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95 页/共 207 页
随饬长龄查察历任回疆参赞办事领队各臣,其有贪淫肆虐,劣迹著者,生的拘捕下狱,死的追夺恤典。于是斌静、色普征、额巴彦图等尽都获罪。一日,太监送进西域奏报,拆开瞧时,不过是改变方略的举动,大旨称说:“前奉诏令,大兵分奇正二路,以正兵由中路台站进,而奇兵由乌什草地绕出喀城,断其窜遁。惟是乌什卡伦之外,直抵叶尔羌,山沟险狭,戈壁数百里,所经布鲁特部落,半为贼煽,未可孤军深入,且官兵留防阿克苏四千,乌什四千,库车五百,并未到之延绥西川兵五千外,其进剿之步骑共止二万二千。如两路分进,相去二十余站,声息不通,且喀城蜂屯丑众,不下数十万,众煦漂山,非大兵全力中路,直捣喀城,反正为奇,难期万全无失。惟喀城边接外夷凡一十七卡,恐贼子因败循人,已潜谕黑回赴喀约众邀集。是否有当,伏祈训示遵行”等语,宣宗瞧毕,甚为欣慰。
恰值曹振庸人见,问道:“圣容喜悦,西域谅有捷报到呢。
”宣宗道:“长龄能这么因时制宜,荡平的日子谅总不远了。
”振庸道:“长龄以上相之尊,将数万之众,荡此小丑,万料不到他旷日持久到这样地步。”
宣宗道:“你这么短他,调你回疆去,总比他好多了。”
振庸碰头道:“臣因望治过切,不觉言之过当,遭遇圣明罔识忌讳。”
宣宗道:“谁又怪你呢,不过朕心里才快活点子,你倒又来招朕,你自己忖去,该不该呢?”
振庸叩头谢过,又讲了几句别的,方才退出。
回到私第,向妻子道:“我做了这许多年的官,碰钉子还是头回儿呢。”
他妻子道:“上头正不高兴,老爷撞上去,自然要碰钉子了。”
振庸道:“上头倒很喜欢呢。”
随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他妻子道:“得放手处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老爷也犯不着跟他作死冤家呢。”
振庸道:“我是很随和的。”
一语未了,门上投进那彦成名片。振庸诧道:“他几时进京的呢?怎么我一点儿没有知道?”
他妻子问“是谁?”
振庸道:“直隶总督那彦成。”
随要衣帽穿了,急匆匆出去会客。足有顿饭时候,才喜容满面的进来。他妻子问道:“老爷何事喜欢?”
振庸道:“你道老那来为什么事?”
他妻子道:“我如何知道?”
振庸道:“他要谋西域的军功呢。”
他妻子道:“敢是托老爷保他么?”
振庸道:“老那又要谋军功,又是怕打仗,跟我商量,最好等候长龄把十成事情办好九成,得有机会,他去接手办理善后。你道他这个人,心计利害不利害?
”说着,一个家人急急奔人,报说“宫中有变”。振庸大惊,欲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河清海晏乍庆升平 美雨欧风传来警信
话说曹振庸听说宫中有变,大惊失色。他妻子道:“老爷也应问个明白呢”。一句提醒了振庸,忙问家人道:“皇上没有事吧?”
家人道:“没有事。”
振庸道:“皇上没有事就好了。”
随问家人:“你哪里来的消息?”
家人道:“内庭侍卫王老爷家人讲的话呢。”
振庸道:“想总是逆回派遣刺客入宫行刺了?”
家人道:“倒不是行刺呢,王老爷家人说,他家老爷昨晚恰轮着班儿,在内庭值班,已经三鼓时光,干清宫太监急出宣召,说有要事。王老爷不敢怠慢,跟随人富,见圣上面色青黄,气的不成个样子。一见王老爷,扔给他一柄宝刀,手指一个太监道:‘你跟他去斩一个脑袋来,速去速回,不得有误’。王老爷又不敢问,跟随了那太监,到一所富里。那太监向床上指道:‘就把此女快快斩了!’王老爷揭开帐子一瞧,见一个美人儿,侧身卧着,宛如春睡海棠,娇艳得莫可言喻。
粉气脂香,扑人眉宇,心里委实不忍。上命差遣,没奈何,只得硬头皮,举起宝刀,只一砍,血花飞舞,早已香消玉散。提着美人头,回干清清宫复命。”
振庸道:“这又为什么呢?”
曹太太听了,也不胜诧怪。后人有诗咏道:中使传宣急召虾,干清宫畔月笼纱,龙颜一怒娥眉死,御剑封还带血花。
振庸次日上朝,潜心窥察,见宣宗谈笑自如,并没露有忿怒样子,心下纳罕。奏对了几件没要紧的事,才待退出,外面送进一封奏报,是回疆递来的。宣宗道:“你等等,瞧他报的是什么事情。”
振庸遵旨,拆开瞧时,见是长龄、武隆阿、杨遇春会衔奏的,头上几个字是奏为大军克复喀城,服获回酋事,随留心瞧下去。只见上写道:臣等于二月初六日出师,十四日,至巴尔楚库台。该处为喀叶两城分道处,留兵三千,以防南路绕袭之贼。二十二日,至大河拐,我军深入半月,未遇一贼,而粮已垂尽,日食疲驼赢马,惟恐贼坚壁清野,不战而困我,争望杀贼因粮。是夜,始败其袭营之贼三千,次日,贼决河灌道,多掘沟坎,我师戈壁中转得水以济士马。午抵洋阿巴特,沙漠平旷,贼二万据横冈五六里。臣等会商,分兵三路进攻,臣长龄、臣遇春将中军,臣武隆阿将左军,臣杨芳将右军,三路进攻,贼据冈下,压者再,大兵分路夺冈。贼披靡,半遁回庄,半西窜。官军分路擒斩其半,尽得牲畜糗粮济师,士气百倍。二十五日,至沙布都尔回城,多苇湖树林,贼数万,临渠横列,决水成沮淤,骑难驰骋。乙后林中,各有伏贼,难绕袭。我军乃先令步卒冒险越渠,短兵鏖战,复魔骑兵绕左右浅渠横截入阵,适贼营火药自轰,我军乘之,射殪贼帅,夺旗鼓,众始溃敚追逾浑水河三十余里,擒斩万计。复分败林中伏贼,及河桥援应之贼。臣等见河北左山右水,路狭箐深,恐有伏,乃议留兵扼桥,而循河南上。二十七日贼敷万据河。瓦巴特回城,依冈背河,官军未至五十里,见牛羊蔽野,又逆贼探骑数百,见官军反却。臣等恐贼诱也,严令勿掠亦勿追,距贼营十里而止。夜遣吉林劲骑各五百,分探左右,间道绕出贼后。次日,压贼垒,我军川陕步兵居中,骑兵张左右翼进。贼佯退欲诱我兵登冈而反袭我,我兵枪炮叠前,而藤牌兵虎衣跃入。贼马惊,阵乱,冈后伏贼援应死战,而我千骑已绕出回堡后,突击其背,贼大溃,斩擒各半,复殪安集延二帅。追至洋达玛河,距喀城八十里。次日,整队至浑河北岸,距喀城十余里。贼率其众十余万背城一战,阻河列阵,亘二十余里。筑横垒蔽之,穴垒列铳鼓角震天,势张甚。臣等复遣死士数百,夜扰其营,欢嚣达旦。夜二鼓,西南风起,撼木扬沙,大雾晦,臣等熟商,雾晦中贼不辨我多少,又不虞我即渡,时不可失,乃遣索伦千骑绕趋下游牵贼势,臣遇春率亲兵骤渡上游据上风。前锋先扛炮轰贼,炮势与风沙势相并,若百十万兵摧压骤至,贼阵大乱。拂晓,我兵尽渡,风止雾霁,乘势冲入贼阵,贼土崩,橐舄遍地。乘胜进攻,先据汉城,次破回城,生擒张逆甥侄及安集延伪帅推立汗萨本汗并从逆伯克等,先后杀贼无算,生擒四千余人。惟逆首张格尔奔窜出卡,未获邀捕。谨将战胜情形具折,由六百里加紧驰奏。
宣宗摇头道:“命将出师,原期歼除元恶,乃致临巢兔脱,长龄等太不晓事。前功尽弃,后患堪虞。”
随向振庸道:“你看如何处置?”
振庸道:“论他杀贼之功,似乎宜赏,还祈皇上天恩。”
宣宗道:“杀贼功微,纵寇罪大,功罪万难相抵。
”随下旨,长龄夺去紫疆,杨遇春、武隆阿夺去太子太保、太子少保衔,仍着勒限捕获。并谕回部各酋,有擒献张格尔者,’爵郡王,金十万。这两道圣旨去后,不过一月光景,回疆捷报络绎不绝。知道武隆阿卧病喀城,杨遇春督师前进,三月初五日,复英吉沙,十六日,复叶尔羌复和阗,出屯色勒库,拟掩捕张格尔。宣宗心始稍慰。
一日,长龄来一奏本,宣宗瞧过,怒形于色。廷臣见了,尽都震恐。宣宗道:“不意长龄老悖昏谬,竟到这么地步!”
随命军机拟旨,把长龄、武隆阿革职留任。军机大臣不知底里,还都替他求恩。宣宗掷下奏本道:“你们自去瞧阅,该革不该革?”
军机大臣拾起瞧时,大旨称:“愚回崇信和卓,犹西番崇信达赖喇嘛,已成不可移之锢习。即使张逆就擒,尚有其兄弟之子在浩罕,终留后患,势难以八千留防之兵,制百万犬羊之众。若分封伯克,令其自守,则如伊萨克玉素普等助顺官兵,均非白回所心服之人,惟有赦故回酋回罗尼都之子阿布都里,乾隆中羁住京师者,令师总辖西四城,庶可以服内夷,制外患”等语。末附武隆阿一片,主张的与长龄差不多,有“西四城环逼外夷,处处受敌,地不足守人不足臣”等话。众军机面面相覰,一声儿不言语。宣宗道:“他们要联弃地纵寇,他们果然做好人儿,国家却平添出无穷祸患来,昏谬已极。”
曹振庸道:“最好另派一个大臣去帮办,才可免去误会。”
宣宗道:“那也好,派谁去呢?”
振庸道:“那彦成还妥当吗?”
宣宗点点头,随下旨命那彦成为钦差大臣,前往回疆帮办善后。
从此,朝朝晚晚,盼望好消息。一晚,天已三鼓,忽有飞骑投送捷报到军机处,却是长龄、杨芳用计诱获逆酋张格尔的事。此时军机章京都已散去,只有一个老章京,还在那里打盹儿。接到军报,知道是紧急事情,赶忙送进宫去。宣宗大喜,传旨报捷的人,赏他一个三品衔,并赏戴花翎。次日下诏,封长龄二等威勇公,杨芳三等果勇侯,都赏戴双眼孔雀翎,将士胡超以下都有赏赍,并实授杨遇春为陕甘总督。于是积年巨寇,一旦荡平。恭上皇太后徽号,勒碑太学。大军凯旋,郊劳受俘,悉如典礼。满廷臣工,颂德歌功,好一派承平景象。
宣宗自回乱平靖后,河清海晏,一竟很太平。虽赵金宠、李沅发先后称叛,不过如电光石火,一扑即灭,于大局上并无关碍。道光十一年六月九日,皇贵妃钮枯禄氏生了一位皇子,宣宗奏明皇太后,就册立钮枯禄氏为皇后,新皇子赐名叫奕泞。
这钮皇后聪明和气,宣宗跟她很是恩爱。就阖宫妃嫔太监人等,也没一个不和她合的来。只是皇太后待到她,不知怎样,终是不大合适。因此,婆媳之间,明面上虽还没有什么,内里却早存了个心了。两宫嫔监见上头这样,便各讨各的好,各图各的宠,就不免互相刺探,互造流言,因此诽语流言布满了宫闱内外。流言愈多,感情愈恶,渐渐有不两立的势了。这一日,是皇后的千秋,皇太后特派太监赐了一瓶酒来。皇后谢恩饮讫,不知怎样,竟就崩了。宣宗万分哀悼,又不敢怎样。特下思旨,赐谥孝全,后人有诗咏道:如意多因少小怜,蚁杯鸠毒兆当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