到城墙。顺着马道上去倒很容易,下墙的时候,仍是用飞抓抓住了倒坡砖,脸朝里揪着绒绳下来,然后投下了飞抓。江宁府距离侯家集四十里之遥,我背着大人一气跑到侯家集,四十里远,累得我热汗直流。我一叫门,家人一看,问我背的是什么东西,我遂说道:‘住言,不必多说。’然后我将大人背到内书房,用凉水将大人灌醒,大人睁开二目,遂问道:‘我这是来到甚么所在?’我听大人这一问,就赶紧跪在大人跟前,摘下壮帽,露出我这老美的脑袋,说道:‘小民罪该万死,这是小民的住宅。皆因为院内有贼人要谋害大人,小民一看院衙之内静静落落,寂寂无声,三班人役全然不晓。   小民遂将贼人赶走,小民一时狂傲无知,把大人请到我的家中来啦。小民为的是惊醒惊醒院衙之人,以后多多留神。’说完了话,我与大人磕头。那钦差大人微微笑道:‘侯义士何罪之有?你将本院送回院衙去吧,功高不如救驾,拒毒莫如绝粮,   本院必然保你高官得作,骏马得骑。’我遂答道:‘回大人得知,小民福小命薄,大人要保举小民有了前程,恐怕多病多灾。’大人一笑,说道:‘你们行侠仗义之人,不爱做官。侯义士把本院送回院衙去吧,恐怕衙中又生出是非。’我又叩头道:‘青天大人屈尊两日。’大人也无可如何。我才亲笔写字笺,说钦差大人落在我家里,好汉并不是绿林,有人要见着忠良的面,总得比比学业,看看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姓侯的自出世以来,没栽筋斗,众位方才大叶茶的苦水,叫我实喝不下去。”说着话,觉着腰里勒得不舒服,就将练子枪解下来,趾高气扬的向桌上一摆,说道:“我由十四岁,这对练子枪没遇上过敌手。落居侯家集,十余年来,设立联庄会,我本村远近的所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财主家晚晌睡觉都敞着门睡,如丢一根草棍,姓侯的赔一根金条。”傻英雄金头虎说道:“这路不拾遗,是把姨娘丢了没有人拾吗?”侯爷说道:“傻小子你胡说。拿着物件,或背着包袱走累啦,放在道路之上,划一个圆圈。有人从此经过一看,有一个包袱,要拾起来,一看人家划着圈哪,就知道是人家放在这儿啦,都不能拾。”金头虎说道:“老美,你们这一方不丢东西呀?”老美说道:“不丢东西。就凭姓侯的在这里,还会丢东西吗?”金头虎说道:“ 那么要有绿林道从此经过要作一分买卖呢?”老美说道:“他总得拿耳朵闻闻,有姓侯的在此居住,他也不敢。”金头虎又说道:“如果要是年轻的愣头青从此经过呢?”老美说道:“年轻的小毛孩子,闻名丧胆,不敢落下。”金头虎说道:“如有人在暗处听见你在这儿吹呢?”老美说道:“我咳嗽一声,就将他吓坏了。”金头虎说道:“老美真高哇。”老美晃悠着头道:“那是自然哪。咱们不但武学,而且博古通今,广览多读,古今之事,无一不知,能写能画。”杨香五、金头虎五位   等在西边坐着;黄三太、张茂龙五位等在东边坐着;老美在正中坐着。杨香五、金头虎二人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金头虎遂问老美道:“ 你这西板墙这张大横额是什么?”老美说道:“没告诉你,咱们能写能画吗?这是咱们画的八骏马呀。”金头虎问道:“什么叫八骏马呀?”老美说道:“要讲古八骏,大周朝周天子有八骏马。”金头虎说道:“今八骏呢?”老美说道:“今八骏哪,就是三列国东西汉,唐宋元明清,那位大将的骏马,我都能画。”金头虎说道:“那匹白马蒜瓣毛是谁骑的?”老美说道:“傻小子你念过书没有?”金头虎说道:“老美,我没在圣人厕所出过恭,没喝过墨水。”美爷说道:“这就是啦,原来你没念过书呀,我与你讲说讲说吧。此马出在东汉时,二十宿闹昆阳。王莽雄兵百万,围困殿下刘秀,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有山东青州府贾家寨贾军门,四踹王营百万大队,来往四次,掌中画杆戟,坐乘此马。”金头虎说道:“罢了,罢了,老美真多读多闻。”老美说道:“没告诉你们众位吗?古今之事无一不知。”贾明又说道:“老美你这儿看看,太远,我看不真切,你这里来。”一拉老美的衣服,拉到西板墙,指着一匹白马道:“这匹白马没备鞍鞯,脊背上有一块圆光子,这是谁骑的?”美爷说道:“这匹马乃是汉殿下刘秀四位先行,头一位姚期,二位马武,三位岑彭,这是岑彭所骑。此马名叫金鸡闪电白龙驹。”金头虎说道:“真有两下子。”   老美又晃悠着脑袋说道:“无一不知。”金头虎说道:“那么这匹红的呢?”老美说道:“三国水淹下邳,白门楼杀吕奉先,那曹操将此马赐与关公。关公遇害,马不吃草,随主而亡,这就是那匹赤兔马。”贾明道:“那匹黄的呢?露着肋条,那么瘦。那是主人穷,没草没料吧?”老美道:“傻小子你胡说乱道。这是大唐家山东济南府历城县叔宝秦环秦二爷,舍命交友,   乘跨的透骨兽黄骡马。你没听见过那出戏吗?当锏卖马。”金头虎又问道:“老美,那匹青的呢?”老美说道:“那是大宋朝泥马渡康王,那匹马将康王渡过黄河,康王一看,乃是泥马。   救驾之功不可没也,康王封这马为海月青风驹。”金头虎又问道:“老美,那匹卷毛黑的呢?”老美说道:“那是大明朝常遇春座下的那匹卷毛狮子一丈黑。”贾明跟老美正讲究八骏马呢,金头虎一看老美的练子枪没有啦,叫道:“老美,你的练子枪哪里去啦?”侯爷一回头,只见八仙桌上那九节练子枪踪影不见。侯爷一抱拳,说道:“众位兄弟们,哪位将练子枪给我收起来啦?别跟我玩笑。”金头虎道:“老美,我们十个人,可没有能为,我们可不敢吹大话。就算我们十个人,谁要拿你练子枪,谁是你的晚生下人。别人我们可管不着,你要再跟我们要练子枪,你就是我们五代的贤孙。老美,你练子枪丢啦,你的百宝囊呢?”老美说道:“百宝囊在皮带上还会没了吗?”   老美说着话,低头一看,那百宝囊竟不翼而飞。侯爷一思索,方才傻小子拉我看八骏,我觉着百宝囊一挨桌子,我疑是桌子角碰的,原来是将我的百宝囊给刺去了,双皮条都给割断啦。   老美伸手摸着刺断的那节皮带,顺着秃脑袋往下直流汗。一拍桌案,说道:“要跟姓侯的有过节,言语一声,偷我干什么?”   老美话言未了,就看着八仙桌往上直起。金头虎说道:“老美吹牛吹的,八仙桌子不服啦,八仙桌子要悬起来,要跟老美斗斗。谁也不许说别的,谁要说别的,我可骂街呀。”只见由桌子底下一条黑影,燕子抄水,由打八仙桌子底下蹿到院中,一纵身一道黑线,漆黑铮亮,纵到西厢房上。又听那人喊道:“老美,别眼空四海,目中无人!”遂又叫道:“老美,你的练子枪、百宝囊,都在小太爷这里呢!不服,跟小太爷走上一趟!”侯爷闻听一怒,遂甩大氅,纵身形。侯爷只顾着急啦,   可就空着手出去啦,墙上的挂刀也没顾得摘。侯爷来到院中,眼看着那道黑影纵往头道院去了,到了头道院清水脊卡子墙,越墙而出,侯爷开门追出去。为什么侯爷出门往外追呢?列位,侯爷方才回家的时候,是搀扶来的,叫水给灌得周身不济,所以他气力不足,开门出去省点力气。   这条黑影是谁?小弟兄们都知道,在一进门的时候,这条暗黑影就在后面跟着呢。家人问侯爷一共多少人,侯爷一肚子气,遂说道:“你别管多少人哪?有多少算多少。”那时候这条黑影,就在侯爷身后头呢。侯爷来到客厅,自己大大咧咧,来了一个首座,坐在中间,大吹而特吹,又骄又傲,旁若无人。   小弟兄们看他自大傲慢,都有不平之意,所以那条黑影钻到桌子底下,众英雄佯装不知。然后杨香五在金头虎耳边说私话,就是叫金头虎拉老美看画,为是叫那条黑影好得手戏耍老美,这就是杨香五在金头虎的身边说话的根由。说到这里,将杨香五在金头虎耳边私语也表明啦,算是没有漏事。再说老美追到门外,黄三太跟大家说道:“告诉老美吧,别叫老美着急啦。”   金头虎说道:“谁要告诉他,我可骂街。这小子眼空四海,目中无人,正应当教训教训他。”侯爷追出来,再一看黑影,踪迹不见。杨香五说道:“侯爷,你看那条黑影在南墙根底下呢。”   只见这道黑影站起来,顺着南墙根往西就跑,侯爷也看见啦,随后就追。金头虎说道:“黄三哥咱们跟着看热闹呀,这都是没遇上敌手的武艺超群的人。”侯爷追出约有三五里之遥,气力有点不佳,蹲在地上歇息喘喘。那道黑影一看,侯爷蹲在地上啦,那道黑影站在前面等着。侯爷歇息歇息,站起来又追,那道黑影一见候爷起来又追,他就又往前跑。紧追紧跑,慢追慢跑,众英雄都在后面跟随。追出有二十余里,追到莲花湖桥北,老美心中明白,前面莲花湖是漩涡之水,鹅毛沉底。老美   此时也追到啦,老美往前一捋那人,只见那人双手一分水,噗咚一声,那人跃入水中去了。此人纵在漩涡水中,破风踏浪往前凫出六七丈远,遂点手叫道:“老美,你敢下来吗?”老美摇头说道:“我不下去,下去不用灌我,我就得自己喝。”金头虎说道:“老美下去吧,人家等着你哪,水旱两面无敌手。”   侯爷说道:“我不下去。”金头虎一看老美不敢下水,遂说道:“老美,从今以后,你别目中无人,这是我们镖行的人,是我的盟弟。谁要急了,连女子都不如。二人较量较量,服不服?   老美,你若不服,下去动手;要是服了,我跟我兄弟给你将百宝囊、练子枪要回来。”千里独行侠侯爷说道:“真是你们保镖的吗?”金头虎说道:“那还能说谎话吗?这实在是我盟弟呀。”老美把脸一红道:“完啦,我姓侯的输啦。”金头虎说道:“兄弟,请上来吧。”水中那人距离岸上有十丈来远,晃着身形,将练子枪与百宝囊等向岸上一扔。侯爷一看,双皮带用刀给刺断啦,侯爷将皮带一接,又带在腰间,练子枪也系于腰间。那人凫上岸来,纵到众人跟前,金头虎说道:“杨香五将火折打着。”美爷一看,乃是十四五岁一个小童,身穿青绸子水靠,背后背定一口劈水刀。这人的水靠,乃是生油熟油油得铮亮,衣服又合体又瘦小,那夜行衣穿着更利便。美爷一看,原来我栽筋斗栽到小孩手里啦。美爷想到此处,心里头一阵难过,面上还有点真挂不住。侯爷问道:“盗练子枪、百宝囊,就是足下吗?”那人说道:“不错。不但盗此二物,连在水中挠阁下的脚心,都是在下。”侯爷说道:“水里我是不成的,旱地递手怎样?”高恒说道:“ 我奉陪呀。”金头虎说道:“对啦,你们旱地上滚滚吧。”三太说道:“岂有此理。我给你们二位见见。”遂指着小英雄说道:“高贤弟请过来。”又指老美说道:“这是侯大哥。救钦差大大虎驾的就是此人,姓   侯字华璧,人称千里独行侠。”三太又指高恒说道:“这是我盟弟,姓高名恒。高贤弟过来见见,都是自己弟兄。高贤弟,你向前给大哥赔个不是。”高恒闻听,过来给侯爷施礼,口中叫道:“大哥,小弟实是年轻,在老哥哥面前放肆了。”老美一晃秃脑袋说道:“得啦,自己哥们,没什么说的。”侯爷嘴里虽然是这么说,面上可有点害羞的样子,心中道:“不想我姓侯的栽给小孩手里啦。”遂叫道:“高贤弟,这样鹅毛沉底之水,就是你能凫吗?”高恒说道:“非也。我耳闻还有二位能凫此水,头一位台湾省称孤道寡的王子张奇善,独立在台湾,占据三千余里,王子张奇善用一把金背劈水电光宝刀,台湾省有黑水洋、白水洋,有漩涡鹅毛沉底之水。第二位本莲花湖四十寨总辖寨主,人称万丈翻波浪韩秀,他也能凫此水。其余海洋江洋大盗,都不能凫此水。”老美眼珠-转,一晃悠秃脑袋,心中说道:“我将他伸短喽,我也找个场面。”遂说道:“高爷,那神镖将胜老明公,跟你怎么论哪?”高恒答道:“胜三爷与我父情同骨肉,义同生死,那是我胜老伯父。”侯爷说道:“胜爷现下官司在身,兄弟你知道吗?”高恒答道:“此事我知之最详,乃是被秦尤所告。我那胜三大伯头探莲花湖,乃是小弟送进去、接出来的。”候爷说道:“高贤弟,秦尤拐三宝逃往台湾。借着你的水中本事,我在台湾做过两次生意,咱们追赶秦尤。若追上将他拿住,我能认识他,我给他作下暗号啦。   那时节咱找回三宝,给胜三爷了结官司。你敢去不敢去?”高恒答道:“为我胜三大伯的官司,慢说上台湾,就是上太阳南边八万里地,我不能含糊。”金头虎说道:“好朋友,我也去。   这才是好朋友呢,我实在是佩服。”黄三太一看,老美与高恒二人僵上火啦。黄三太为人乃是精细之辈,凡事谨慎,虽然小弟兄们都是年轻之人,惟有黄三太比别位倒是稳重些。且说高   恒这一僵老美的火,老美说道:“此事甚好,咱们还是说话就起身。”黄三太在旁一看,遂说道:“侯爷且慢,你想那台湾距此道路遥远,那秦尤纵然逃到那里,也不是咱们私自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