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藩清史演义 - 第 10 页/共 24 页

雪点桃花走玉骢,李波小妹更英雄。   星驰蓬水鱼婆剑,月抱罗洋凤女弓。   白莲花压黔云黑,九驿龙场堠烽逼。   一纸飞书起段功,督帅羽檄催军急。   阿兄卧病未从征,阿妹从容代请缨。   元女兵符亲教战,拿龙小部尽媌。   红玉春营三百骑,美人虹起鸦军避。   战血红销蛱蜨裙,军符花蹔鸳鸯字。   秋夜谈兵绣凉,白头老将愧红妆。   围香共指花市,骑争看云亸娘。   敌中妖女金蚕盅,甲仗弥空胜白羽。   金虎宵传罗鬘力,红罗夜演天魔舞。   八队云旂夜踏空,擒渠争向月明中。   晋阳扫净无传箭,都让肃娘第一功。   春山雪满桃花路,铸铜定有铭勋处。   八百明驼阿槛归,三千铜弩兰珠去。   当年有客赋从戎,亲见傜仙玉帐中。   珠翠眊天人样,艳夺胭脂一角红。   军书更有簪花格,蛮笺小幅珍金碧。   谁傍相思寨畔居,铃名红军芙蓉石。   功成归去定何如,跳月姻缘梦有无?   惆怅金钟花落夜,丹青谁写美人图。   南笼已平,清廷总道勒保很有智略,就调任四川,命他督师。究竟勒保的战略如何,容待下回分解。   ----------   川楚变起,宿将凋零,初任永保为统帅,而永保无功,继以惠龄,而惠龄无功,代以宜绵,而宜绵仍无功。此由和珅当道,专阃者多系庸将,第知迎合,未娴韬略,以至于此。勒保平一区区苗寨,犹仗龙么妹之力,始得成功。么妹战绩,不获上闻,赖陈云伯先生作歌赞美,始知蛮寨中有此奇女子。可见天下不患无才,一蛮女且足千秋,何况丈夫?弊在上下蒙蔽,妒功忌能,庸驽进,骐骥退,衰世之兆成矣。君子闻鼓鼙声,则思将帅之臣。读此回,应为太息,不第阐幽索隐已也。      第四十三回 抚贼寨首领遭擒 整朝纲权相伏法   却说勒保驰驿入川,川中教徒,势甚猖獗,勒保率兵进剿王三槐,擒杀几个无名小卒,便虚张功绩,连章奏捷。嘉庆帝下旨嘉奖,说他入川第一功,专令搜捕王三槐。这时候湖北教徒,因齐姚已死,谋与川北教徒联络,悉众南趋,李全高均德一股,由陕入川,还有张汉潮刘成栋一股,也是齐姚余党,由楚入川。朝旨以陕楚各贼,均逼入川境,四川满汉官兵,不下五万,勒保宜会同诸将,齐心蹙贼,毋致窜逸。其令额勒登保明亮,专剿张汉潮刘成栋,德楞泰专剿高均德李全,并会同惠龄恒瑞,夹剿罗其清冉天俦,宜绵专守陕境,毋使川寇入陕,景安专守楚境,毋使川寇入楚,勒保于专剿王三槐徐天德外,仍兼侦各路敌情,相机布置,务期荡平等语。勒保接了此旨,自思身任统帅,总要擒住一二首逆,方好立功扬名,初意恰是不错。遂接连发兵先攻王三槐。怎奈三槐据守东乡县的安乐坪,地势很险,手下党羽又多,官兵不能进去,反被他出来攻击,伤毙不少。勒保还是一味谎奏,今天杀贼数百,明天杀贼数千,不想嘉庆帝有些觉察,竟下谕责他徒杀胁从,不及首逆,官兵阵亡,以多报少,杀贼乃以少报多,无非妄冀恩赏,有意欺上,此后不得再行尝试。这数语正中勒保心病,勒保见了,吓得浑身是汗。   想了一日,又定出一个妙计,广募乡勇,令冲头阵,绿营兵,八旗兵,吉林,索伦兵,以次列后,再教他去攻三槐。他的意思,是乡勇送死,不必上报,免得朝廷有官兵阵亡,以多报少的责罚。好主见!起初如罗思举桂涵等人,颇也为他尽力,杀败敌兵一二阵,后来闻知自己的功劳,统被别人冒去了,也未免懊恼起来。自此乡勇同官兵,互相推诿,索性由教徒自由来往。勒保的妙策,又遭失败。朝旨复严责勒保老师养贼,勒保忧闷已极,左思右想,毫无计策。勒公也智尽能索了。无奈与几个心腹人员,私下密议,各人都蹙了一回眉头,无词可对。   忽有一个办文案的老夫子,起立道:“晚生倒有一条计策,未知可行不可行?”勒保喜形于色,便拱手问计。那人道:“朝廷的谕旨,是要大帅专剿王三槐,若得擒住了他,便可复命。”勒保道:“这个自然。”那人道:“现任建昌道刘清,前做南充知县时,曾奉宜制军命,招抚王三槐,三槐尝随他至营,嗣因宜制军放他回去,他复横行无忌,现在不如仍命刘清前往招抚,诱他前来,槛送京师,那时岂不是大大的功劳?”   勒保大喜,随命他办好文书,传刘道台速即来营。   刘清是四川第一个清官,百姓呼他为刘青天,王三槐罗其清等,也素尝敬服,若使四川官员,个个似刘青天,就使叫他造反,也是不愿。无如贪污的多,清廉的少,所以激成大祸。此次刘清奉了统帅的文书,遂带了文牍员贡生刘星渠,星夜赶来,到大营禀见。勒保立即召入,见面之下,格外谦恭。刘清便问何事辱召。勒保便把招抚王三槐计策,叙说一遍。刘清道:“三槐那厮,很是刁蛮,卑职前次曾去招抚,他明允投降,后来又是变卦,这人恐不便招抚,还是用兵剿灭他才好。”勒保道:“朝廷用兵,已近三年,人马已失掉不少,军饷已用掉不少,仍然不能成功。若能招抚几个贼目,免得劳动兵戈,也是权宜的计策。老兄大名鼎鼎,贼人曾佩服得很,现请替我去走一趟!三槐如肯投顺,我总不亏待他。贼目一降,贼众或望风归附,也未可知,岂非川省的幸福么?”口是心非,奈何?刘清无可推诿,只得应允,当下即起身欲行。勒保令派都司一员,随同前往。   三人到了安乐坪,通报王三槐。三槐闻刘青天又到,出寨迎接,非以德服人者不能。请刘清入寨,奉他上坐。刘清就反复劝导,叫他束手归诚,朝廷决不问罪。三槐道:“青天大老爷的说话,小民安敢不遵?但前次曾随青天大老爷,到宜大人营里,宜大人并没有真心相待,所以小民不敢投顺。现在换了一个勒大人,小民未曾见过,不知他是否真意?倘将我骗去斩首,还当了得。”颇肖强盗口吻。刘清道:“这却不用忧虑。勒大帅已经承认,决不亏待。”三槐尚是迟疑,刘清心直口快,便道:“你既有意外的疑虑,就请你同了我的随员,往见勒大帅,我便坐在此处,做个抵押,可好么?”三槐道:“这却不敢,我愿随青天大老爷同往,如青天大老爷,肯将随员留在此处,已是万分感激。”刘清应诺。   三槐即随了刘清,动身出寨,安乐坪内的徒党,素知刘青天威信,也不劝阻三槐,于是刘清在前,三槐在后,直到勒保大营。先由刘清入帐禀到,勒保即传集将士,站立两旁,摆出一副威严的体统,好看不中用。传王三槐入帐。三槐才入军门,勒保就喝声拿下,两旁军士,应命趋出,如狼如虎,将王三槐捆住。刘清忙禀道:“王三槐已愿投降,请大帅不必用刑!”谁知这位勒大帅,竖起双眉,张开两目,向着刘清道:“呸!他是大逆不道的白莲教首,还说是不必用刑么?”刘清道:“大帅麾下的都司,卑职属下的文案生,统留在安乐坪中,若使将王三槐用刑,他两人亦不能保全性命,还求大帅成全方好。”勒保转怒为笑道:“你道我就将他正法么?他是朝廷严旨拿捕,自然解送京师,由朝廷发落。朝旨要赦便赦,要杀便杀,不但老兄不能作主,连本帅也不敢作主呢。若为了一个都司官,一个文案生,就把他释放,将来,朝旨诘责下来,哪个敢来担任?”总教自己官职保牢,别人的性命都又不管。刘清道:“卑职愿担此责。”到底不弱。勒保哈哈大笑道:“今朝捕到匪首,也是老兄功劳。本帅哪里好抹煞老兄,请你放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清道:“功劳是小事,信实是大事。今朝王三槐来降,若将他槛送京师,将来贼众都要疑阻,不敢投诚,那时恐要多费兵力,总求大帅三思!”勒保道:“这恰待日后再说,且管目前要紧。”随令军士将三槐监禁,自己退入后帐,命这位定计诱贼的老夫子,修折奏捷去了。   刘清叹息而退,待了一日,文牍员刘星渠逃回,刘清问他如何得脱?答称:“贼众因三槐未归,欲将贡生及都司偿命,贡生无法,只得哄称勒公要重用三槐,自当暂时留住。贼众因贡生是刘青天属员,半疑半信,贡生就与他说代探消息,溜了出来。都司也欲同回,被众贼留住。如果勒公变计,恐怕都司的性命,是不保了。”刘清道:“勒公无信,我亦上他的当,将来办理军务,必较前为难。我们且回任去罢!”随即写了辞行的禀单,饬役夫投递大营,自己带了刘星渠,匆匆去讫。   过了数日,上谕已下,内称据勒保奏攻克安乐坪贼巢,生擒贼首王三槐,朕心深为喜悦,着晋封勒保为威勤公,伊弟永保,前因剿匪不力,革职逮京,交刑部监禁,现并加恩释放,以示权衡功罪,推恩曲宥至意。接连又是一道上谕,晋封军机大臣大学士和珅公爵,户部尚书福长安侯爵,这个旨意,显见是太上皇诰敕,嘉庆帝难违父命,方有这道谕旨。勒保遂令部将把王三槐解送京师,一面再攻安乐坪。其时安乐坪余党,闻王三槐押解进京,将都司杀死,另奉冷天禄为头目,抗拒官兵。官兵昼夜围攻敌寨,盐粮将尽,冷天禄诈请投降,夜间却偷袭清营,官兵不及防备,顿时败退。   徐天德亦屡攻川东州县,骚扰不休,勒保再想招抚,奈教徒防着王三槐覆辙,个个拼出性命,不来上钩,反比从前越加刁悍。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只川北的罗其清,被额勒登保擒获,冉其俦被德楞泰惠龄击毙,川北巨酋,总算授首。此外如陕督宜绵,专在教匪不到的地方,安营立寨,终年未曾一战。他倒享福。景安越加无事,寇至则避,寇去则出,军中号他迎送伯。肇锡嘉名。   悠悠忽忽,已是嘉庆四年了。四年以前,外间军事,日日吃紧,宫廷里面,没甚大事,只皇后喜塔腊氏病逝,改册皇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未免忙碌了一回,四年正月,太上皇生起病来,嘉庆帝侍疾养心殿。吁天祈祷,倍切虔诚。无如寿数已终,帝阍梦梦,太上皇的病,陡然沉重,名医都束手没法,竟尔“呜呼哀哉,”嘉庆帝擗踊大恸,颇尽孝思;越四日,即命军机大臣拟了一道谕旨,颁给四川湖北陕西诸将帅道:   我皇考临御六十年,四征不庭,凡穷荒绝徼,无不指日奏凯,从未有劳师数年,糜饷数千万,尚未蒇事者。自末年用兵以来,皇考宵旰勤劳,大渐之前,犹时望捷音,迨至弥留,亲执朕手,频望西南,似有遗憾。若教匪一日不平,朕即一日负不孝之疚,内而军机大臣,外而领兵诸将,同为不忠之臣,迩年皇考春秋日高,从事宽厚,即如贻误军事之永保,严交刑部治罪,仍旋邀宽宥。其实各路纵贼,何止永保一人,奏报粉饰,揜败为功,其在京谙达侍卫章京,无不营求赴军,其归自军中者,无不营置田产,顿成殷富,故将吏日以玩兵养寇为事。其宣谕各路领兵大小诸臣,戮力同心,刻期灭贼,有仍欺玩者,朕惟以军法从事。   这旨一下,内外大臣,已觉得嘉庆亲政第一道上谕,便已严厉异常,不同前日,暗料数日以内,必有一番大大的黜陟。不防嘉庆帝格外迅速,过了两日,便令侍卫锁拿大学士公和珅,户部尚书侯爵福长安下狱。   自太上皇崩后,和珅原是栗栗危惧,不过想不到这般辣手,这日正与姬妾们谈论后事,忽有十数个侍卫。直入府中,豪仆还不知死活,上前喝阻。众侍卫大声道:“有圣旨到来,请你相爷接读!”豪仆闻圣旨二字,方个个伸舌,入内通报。和珅此时,心里已七上八下,勉强出来接旨。当由宣诏官站在上面,和珅跪在下边,但听宣诏官朗诵上谕道:“和珅欺罔擅专,情罪重大,着即革职,锁交刑部严讯!钦此。”和珅不听犹可,听了数句上谕,魂灵儿飞入九霄,正在没法摆布,那侍卫铁面无情,将他牵曳而去。还有好几个侍卫,留管前后门,准备查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里面的老太太姨太太驸马爷少公子少奶奶等,都哭哭啼啼,急得没法,只得请出乾隆帝的十公主来,一班儿跪在地上,向他磕头求救。额驸丰绅殷德,且抢上几步,也顾不得夫妻名义,忙向公主绣鞋边跪下,捣头如蒜,床下踏板想亦跪惯,此次也不算奇怪。弄得公主难以为情,忙叫大众从长商议。大家方才起来,统是泪容满面,万分凄惶。公主也不禁流泪,情愿入宫转圜,当即带了侍女四名,乘舆出门。侍卫见了公主,不便拦阻,由她去讫。   谁想过了两日,又有数行谕旨道:   和珅受大行太上皇帝特恩,由侍卫拔擢至大学士。在军机处行走多年,叨沐殊施,无有其比。朕亲承付托之重,猝遭大故,苫块之中,每思三年无改之义,皇考简用重臣,断不肯轻为变易。今和珅情罪重大,并经科道诸臣,列款参奏,实有难以刻贷者。是以朕于恭颁遗诏日,即将和珅革职拿问,胪列罪状,特谕众知,除交在京王公大臣会审定拟外,着通谕各督抚,将指出和珅各款,应如何议罪?并此外有何款迹?   各据实复奏。   原来嘉庆帝素恨和珅,因太上皇在日不好显斥,廷臣也不敢参奏。到太上皇已崩,御史广兴,给事中广泰王念孙等,窥破嘉庆帝意旨,一个说和珅偷改硃谕,一个说和珅擅取宫女,一个说和珅私藏禁物,一个说和珅漏泄机密,此外如遇事把持,贪赃不法,勾结党羽,残害贤良等款,不计其数。共列成二十大罪,惹得嘉庆帝怒气勃勃,立欲将和珅治罪。适值十公主入宫面请,嘉庆帝越加懊恼。嗣经公主再三哀求,只准饶了和珅家属,不饶和珅,因此遂下了这道谕旨。公主倒脸。和珅家内,还道公主不肯着力,其实公主到嘉庆帝前,也似丰绅殷德一般,下跪磕头,无如皇帝不允,公主也没奈何。嘉庆帝遂令刑部严讯,二十款大罪中,和珅虽赖了一半,有一半寻出证据,无可抵赖,只得招认。当下就着钦差查抄,钦差到和珅宅内,便将前堂后厅,内室寝房,统行查阅。但见和珅的房屋,统用枬木造成,体剩仿佛宁寿宫,华丽仿佛圆明园,陈列的古玩奇珍,却比大内还多一二倍,顿时由侍卫带同番役,一一抄出。计开:   赤金首饰共三千六百五十七件,东珠八百九十四粒,珍珠一百七十九挂,散珠五斛,红宝石顶子七十三个,祖母绿翎管十一个,翡翠翎管八百三十五个,奇楠香朝珠六百九十八挂,赤金大碗五十对,玉碗十对,金壶四对,金瓶两对,金匙四百八十个,金盆一对,金盂一对,水晶缸五对,珊瑚树二十四株,玉马一只,银杯四千八百个,珊瑚筷四千八百副,镶金象箸四千八百副,银壶八百个,翡翠西瓜一个,猞猁狲皮八十张,貂皮二百六十张,青狐皮三十八张,黑狐皮一百二十张,玄狐皮统十件,白狐皮统十件,洋灰皮三百张,灰狐腿皮一百八十张,海虎皮三十张,海豹皮十六张,西藏獭皮五十张,紬缎四千七百三十卷,纱绫五千一百卷,绣蟒缎八十三卷,猩红洋呢三十匹,哔叽三十匹,各色布四十九捆,葛布三十捆,各色皮衣一千三百件,绵夹单纱绢衣三千二百件,御用纬帽二顶,织龙黄马褂二件,酱色缎四开禊袍二件,白玉玩器六十四件,西洋钟表七十八件,玻璃衣镜十架,小镜三十八架。铜锡等物七千三百余件,纹银一百零七万五千两,赤金八万三千七百两,钱六千吊,房屋一千五百三十间,花园一所,房地契文五箱,借票二箱,杂物不计。   统共一百零九号,除金银铜钱外,有二十六号,当时估起价来,已值银二万二千三百八十九万余两。另外八十三号,还未曾估价。若照样计算,差不多有八九万万两。自古以来,无论王崇石恺,不及和珅十分之一,就是中外的皇帝,也没有这种大家私。嘉庆帝见了查抄的数目,也不觉暗暗惊异,下旨赐和珅自尽。福长安事事阿奉和珅,着收监,候秋后处决。和珅弟和琳,追革公爵,只额驸丰绅殷德,因顾着十公主脸面,曲加体恤,免他罪名,叫他在家安住,不许出外滋事。和珅次子丰绅殷绵等,概革去封爵,回本旗当闲散差。大学士苏凌阿,系和琳姻亲,和珅引他入相,年逾八十,老迈龙钟,勒令休致。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寺卿李光云等,统系和珅引用,黜革有差。此旨一下,眼见得和珅休了。贪刻一生,徒归泡影。丰绅殷德,亏是娶了一个公主,还好安耽度日。应该补磕几个响头。就是和珅的妻妾家眷,也都是公主暗中保全。小子有诗咏和珅道:   权奸贪冒古来无,一死何曾足蔽辜?   毕竟犹留郎舅谊,九重特旨赦妻孥。   和珅伏法后,嘉庆帝振刷精神,又有一番作为,姑俟下回再详。   ----------   王三槐无端起乱,假邪教以惑民,川中生灵,因之涂炭,律以应得之罪,固无可贷。但既诱之来降,不宜再行槛送,兵不厌诈,此事恰不宜诈也。勒保急功近利,但顾目前,不顾日后,当时封为上公,固觉显赫,然勒保所恃者,惟和珅,勒保封公,和珅亦封公,内外蒙蔽,不问可知,和珅败而勒保亦无幸矣。和珅为相二十余年,家中私蓄,几乎不可胜算。乾隆时,清政府岁入,止七千万,和珅家产,适当清廷二十年岁入之一半而强,然卒之全归籍没,贪官污吏之结局如此。后之身为公仆者,亦何不奉为殷鉴耶?炎炎者灭,隆隆者绝,况为贪官?况为污吏?读此回,可为居官鉴。      第四十四回 布德扬威连番下诏 擒渠献馘逐载报功   却说和珅伏诛之日,正王三槐押解到京之时。嘉庆帝命军机大臣等,审问三槐,供称“官逼民反”四字。嗣经嘉庆帝亲讯,三槐仍咬定原供。嘉庆帝道:“四川的官吏,难道都是不法么?”三槐道:“只有刘青天一人。”三槐被刘清诱擒,仍然不怨,供出刘青天行状,可见良心未泯,公论自存,贪官污吏,不如盗贼远甚。嘉庆帝道:“哪个刘青天?”三槐道:“现任建昌道刘清。”嘉庆帝又道:“只有一个刘青天么?”三槐道:“刘青天外,要算巴县老爷赵华,渠县老爷吴桂,虽不及刘青天,还算是个好官,另外是没有了。”嘉庆帝听了此言,不由的感慨起来,随命将三槐下狱,暂缓行刑。又下谕道:   国家深仁厚泽百余年,百姓生长太平,使非迫于万不得已,安肯不顾身家,铤而走险?皆由州县官吏朘小民以奉上司,而上司以馈结和珅。今大憝已去,纲纪肃清。下情无不上达,自当大法小廉,不致复为民累。惟是教匪迫胁良民,及遇官兵,又驱为前行以膺锋镝,甚至剪发刺面,以防其逃遁,小民进退皆死,朕日夜痛之。自古惟闻用兵于敌国,不闻用兵于吾民,其宣谕各路贼中被胁之人,有能缚献贼首者,不惟宥罪,并可邀恩;否则临阵投出,或自行逃出,亦必释回乡里,俾安生业。百姓困极思安,劳久思息,谅必一见恩旨,翕然来归。其王三槐所供川省良吏,自刘清外,尚有知巴县赵华,知渠县吴桂,其量予优擢以从民望。至达州知州戴如煌,老病贪劣,胥役五千,借查邪教为名,遍拘富户,而首逆徐天德、王学礼等,反皆贿纵,民怨沸腾,及武昌府同知常葵,奉檄查缉,株连无辜数千,惨刑勒索,致聂人杰拒捕起事,其皆逮京治罪。难民无田庐可归者,勒保即督同刘清,熟筹安置,或仿明项忠原杰,招抚荆襄流民之法,相度经理。   遍谕川楚陕豫地方,使咸知朕意。   自此谕下后,内外官吏,方知嘉庆帝平日实是留心外事,并非没有知觉。且谕旨中含有慈祥恻怛意思,颇不愧庙号仁宗的仁字。仁宗二字,就此补出。但当时统兵的将帅,一时不能全换,嘉庆帝逐渐改易,另有数道谕旨,并录于后。   和珅压阁军报,欺罔擅专,致各路领兵大臣,恃有和珅蒙庇,虚冒功级,坐糜军饷,多不以实入奏。姑念更易将帅,一时乏人,勒保仍以总统授为经略大臣,其川陕湖北河南督抚,及领兵各大将咸受节制,以一事权。明亮额勒登保,均以副都统授为参赞大臣,别领官军,各当一路,有不遵军令者,指名参奏。川楚军需,三载经费,至逾七千余万,为从来所未有,皆由诸臣内恃和珅护庇,外踵福康安和琳积习,在军惟笙歌酒肉自娱,以国帑供其浮冒,而各路官兵乡勇,饷迟不发,致枵腹无褌,牛皮裹足,跌行山谷。此弊始于毕沅在湖北,而宜绵英善在川,相沿为例。今其严行察核,毋得再蹈前愆,致干重咎!   宜绵前后奏报,皆屯驻无贼之处,从未与贼交锋,且已老病,令解任来京。惠龄旷久无功,为贼所轻,着即回京守制。景安本和珅族孙,平日趋奉阿附,每于奏事之便,禀承指使,恃为奥援,剿堵皆不尽力,驻军南阳,任楚贼犯豫,直出武关,惟尾追,不迎截,致有迎送伯之号。甚至民裹粮请军,拒而不纳,武员跪求击贼,不发一兵,为参将广福面诮,反挟愤诬劾,其获封伯爵,亦攘道员完颜岱捕浙川邪教功,张皇入奏,欺君罔上,误国病民,着即拿解来京,照律惩办!   数道上谕,真似雷厉风行,统兵各官,不寒而栗。勒保也只得打叠精神,悉心筹画,令额勒登保德楞泰,剿徐天德冷天禄,明亮剿张汉潮,自己驻扎梁山,居中调度。自嘉庆四年正月至六月,只额勒登保一军,斩了冷天禄,德楞泰一军,与徐天德相持,追入郧阳,明亮一军,徒奔走陕西境内,未得胜仗。勒保虽有所顾忌,不敢全行欺诈,然江山可改,本性难移,终究是见敌生畏,多方诿饰。新任湖广总督倭什布,据实参奏,嘉庆帝复下谕道:   勒保经略半载,莫展一筹,惟汇报各路情形,按旬入告。近据倭什布奏,川贼接踵入楚,不下二万,有北趋荆襄之势,既不堵截,又不追剿,是勒保竟择一无贼之处,驻营株守,罪一;且屡奏均言不必增兵,而附奏又请拨饷五百万,若迫不及待,自相矛盾,意图浮冒,罪二;各路奏报,多王三槐余党,勒保止将首逆诱擒,而置余匪于不问,罪三;军营报奏,大半亲随之人,而兵勇钱粮,并不按期给发,以致枵腹跣行,冻馁山谷,几同乞丐,士马何由饱腾,罪四。勒保上负两朝委任之恩,下贻万民倒悬之苦,着即令尚书魁伦,副都御史广兴,赴川逮问治罪!其经略事务,暂由明亮代理。钦此。勒保逮回京师,永保偏出署陕抚,这也奇怪。因明亮剿办张汉潮,迟延无功,陕西未能肃清,于自己方面,大有不便,因劾明亮观望,明亮亦劾永保推诿,双方互讼,嘉庆帝命陕督松筠密查。松筠上疏,大略言:“经略明亮素号知兵,所言似合机宜,究无实效。将军恒瑞前在湖北,战迹称最,但年近六旬,精力大减,恐不胜任。提督庆成,身先士卒,颇有胆量,奈中无主见,只能带领偏师,不能出谋发虑。署陕抚永保无谋无勇,专图利己,过辄归人,独额勒登保英勇出群,其次惟德楞泰,若要平贼,非用此二人不可。”松公颇有知人之识。于是朝旨命尚书那彦成,佩钦差大臣关印,赴陕监明亮军,兼会同松筠勘问。那彦成到陕后,细探情实,两人俱有不合,遂与松筠联衔奏参。明亮永保褫职逮问,连庆成也在其内。适明亮追斩张汉潮,朝旨以挟嫌偾事,功不蔽罪,仍令逮解至京,命额勒登保代任经略。   额勒登保系满洲正黄旗人,旧肃海兰察麾下,讨台湾,征廓尔喀,尝随海公建功立业,每战必策马当冲,争先陷阵。海公曾对他道:“你真是个将材,可惜不识汉字。我有一册兵书,叫你熟读,他日自然会成名将。”额勒登保得了赠书,遂日夕揣摩,居然熟练,能出奇制胜。看官!你道这兵书是甚么典籍?原来是一册《三国演义》,由汉文译作满文,海公也曾作为枕中秘本,赠了额勒登保,无非是传授衣钵的意思。仿佛范仲淹授狄青《左氏春秋》。额勒登保手下,且有汉将两员,统是姓杨,一名遇春,四川崇庆州人,一名芳,贵州松桃厅人。遇春梦神授黑旗,故以黑旗率众,敌望见即知为杨家军。杨芳好读书,通经史大义,应试不售,乃出充行伍,为遇春所拔识。阵斩冷天禄,实出二杨的功势。额勒登保为经略时,遇春已授任总兵,杨芳尚只一都司官,额公特保举遇春为提督,杨芳为副将。二人得额公知遇,尤为出力。就是罗思举桂涵两乡勇,亦因额公做了统帅,有功必赏,愿效驱驰。可见为将不难,总在知人善任呢。   话休叙烦,单说额勒登保受了经略的印信,大权在手,不患掣肘,便统筹全局,令文案员修好奏折,独自上疏道:   臣数载以来,止领一路偏师,今蒙简任经略,当通筹全局,教匪本内地编氓,原当招抚以散其众,然必能剿而后可抚,且必能堵而后可剿。从前湖北教匪多,胁从少,四川教匪少,胁从多,今楚贼尽逼入川,其余川东巫山大宁接壤者,有界岭之险可扼,是湖北重在堵而不在剿;至川陕交界,自广元至太平千余里,随处可通,陕攻急则折入川,川攻急则窜入陕,是汉江南北,剿堵并重;川东川北,有嘉陵江以阻其西南,余皆崇山峻岭,居民大半依山傍水,向无村落,惩贼焚掠,近俱扼险筑寨,大者数千人,小亦数百名,团练守御,而川北形势,更便于川东,若能驱各路之贼,逼归川北,必可聚而歼旃,是四川重在剿而不在堵;虽贼匪未必肯逼归一处,但使所至俱有堡寨,星罗棋布,而官兵鼓行随其后,遇贼即迎截夹击,所谓以堵为剿,宁不事半功倍?此则三省所同。臣已行知陕楚,晓谕修筑,并定赏格,以期兵民同心蹙贼。至从征官兵,每日遄征百十里,旬月尚可耐劳,若阅四五年之久,无冬无夏,即骡马尚且踣毙,何况于人?而续调新募之兵,不习劳苦,更不如旧兵之得力,臣之一军所以尚能得力者,实以兵士所到之处,亦臣所到之处;兵士不得食息,臣亦不得食息。自阖营将弁,无不一心一力,而各路不能尽然。近日不得已将臣所领之兵,与各提镇互相更调,以期人人精锐,足以歼敌。恐劳圣虑,特此奏闻。   据这奏牍看来,确是老成谋画,不比凡庸,自是军务方有起色。   会德楞泰追逐徐天德,转战陕境,与高均德等相遇,德楞泰乘着大雾,袭击高均德,把他擒住,有旨授德楞泰为参赞大臣。高均德死后,不料复有冉天元,收集均德残众,与徐天德合,非常厉害。额勒登保亲自督剿,令杨遇春领左翼,穆克登布领右翼,穆克登布也是一员骁将,但与杨遇春不甚相合。遇春因天元善战,非他贼比,须先用全力相搏,杀败了他,方好分队追击。额公亦赞成此议,独穆克登布意不为然。到了苍溪,闻与冉天元相近,穆克登布竟恃勇先进,绕出冉天元前面,忽伏兵齐起,前后夹攻,将穆克登布围住。穆克登布猛力冲突,不能出围,幸亏山寨乡勇,出垒救应,始拔出穆克登布,将士伤了不少。穆克登布经此大创,别人料他总要小心,谁知他依然如故,仍力追冉天元,驰至老虎垩,旁有大山,穆克登布跃马径上,直据山巅。杨遇春据山腰,天元正伏山中,先出攻杨遇春军。遇春坚壁不动,天元无可奈何。转身攻穆克登布,冒死突上,山巅促狭,恁你穆克登布如何骁勇,也施展不出什么伎俩。天元进一步,穆克登布退一步,愈逼愈紧,穆克登布的营帐,自山巅坠下,顿时军中大乱,陷死副将十余名,兵士不能悉计。   右翼军败溃,天元再攻左翼军,乘高下压,遇春抵死力战。自傍晚杀到天明,天元始退。遇春部下,也伤亡了若干名。师克在和,不和必败。额勒登保大愤,檄德楞泰夹击冉天元,不防川北的王廷诏一股,竟由川北入汉中,西窥甘肃,额勒登保闻报,又引军星夜赴援,并令德楞泰随后策应。冉天元复东渡嘉陵江,分犯潼川锦州龙安,将北合甘肃诸寇。川陕甘一带,同时告警。清廷不得已,再用明亮为领队大臣,赴湖北,赦勒保罪,授任四川提督,赴四川,屡黜屡陟,清廷可谓无人。   并诏德楞泰回截冉天元,命为成都将军。   德楞泰奉命回南,探得冉天元在江油县,急由间道邀击。天元层层设伏,德楞泰步步为营,十荡十决,连夺险隘,转战马蹄岡。时已薄暮,德楞泰见伏兵渐稀,正思下马稍憩,偶见东北角上,赤的的一枝枝号火腾起,直上云霄,德楞泰惊道:“我兵已陷入伏中了。”一急。话言未绝,西北角上,又见起了两支号火,再急。德楞泰忙令众兵排开队伍,分头迎敌。转身一望,西南角及东南角上,都是闪闪火光,冲天四起,马声杂乱,人声鼎沸。三急。德楞泰料知伏兵不止一、二路,亟分作四路抵御,布置才毕,敌兵已由远及近,差不多有七、八路。四急。德楞泰传令齐放矢铳,放了一阵,敌兵毫不退怯,反围裹拢来。德楞泰见敌兵各持竹竿,竿上缠绕湿絮,矢中的箭镞,铳中的弹丸,多射在湿絮上,不甚伤敌,所以敌仍前进,于是传令人自为战。五急。官兵知身入重围,也不想什么生还,恶狠狠的与他鏖斗,血战一夜,天色黎明,敌兵仍是不退。六急。再战一日,方渐渐杀退敌兵。官兵埋锅造饭,蓐食一餐,餐毕,四面喊声又起,忙一齐上马,再行厮杀,又是一日一夜。七急。是日官兵又只吃了一顿饭,夜间仍是对敌。八急。德楞泰暗想道:“敌兵更番迭进,我乒尚无援应,若再同他终日厮杀,必至全军覆没呢。”遂下令且战且走。   官兵阵势一动,冉天元料是败却,麾众直进,行得稍慢的,多被悍目自行杀死,此时敌众不得不舍命穷追。官兵战了三日三夜,气力已尽,肚子又饥,没奈何纷纷溃散。九急。德楞泰亦觉得人困马乏,便带了亲兵数十名,跃上山巅,下马喘息,自叹道:“我自从军以来,从没有遇着这等悍贼,看来此番要死在此地了。”正自言自语间,猛听得一声大叫道:“德楞泰哪里走?”这一句响彻山谷。德楞泰忙上马了望,见山下一人,挥着鞭,舞着刀,冲上山来。这人为谁?正是冉天元。十急。德楞泰胸中已横着一死字,倒也没甚惊恐,且因走上山来,只有一冉天元,越发胆壮,便也大呼道:“冉贼!你来送死么?”一面说话,一面拈弓搭箭,飕的一声,正中冉天元的马。那马负着痛,一俯一仰,把冉天元掀落背后,骨碌碌滚下山去。德楞泰拍马下山,亲兵亦紧随而下,见冉天元正搁住断崖藤上,德楞泰忙从亲兵手中,取了钩头枪,将冉天元钩来,掷在地上,亲兵即将他缚住。山下的兵,正上山接应冉天元,见天元被擒,拼命来夺,德楞泰复与交战,忽山后又有一支人马,逾山而至,从山顶冲下。又为德楞泰一急。德楞泰连忙细瞧,认得是山后的乡勇,德楞泰大喜。此中真是天幸。敌兵见乡勇驰到,转身复走。德楞泰偕乡勇下山招集余兵,逐北二十里。这一场恶战,自古罕有,德将军三字惊破敌胆,另外带兵官,多冒德将军旗帜,教徒不辨真假,一见辄逃。川西肃清,川东北虽有余孽,不足为患。适勒保至川,遂将肃清余党事,交付勒保,自赴额勒登保军。   额勒登保追王廷诏,沿途屡有斩获,王廷诏复自甘返陕,那彦成堵剿不力,有旨严谴,会河南布政使马慧裕,缉获教主刘之协于叶县,槛送京师,立正典刑。并谕军机大臣道:   前据马慧裕奏宝丰郏县地方,有匪徒焚掠之事,旋据叶县禀,缉获首犯刘之协,本日马慧裕驰奏,已收宝丰等处,白莲教匪徒千余名,悉数歼除,并提到眼目,认明刘之协属实,刘之协为教匪首逆,勾连蔓延,荼毒生灵,乃该犯仍敢在豫省纠结,潜谋起事,并欲为陕楚教匪接应,实堪痛恨。仰赖昊穹垂慈,皇考默佑,俾豫省新起教匪一千余人,立时剿捕净尽,擒获首逆,明正刑诛,可见教匪劫数已尽,从此各路大兵,定可刻期蒇事。朕于欣慰之余,转觉恻然不忍,盖教匪本属良民,只因刘之协首先簧鼓,附从日众,征兵剿办,已阅数年,无论百姓无辜,横遭杀戮,被胁多人,迫于不得已,即真正白莲教,皆我大清赤子,只因一时愚昧,致罹重罪。至各股贼首,先后就诛者,无不身受极刑,全家被戮,虽孽由自作,亦系听从刘之协倡教而起。白莲教获罪于天,自取灭亡,其顽梗可恶,其愚蠢可怜。朕仰体上天好生之仁,于万无可贷中,宽其一线,着经略额勒登保,参赞德楞泰,及各路带兵大员,与各督抚等,将刘之协擒获一事,广为宣传,并传谕贼营,伊等教首,已就诛戮,无可附从。至于裹胁之人,本系良善百姓,何苦为贼所累,自破身家,如能幡然悔悟,不但免诛,并当妥为安置。即实系同教,畏罪乞命,弃械归诚,亦必贷其一死。若经此番晓谕之后,仍复怙恶不悛,则是伊等甘就骈诛,大兵所到,诛戮无遗,亦气数使然,不能复加矜贷。额勒登保等鼓励将士,务期迅归贼氛,奠安黎庶,同膺懋赏,将此通谕知之。   嘉庆帝又亲制一篇邪教说,有“但治从逆,不治从教”的意旨。自是教徒失所倚靠,逐渐变计,化作良民。此时剧寇,只有王廷诏在陕西,徐天德在湖北,德楞泰由川赴陕,与额勒登保合军,追袭王廷诏。杨遇春为先锋,至龙池场,分兵埋伏,诱廷诏追来,一鼓擒住,并获散头目十数人,余众走湖北,由德楞泰引兵追剿,与明亮夹击、圈逼徐天德、樊人杰于均州。天德、人杰,先后投水溺死。川楚陕三省的悍目,斩俘殆尽,不过还有余孽未靖了。此时已是嘉庆六年的夏季。   正是:   万丈狂澜争一霎,七年征伐病三军。   诸君欲知后事,且待下回再阅。   ----------   仁宗初政,颇有黜佞崇忠扶衰起敝之象。和珅一诛,而军务已有起色,勒保一黜,而寇氛以次肃清,可见立国之道,全恃元首,元首明则庶事康,元首丛脞则万事隳,彼额勒登保德楞泰之得建奇功,莫非元首知人之效,然七年劳役,万众遭殃,不待洪杨之变,而清室衰兆见矣。故善读满史者,皆以高宗之末为清室盛衰关键云。      第四十五回 抚叛兵良将蒙冤 剿海寇统帅奏捷   却说川楚陕三省的教徒,头目虽多归擒戮,余孽尚是不少。额勒登保德楞泰,又往来搜剿,直到嘉庆七年冬季,始报大功戡定。嘉庆帝祭告裕陵,高宗陵。宣示中外,封额勒登保一等威勇侯,德楞泰一筹继勇侯,均世袭罔替,并加太子太保,授御前大臣。勒保封一等伯,明亮封一等男,碌碌因人。杨遇春以下诸将,爵秩有差。   自此以后,裁汰营兵,遣散乡勇,兵勇或无家可归,或归家不敷食用,又经发放恩饷各官吏,层层克剥,七折八扣,煞是可恨。因此游兵冗勇,又纠众戕官,出没为患。复经额德两将帅,东剿西抚,忙了一年,事始大定。自教徒肇乱,劳师九载,所用兵费,竟至二万万两,杀伤的教徒不下数十万,清兵乡勇的阵亡,五省良民的被难,且算不胜算,无从查考。和珅之肉,其足食乎?只这位嘉庆帝,当军事紧急时,很是审虑周详,励精图治,到西北平定,内外官吏,又是歌功颂德,极力铺张,嘉庆帝也道是功德及民,渐渐的骄侈起来。逸豫忘身,中主多半如此。庆赏万寿,下嫁公主,挑选妃嫔,仪注都非常繁备,金银也用了许多。   还有一桩赏罚倒置的事情:川楚陕平靖后,因地势阻奥,增设营泛,陕西省中添了一个宁陕镇,就用杨芳做了镇台,宁陕的地方,地险粮贵,当时创议的人,因例饷不足兵用,酌定每月加给盐米银,每人五钱,三年递减,次年届期应减一钱,布政使朱勋,以未奉部文,并四钱也都停发,兵士大哗。会陕西提督杨遇春,方奉旨入觐,宁陕总兵杨芳调署提督,副将杨之震护宁陕镇,将哗噪的兵士,不问曲直,统拿来笞杖一顿,一味蛮做。兵士愈加怨愤。内有两个小头目,都是姓陈,一名达顺,一名先伦,居然纠众抗命,杀死副将游击,劫了库中的银两,放出狱中的罪犯,趁势大乱。时杨遇春尚未出境,朝旨即命他回剿,另简成都将军德楞泰为钦差大臣,赴陕督师,遇春到方柴关,叛兵设伏以待,推蒲大芳为首领,大芳骁桀善战,竟将遇春围住,官兵叛卒,互相认识,竟不肯听遇春号令,纷纷四散。遇春止率亲兵数十名,登山断后,见大芳策马而来,大声叱道:“你何故造反?”大芳见是遇春,就下马遥跪,哭诉营官克饷的情形。遇春道:“营官克饷,你可上诉,何苦做此大逆不道的勾当。”大芳道:“现在已处骑虎之势,不能再下,须求大帅谅我!”言毕,起身径去。还亏遇春平日恩信及人,不至被迫。   是时杨芳亦驰来相救,遇春与他商议,杨芳道:“叛兵都经过百战,并非一时乌合,若要除灭了他,很不容易。况官兵九载勤劳,疮痍未复,又前时与叛兵多系同功一体,以兵攻兵,终无斗志。闻叛首蒲大芳见了大帅,尚下马遥跪,卑镇家属,亦由大芳送至石泉。可见大芳虽叛,还有旧部情谊。卑镇愿亲自出抚,若得大芳归降,便可迎刃而解。”遇春喜甚,即命杨芳去抚大芳。到了大芳营前,敌矛林立,军垒森严,杨芳的背后,有随员数名,都吓得战战兢兢,请杨芳折回。杨芳道:“天佑苍生,我必不死。且为国息兵,虽死何恨。汝等若果畏惧,不妨退还。让我一人前去便了。”遂扬鞭独进,直入大芳营。大芳忙出来迎见,杨芳向着大芳,恸哭失声道:“我与汝等戮力数年,同患难,共生死,仿佛如家人骨肉一般,今朝两下对垒,反同仇敌,我不忍见汝等身陨族灭,所以单骑前来,请你等先杀了我,免得见你惨祸。”蒲大芳等听了这番言语,不由的不感激,便道:“我等小兵,安敢冒犯镇台大人?大人真心相待,大芳也有天良,宁不知感。只朝廷未必肯赦前罪,奈何?”杨芳道:“你果诚心悔过,我当于钦差大人前,极力保免,要生同生,要死同死,要犯罪同犯罪,不使你等独受灾殃。”沉痛语,亦刻挚语,安得不令大芳敬服?大芳到此,不禁涕零,即声随泪下道:“镇台大人,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若再自逆命,恐怕皇天也不容我呢。”已五体投地了。当下对众人道:“大芳今日已悔前过,情愿听这位杨镇台大人,杨镇台令我活,我就活,杨镇台要我死,我亦甘死,若兄弟们不以为然,一概听便。”大众齐声道:“愿随杨大人。”杨芳见叛兵都愿就降,便道:“众位都愿相随,乃是很好的了。但倡乱的人,曾在此处么?”大芳道:“不在此处。”杨芳道:“这却不便赦他。他戕了官,劫了库,破了狱,无法无天,若不照律究办,还要什么政府?”先宽后紧,可谓善于操纵。大芳道:“这都在大芳身上,请大人放心!”杨芳随即回营。   过了两日,大芳果诱缚陈先伦陈达顺二人,献至清营,束手归命,这次乱事,若非杨芳单骑招抚,以诚服人,眼见得叛兵四出,如火燎原,比川楚陕三省的教徒,还要厉害几倍呢。德楞泰将二陈磔死,其余依了杨芳的议论,尽行赦宥,释归原伍。只奏折上却说是叛卒穷蹙乞命,把杨芳招抚事,搁起不提。   讵料嘉庆帝忽下严旨,说德楞泰宽纵专擅,竟要将他严谴。德楞泰急得没法,又上了一篇奏章,推在杨芳一人身上。德公尚且不德,何况别将。嘉庆帝遂将杨芳革职充戍,蒲大芳二百余人,亦命随杨芳发充伊犁,又密令伊犁将军松筠,将蒲大芳等诱诛。杨遇春亦坐罪降为总兵,德楞泰处罚罪轻,总算革职留任。后德楞泰调任陕西,剿平西乡叛兵,赏还原职。德公也天良发现,密奏杨芳功,方将杨芳赦回,然已受侮不少了。忠而被谤,最堪愤惋。西北一带,经数次痛剿,已算无事,偏偏东南的海寇,又兴起波,掀起浪来。海洋开禁,自康熙年间起头,康熙帝尝任用客卿,如西洋人汤若望、南怀仁等,俱命司历务,外洋商船,得了内援,便在中国海滨互市,往来江浙闽粤间。乾隆末年,安南阮光平父子,窃位据国,国库中很是缺乏,他却想了一个盗贼政策,招集沿海无赖,给他兵船,封他官爵,叫他在海中劫掠商船,充作国用,这种政策,倒是特色。于是海寇日盛一日。嘉庆五年,海寇驾艇百余艘,聚逼台州,居然想上岸劫夺,浙江定海镇总兵李长庚,生长闽海,素识海中险要,且忠勇得了不得,是日闻警,带领三镇水师,出口抵御,巧值飓风陡起,雷雨大作,寇艇多半撞溺,有几百个海寇,避风上岸,被长庚捉得一个不剩,当场审讯,内中有四个头目,系是安南总兵,佩有安南王敕印。长庚大怒,把四人磔死,并行文安南,将敕印掷还。   会安南又有内乱,广南王后裔阮福映,自暹罗入国,得暹人援助,恢复旧土,灭了新阮,方思联络清朝,遂一面声明纵寇诲盗,系阮光平父子所为,与己无涉,一面奉表入贡,求清册封,乞仍以越南名国。嘉庆帝封他为越南国王,令严杜海寇,阮福映遵敕照办。怎奈海寇已是不少,虽失了安南政府的保护,终究野心未戢,仍然出没海上。就中有两个悍头目,叫着蔡牵朱濆,兼并群盗,号令一方。蔡牵有百数十艇,朱濆也有百艇,把闽海作了根据,无论何国的商船,一出海洋,须要缴通行税四百圆,进港加倍,就是买路钱的别名。因此他二人竟做了海上富豪。又交通陆地会匪,使阴济兵械,饷械充足,猖獗万分,官兵都奈何他不得。   只一智勇深沉的李长庚,还好与他酣战几场,但长庚单知忠国,不善逢迎,不如是,不足为忠臣。往往为上司所忌。可恨可叹!嘉庆帝因长庚有功,擢他为福建提督,闽督玉德,偏与长庚反对,奏称长庚籍隶福建,须要回避,似乎名正言顺。朝旨乃调任浙江。浙江巡抚阮元,系江苏仪征县人,素擅文名,兼通武略,见了李长庚,谈了一回剿寇事宜,甚为合意,遂大加赏识。惺惺惜惺惺。长庚献造船制炮两大策,阮抚台一律采用,即为筹款十余万两,交与长庚。天下无难事,总教现银子,长庚得了这项巨款,就放着胆子,造起大船三十艘,名叫霆船,铸就大炮四百尊,就各船配搭,乘风破浪,所向披靡,连败蔡牵于岐头东霍等洋,擒住贼目张如茂等,兵威大振。嘉庆八年,蔡牵至定海,到普陀山进香,长庚探悉,将霆船一齐放出,四面掩击。蔡牵不及防备,忙跳下小船,单舸逃去。余外大艇,多被长庚一阵炮弹,打得篷穿桅折;并传令舟师追赶。   此时的蔡牵,正如丧家犬,漏网之鱼,逃至闽洋,又见霆船追至,据着上风,不能冲突,他连忙取了数万银子,遣人至闽督玉德处乞降。玉德见了银子,好似苍蝇见血,叮住不放,为了此物,误尽天下官吏。还管什么真假,立饬兴泉道庆徕,赴海口招抚。蔡牵与庆徕约,如果许降,须令李长庚退兵回港,勿得穷追。庆徕飞报玉德,玉德飞饬李长庚回兵。长庚明知蔡牵诈降,无如提督的位置,要受督抚节制,总督有命,不得违拗,未免落了几点英雄泪,带兵回港。   蔡牵恰慢慢儿修好樯械,备好糇粮,扬帆遁去。暗地里恰贿通奸商,替他制造巨舰,比霆船还要高大,只说载货出洋。一出了口,便交与蔡牵。蔡牵得此巨舰,又纵横海上,劫得台湾米数千担,接济朱濆,与濆合势,再犯温州。温州总兵胡振声,仓皇失措,领了一班不整不齐的水师,出去截击,不值牵、濆两人一扫,非但全军覆没,连胡振声亦溺毙水中。牵、濆连八十余,返驰入闽,闽中没有一人敢上前抵敌。   嘉庆帝闻悉情形,命长庚总统闽浙水师。长庚感恩图报,令温州海坛二镇为左右翼,日夕操练,于嘉庆九年仲秋,向马迹洋出发。净海无波,水天一色,正好行军时候。兵行数十里,遥见前面有一海岛,左右两翼,泊着敌船,帆樯矗立,簇隐如林,差不多一二百艘。长庚把令旗一挥,大小战舰,并行而进,看看敌船将近,令各舰队齐放巨炮。蔡牵、朱濆也将战船驶开,一字儿的排着,用炮还击。霎时间烟雾迷濛,波飞浪立。长庚仔细一瞧,右边是蔡牵战船,左边是朱濆战船。他却把自己坐船,直冲中心,轰的一炮,把敌阵中间的船篷,打落半边,那船向后倒退。长庚乘势突入,将敌阵冲作两段。朱濆见阵势已乱,率舰逃走。蔡牵势成孤立,也转舵前奔。长庚扯满风篷,追杀过去,击沉敌船二艘,并将蔡牵的坐船篷索,亦都击断。亏得蔡牵的船身高大,船篷虽坏,尚能驰驶,拼命逃了出去。长庚方传令收兵。   是年冬,败朱濆于甲子洋。次年夏,又败蔡牵于青龙港,蔡牵屡败屡奋,索性聚船百余艘,东犯台湾,攻入鹿耳门,沉舟塞港,截阻官兵援应,并结连土匪万余人,围攻府城,自称镇海王。全台大震。闽督玉德,飞报清廷。嘉庆帝忙饬成都将军德楞泰,佩钦差大臣关防,调四川兵三千赴剿,将军赛冲阿为副,令速出兵。   两将军尚未出境,李长庚已到台湾,总是他捷足。他见鹿耳门已被塞住,寻出一条小港来,这港名叫安平港,可以直入府城,于是令总兵许松年、王得禄,驾了小舟,率兵潜入,自己守住南汕北汕两口,堵住蔡牵出路。蔡牵只道鹿耳门已经塞住,尽可向前进攻,谁料许松年、王得禄,已从间道攻入。蔡牵急分兵抵御,五战都败,失了三十多号小战船,并党羽千余人。蔡牵料台湾难下,急从北汕港遁走,将要出口,见口外有大舰数艘堵住,最高的舰上,立着一位大帅,手执令旗,威风凛凛,望将过去,不是别人,正是生平最怕的李长庚。蔡牵想上前冲突,后面的追兵又至,前后都用大炮轰击,蔡牵管了前,不能管后,管了后,又不能管前,急得叫苦连天,投身无路。长庚下令道:“今日不擒蔡逆,更待何时,诸将士宜乘此努力。”这令一下,诸将士奋力前攻,巴不得立擒蔡牵。   怎奈将士固已齐心,老天偏不做美,一阵怪风,从海中掀起,波涛怒立,战舰飘摇,官兵急切不能自主,被蔡牵夺路逃走。一出海外,辽廓无垠,长庚只率兵三千,哪里阻截得住?仅夺了十多号战船。嘉庆帝还说他任贼远飏,夺去翎顶,皇帝总没良心。德楞泰等一律截回,长庚愤极,复率兵力剿,退至福宁,岸上无一卒夹击,蔡牵、朱濆,复连合来攻。长庚猛力杀退,蔡牵又与朱濆分兵,窜入浙海。只台州到定海,长庚尾追不舍,专击牵舟,牵受创又遁,有旨赏还翎顶。长庚愤怒少舒。   不防浙抚阮公,丁忧去任,长庚慨然太息,与三镇总兵商议道:“我自统领水师以来,全仗阮公帮助,稍得舒展。今阮公又去,知我无人,看来是难望成功呢?”三镇总兵道:“浙抚已去,闽督尚在,统帅何必忧虑。”长庚道:“不要提起这位闽督玉公,我要造船,他说无银;我要调军,他说无兵。台湾一役,我与诸君尽力截住蔡逆,虽是天公不公,起了飓风,被他走脱,然使玉公出兵相助,这蔡逆已被我杀败,狼狈万状,何患不能追擒?就令玉公不愿出兵。却肯预先给发银两,畀我造成大船,那时船身高大,究竟抵得住风潮,不妨冲风追袭。你看蔡逆的坐船,比我的坐船,要高五六尺,他在惊风骇浪中,尚能驾驶自如,我却不能,睁着眼由他逃去,真正可恨!”良将无功,多被上峰掣肘之故,不独李公为然。三总兵听到此语,也不禁忿恨起来,便一齐道:“统帅既要造船,某等愿捐廉相助。”长庚道:“诸君美意,煞是可敬。但我亦早有此意,还恐玉帅不允。”三总兵道:“且禀报玉帅,再作计较。”长庚修好禀单,饬呈闽督,得了回批,果然说造船需时,朝廷有旨速剿,不便久待,毋得濡滞干咎。妒功忌能,莫逾于此。长庚忙召三总兵,将回批与他瞧阅,三总兵愤愤道:“统帅本可专折奏陈,何不详报皇上呢?”长庚叹道:“我辈统是汉人,汉人十句话,不及满人一句。朝廷总是信玉帅,不信长庚,如何是好?”满汉界限,区画早分。三总兵道:“今上圣明,或不至此,统帅总是奏陈为是。”长庚不得已,便将平日情形,据实列奏。嘉庆帝果真圣明,把闽督玉德革职拿问,另命阿林保继任闽督。   阿林保到任,长庚免不得到闽贺喜,阿林保置酒款待,席间叙起剿寇事。这位新总督阿公,拈着几根鼠须,沉吟一回,已露奸象。随笑嘻嘻的向长庚道:“大海捕鱼,何时入网?我兄弟恰有一策,不知可用得否?”长庚道:“敢不请教。”我亦要请教。阿林保道:“海外辽阔,事无左证,李总统但斩了一酋,即说是蔡牵首级,报至我兄弟衙门,我兄弟便可飞章报捷,余外的贼子,统归善后办理。照这样处置,你受上赏,我亦得邀次功,比穷年累月的跋涉鲸波,侥幸万一,岂不是较好么?”原来如此!长庚不禁勃然道:“大帅叫长庚杀贼,长庚恰不怕死,久视海舶如庐舍,若照这样捏诈虚报的办法,长庚不敢闻命。”阿林保道:“我也无非为你打算,你定要擒真蔡牵,兄弟也不便多管。”长庚道:“长庚誓与贼同死,不与贼同生。”阿林保不待长庚言毕,便道:“算了!好好一个人,如何情愿求死?要死何难,要死不难。”长庚至此,不能不死。长庚满腹愤怒,只是不好发泄,勉强饮了几杯,谢宴趋出。阿林保即密劾长庚,不到一月,弹章三上,不是说长庚恃才,就是说长庚怯战,一心想置长庚于死地,小子叙说到此,也满怀愤激,吟成一绝句道:   岳王功败遭秦桧,道济名高嫉义康,   自古忠奸不两立,但凭人主慎端详。   未知嘉庆帝如何发落,且待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