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141 页/共 207 页
捻军既平,论功行赏。李鸿章以下,尽得加赏谋职。不意这么一来,竟会激起一个好大喜功的英雄来。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陕甘总督左宗棠。左宗棠见猎心喜,慷慨上书,自请五年工夫,平掉甘陕之乱。两宫太后再无不许之理,立即批准,派他为钦差大臣。左宗棠欣然受命,调齐兵马,戈矛耀日,旗帜迎风,星驰电掣似的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北京朝廷,大小政事都由两宫太后裁决后,当今天子,倒做了天下第一个清闲自在人了。这位皇帝,虽在冲龄,英明得要不得。此时慈禧宫里,最宠幸不过,就是太监安得海,阖宫人都称他做“小安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差不多就是慈禧后。宫廷里除了两太后,谁也不敢得罪他。穆宗却已知道他奸恶,戏嬉时光,常把小刀子斫断泥人首级。小太监问他缘故,穆宗道:“我杀小安子呢!”
穆宗很喜欢便衣出游,安得海当了面并不谏阻,总密密的奏知太后,使他受一顿教训。穆宗探知原委,恨得牙痒痒地,却又奈何他不得。一日,穆宗在宫里,忽又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走去走来,总是闷闷的。心里一昏闷,便懒在宫里,只想外头去鬼混,又怕太后知道,要受教训。近侍四名小太监偏又影儿似的寸步不离,到东随到东,到西随到西。私心默计,要溜出宫门,总先要这四个儿不阻挡。但是跟他们商量,定然不会应允,最好避掉他们眼珠子,不被他们瞧见。心生一计,随取案头瓶中供的两枝新贡进来绢扎花,向小太监道:“你们替我走一趟去,这一枝送到东宫里,这一枝送到西宫里,说是我献给太后的。”
小太监道:“爷不用献得,太后一般也有着呢!
”穆宗道:“我怕不知道,我献上去,尽我自己一点子诚心,快去快去!”
小太监道:“我们都去了,谁伺候爷?还是到了东宫,再到西宫吧,留两人在这里。”
穆宗道:“不用,我横竖不要什么,你们去了就回来是了。”
小太监道:“爷可别走呢!记得上月,爷把我们支使开了,私自出宫,玩了一镇日,小安子知道,回过太后,害我们都挨了一顿好打!”
穆宗道:“谁又走呢?你们放心去就是了。”
小太监还不肯去,穆宗道:“蠢奴!载澄约着今儿打球,朕走了,岂不失掉他兴致?”
小太监一想不错,恭亲王的儿子澄贝勒,原约今儿来宫打球呢。
两个一班,接了绢花,分头去了。穆宗支使开了小太监,覰人不备,溜出宫门,径向闹市走来。候馆鸡鸣,旗亭酒熟,此间景象,自觉别饶风趣,圣心很为欣悦。信步行去,不知不觉,早到了一所僧寺,步入山门,逐殿随喜。随喜到罗汉殿,忽见一个汉子,全副苦相,满面穷腔,站在那里哭泣。心里很为诧异。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丁抚台智斩安太监 慈安后妙选窈窕娘
话说穆宗微行都市,在僧寺里碰见一个汉于,全副苦相,满面穷腔,站在罗汉殿中哭泣。心里很为诧异,不禁上前问道:“你干什么的?哭什么?”
那人擡头,见是一位公子哥儿,随道:“少爷,小人素来跟官的,因被主人撵了出来,没家可归。
住在这儿,又遭和尚白眼,想后思前,不禁自嗟自叹。既碰见了少爷,那是我好运到了。万望少爷垂怜,赏小人一碗饭吃,一辈子忘不了大恩呢!”
穆宗道:“如尔辈以何处出息为最优?”
那汉子道:“最好是粤海关当一名捍子手,只是小人哪里有这般福气,随便哪里混一口饭吃,已经是恩典了。”
穆宗道:“那容易。”
随向寺僧假了一副纸笔,问那汉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回道:“小人叫余登发。”
穆宗攀笔一挥,写成一信。吩咐道:“交到步军统领衙门去,自会有好消息。”
余登发接了信,欢天喜地而去。步军统领奉到上谕,见这位捍子手是钦派的,不敢怠慢,为即予金治装,咨遣粤关承役。这是后话。
当下穆宗发放了那人,走出寺院,信步向琉璃厂来。瞧瞧这样,瞧瞧那样,字画古玩,骨董瓷玉,笔墨笺扇,一件件都瞧过。瞧到一种纸头,名叫玉版宣的,倒很合意。随询问价值,购办了五十张,一钱二分银子一张,共计银子六两。穆宗取出三粒瓜子金抵用,掌柜的见不是适用物,摇头不要。穆宗道:“我没带钱,可怎样?”
掌柜道:“没带不要紧,我叫伙计跟随尊驾去取了吧。”
穆宗点点头,起身就走。那伙计挟了纸,跟随着,抹角转弯,走了好一会,问道:“尊客,到了没有?
”穆宗道:“快到了。”
说着时,早到了皇宫内苑。穆宗直向午门大踏步走了进去。这一来把那伙计直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身,丢掉纸头,转身就奔。穆宗拍手大笑,喊一个小内监,取了纸,笑着进宫来。才到干清门,顶头撞见了安得海,安得海笑道:“万岁爷好乐,市间有什么笑话儿?讲给奴才听听,赏奴才也乐一会子。”
穆宗道:“好奴才,别哄我了,太后等着你呢,快饶舌去。”
安得海讨了个老大没趣,很是愤愤,少不得想一个法儿,报此微仇小恨。
有话即长,无事即短。光阴如箭,日月如梭。一瞬间早已是同治八年,这叫做闲中岁月,闹里乾坤,过得格外容易。这时光,大乱初平,天下无事。慈禧太后静极思动,因苏杭两织造进呈的衣服,不是尺寸不合,就是色样太古,慈心不无郁郁。
叹向安得海道:“国家费了许多钱粮,豢养这一班蠢奴,贡进来衣服,竞没一件合用的!”
安得海道:“现在绣工,倒是广东的好。苏杭两省,倒也不过如此。”
慈禧后心动,随道:“广东绣工果然好的,办他几件试穿穿也好。可惜这班人,心粗气浮,没一个靠得住的,叫我派谁去呢?”
安得海道:“倘不嫌奴才蠢笨,就奴才去一趟如何?”
慈禧后道:“你肯去,果然很妥当!”
一语未了,小太监入报:“万岁爷进来了!”
随见穆宗笑吟吟进来,哄言道:“臣儿教练成功一班小内监,掼的交真是灵活,太后高兴瞧瞧吗?”
慈禧后道:“长得这么大了,还那么淘气,你那师傅怎么不教导教导你?这几日宏德殿到吗?”
穆宗道:“宏德殿天天去的,倭师傅讲《大学衍义》;李师傅讲《毛诗》;翁师傅讲《礼记》;徐师傅讲《资治通鉴》。
”慈禧后道:“什么《大学》、《通鉴》,我看只消认得几个字,略解点子文义,臣工们章奏瞧得下也就够了。”
回向安得海道:“你去关照各师傅,说我说:‘万岁爷功课,除《四书》外,每日把世宗朱批上谕讲几条就是。’”安得海应着自去。慈禧后随向穆宗道:“小安子我差他广东去,订织龙衣,你瞧好不好?”
穆宗听了,很是欢喜。
过不多几天,安太监束装就道,得意扬扬,出都而去。满望春风无恙,明月常辉,织罢锦袍,归帆早挂。不料人情叵测,世路崎岖,一到山东,就生出滔天波浪来。一日,两宫太后坐朝听政,当值太监呈上一封山东巡抚丁宝桢四百里加紧奏折,拆开一瞧,慈禧后不觉花容失色,香泪如珠。忙问慈安后:“此事还好弥补吗?”
慈安后道:“祖宗制度,内监原不得出京的。现在且交给王大臣公议,如果王大臣等不说什么,我总可以通融。”
慈禧后没法,只得把原折发交下去。一时恭亲王、醇郡王先后复奏,都说祖宗制度,内监私出都门,即死毋赦。
宜着丁宝桢严密拿捕,捕得即就地正法。慈禧后道:“安某此行,实奉我命。我欲特旨思赦,如何?”
醇郡王道:“祖制既有明文,安某自无生理,恩赦安某,即是蔑弃祖宗成法,奴才不敢领旨。”
恭亲王道:“有安某,即无祖制,以安某与祖制比较,哪一样重,那一样轻,太后圣明,岂有不知?”
慈安后道:“那也没有燕子的事,终不然为了一个太监,连祖宗制度都不顾了。”
随命军机拟旨:安得海矫旨出都,僭拟无度,招摇扇惑,属实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