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34 页/共 207 页
霎时轿子到演武厅前落下。走出轿来,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轿子里坐的,并不是孙可望,是可望的义弟李定国。定国倒并不推辞,一升座,就传令开操。众将正在为难,恰恰可望行到。可望见“帅”字旗升了,心里大大不自在,查问谁教升的旗。旗鼓官禀称:“奉的李王将令。”
可望怒道:“我没有令下,你就升旗放炮,你眼珠子里,明是没有我呢。”
王尚礼道:“旗鼓官不遵号令,就请发令重重责他一遭儿,也好儆戒儆戒别的不知王法的人。”
定国怒道:“这是什么话?我跟你是弟兄,你传得令,我也传得令。炮是我教他放的,旗是我教他升的。你责打旗鼓官,明就是给我没脸。”
可望道:“别说责打旗鼓官,就责打你也不要紧。”
两个人就在将台上争闹起来。
众人忙着劝解,把定国劝了下来。可望升座道:“要我做主子,必定杖李定国一百棍子才可。不然,军法不能行,怎么约束诸将。”
定国愈加不服,攘臂而起,大吼道:“你要打我,来来来!我就跟你见个高下。”
白文选抱住道:“不要这样,有话总好讲。咱们弟兄,全靠着义气两个字。要是一决裂,散了伙,定然要吃人家暗算。”
一面又向可望求恩,可望还是不依。王尚礼求请减责五十鞭。可望道:“便宜他,就五十鞭罢。”
定国还要争闹,艾能奇、刘文秀都跪下道:“李二哥,大哥责了你,你就还责我们两个人,每人给你鞭责五十下,如何?”
定国无奈,只得受了五十鞭子。责毕,可望抱住定国哭道:“我要建立军法,不得不如此!弟须谅我。”
当下又令定国率领本部人马,到普洱去平沙定洲。定国心里虽然不服,因兄事可望已久,未便仓卒发难,领着本部兵马去了。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多几天,定州万氏、沙氏,都被定国灭掉,兵强势盛,于是孙可望不能节度他了。到这时,可望独霸的念头,方才打断,慨然道:“我辈汗马二十年,破坏天下,张、李究竟何曾得着寸土?倒被清国享了渔人之利,想起来真是犯不着。我现在定要把中国江山,双手捧还给明朝,才显我姓孙的手段。”
当下就备了南金三十两,琥珀四块,名马四匹,派当地绅士杨畏知、龚彝,贡肇庆进贡,并求封王爵。
一面移书南宁明臣陈邦傅,声言不允封号,马上提兵杀出。陈邦傅吓极了,听了部将胡执恭计策,矫命封可望为秦王,填写了一张敕令,铸了一颗“秦王之宝”金印,就派执恭斋往云南。
可望异常欢喜,叩头接旨,恭敬非凡。哪里知道杨畏知回来,说朝廷只许封为平辽王。可望骇道:“我已经封过秦王,如何又改封平辽王?”
畏知道:“秦王是假的,是陈邦傅假传的圣旨。这平辽王才真是皇上恩典。”
可望大怒,立传胡执恭问话。
执恭道:“他说我们是假,他那平辽王敕命,又何尝真的?我晓得皇上敕命,封王爷不过是景国公,这平辽王是堵胤锡串的鬼戏。”
杨畏知道,“廷议果然不许,堵大人一番苦心,才降下这个恩命。堵大人奉有恩命,原可以便宜封拜,这一道敕命,原与皇上亲笔差不多隆重。”
执恭道:“我们大人,也赐有空敕,可以承制封拜的。堵胤锡的算是真,我们也好算真,我们的算是假。堵胤锡的也好算假。”
正要发落,忽报勋国公高必正有信到来。可望诧道:“高必正是李闯部将,反正之后,朝廷封他为勋国公,平日与我素无交情,怎么这会子有起信来?
”拆开瞧时,只见上写着:
本朝祖制,异姓从不封王。我跟随闯王破京师,逼死先帝,蒙恩宥赦,亦上公爵。尔张氏窃据一隅,封上公足矣。安冀王爵,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
可望大怒,随命把畏知、执恭一齐下在牢里,索性大大改设立起护卫队来,名叫驾前军,本部各军,悉加上行营两个自称不楮,或自称孤,文书下行,称为秦王令旨。各官上书,都改称做启,称到李定国、刘文秀等,都称为弟,弟安西,弟抚南。派兵袭破贵州,袭破四川,明朝的巡抚总兵各文武官职,通通杀了个干净。
这时,永历帝恰恰连吃败仗,广州桂林尽都失守,瞿式耜、张同敞尽都殉难,兵穷势绌,没奈何,只得派遣钦使,赍着金册金印,敕封可望为冀王。可望还不答应,永历帝逆他不过,只得降旨封他为秦王。孙可望于是派遣总兵王爱秀赍表一道,到广南迎驾;一面派李定国、冯双礼率步骑八万,出全州攻桂林。刘文秀、王复臣率步骑六万分出叙州、重庆,会攻成都。
李定国一支,兵锋利无前,所到之处,宛如秋风扫落叶,沅靖、武岗、全州尽行恢复。清将孔有德因守桂林,守阵军士,瞧见定国兵到,吓的都溜跑了。有德怅然,奔入府中,谓妻子道:“不幸少时投了军,漂泊在铁山鸭绿地方,原望跟着毛大帅博一个妻封子荫,留名万古,不料毛大帅忠不见信,被袁督师害掉性命,因此归命本朝。现在得着亲王的封爵,受着专征的重任,受恩深重。到这会子,除了一死报君,还有别的法子吗?
”他妻子道:“我与你同受皇恩,自然同死王事。”
于是纵火自焚。阖家一百二十多口,尽都烧死。百姓献了城,定国专差飞骑报捷。使者回来,报称永历皇帝已经驻跸在安隆地方。秦王奏封主帅为西宁郡王,冯帅为兴国侯,钦差不日到也。定国大喜。忽报衡州有警,立率步骑往救。阵斩清将敬谨新王堪尼,军威大振。一日流星探马报称刘、王二帅深入敌地,误中吴三桂奸计,打了个大败仗,王帅阵亡,刘帅已被秦王奏参革职。
定国听了,很是叹惋。忽报秦王有使命到来。定国唤进,那人道:“秦王要面会王爷,商议军国要事。恭请虎驾马上到沅州去,秦王候在那里呢。”
定国喜道:“秦王召我好极了!我本也很惦着他呢。”
打发使者去讫,随传下号令,命各军防守要隘,自己轻骑简从,正要起行,忽有一将,匆匆奔入,缠住定国手腕道:“任爷此去,定中秦王奸计,这是汉高祖伪游云梦故智,去不得!”
定国大惊。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破云南舆图成一统 殂顺治清史暂收场
话说定国正要起行,忽有一将入帐,大呼:“去不得!这是汉高伪游云梦的故智。”
定国瞧时,乃是左军都督王之邦。
忙邀他坐下,问道:“我与秦王,谊犹兄弟。今来召我,怎见他别怀奸计?”
王之邦道:“孙可望心怀不轨,所以迟迟未发,就怕王爷一个儿。现在皇上在安隆,不过担着个虚名儿,一应政权,都在可望一个儿手里。皇上的宫室何等卑陋!服御何等粗恶!每年的供养,不过八千两银子,六百石米粮。随驾各官的开支,都在里头,这也不必说它。那行营户部报销册上,写着皇帝一员,皇后一口,月支银米若干。王爷,你想想,这是哪一朝的礼数儿?”
定国皱眉道:“怎么荒谬到这个样子?我想总不至于如是吧。”
王之邦道:“这等荒谬,比这个加起十倍的,正多着呢。戎政司马吉翔、勇卫司庞天寿,恨吴阁老不肯谄附孙贼,交章参劾他。皇上知道吴阁老是忠臣,不去理会他。这两个奸贼,竟会公然具启孙贼,把内外各政,尽行收归两司办理,又叫武选司郎中古其品,画尧舜禅受图,献给孙贼。
其晶不肯,马、庞两贼,竟会借事害掉他性命。现在众奸日夜谋逼皇上禅位,孙贼怕你老人家不答应,还未敢造次。”
说着,外面递进一封信来,定国拆开一瞧,叹道:“秦王果然是赚我,我与他是弟兄,不便跟他对敌。”
遂引着本部,走向广西而去。
早有探马报知可望。可望大怒,亲率人马追赶。赶到半路,撞着清兵,吃了一个大败仗,回转来一忿气,全发泄在朝臣身上。
弄得永历君臣,愈益惴惴不已。
一日,永历帝听得行宫门外,马蹄声络绎不绝。派内侍张福禄、全为国出去瞧看,回报秦邸驾前军飞鞭直过,并不下马。
永历帝泣道:“孙可望早晚必行篡弑,可怜朕躬,不知命在何时?”
二人见说得伤心,不觉也陪着下泪。君臣三个,偷偷儿哭了一会子。张福禄道:“吴阁老很是忠心,可惜手无寸柄。
”永历帝道:“听得西宁王李定国已走广西,军声大振,能够出朕险关,必是此人。意欲降一道密旨,叫他统兵人卫。你们俩,能够办理此事吗?”
二人奏道:“随驾各官,忠贞可靠的很是不少。像刑科给事中张镌,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郑允元,大理寺丞林钟,太仆寺少卿赵赓禹,翰林院检讨蒋干昌、李开元,吏科给事中徐极,江西道御史周允吉,广西道御史朱议浘,福建道御史胡士瑞,兵部郎中朱东旦,工部郎中蔡縯,内阁中书易上佳,吏部员外郎任斗墟、林青阳等,见秦邸近日行为,都很忿怒,都可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