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演义 - 第 8 页/共 17 页
话分两头,单表刘庆徒步而走,一日回至潼关,不觉天色已明。当日早晨,马总兵起来升帐,坐于大堂,自言道:昨日飞山虎一去,狄青性命定已完了。正在思量,忽见小军报道:“启禀大老爷,今有参将刘老爷进见。”马总兵传命,请他进来相见。小军领命来到关前,请进飞山虎。
不知飞山虎怎生回复总兵,如何脱身逃走,且看下回分解。
狄青演义
第二十六回 军营内传通消息 路途中痛惩强徒
当下刘庆传进,参见过总兵大人。马应龙一见开言道:“刘参将,承办之事成功否?”飞山虎道:“马大人不要说起,昨夜白跑一趟。小将一驾上席云帕,追赶至三四十里外,已赶上狄青,方欲下手,不想他头盔上有甚么宝贝,一程追去,刺杀不成,反被他一箭射中左腿,只得不追而回。”马应龙道:“果有此奇事么?但庞太师久有除谋狄钦差之意,若害他不成,被他看得我们是个无能之辈了。”飞山虎道:“大人不须烦恼,待小将另设机谋,必要取他性命,才算小将不是夸口。”
当日马应龙点头喜悦。刘庆辞别,回至家中,将言告知母妻。刘妻道:“妾无有不依,但我乃女流之辈,出关之事最难,况怎能瞒得马总兵共出潼关?”刘母也道:“媳妇之言不差,须要打算而行,不可造次。”飞山虎笑道:“母亲、贤妻,不必过虑,如今不用出关,明日只须如此如此。”母妻二人应允。
按下刘庆家属商量不表,且说张忠、李义,只因那夜狄哥哥一人信步去了,候至天色微明,还不见他回营,只得分途找寻。先说狄青是夜原恐二人找寻,辞别母亲。孟氏太君唤道:“孩儿,我母子分离八九载,死中得活,难得今日天赐重逢,实乃万千之幸。你身承王命,为娘不便牵留,但今夜人马安屯了,不用趱程,谈谈离别后事,到了天明,送你登程便了。”狄青不敢违背母命,是夜母子姊弟,说说谈谈,不觉天已发晓。狄青一心牵挂着征衣,又恐防张、李二弟,找寻不着,故差张文姐丈,前往军营,通知信息。说明一红脸的名唤张忠,一黑脸的名唤李义,他二人是吾结义兄弟,有烦姐丈前往言明,以免他们找寻。
张文领诺,登时抽身出门,行走不及三箭之途,将近军营,只见一位红脸大汉,踩步而来。张文迎上前欠身问道:“将军可是姓张么?”张忠住步说:“是也,你这人一面不相识,间我何干?”张文道:“将军可是张忠否?”张忠喝道:“你是何等之人,敢问我姓讳么?”上前一把抓住。张文道:“将军不必动恼,我奉狄王亲之命,前来寻你。”张忠听了道:“狄王亲今在哪方?”张文将情由一一说知。张忠听了,即忙放手不及,笑道:“多有得罪,望祈原宥!狄钦差一命,又多亏张兄保存,实见恩德如天,待吾叩谢便了。”正要下礼,张文慌忙扶定道:“张将军,小弟哪里敢当,且请到前边弟舍相见如何?”张忠道:“前边一带高檐之所,是尊府么?如此,兄且先回,待弟找寻李义兄弟,一同到府便了。”张文道:“李兄哪里去了?”张忠道:“亦因不见了狄哥哥,故我二人分途寻访,不知他找寻到哪方去了,待我去寻他回来。”张文道:“如此,小弟回去等候二位便了。”
慢表张文回归告知狄青,却说张忠寻觅李义,东西往返,已是日出东方。只见前途远远有人叫喊哭泣,住足远观,但见前面有三十余人,都是青衣短袄。又见后边马上坐着一人,横放着一个妇女,犹如强盗打劫光景,拥向前来,那女子连呼救命。张忠一见,怒气顿生,抢上几步站定,大喊一声:“狗强盗,休得放肆!目无王法,抢夺妇女,断难容饶的!”一众闻言,犹如雷声响发,反吓了一跳。只见他一人,哪里放在心上,便蜂拥上前,动手打他,却被张忠一拳一脚,打得众人躲的躲去,奔的奔逃。张忠将马上人拉下,扶定妇女站立一边,一连几拳,打得那人疼痛不过。又喝道:“狗强盗,怎敢青天白日之下,擅抢人家妇女,难道朝廷王法,管你不得么?打死你这贼奴才,也不为过。”那人喊道:“大王爷,勿要打我,望乞宽饶。”张忠喝道:“你是什么样奴才?说得明白,饶你狗命。”那人叫道:“大王爷,且容我说明:吾本姓孙,世居前面太平村,哥哥孙秀,在朝职为兵部。我名孙云,号景文。”张忠喝道:“你这奴才,就是孙兵部弟兄么?”孙云道:“是也,且看我哥哥面上,饶了我吧。”张忠喝道:“看你哥哥面上,正要打死你这个畜生!”孙云道:“大王,恳乞饶命!不要打我,以后再不敢胡为了。”张忠冷笑道:“你没眼珠的奴才!我不是强盗,为何呼我大王爷。我且问你,这女子是哪里抢来的?说得明白时,便饶你性命,若是含糊,登时活活打死。”
孙云未及开言,旁边妇人哭告道:“奴家在前面村庄居住,离此不过三里。丈夫姓赵,排行第二,耕种度日。这孙云倚着哥哥势头欺人,几番前来调戏,强要奴家作妾,丈夫不允,前数天暗使几人,将我丈夫捉拿了去,如今还不知丈夫生死,今晨天色未明,打进妾家,强抢了我,喊叫四邻,无人援救。今得仗义英雄,援救奴家,世代沾恩!”张忠听了,怒气倍加,道:“竟有此事,真乃无法无天了,可恼,可恼!奴才,你拿她丈夫怎样摆布了?”孙云道:“英雄爷,不知何人捉她丈夫,休得枉屈我。”张忠听了,喝声:“你不知么?”一拳打在他肩膊上,孙云叫痛,抵挨不过,只得直言道:“收禁在府中。”张忠道:“既在你府中,放他出来,方才饶你。”孙云哀恳道:“望英雄放吾回去了,就将赵二放回。”涨忠道:“不稳当,放他出来,方才饶你。”孙云只得大呼躲在林中之人,急急回府,放出赵二。众虎狼辈,多已跑散,单剩得家丁孙茂、孙高,远远躲开,吓得魂不附体,又不敢上前救解,探头探脑的听瞧。一闻主言,连忙跑回府中。
这边张忠拔出宝剑,喝道:“孙云这畜生,你哥哥是个行为不法的大奸臣,与我等忠良之辈,结尽冤家,你这狗囊,应当行为好些,以盖哥子之愆,缘何倚势凌人,藐视国法,强抢有夫妇女,该当斩罪!”孙云苦苦恳求,声声饶命。正在哀恳之间,孙高、孙茂拥了赵二郎前来,哭叫道:“将军老爷,吾即赵二郎,请将军饶了孙二爷吧!”张忠冷笑道:“你是赵二郎么?”那人说:“小人正是赵二。”妇人也在旁边说道:“官人,吾夫妇亏得此位仗义军爷救援,才得脱离虎口,理当拜谢。”赵二道:“娘子之言有理。”登时下跪,连连叩首。张忠道:“不消了,你被他拿到家中,可曾受他欺侮否?”赵二道;“将军爷不要说起,小人被他捉去,不胜苦楚,将我禁锁后园中,绝粮三日,饥饿难熬,逼勒我将妻子献出。小人是宁死不从,被他们日夜拷打,苦不可言。今日若非恩人将军救拔,小人一命看来难保了。”张忠听罢,言道:“你既脱离虎口,且携妻子回去吧。”赵二道:“将军爷,今宵我夫妇虽蒙搭救,得免此祸,只虑孙云未必肯干休,我夫妻仍是难保无事的。”张忠说:“既是如此,你且勿忧,待我将这狗畜类,一刀分为两段,为你除了后患。”
张忠将孙云大骂,方欲动手,只听得后面一声喝道:“休得猖狂,我来也!”张忠回头一看,只见一长大汉子,一铁棍打来。张忠急用剑架开,左手一松,却被孙云挣脱了,孙云即呼孙高、孙茂道:“二人在此打听,这个红脸野贼,是何名字,哪里来的,速回报知。”二人领命。当时孙云满身疼痛,一步步跑回家中。
且说张忠,一剑架开铁棍,大怒喝道:“你这奴才,有何本领,敢与我斗么?”那人大喝道:“红脸贼,你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潘豹,浑名飞天狼。你这奴才,本事低微,擅敢将吾孙云表弟欺弄么?你且来试试俺的铁棍滋味,立刻送你去见阎王老子去。”言未了,铁棍打来,张忠急将宝剑相迎,各比高低。赵二夫妻在旁,巴不得张忠取胜,方能保得夫妻无事而回,倘或红面汉有失,就难保无虞了。夫妇一边私言暗祝。若说张忠本领,原非弱与飞天狼,但这护身宝剑太小,不堪应用,飞天狼的铁棍沉重,势将抵敌不住,即大喝道:“飞天狼,我的儿,果然厉害。赵二郎,我也顾不得你了.快些走吧!”他便踩开大步,望前而奔。潘豹哪里肯放松,大喝道:“红脸贼,我定要结果你的狗命!”说着一程追去。这张忠飞奔而逃,喝道:“潘豹,我的儿,休得赶来。”
不说张忠被他追赶,且表当下赵二夫妻,心惊胆战,妇人说:“官人,你虽无力,也该相助,跑去看看恩人,吉凶如何。若有差池,我夫妻该避脱虎穴,方免后患。”赵二道:“娘子之言不差,你且躲于树林中,我即转回。”言罢飞步赶去。
先说赵娘子躲在树林之内,遍身发软,早有孙茂、孙高看见,孙茂道:“你看赵娘子,独自一人在此,我与你将他抢回府去,主人必有厚赏。”孙高听了大喜,二人向前,不声不响,背了妇人就走。这妇人惊慌叫救,那孙高背着他言道:“你喊破喉咙,也不中用的。”一头说,一路奔。可怜赵娘子喊叫连声,地头民家,知是孙家强抢,无人敢救。
此时将近太平村不远,真乃来得凑巧,前面来了离山虎李义。他与张忠分路去找寻狄青,寻觅不遇,一路看些好景,又无心绪。忽一阵风吹送耳边,只闻姣声喊哭,甚觉惨然。抬头一看,远远一人,背负了一女人,后面一人随着,飞奔而来。离山虎大怒,使出英雄烈性,大喝道:“两个畜生哪里去!清平世界,擅敢强抢妇女!”提拳飞至,孙茂喊声“不好”,拔脚飞跑。只有倒运的孙高,背负女子走不及,丢得下来,被李义拉定,挣走不脱。妇人坐在地上痛哭。李义问道:“你这妇人,是哪里被他抢来的?这两个奴才怎样行凶?速速说明。”当下妇人住哭,从始至末,一一告知。李义听了,怒目圆睁,大喝道:“奴才!仗了主人的威势,擅自行凶,今日断难容你,送你归阴吧。”说完,倒拿住孙高两条大腿,他还哀求饶命。李义哪里睬他,喝道:“容你这贼奴才不得!”双手一开,扯为两段,笑道:“爽快人也!”当时妇人慢慢上前,深深叩谢,李义摇头道:“你这妇人,何须拜谢,你丈夫哪里去了?”妇人道:“将军爷,奴丈夫只因红脸英雄斗败了,被飞天狼追赶,丈夫前去看他吉凶如何?小妇人亦不知追到何方。”李义道:“如此说来,是吾张哥了。但从哪条路去?”妇人一一说明,李义听了,心中着急,抛了妇人,一程赶去。这妇人仍从旧路一步步的慢行,不免心惊胆战。
慢表孙茂逃回家中报信,且说当日张忠被飞天狼追赶得气喘吁吁,幸得李义如飞赶到,呼道:“前面可是张二哥否?”张忠只恨逃走得迟慢,哪里听得后头呼唤之声?那赵二郎一程追去,慌慌忙忙,正在四方瞧望,欲寻个帮助之人。一见黑脸大汉赶上呼唤,心中大喜,说道:“好了!救星到了!”
不知李义赶来,救得张忠否,且看下回分解。
狄青演义
第二十七回 因心急图奸惹祸 为国事别母登程
却说潘豹只顾追赶张忠,哪里顾得后面有人赶上,却被李义飞趱上数步,一刀望他顶门落下,喝道:“贼徒狗命活不成了!”飞天狼喊了半声:“痛死也!”一颗首级,砍落尘埃,头东身西。李义呼道:“不中用的东西!强狠什么!”便将刀穿上飞天狼的首级,一路赶上来呼道:“张二哥不要走!”张忠被飞天狼赶逼昏了,呼道:“贼奴才,休得追赶!”口中喊叫,飞奔而逃,李义赶上,夹领伸手抓定,张忠回头,喝道:“毛贼还不放手!”李义道:“同伴合伙,还唤毛贼么?”张忠方知是李义,问道:“三弟,你从哪里赶来?”李义放手道:“二哥,你这等没用,日后如何出师对垒?”张忠道:“三弟,我斗此人不过,只因宝剑太轻,不称使用,却被他赶得逃走无门。”李义刀尖一起,呼道:“二哥,你观此物是什么东西?”张忠一看是首级,笑道:“三弟,你的本事胜于愚兄了。”李义道:“这一毛贼,如今凶不得了。”说完,将刀一撇,首级撩去丈余。李义又呼道:“二哥,这班奴才如此凶恶,白日抢夺妇女,不知是何等样的恶棍。”张忠即将孙云借势为恶,一一说明,李义听罢,带怒喝道:“可恶奴才,借着哥哥势头,欺压善良,真乃目无王法了。”
言还未了,赵二到来,欣然道:“二位将军爷,小人夫妻得蒙搭救,且请到茅舍,受我夫妻拜谢,尊意如何?”张忠道:“这倒不消,我二人有国事在身,耽搁不得;但你的姓名,我却忘了。”他道:“小人名叫赵二。”张忠道:“马上挣逃去的人是孙云,乃孙兵部之弟,后来救孙云的是何人,你可认得此人否?”赵二道:“他是孙云中表之亲,浑名飞天狼潘豹,平素如狼似虎,本事高强,与孙云交通为恶。倚恃官家势力,欺凌乡里,人人受害,个个生憎。”李义道:“二哥,若论孙秀,是我狄哥哥仇人,他的兄弟如此不法,这还了得!不若我二人到太平村,杀尽孙家满门,方才出得这口怨气,好使百姓安宁,方显得我等胆量。”张忠道:“三弟主见不差,去吧。”赵二道:“二位将军,动不得的。若杀孙云,不独我们夫妻性命不保,即本地百姓,也要累及了。”李义道:“我们杀了孙云,乃与民除害,缘何反害了地头百姓,此何故呢?”赵二道:“若将孙云杀了,朝中孙兵部得知,二位将军已去了,他奏闻圣上,地头百姓,必然尽被其害。”张忠道:“不妨,我二人乃狄王亲部下副将,今奉旨解送征衣,前往三关。今日倘杀了孙云,禀明狄王亲,自然拜本朝廷。圣上知道为国除奸,保安黎民,必然追究孙兵部恶弟,在家借势横行,立时加罪,攀倒了孙兵部,地方上自然永保太平了。”赵二听罢,大喜道:“如此小人引路便了。”
当日张忠、李义随着赵二,行了不上二里,住足指道:“前面一带高大墙门,便是他的府第了。”李义道:“你且等在这里。”二人一人提剑,一人执刀,一同跑到孙府门外,喝道:“孙云我的儿,你仗了孙秀之势,强抢有夫妇女,这等无法无天。今特来取你脑袋!我二人名唤张忠、李义,随同狄钦差大人,解送征衣到三关上去,今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狗奴才,即速出来受死,若再延迟,吾二人就杀进来了。”当下守门人飞报孙云,孙云大惊失色,连说:“不好了!他杀了飞天狼表兄,料必厉害,众家丁哪里是他对手!”吩咐速速关门。家人大小,吓得魄散魂飞。
幸得有位西席先生,名唤唐芹,乃教训孙云儿子孙浩的。唐芹道:“东翁不用慌忙,古言柔能克刚,待晚生出府,以柔制他,管叫两位粗豪,转刚为柔而退。”孙云道:“先生出去,倘被他们杀将进来,如何是好?”唐芹道:“晚生包得不妨。”便叫家人开了府门,一见就招呼道:“二位将军,请息雷霆之怒。”二人问道:“你是何人?”他道:“小人叫唐芹。昨闻狄钦差大人解送征衣,迤逦行来,不啻一路福星,更兼帐下张、李二位将军,乃英雄盖世,安民保国,相与布化,到处均沾德泽。”唐芹要解劝二人,自然要奉赞他几句。二人冷笑道:“我们原与国家效力,意在收除刁奸恶棍。”唐芹道:“二位将军之言是也。二位原是当世英雄,要到边关立战功的,那孙云没用东西,何足轻重,杀之不费吹灰之力。杀便杀了,但杀之污了器械,二位将军,饶了他如何?”张忠喝道:“休得多言!这孙云可恶,不守王法,强抢有夫之妇,捉得丈夫,几乎弄死,岂得轻恕!不须多说,速叫他出来纳命!”
唐芹道:“二位将军是明理之人,岂不知孙云是个村愚俗汉,不读圣书,不明礼法。皆因表亲飞天狼不好,教唆他行此坏事。如今这恶徒被二位杀了,谅孙云再不敢胡行了。望祈二位将军赦他,老汉再不令他蹈前辙了。”张忠道:“本当赦他强抢妇人之罪,但他哥哥孙秀,乃狄王亲仇人,断断饶他不得。”唐芹道:“二位不知其详,若说孙兵部与孙云虽是弟兄,岂知两不投机,犹如陌路一般。故兄官居兵部之职多年,孙云没有官做。况且冤有直报,德有德酬,狄钦差与兵部有仇,理该去寻兵部算帐,若将孙云抵折,岂不屈杀他,请二位将军恕了他吧。”李义听了,道:“孙云果与孙秀不投机么?”唐芹道:“老汉怎敢欺瞒二位将军。”张忠道:“三弟,我们原与这孙云无冤无仇,不过一时气忿。况冤家乃孙秀,他既与兄不睦,且饶了他吧。”这时李义气已平了,便道:“走吧!”二人踩开大步走了。唐芹喜道:“好不中用的莽夫!来时雄赳赳的样子,不烦老汉舌尖几点,一阵烟去了。”
当时唐芹进内,将言对孙云一一说知,孙云听了唐芹之言,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说道:“原来这班狗党畜类,与哥哥为仇,我孙云倘不害他,终有一日被他们害了。欲保全孙家免祸,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定一计,暗弄机关,瞒着唐芹,回到书房,写下密书一封,取出五百两黄金,明珠四颗,打发一个心腹家人,名唤孙通,将书并金珠物件,吩咐如此如此,速去速回,不许泄漏,回来重赏。孙通领命而去。要知孙云用计,下文自有交代。
却说两位莽英雄不杀孙云,依原路而回,赵二一见问道:“将军,未知孙府中被杀得如何?”张忠想道,一盆火性,承应去杀人,焉好说出一个也不曾杀得之话?只道:“孙云已被我一刀割下脑袋了。”李义接言道:“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快些寻你妻子回去吧。”赵二称谢不尽,叩头起来,往寻妻子回家不表。
却说李义道:“二哥,可曾寻着狄哥哥?”张忠道:“早已寻着了。”李义道:“既已寻着,方得心安。”张忠又将狄青会母,飞山虎行刺,反被降服,一一说明。李义听了此言,拍掌笑道:“原来狄哥哥母子重逢,姐弟叙会,真乃可喜。我二人同往拜见狄家伯母,不知你意如何?”张忠道:“且先回营中去,看看征衣,然后再去未迟。”
二人回营,见红日已有丈余高,是辰时中了。这时倏然黑云四布,日光顿蔽,李义道:“二哥,你看天色像要下雨,如何是好?”张忠道:“三弟,若非下雨,定然风雪,倘耽误在中途,征衣就过限期了。”李义道:“二哥,算来批文御旨上,限期十三日解至关前,今日已是初二了,还有十几天途程,不知可赶得及否?”张忠道:“前六载,吾曾由本省至陕西一次,若一刻不停步,决不致误了限期。”李义道:“限期过了无碍,有太后娘娘谕札,难道杨元帅不谅些情么?”张忠说道:“倘迟三、两天,杨元帅未必执责吾狄哥哥,只忧天下雨雪,军士受苦,我们去催促哥哥登程便了。”李义道:“张文家中.我却不认得。”张忠道:“贤弟勿忧,愚兄得知。”
当时吩咐军士造饭,好打点登程,弟兄一同来到张文家中,张文迎接进内,见了狄爷,两人同道:“狄哥哥,你今天母子重逢,同胞完叙,弟等特来拜见。”狄爷道:“二位贤弟,且先请坐。”遂进内禀知母亲。老太太大喜,传请二位英雄进内堂。狄青引路,张文在后,二人一见老太太,纳头叩拜,老太太双手挽扶道:“二位贤侄请起,我儿前日飘荡到汴京,他乡落魄。得蒙二位周旋,使老身感激不尽。可恨众奸结党,设计施谋,今又保奏我儿解送征衣,在仁安县几乎被害。如今出了潼关。安保无虞,全仗二位贤侄照应,老身铭感殊深。”二人道:“伯母大人言过重了。”
当下二人告坐,狄爷与张文陪吃过茶,老太太道:“贤侄,今日奉解三十万军衣,非同小可,我儿为正解,你二人本不相干,蒙结义为手足,全仗二位贤侄,一路上小心保护,老身才得放心。”张、李道:“小侄自然关心检点,因程途不过所差十一。天了,老伯母且请宽心。”张文又对狄青道:“贤弟久别初逢,理当谈谈别后事情,留连数日,无奈限期迫促。且待交卸了征衣,再来叙话便了。”狄青道:“深感姐丈美情,母亲在府,全仗照管。”张文道:“这也自然,何须挂虑。”狄青道:“倘刘庆来时,教他早到边关。”张文应允。
言语间早膳到来,四人用过,只为行色匆匆,离别言辞,尚难尽谈,张忠、李义哪有工夫说出孙云的话来,是以当时众人,尚未知情由。狄青又进内辞别姐姐,彼此谈几句分离之话,然后转出,拜别母亲、姐夫,张忠、李义也辞别老太太、张文,出门而去。当日老太太若不见儿面,倒也罢了,母子离别多年,才得相逢,即时别去,未免心酸。但因迫于王命,不得不天各一方,只有张文夫妇安慰不表。
单表狄钦差与张忠、李义二人,回至营中,众将士纷纷迎接。狄爷传知众将兵,本官已用过早膳,如今立刻登程。众军士领令,拔寨起程,狄青仍是身披甲胄,骑上现月龙驹,张忠、李义也坐上高骏驆骝马随侍。两旁数十辆车,征衣在前,粮草在后。不想是日果然天昏地暗,雨雪霏霏,一连四五天,寒风凛凛,众军士着急。张忠道:“我们大抵要停屯了。”狄爷道:“贤弟,今天已将晚,寻个地头屯扎便了。”
不知路途上征衣有无阻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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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报恩寺得遇高僧 磨盘山险逢恶寇
当日众兵将三千军马,冒着风雪而走,张忠马上叹道:“苍天,何不方便数天!”李义道:“二哥,果然有此大雪,何不待我们到了边关再下,纵使下到明年也何害?”次日,狄爷传知军士各换上油衣,并将油套裹在车辆之上盖好,弟兄三人也用上雨笼折子,仍复催趱前进。雨雪交加,狄爷思算程限不多,只得三四天,如若多耽搁一天,就连一天限期。虽有几封客书倚靠,到底以不违限期为妙。是以雨雪虽大,日则兼程趱赶,夜方屯扎,一连三天,众军士滑足难走,叫苦悲嚎,颇有怨言。狄青对张忠、李义道:“二位贤弟,今天雪比往常倍加,军士们声声呼苦,于心何忍。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停扎,待雨雪小些,再行前进便了。”张忠道:“此地一片荒郊,在此屯扎,恐有不测,须要寻个稳固地头安顿才好。”狄爷道:“二位贤弟暂且停车,待吾往寻个好地段安扎。”张、李允诺。李义道:“哥哥寻了地段,速速回来。”狄青点首,即提金刀拍马而奔,一瞧四处荒冈野岭,好似一片银河。计到三关,路途差不多有三百里,原望两天到得三关,交卸了军衣,消了御旨,方可了事。岂料连天雨雪纷飞,军士叫苦,目击情形,顿增愁闷,只得安屯,把限期耽误了。想来耽误了限期,杨元帅军法虽严,自然看太后情面,还有几封书暗助,料得杨元帅决不加罪于我。
一路思量,策马往寻,岂知龙驹跑得快捷,不知不觉已有二十里路程。隐闻远寺钟声传来,狄青见是一座寺院,十分高兴,不觉满心大悦道:“这个地方,可以停屯了。”想罢,迎着雨雪,复加鞭而走,奔至山门首,只见石狮东西对立,左种松,右栽柏,山门朱油红漆,直竖金字牌,是“报恩寺”三个大字。狄青跑进头门,下了龙驹,内厢走出两位僧人,笑容满面,年方四十上下,合掌曲背,呼道:“狄贵人老爷,我家师父知大驾到来,故打发贫僧在此恭候。难得果然是贵人到来,方见家师之言可信,且请至里厢叙谈。”当下一人牵马,一人引道,代狄青拿着金刀。狄青听和尚之言,觉得奇怪,素未晤面,先知姓名,真乃令人疑惑难猜。
到了内厢,就有一位老和尚下阶相迎,但见他貌古神清,三绺长须,双目湛澄,挂一串珊瑚念珠,手执龙头杖,身高九尺,腰圆背厚,宛似天神下凡。狄青见他前来迎接,想他定是有德行高僧,不敢怠慢,先打了一躬。那和尚只两手略略一拱,道:“王亲大人,何须拘礼。”狄青一想:本官深深打躬,这和尚只拱手而答,必然是个大来头的和尚了。便开言道:“请问老和尚法号、年纪?”老僧道:“大人请坐,待老僧上告一言,老僧法名圣觉,问年纪,自唐至今三百八十五年了。”狄青道:“如此,老和尚是一位活佛了。”和尚道:“王亲大人,老僧的父亲乃唐朝尉迟恭,吾俗名宝林。”
狄青听了言道:“原来大唐天子驾下,尉迟老将军的后裔,小将不知,多有失敬之罪了。”和尚道:“王亲大人休得谦恭,贫僧失于远迎,望祈恕罪。”狄爷道:“哪里敢当!老师父既然是唐朝大功臣之后,因何作了佛门弟子?”和尚道:“王亲大人,你也未知其详,只因大唐贞观天子跨海征东之日,老僧也随天子远征。岂料大海洋中,波浪大作,险阻无涯,君臣将士,个个惊惶。当日天子志诚,祷告上天:若得波涛平息,能平服高丽,回朝情愿身入佛门,潜修拜佛。祷告才华,果然波浪平静,安渡东洋。后来征服东辽,班师归国,我王不忘此愿,要去潜修佛道,有王亲御戚文武大臣,多方劝谏,万岁乃天下之主,臣民所瞻依,岂得潜修佛教,效愚民所为。我王说,君无戏言,况祈许上天之语,不依众臣所谏。当时老僧自愿代圣修行,我王大悦,即于此处,敕赐建造报恩寺,是如此来头。”
狄青道:“原来有此缘由,足见老师忠心为主,真是万世留芳。今下官尚要请教老师。”和尚道:“大人意欲何为?”狄爷道:“下官只为奉旨解送军衣,前往边关。哪知这几天雨雪纷飞,军兵苦楚,又无地安营,特到此欲借宝守安屯一二天,若得雨雪一消,即行前进。”和尚摇首道:“不须借扎此地了。你们数十万征衣,全行失去,休想此处安屯了。”狄青变色道:“倘失去征衣,下官性命就难保了。”和尚道:“大人,这征衣来时还未失去,此刻恐已被人劫去了。然此乃定数,你且在此权宿一宵,贫僧有言奉告,大人不必惊心。有失自然有归,从中因祸得福,老僧断然不误你的。”狄青听了,心下惊疑,看来此僧清高超群,又言有失有归,因祸得福,想必定有奇遇,不免在此耽搁一天,明早再行吧。
不表狄青权宿寺中,与圣觉禅师叙话,却说杨元帅自真宗天子钦命镇守三关。只因杨延昭弃世后,朝中武将只存几位王爷,但年纪高迈,少年智勇者却稀。惟杨宗保年二十六七,袭了父职。后至仁宗即位,加封为定国王,敕赐龙凤剑,主生杀之权,三关上将士,专由升革,先斩后奏。
他为帅多年,冰心铁面,军令森严。是日升坐帅堂,言道:“本帅自先帝时,已奉旨镇守此关,只因父亲去世,袭了父职,执掌兵符。此关平靖十余载,岂知近年来西戎连年入寇,兴动干戈,内有权奸当道,外有敌兵犯境,怎能坐享太平?屈指光阴,守关二十六载,自西戎兴兵,争战多年,本帅止有保守之能,而无退敌之力。目下隆冬冰雪之天,帐下军士数十万,专候军衣待用,连连有本回朝催取,不料此时还未解到。前日正解官有飞文到来,说在仁安县驿中,被妖怪将副解官摄去,本帅犹恐有弊端欺瞒,是以飞差查探,不料果有此事,已经奏本进朝去了。但限期一月,今日已是二十八天期,因何征衣御标不见到来。狄青既为钦命之臣,定知隆冬兵丁苦寒,早该急趱程途到关,为何耽误限期,可怜数十万兵丁寒苦,实是惨伤。”
杨元帅公位在中央,左有文职范仲淹,官居礼部尚书。右坐武将杨青,年高七十八,仍是气宇轩昂,年少时已随杨延昭身经百战,两臂膊犹如铁铸之坚,曾经见二虎相争,被他力打而服,故人称打虎将,官封无敌将军。还有多少文官武将,都在帐外东西而列。
当时范爷见元帅嗟叹,微笑道:“元帅不必心烦,圣上命狄青解送军衣,决不敢在中途延误。况今限期未到,何须过虑。”元帅道:“范大人,如此天气阴寒,兵丁惨苦,倘或被他再耽迟三五天,可不寒坏了众军。”范爷道:“元帅,这狄青既为朝廷御戚,岂不体念军士寒苦,或于限内到关,也难定论。”元帅道:“范大人,狄青既然奉旨,限了军期,莫非仗着王亲势力,看得军士轻微,故意耽误日期。”杨老将军笑道:“元帅,说哪里话来?如此连天雨雪,三十万征衣,车辆数百,途中好生费力。定然雨雪阻隔行程,如要征衣解至,除非雨止雪消。”元帅道;“老将军,若待雪消衣到,众军士已冻死了。”范爷道:“元帅既不放心,何不差位将官,到前途去催,不知元帅意下如何?”元帅道:“大人之言有理。”元帅正要开言,只见部下一将,匆匆跑上帅堂,身长九尺,背阔腰圆,面如锅底,豹头虎目,上前打躬道:“元帅,小将愿领此差。”一声响震如雷,此人乃焦赞之孙,名唤焦廷贵。元帅道:“焦廷贵,本帅着你往前途催趱征衣,限你明日午刻回关缴令,如违定斩不饶。”焦廷贵手持短刀,身乘骏马,带上干粮火料,离关飞马而去。
此话暂停,且说三关之内,相离一百里之遥,有座磨盘山.山上有两名强盗,乃嫡亲手足。长名牛健,次名牛刚,强占此山,已有一十二年,喽兵约有万余,粮草也足够三年之用,这两名强盗,无非打劫为生,不想做什么大事,故杨元帅道他蝇虫之类,不介于怀。又有李继英自在庞府放走狄青,与庞兴、庞喜,踞了天盖山为盗。只因庞兴二人,心性不良,只得一月,李继英见他残害良民,难以相处,分伙而去,路经磨盘山,又结识牛家兄弟,他二人向与孙云有事相通。
是日清晨,孙云有书送来,二人看罢,牛健道:“原来孙二老爷要害狄王亲,叫吾劫他征衣,你意下如何?”牛刚道:“哥哥,孙大老爷乃庞太师女婿,并且孙云前时,向有关照,我们岂可逆他之意?况有金宝相送,有什么劫不得?”牛健道:“劫是劫得,但这狄青与我们并无仇怨,劫了征衣,害他性命,于心不忍。”牛刚笑道;“哥哥,若狄王亲往日与弟兄相交,今日也原难劫他的,妙在一向无交,正好行此事了。”牛健闻言,只得回了来书,白银五两,赏了来人,立时召集众唆兵,吩咐已毕,忙着人请来三大王李继英,牛家弟兄起位迎接。牛健笑言道:“三弟,方才孙二老爷有书到来。只因孙大老爷与狄钦差有仇,如今狄青奉旨押解征衣到三关去,胡孙二老爷托着我们,劫取征衣,使他难保性命。有劳三弟管守此山,我兄弟各带喽兵五千,下山去劫掠他征衣。”
李继英听了,想了一番,摇首道:“不可劫他征衣,这是朝廷之物。二位哥哥,休得听孙云之言,莫贪此无义之财才是。”牛刚道:“三弟之言却像痴呆,哥哥不可听他之言。”继英又道:“二位哥哥,那孙家乃是奸臣一党,奉承着奸臣,非为英雄,你二位果要劫掠征衣,我等就断了结义之情便了。”牛健闻言,怒形于色,二日圆睁,喝道:“胡说,你是异姓之人,如何做得我们之主!”李继英想道:看他们如此,料想阻挡不住,不免待吾预先通个信息,叫狄公子准备便了。这继英带着怒容,气冲冲,单身上马,提了双鞭,匆匆而去。牛健弟兄也不相留,即时兴兵下山。
却说李继英到山入伙之时,只说是天盖山的英雄,牛家兄弟并不知他是庞府的家人,为私自放走狄青逃出来的。若知此缘由,必不对他说此事了。当日李继英冒着风寒雨雪,跑马如飞,岂知一来道途不熟,二来性急慌忙,走错了路途,故不能保得征衣。是以张忠、李义不知缘由,不得准备,这且不表。
却说牛健弟兄各带五千喽兵,留下二千守山寨,各执兵器.杀下山来。牛氏兄弟在此山为寇,已十二年,哪个僻静地头不熟,料想东京来必从此道经过;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原来上一天,张忠、李义等候狄钦差择地安营,岂知去久不回,张、李二人只得商量屯扎荒郊,埋锅造饭。
不知强盗杀来,是否劫得征衣,且看下回分解。
狄青演义
第二十九回 信奸言顽寇劫征衣 出偈语高僧解大惑
话说李义说道:“张二哥,今天风霜雨雪已消了,但狄哥哥昨天往寻地方扎屯征衣,因何至今不见回来。待他一回,好赶到关了。”张忠道:“三弟,我想这狄哥哥实有些呆痴,前数天一人独出,险些被飞山虎结果了性命。今日又不知哪里去了。”
正言之际,忽有军士飞报,“启上二位将军,前面远远刀枪密密,不知哪里来的军马,恐防征衣有碍,请二位将军主裁。”李义喝道:“有路必有人走,有人马必持军器。我们奉旨解送征衣,谁敢动它一动,轻事重报的戎囊,混帐的狗王八!”军士不敢再多言,去了未久,又来报道:“启上二位将军,两彪军马杀近我营来了。”张忠、李义齐言:“有这等事!”一同出外观看,果有两枝军马,分东西营杀进,刀枪剑戟重重,喧哗喊杀,大呼:“献出征衣。”牛大王五千喽兵,冲进东营,二大王五千喽兵,杀入西营,张忠、李义连呼:“不好了!”即速上马,取家伙不及,李义拔出腰刀,张忠抽出佩剑,喝令众军抵敌强人。岂知牛刚牛健的人马,分左右杀将进来,好生厉害。但闻高声叫喊:“献出征衣。”张忠、李义心慌意乱,各出刀剑迎敌。张忠挡住牛健,李义敌截牛刚,东西争战,哪里顾得征衣,三千军士又不知喽兵多少,喊战如雷,早已惊慌四散,纷纷逃窜,各自保全性命去了。当下三十万军衣,及粮草盔甲马匹,尽数被劫上磨盘山而去。
再言张忠与牛健对敌,手剑短小,抵挡大砍刀不住,只得纵马败走。却被牛健追了三四里,幸得李继英遇见,一同奔来接战,张忠复回马,二人杀退牛健,也不追赶。
且说李义与牛刚大杀一场,亦因腰刀短小不趁手,放马败走。牛刚见他去远,不来追赶,带领喽兵,回归山寨,却遇牛健,兄弟喜悦而回。
先表李义败回,心中大怒道:“可恨,可怒!不知哪里来的强盗,如此厉害。”又有败回军士聚集报道:“启上将军爷,征衣、粮草、马匹,尽被劫去了。”李义一听,连声说:“不好了!”又问:“张将军哪里去了?”军士道:“杀败而逃,不知去向了。”李义正在烦恼,张忠已至,又多出一个李继英,未明缘故。继英细细说知,方知磨盘山上的强盗,受了孙云之托,来劫征衣。李义听了大怒,侮不当初,杀却这奴才。又道:“二哥,不着我们带了军士,杀上山去,夺取军衣回来如何?”张忠道:“三弟不可,方才我二人已被他们杀败了,保也保不住,哪里夺得转来!”李继英道:“军衣果在他山中,且待狄爷来时,再行商量吧!”李义道:“你们已在此招集败残军士,监守空营,待我去找寻狄哥哥回来便了。”张忠道:“焉知他在哪里,何方去找寻?”李义道:“人非绳虫之类,身长七尺之躯,藏得到哪里,有什么找寻不到?待我去找回哥哥,将山中一班狗强盗,一齐了决。”说完,怒气冲冲,加鞭而去。张忠与继英只得守了空营等待,也不多表。
且说磨盘山半氏兄弟,带了一万喽兵,回到山中,将三十万军衣,收点停屯了,犒赏众喽兵,弟兄开怀乐饮,谈笑一番。牛健忽然想起,拍案说:“贤弟,不好了,此事弄坏了。”牛刚道:“哥哥,因何大惊小怪起来?”牛健道:“贤弟,征衣劫差了。”牛刚道:“到底怎生劫差了。”牛健道:“三十万军衣,乃是杨元帅众兵待用之物,被我们劫掠上山来,杨元帅岂不动恼么?他关内兵多将广,经不得他差出大军前来征讨,我弟兄虽有些武艺,哪里抵挡得过他,可不是征衣劫坏了么?”牛刚听了,顿然呆了,连声说:“果然抢劫得不妙了。杨元帅震怒,必不干休的,哥哥,不如今宵速速送回他,可免此患。不知你意下如何?”牛健道:“贤弟,这是你撺掇我去抢劫的,如今劫了回来,又叫我送回,岂不是害了我么?”牛刚道:“如今已劫错了。悔恨已迟。杨元帅大怒,他兵一到,这万把喽兵必不济事了。不若及早送还的妙。”牛健道:“我兄弟做了十余年山寇,颇有声名,劫了东西,又要送还,岂不倒了自己威名?而且被同道中讥笑不智了。”牛刚道:“如若不然,怎生打算?”牛健道:“朝廷御标,杨元帅征衣,擅敢抢劫,还敢大胆送回,只可将脑袋割下送献,方得元帅允准。”牛刚道:“果然中了孙云之计了。”
当时一个着急.一个慌忙,思来想去,不住吃酒。到底还是牛健有些智略,呼道:“贤弟,我有个道理在此,我们不免连夜收拾起金银粮物,带了征衣喽兵,奔往大狼山,投在赞天王麾下,定然收录。若得西戎兵破了三关,西夏王得了大宋江山,你我做一名军官,岂不一举两得?”牛刚喜道:“哥哥妙算不差。”二人算计已定,传知众喽兵,将征衣车辆数百,驾起推出山前,并粮草马匹,一齐载出。二人收拾财物,然后纷纷放火烧焚山寨,下山而去。
再说焦廷贵奉了元帅将令,匆匆来到荒郊,日夜马不停蹄,已是时交五鼓,寻觅钦差不到。他在马上思量:奉了元帅将令,催取征衣,岂知鬼也不遇一个。元帅限我明天午时缴令,如寻至天大亮,回关缴令,就来不及了。如今我不往远处找寻了,且进前边数里看看吧。于是他手持火把,不觉行了数里,猛然抬头一看,只见火光冲天,山丘一片通红。焦廷贵在马上道:“这座山乃磨盘山,山上两只牛,做了十多年强盗,从来没有一些儿孝敬我焦将军。如今山上放火,不免待吾跑上山去打抢他些财宝用用,岂不妙哉!”言罢,拍马加鞭,赶到山峰。只见寨中一派火光,哪有一人,便道:“两只顽牛都已走散,想是财宝一空了,下山去吧。”打从山后抄转,且喜明月光辉,天犹未亮,跳卜山脚,有座驿亭,进内仍有明灯一盏。焦廷贵此时腹内饥饿,就将干粮包裹打开,食个痛快,解下葫芦,将酒喝尽,已是醉饱,且将马挂于大树下,打睡于驿亭中。
此言慢表,却说牛健、牛刚弟兄,一路投奔大狼山,行至燕子河前,但无船只可渡,只得绕河边而进。到了大狼山,天色大亮,阳和日暖,雪霁冰散,吩咐众喽兵,将军衣、车辆、粮草、马匹,停屯山下,弟兄上山求见赞天王。有军士进内禀知其事,赞天王顿时升座金顶莲花帐,百胜无敌将军子牙猜对坐,还有左右先锋,大孟洋、小孟洋坐于两旁。赞天王传令,速唤牛氏弟兄进见。牛氏弟兄进至山中帐下,同见赞天王已毕,仍然跪下。赞天王开言问道:“你二人叫牛健、牛刚么?”弟兄二人说:“然也。小人乃磨盘山上强民,乃同胞手足。”赞天王道:“你二人既然在磨盘山为盗,而今到此何干?”二人禀道:“启大王,小人久已有心要来投降麾下,愧无进身之路,幸喜得来君差来狄青,解送军衣到边关,道经磨盘山,已被小人杀退护标将兵,劫掠军衣到来,投献大王。又有三年粮草,并财帛马匹,精壮喽兵一万二千,伏乞大王一并收用,小人弟兄,当效犬马之劳。”
赞天王道:“孤打听得朝中狄青乃一员虎将,况三十万征衣,岂无将兵护送,你弟兄有多大本领,杀退得解官,抢劫得征衣,莫非杨宗保打发来的奸细,欲为内应么?”二人道:“大王,小人并非杨宗保打发来的奸细,现在磨盘山已火焚山寨,乃是有凭有据的。三十万征衣,余外金银,万余喽兵,马匹粮饷,都在山下,并没有丝毫隐瞒的。”赞天王听了,吩咐大孟洋下山去查明。大盂洋领命,立刻下山逐一检验讫,即回帐中禀知,赞天王方才准了,收录兄弟二人。一万二千喽兵,注名上册,粮饷归仓,马匹归厩,金宝收贮了,又将三十万征衣,散给众兵。这些西戎兵,多是皮衣裘裤,比了大宋军衣,和暖得多,是以众兵用不着,原封不动,待等狄青一到,原壁奉还。此是后话,也不烦方言。
却说狄钦差,上一夜在报恩寺安宿,至次日早晨乃十月十三日,红日东升,急忙忙洗漱用茶已毕,就去告别老僧,圣觉禅师微笑道:“王亲大人,征衣昨夜已失,但愿有归回之日,大人也不必介怀。如今贫僧有偈言数句相赠,大人休要见笑。此去便有应验。”狄青细思,这老和尚未逢面即知名姓,是个深明德性,潜修品粹的高僧,故一心恭敬,敬领偈言。当下这老和尚向袖中取出一柬,递与狄青,狄青双手接过,口中称谢道:“得蒙老师指示,感德殊深。”将出柬来一看,有诗四句。
诗曰:
匹马单刀径向西,高山烟锁雾云迷,
半途刺客须防备,莫教群奸逞意为。
狄爷看罢偈言,收进皮囊,又道:“小将此去边关,不知吉凶如何?还求老师再指迷途,更见慈悲之德。”老和尚道:“大人乃保宋大臣,纵有凶险,自能逢凶化吉,何须多虑。”狄爷听了道:“老师妙旨不差,就此拜别。”早有少年僧牵出龙驹,狄爷坐上,执起金刀,出寺而去。
再说焦廷贵在驿亭中,睡醒转来,一轮红日,早已出现东方,揉开二目,说道:“不好了!”插回腰刀,拿起铁棍,急匆匆解下马,跨上征鞍。只为奉元帅将令,要是日午后赶回关中,杨元帅军令森严,一过期限回关即要领罚,是以焦廷贵睡醒,急忙忙的跑走。当时一心回关缴令,只碍着积雪结成冰块,一见太阳就消化了,马要快时,地滑难行。这焦廷贵生来性情躁急,说:“不好了,我赶回关去,尚有七八十里路程,如今已是辰时,这马又行走不快,如何是好?罢了,不要坐这老祖宗,丢下他吧。”想完,忙跳下马,撇在路旁,不知造化何人,书中也难交代。
当下焦先锋一程踏冰跑走,反觉快捷,只见前面来了一位黑脸将军。原来此人乃是李义,一路找寻狄钦差,路逢焦廷贵,问道:“黑将军可见狄钦差否?”原来李、焦二位英雄的尊容,黑得不相上下,所以李义称呼他“黑将军”。焦廷贵见问,喝道:“你这黑人,擅敢与焦老爷拱手么?”李义道:“不瞒将军,吾乃狄钦差帐下副将,名叫李义,浑名离山虎的便是。”焦廷贵道:“离山老虎果然凶,吾今与你斗上三合,强似我者,才算你为离山虎,如怯弱于我,只算煨灶猫。且看铁棍!”言罢,当真打来。
不知二人如何交战,焦廷贵如何回关缴令,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