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47 页/共 207 页
”太后听得十四阿哥牵连在内,急得两泪交流,道:“我这么年纪了,就只这一嫡亲骨血,难道还要保不住么?”
众人劝道:“刑部还没有问,或者冤枉的,也说不定呢。”
太后哭道:“你们不知允禵是个实心孩子,哪里吃得住他们这么算计,一定是有死无活。”
说着又哭起先皇帝来。众人道:“这事论起来,先皇帝也有不是,既然要立十四阿哥,名正言顺立了什么不好,偏要弄那小聪明,写遗诏咧,贮放正大光明殿里呢。现在被人家夺了去不算,还要害掉阿哥性命。”
太后道:“死过的人,你们也不必追怪他了。他自己也苦,死得不明不白。”
众人道:“可不是呢。畅春园宫人都说,先皇帝病重时,皇上就进一盆人参汤,不知如何,先皇帝就崩了驾,皇上就登了位。”
太后道:“不要讲了,你们再提这话,我的心就要碎了。”
众人道:“偏有这等人,钻天穴地的要做皇帝。像世祖皇帝,做着皇帝,偏又丢了做和尚去。”
太后道:“早知他要遭祸,在京时,就多召他进宫几回了。”
众人忙问何故。太后道:“我们娘儿两个,也好多天未曾见面了呢。”
众人听了,尽都伤心。太后道:“我就为这魔王疑心重大,允禵回了京,不敢召他进宫,就只跟着众阿哥进来过一回儿,当着众人,也不便说甚别的话。你们想我们娘儿两个,可怜不可怜?”
众人道:“前儿皇上奏请召见十四阿哥,你老人家怎么又不准呢?”
太后道:“那是他试我的心。难道我这么年纪,还吃人家试穿不成?”
众人道:“我们那时听了太后的话,原都有些疑心,十四阿哥是太后亲生儿子,怎么倒说只知皇帝是我儿子,允禵不过与众阿哥一般,没有什么分外亲近之处。原来太后另有一层深意,我们不知,错都错疑了!”
太后道:“别说亲生,就允(礻我)也很可怜的,吃他暗算,我疼他,我又不能做主,你们总也知道。”
众人道:“怎么不知,还记得前儿皇帝叫十阿哥送活佛蒙古去,进来回太后,太后当面向他说,何必这么用心,皇帝不理,跑了出去,太后还气了一整天呢。”
说着,人报皇帝进宫。太后只得传旨,召见世宗。照仪注儿见过礼,就把八阿哥谋乱一桩事详详细细奏了一遍。随道:“子臣原想回护他,怎奈群臣众口一辞,都说不能轻纵,辞长理足,子臣也不能驳回,所以进来回太后,请请太后的旨。”
太后道:“寻常百姓人家,爷死了,也都和和气气的。没的帝王人家,倒成年家闹得这么江翻海倒。你爷爷也都有弟兄的,何曾见这么闹过?兄弟们就有不是,也好教导他们,没得靠着皇帝势头,一古脑儿除尽的。”
世宗笑道:“太后教训的何尝不是!怎奈他们冥顽不灵,再也不能够德化,不能够理喻。子臣何尝没有教导过,即位之初,子臣召他们到养心殿上,就披肝露胆哭着向他们说:‘我蒙皇考付托之重传了大位,这副担子可是不轻,不比前代帝王,继统序立,父子之间,各成其是,像禹汤那般善,桀纣那般恶,各行各的政,决不为了桀纣,就訾议到禹汤身上的。至于我和皇考,是非得失,实为一体,我行的政不错,皇考付托的就不错,我行的政错了,皇考付托的就错了,皇考六十多年圣德神功,真是超越千古,我又哪里敢苟且怠荒,坏掉他的令誉。我这个心,皇考在天之灵,总也知道。咱们兄弟,都是皇考遗体,都受过皇考生成顾复,数十年天高地厚的隆恩,自应仰体皇考之心,各抒忠荩,帮着我办事。
我有想不到做不及的地方,就暗里替我想想做做;或是我一时错误了,就暗里规谏规谏我。同心匡弼,使我做成功一代令主,那便是咱们兄弟报答皇考罔极鸿慈了。’子臣这一番说话,当日养心殿承值的各太监,都听见的,太后不信,可以传来问呢。
”太后道:“我也不必问得,俗语‘千朵桃花一树生’,总是自家弟兄,能够省事就省事点子罢。”
世宗道:“谁又愿多事,情真罪确,不能救他是真的。”
太后道:“我不信廷臣就会这么执法如山!”
世宗道:“太后不知,皇子犯法,庶民同罪呢。
”太后见世宗决意不肯通融,遂哭道:“我也没有别的话讲,现在你做主子,自然你要怎样就怎样。只是允禵是个实心孩子,你把他放在陵上已经怪可怜的了,这会子再别冤枉着。无论如何,总要恳求你保全他一条性命。他要是有什么,我也不会活的。”
世宗见太后这个样子,心上老大不高兴,冷笑道:“太后别这么着了,安知不是太后惯上了他,才这样无父无君的。
早要是不疼他,怕未必就会这么坏呢。”
太后气得两眼直瞪,要说话,气搴着再也说不出。世宗叹道:“可知及泉相见,郑庄公也是不得已的举动。”
说着,头也不回踱了出去。众人都劝太后,太后道:“你们瞧瞧皇帝那么忤逆,这种日子,叫我怎么过呢?”
众人道:“从来说逆子孝孙,皇帝虽然不好,弘历这哥儿,倒很知道好歹。万一大位传了他,你老人家就有福气了。像圣祖皇帝到木阑去秋狩,还奉了皇祖母同行呢。”
太后道:“这种很远的话,知道我瞧的到瞧不到呢?”
却说清世宗回到自己宫中,连接血滴子密报,知道恂郡王允禵到了陵上,就有奸民蔡怀玺到院投书,劝他造逆,书上竟称允禵为皇帝。这封书恰巧被他的总兵官瞧见了,总兵官就要重办,请他的示。允禵倒说这又不是大事,可以酌量完结,一面把书上大逆的话,尽都剪去。固山贝子允(礻我)才到张家口就托病不行,成日家焚香酿祷告文,上面累牍连篇,都写着雍正新君子样。世宗恨极,少不得讽示臣僚,令他们题本参奏。
不多几天,题参本子,就雪片也似的来,各各胪列罪款,允禟大罪二十八款,允禵大罪十四款,允(礻我)是镇压之罪。在不知道的人瞧了,这种本子,固道允禟等情真罪确,万万不容宽宥,又谁知他大半都是罗织的呢。世宗瞧了题本,故意做出一副仁慈不忍的样子。在廷诸臣自然再三力请,世宗才下旨,把允祀、允禟、允禵、允(礻我)拿捕审问,连四人的家属、太监人等,一古脑儿捉将官里去严刑拷问。
从来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自然总是承招的。诸王大臣,承着意旨,异口同声,奏请把允祀等明正典刑。世宗且不发落,先下旨把允祀、允禟削去宗籍,改允祀名为阿其那,改允禟名为塞思黑。据通满洲语的人讲,阿其那汉语就是猪,塞思黑汉语就是狗,一字褒贬,无非把两人比做猪狗的意思。又教把四人分别拘禁,然后召集诸王大臣,故意泪流满面地道:“阿其那、塞思黑、允(礻我)、允禵都是能圣皇帝的儿子,朕的亲骨肉,亲手足,你们都是受过圣祖皇帝及联深思的人,现在所奏如此,如果情罪稍有不符,便是陷联于不义,对着圣祖皇帝,更是获罪不浅。”
众人回奏自然是“悖逆请罪,断断不容宽宥,众意佥同,恳求乾断”等一派冠冕话儿。世宗道:“你们的话何尝不是,悖逆之徒不加惩创,人人都要胆大妄为,效尤作乱,朝廷就没有安逸日子过。但是情关手足,联终有点儿不忍,待朕再降旨,询问各省督抚提镇,瞧了他们的回奏,再定夺罢。
”
这时候,世宗面子上做着仁慈恺测的样子,暗地里却叫血滴子分往囚所,把阿其那、塞思黑害悼性命,只不曾割取首级。
囚所看守大臣忙着奏报,只称二人俱伏冥诛。世宗故意做出惊诧的样子,向众人道:“朕原想把二人禁上一年半年,慢慢感化他,再不料竟会伏上冥诛的。”
说着嗟叹不已。众人道:“二人罪恶滔天,伏了冥诛,也是自作自受。皇上又何必嗟叹!
”世宗道:“你们哪里知道朕的初志,原欲做成功十全令主,报答皇考深思。现在出了两人的事,恁你黾勉到十分,也总灭去大半了。不知咱们弟兄,前世里有甚冤孽,弄到这个样子。
”说毕,连连顿足。后人有咏史诗两绝,其一道:阿其那与塞思黑,煎豆燃箕苦不容。
元武门前双折翼,泰陵毕竟胜唐宗。
其二道:
凤车龙辔拥旌旗,夹道嫔妃拜上仪。
报道青鸾衔诏下,一篇惨煞豆箕诗。
却说皇太后,自那日与世宗拌嘴之后,终日不茶不饭,差不多以眼泪洗面。这日,忽闻太监报称八、九两阿哥在囚所不知怎样都没了,八阿哥日间还很健旺,三餐饭都吃得好好的,临睡时还跟看守官员谈了半日天,谁料睡下就咽了气。九阿哥从西宁提解到保定,一路上谈笑自如,解送官员跟他谈起皇帝近来所办政务,九阿哥还笑说他从来原伶俐,自应如此。谁料到了保定制台衙门里,也就无缘无故的丧了性命。听说都是皇帝暗里叫人去害掉的。究竟不曾拿到凭据呢。太后道:“了不得!他这么狠心辣手,我那十四阿哥,一定也要不幸了。”
太监道:“十四阿哥倒还好好的。”
太后道:“在他手里,这性命儿终难保。”
太监道:“想个法儿,救了他也好。”
太后道:“谁不愿救他。你也知道,我的话他是不肯听的。上回不是为了此事,和我拌上一回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