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158 页/共 207 页

志超道:“对付的法儿还没有想到,老哥问到这一层,奇谋秘策,想早安排多时了。” 左宝贵道:“宝贵是呆笨人,日军到此,只有死命抵拒。敝军守在玄武门,谁要逃走,我就开炮打谁,统帅瞧我这计划,差了没有?” 叶志超被大喝一惊,暗忖:“我才要走呢,你这计划,不是算计日本人,明明算计我一个儿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到底不便说什么,随敷衍了他几句。 宝贵回营,就出贴告示,驻平人马,不问何军何营,倘然北行图遁,本军立刻开炮轰击。各营军弁,瞧见这一道告示,无不骇然。宝贵笑问心腹道:“我这一道告示,就防统帅一个儿。 这里各将弁,只统帅的逃计早决。” 一语未了,忽闻炮声隆隆,军弁飞报,日军到了大同江东岸,马提台督着部下,跟他们开仗了。宝贵道:“日军分四路杀来,咱们这里,倒也不可松懈。 ” 这时光,流星探马,络绎不绝,枪声炮声,忽高忽低,砰訇不已。忽报日军大队扑来了,宝贵登城一见,见旭日旗随风飘荡,大队日军,蚁阵似的涌将来。宝贵喝令开炮,轰然一炮,顿时轰成一条血线。不意日本人比什么都厉害,再也不怕死,随缺随补。回上来的枪弹炮子,比打出去的,还要竖急猛烈。 一转眼,城里早起了三五处火。恼得宝贵眼中出火,口内生烟,手执快刀,不住的往来督察,见有懈怠的军弁,立即飞刀砍掉,军士无不感奋。战了大半天,军弁报炮弹已尽,枪子每人只有三十枚了。宝贵道:“哪怕它一枚呢,我今儿除万方休!” 随令军士开枪轰击。忽一个炮子,轰的飞来,打中宝贵肩膀,忍了痛兀在那里指挥。第二个炮子又到,中在腿骨上,站脚不住,从城上直跌倒地下,还向众人道:“放胆开枪,放胆开枪!” 一时鲜血直涌,晕了过去,不知人事。日将挥兵大进,宝贵部下见没了主将,顿时大乱,夺路奔逃。人践人,马踏马,不知伤亡了几多士马。一转眼玄武门城上,就高竖起日本国旗来,日军大队,排齐行伍,入了玄武门。 警信报入平壤,叶志超道:“亏得我没有出战,不然,这一条老命,早没有了。” 忽一个军弁匆匆奔入道:“马提台战的吃不住了,请统帅快快发兵去救。” 志超道:“救他也非上策,现在这么样吧。传我大令,叫他赶速退兵,退了兵,我自有万全良策。” 军弁传令去讫。一会子,就听得角声呜呜,马营兵队尽数退进城来。马玉昆谒见总统,问道:“统帅叫我退兵,有甚妙用?” 叶志超道:“日兵来势,汹涌异常,跟他战,万万战他不得。” 马玉昆道:“不战怎么样呢?” 志超道:“我另有一条万全之策,古人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咱们的弊病,咱们自己还不知道。现在要图万全,还是赶快竖起白旗来。” 马玉昆惊道:“扯白旗,不是就投降了吗?” 叶志超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降一会儿也不要紧。” 马玉昆道:“堂堂天朝大将,碰着日本国兵马,还不敢开一仗,天朝的体面,不就丢尽了吗?别说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国家,就对着朝鲜人,未免也自己惭愧呢。” 叶志超听了,并无话说。只传令四城,高扯白旗,以救一城百姓性命。马玉昆痛哭而出。 此时平壤城上,白旗飘扬,军声寂寂,士气奄奄。各营将弁,一个个垂头丧气,说不尽悲惨,描不完的凄凄。只有大同镇总兵卫汝贵,趾高气扬,依然万分高兴,好似打了胜仗似的。 你道为何?原来卫镇台的夫人,异常贤慧,见镇台奉旨出兵,就写了一封家信到营里,大致说是君起家戎行,致位统帅,家既饶于资财,宜自颐养,且春秋高,万望善自为计,勿当前敌。 卫镇台依照夫人的话,碰到敌军,总想出法子来避掉不战。现在身处危城,四面都是敌军,正在没法摆布,恰好知趣的统帅,行了这救命的奇策,哪有不欢喜之理?当下志超扯了白旗,日军瞧见,果然止炮停枪,不来攻扑,特派一员干将,来营商议受降条件。叶志超要求率兵回国,日将不肯答应。志超没法,只得趁放率领诸将,弃城北走。不意这一着棋子,早被日人算定,却在山隘里,伏下精兵,等候华军行近,号枪一举,枪炮齐轰,枪弹炮子,猛过雹粒,密若飞蝗。志超心慌意急,众兵弁要回旋奔走,路狭人稠,哪里回旋得转?人马枕藉,伤掉无数生命。叶志超等一众统将,亏得拼命奔逃,逃出了山隘,计点人马,丧去了三千名左右。所有军储器械,公牍密电,悉数弃掉,没有带得。 叶志超率着万余残军,行抵安州。忽报朝旨已派四川提督宋庆营领毅军,从旅顺出发;提督刘盛休率领铭军,从大连湾出发;将军依克唐阿,率领镇边军,从黑虎江出发,三路大兵,约定了都在九连城会集。志超道:“这三路大兵,早十天出发就好了。” 聂士成道:“安州山川险峻,可以固守。咱们不如守在这里,等候援兵到了,再图进龋”志超不听,率领残卒,忘命奔逃,三日两夜,共走了五百多里路,渡过鸭绿江,到了中国地界,才放了心。 此时宋庆等三统帅,都在九连城驻扎。那九连城与朝鲜义州,只隔得鸭绿江,一依带水,由朝鲜渡江,第一座城池,就是九连城。叶志超入了国界,听说宋帅都在那里,便也赶向九连城来。宋庆接着,问起情形,惊道:“老帅肯坚守五六天,咱们也赶到了。” 志超无言可对。安下营寨,点过人马,少不得拜折北京,自请议罪。朝旨下来,叶志超革职,卫汝贵拿问,又下旨命宋庆为诸军总统。旨意颁到,兴头的兴头,丧气的丧气,各路统将,见宋庆差不多的行辈,差不多的勋绩,骤膺恩命,超为统帅,未免都有点子不悦。 这日,众将都在帐下窃议道:“咱们都别响,且看老宋拿什么本领去打东洋。好在这一件事,监是他做总统的,一个儿干系。” 忽流星探马,飞报祸事,报称海军提督丁汝昌,督率海军,在大东沟外海面,与日本兵船开了一仗子,丁提台打了个大败仗。 原来自方伯谦逃回之后,朝鲜海面已没有中国一艘兵船。 纵模往返,都是日本兵船,湖南巡抚吴大澄闻而大愤,慷慨上书,自请赶赴前敌。朝命到威海卫察看炮台,又命商轮五艘载运铭军十二营,赴平壤,着丁汝昌率领海军全队十二艘翼护。 八月十七日,行抵大东沟,陆军登岸之后,海军鸣笛展轮,就想回到旅顺来。不意日本海军全队,突浪冲波,恰在那里巡哨,两军竟然会见了。日舰上悬旗开炮,大有欲战之势,丁汝昌被逼不过,只得发号施令,把全队十二舰,排列成阵:镇远、定远两铁甲舰为第一队;致远、靖远为第二队;经远、来远为第三队;济远、广远为第四队;超勇、扬威为第五队;平远、广远开战后才到,遂把他作为游翼之师。丁汝昌坐在定远大战舰上,指挥全军,定远就为全军主舰。日本兵船十二艘,海军中将伊东佑亨为主帅。海里头开战,全恃大炮鱼雷做输赢。炮弹着处,烈焰烘腾;鱼雷炸时,浪激成山。这时光,辽海里千雷万霆,一齐轰发,烟硝如雾,迷漫得莫可辨认。一时超勇着了敌弹,火焰冲霄,莫可救治,支援不到一时,沉下了水去。舰队见超勇沉没,阵势渐渐乱起来。定远舰发出一大炮,击中了日舰西京丸,也顿时沉掉了。 却说致远舰管带邓世昌,是广东人。海军大半都是福建人,中国人省界的见解,差不多是国界。邓管带平日,不知受过同侪几多奚落,几多轻视。这会子,大思发奋为雄,吐一吐不平之气。连放大炮,连发鱼雷,战得异常尽力。假使致远酣战,各舰并力齐心,日本这点子海军,总也难操必胜。无奈各舰管带心里,横着一个省见的念头,宛如钜鹿诸侯,一个个旁观袖手,恁邓世昌六臂三头,终难敌千军万马。日舰吉野、浪速双战致远,一时药舱中禀称弹药双尽。邓世昌慨道:“今日今时,是世昌尽命报国之秋,日舰吉野,是彼阵的中坚,拼掉了他,吾军也好少去一个劲敌!” 喝令司机人,开足快车,尽力撞去。 日本人比什么都厉害,见致远舰机声如雷,舟行如电,知道它是拼命,忙着驶避,一边驶避,一边发射鱼雷。眼快手快,一个鱼雷,中在致远船身上,顿时汽锅碎裂,渐渐沉下海去。不意邓管带死不放松,沉到水平线下,还轰然发出一个大炮来。 日本闻着这一炮,唬得都呆了半边,相谓道:“中国海军各将,都如邓世昌这么,咱们如何会胜呢?” 济远管带方伯谦,目睹致远没沈。暗忖:拼命轰击,无补时局,还是留著有用之身,为后来地步吧。随命开足快车,向口内逃去。欲知济远逃脱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丁汝昌孤舟拒大敌 徐邦道弱卒挫强军 话说济远管带方伯谦,瞧见致远沉没,传令转舵开回旅顺去,心慌意急,转舵的当儿,船头儿撞在扬威舰上,把扬威的舵撞坏了。扬威受了伤,行的愈慢,被日舰追到,一炮轰沈。 济远逃走之后,广甲也跟着奔逃。这时光海面上只剩镇远、定远、靖远、经远、来远五艘战舰。经远的管带官,中炮身亡,全舰顿时大乱。日人眼快,鼓轮驶来,乘势掳了去。丁汝昌在定远敌楼上,指挥战斗。见经远被掳,恼起虎性,喝令本舰大炮,格准了日本司令舰松岛轰击。此时烟迷若雾,浪涌如山,战舰在海面上颠簸不已。松岛连中炮弹,几乎沉掉。定远也着了五六炮,身受重伤,还拼命的扑斗。一时靖远、来远。敌不过日舰,逃出战域,也驶向太平地方去了。日舰五艘,围住镇远、定远,尽力轰击。一颗弹子,击中定远敌楼,丁汝昌伤了腰,跌倒在地,晕了过去。舰中没了主将,大家找寻管带官刘步蟾,请他暂权主帅。谁料刘管带听见炮声,已经吓得三魂失两,六魄丢五,这会子躲在铁甲最厚地方,瑟瑟瑟,战了一个不已。大家请他,躲在那,死也不肯出来。洋员汉纳根瞧不过,挺身而出,代他指挥拒敌,才把这场面蒙了过去。战到夕照衔山,洋面上起了海雾,日舰怕中国鱼雷激射,围解而去。定远、经远,才收队回旅顺来。 这一役,失掉兵舰五艘,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广丙。 所存定远、镇远、来远、靖远、济远、平远、广甲七舰,也都身受重伤,不能战斗。败报传入北洋,李伯爷懊丧道:“我原说不要战,翁师傅欺日本国小,定要开战。这会子果然不得了,不得了。” 说着,外面送进一角以文,却是丁汝昌申报海战失事情形。李伯爷瞧到方伯谦不战而逃一节细,不禁怒形于色,当下就具了一个折子。一面请把方伯谦军前正法,一面请把邓世昌特旨赐恤。不多几天,旨意下来,邓世昌赐谥壮节;方伯谦军前正法;丁汝昌革职留任。李鸿章拔去三眼花翎,褫去黄马褂。意旨严急,自然谨警遵办。隔不上几日,朝旨又下,命四川提督宋庆,帮办北洋军务。 却说宋庆大营,驻扎在九连城,得着大东沟败报,聚集各营统领商议道:“九连城南倚鸭绿,东枕叆河,叆河的东面有一座山,名叫虎山,是个险要去处,这地方倒不可不防。再东就是安平河,逾河是苏甸,是将甸。九连城以西,是安东县,再西就是大东沟,现在海军失了事,咱们陆军倒不能不节节设防呢。” 各统领都道:“统帅讲咱的,是咱们听候统帅号令呢。 ”宋庆当下就派聂士成守虎山;刘盛休守江岸;依克唐阿守安平河口、长甸各隘;丰伸阿、聂桂林守安东诸城邑,各统领领命去讫。 这日,军报传来,说日兵大集义州,势将飞渡。宋庆传令,严备中路。谁料日人再也不巧不过,渡扑中路,不过是句虚话,俟你严备定当,它却暗暗从上下两游,偷渡过了。支队从东路渡过安平河,依克唐阿听见日军炮声,吓得弃防就奔。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要紧逃命,军械文件,尽都丢掉,直逃到宽甸地方,才得安营造饭。中路人马守了一镇日,不见日军举动,军心渐渐懈了。这日侵晓,营中军士正在吃饭,忽闻炮声隆拢军探飞报:“日军在南岸排列炮队,连环轰击,大队日军,持着大炮保护,盖搭了浮桥,飞渡过来也。” 接着又报铭军奔溃,诸军尽都遁逃。又报聂士成被日军围困在虎山,势将不支。宋庆大惊,忙派一支劲兵,飞行去救。只半日工夫,败报又到,虎山失守。聂士成退渡叆河,军士挤死的很不少。宋庆大惊道:“诸军皆溃,聂军又不支,我守在这里,危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