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秘史 - 第 18 页/共 24 页

小校慌报彦章,二将出阵,皆被小将杀死。彦章听知,遂自绰枪立马阵前。行周知是彦章,大骂:“水手贼,下马受死,报杀吾父血恨之仇!”彦章大怒,拍马挺枪,直刺行周,行周急架相还,不及三合,行周拨马便走。彦章知是计,停马不赶。 行周大骂:“李存孝摔不死的贼,因何不赶?”彦章听知大怒,忿然遂勒马追下阵来。中军一声炮响,冲一阵,开一阵,直冲到狗家瞳来。中军旗号一层,东南西北,四方八面,一涌齐来。 怎见得,有诗为证: 四方人马纷纷至,八面枪刀列布排, 虎牢关下长蛇阵,九里山前大会垓。 此时,建唐领名将四百五十员,杀出阵来,喊声大震,叫:“水手下马受死!”彦章大怒,遂拍马拈枪,冲入阵中。建唐把枪晃了一晃,众将齐杀进来,正杀了一日,被彦章枪挑将一十六员落马。回头遥看,尚有三千余众,猛将四员,俱为行周所杀。彦章此时力乏,径撞奔西阵上逃走。西阵上是潞州王李杰挡住要路,正遇彦章,交马一合,彦章冲进中阵,正遇高行周,厉声大骂:“水手贼!下马受缚。”彦章拍马挺枪,直取行周。行周逼开枪,喝声:“着中!”一虎掌金锤打得彦章抱鞍吐血而走,径往人头峪去了。天色已晚,彦章正走,扑的连人带马跌倒了,比及爬将起来,打上一鞭,又跌倒在地下,一步一交,直跌到天明。此时彦章在马上视之,见地下都是人头滚滚,广一丈,盘柏相结,长在一处。人马正跌了一夜,跌得彦章,垂肩射袖难施勇,手脚慌忙怎用功。 彦章方出人头峪,才到狗家疃,正在危急,忽听一声炮响,五色号旗一层,闪出五支人马到来。彦章望东上视之,见那来将,打扮得:擐甲披袍立战场,三股钢叉手内将。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疆。青旗红焰龙蛇动,虎据夫东守震方。 怎见得东方阵势,有诗为证: 一按东方甲乙木,倒马金戈列摆布, 手执三股托天叉,短剑傍牌前引路。 彦章望正南上而走,见那来将,怎生打扮:当先涌出英雄将,凛凛威风添气象。鱼鳞铁甲紧遮身,凤翅金盔拴护项。冲波战马似龙形,开山大斧如弓样。红旗红甲火光飞,威镇南方离位上。 怎见得南方阵势,有诗为证: 二按南方丙丁火,红袍赤马绛红缨, 飞檛着人头粉碎,红锦套索老龙筋。 彦章望正西而走,见那来将打盼得: 雕鞍玉勒马嘶风,甲胄棱层花雾濛。 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 袍端翠缕穿双凤,简上金花嵌小龙。 一簇白旗涌猛将,天门西据是兑宫。 怎见得西方阵势,有诗为证: 三按西方庚辛金,素罗旗下撒寒冰, 手提银简白如玉,剑征离匣晃光明。 彦章又往正北上而走,见那来将打盼得:虎坐雕鞍胆气昂,弯弓插箭鬼神慌。朱缨银盖遮钢戟,绒缕金铃贴马旁。盔顶镶花红错落,甲穿柳叶翠遮藏。皂旗黑甲烟云内,北面天山守坎方。 怎见得北方阵势,有诗为证: 四按北方壬癸水,闷棍都是黑油漆, 狼牙铁槊数千层,雁翎摆开方天戟。 彦章又望中央而走,见那来将打扮得: 熟铜锣间花腔鼓,簇簇攒攒分队伍。金刀金斧赭黄袍,翦绒战袄葵花舞。核心两骑马如龙,阵内一双人似虎。周回绕定杏黄旗,正按中央戊己土。 怎见得中央阵势,亦有诗为证: 五按中央戊己土,黄花弓箭脚踏弩, 人人肩担大杆刀,短剑月样宣花斧。 彦章周回一看,见那五方阵势,相近追来,只见:明分八卦,暗合九宫,占天地之机关,夺风云之气象。前后列龟蛇之状,左右分龙虎之形。丙丁前进,如万条烈火烧山;壬癸后随,似一片乌云覆地。左势下,盘旋青气;右手下,贯串白光。金霞遍满中央,黄道全依戍戊己。四维有二十八宿之分,周回有六十四卦之变。盘盘曲曲,乱中队伍变长蛇;整整齐齐,静里威仪如伏虎。马军则一冲一突,步卒是或后或前。 休夸八阵成功,谩说六韬取胜。孔明施妙计,李靖播神机。 彦章见了五方五帝阵势,仰天叹曰:“天绝我也!今日中计。”正欲前走,忽听得唐中军催战的炮响,东南上郭彦威杀来,正南上刘知远杀来,正西上石敬瑭杀来,正北上李嗣源杀来,中央李存勖杀来。这五位皇帝,俱各骑着五匹马。一个是乌獬豕,一个是赤狻猊,一个是黄骠马,一个是枣骝驹,一个是分鬃骥。各使着五般兵器。一个是托天叉,一个是倒马搠,一个是安汉刀,一个是画杆戟,一个是金蘸斧。五位皇帝,一齐来攻彦章,彦章困在垓心,自知独力难战,怎当这五王的福分。正是五条赤须龙,群战一个白额虎。彦章力尽神疲,仰天大叫一声,拔剑自刎。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丽泉诗云:鸡宝山前战二秋,彦章自刎大梁愁,建唐妙算人难及,先胜梁兵第一筹。 卓吾子评: 王彦章屯兵鸡宝山二年,百战百胜,勇冠三军,为强梁弼辅。被史建唐以五皇兵将,按据五方,赶逼彦章,自刎于狗家疃而死。建唐妙算,唐营中无有。 五代秘史 第四十三回 李嗣源据守大梁 第四十三回李嗣源据守大梁 话说五龙逼死王彦章,梁兵四散奔走,降者极多,唐兵径奔汴梁,远近守将,望风归降。时梁王闻彦章已死,乃聚宗族长幼,相向而哭,君臣商议破敌之策,皆莫能对。遂谓宰相敬翔曰:“汝尝有生子,当如李亚子,教吾事唐,吾一时不从,以至于此。今事急矣,将若之何?”翔泣曰:“臣受先帝厚恩,殆将三世,名为宰相,其实朱氏老奴耳!事陛下,献言莫非尽忠,陛下不肯早图,致有今日,纵使陈平更生,诸葛复出,谁能为陛下计也?臣请先赐一死,不忍见宗庙丧亡!”因与梁王恸哭一常城中尚有控鹤军数千,朱珪请帅之出战,梁王不从,乃命王瓒驱市中百姓,登城守御,比及五日,唐兵打入大梁,梁王疑诸兄弟,乘危谋乱,尽行杀之。至是,梁之众臣,各怀忿怒,遂将朱友从绑出城来,为唐乱兵所杀。 当日,大唐众王子商议,皆言:“李存勖是晋王嫡子,志气远大,英雄无敌,当应天顺人,以承大统。”众人共立为帝,是日即位,称号后唐庄宗皇帝。改元为同光元年,大赦天下。 时张全义请迁都洛阳,唐主从之。封冯道为左右仆射,封李嗣源为行兵大总管,封郭崇韬为侍中。崇韬深有谋略,辅佐唐主,以成帝业,至是权兼内外,谋猷规益,竭中无隐,荐引人物,他相受成而已。 却说唐主自灭梁后,溺于酒色,专事音乐,或时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戏于庭,优名谓之李天下,尝自呼:“李天下,李天下!”言尚未绝,只见一人向前披其额曰:“李天下只一人,尚谁呼耶?”唐主视之,乃是一优人,姓敬名新磨。此人善于音律,尤精歌舞,甚得帝所钟爱,至是如此戏之。当时诸乐人,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群臣疾忿,莫敢出言,亦有交相附托,纳贿以干思泽者。蠹政害人,恣为谗慝,且疏忌宿将,不恤军土,数出游畋,蹂践民间五谷,上下恣怨。 时有魏博将守瓦桥,留屯贝州,赵在礼据守邺城,遂谋作乱。唐主遣李嗣源率兵五万讨之,嗣源领命去讫,星夜到邺都扎了营寨。嗣源下令,命众军准备,次早进兵攻城。是夜指挥使从马直部下军士张破败作乱,率众大噪,杀都将,焚营寨。 比及平明,众兵各个持枪带剑,围逼中军。嗣源厉声叱而问曰:“尔众人欲何所为?”众军齐声答曰:“吾等从主上十有余年,百战以得天下。今主上弃恩任威,且云克城之后当尽坑魏博之军。我辈初无叛心,但畏死耳!今众议欲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道之军,请主上帝于河南,令公帝于河北,以为军民之主。”嗣源曰:“汝等是何言乎?”因泣下以谕众军士,军士于是厉声一呼,左右相从,即共拥嗣源入城,城中军士不受,城外众军挺枪混战,内外皆溃。嗣源诈言,方得出城,即欲召兵,以攻为乱者。安重诲曰:“不可!公既为元帅,不幸为凶人所劫,安可以攻之?不如星夜诣阙,以见天子,庶可自明,此弭乱之计也!”嗣源听言,即日结束,南奔相州。 正值李绍荣在唐主面前进献谗言,奏嗣源在邺城已叛,自立为帝,唐主信之。比及嗣源上表,诉明其事,又为绍荣所遏,不能上达。嗣源由是疑惧,石敬瑭谓嗣源曰:“夫事成于果决,而败于犹豫,安有上将与叛卒入城,他日得保无恙乎?今日事势如此,早宜决计。吾观大梁,乃天下都会之所,愿先取之,始可全身无事,此为上策也。”康义诚亦曰:“今主上无道,军民怨望,公若从众则生,守节则死。”嗣源曰:“吾亦知如此,恐招不义之名。”乃令安重诲移檄会兵。于是,军声大振,遂以石敬瑭为先锋,李从珂为都总兵,引兵径入大梁。 报至洛阳,此时李绍荣请唐主幸关东,招谕中原,唐主从之。及至万胜镇闻嗣源已据大梁,诸军离叛,神色沮丧,乃登高叹曰:“吾不济矣!”即命旋师,径回洛阳。当日与群臣正在商议御乱之策,忽闻禁中喊声大举,杀气冲天。唐主问:“是何处喧闹?”近臣奏称:“从马直指挥、伶人郭从谦率所部兵,攻兴教门。”唐主听得大惊,急召救援。时朱守殷将骑兵在外,召之不至,唐主亲自率卫兵击之,乱兵四散,各自奔出门外。唐主乃引兵憩息于茂林之下,未及半刻,乱兵已烧兴教门,一涌而入。 此时近臣宿将,皆解甲逃躲,独有指挥使符彦卿、军校何福、王全斌十余人,力战拒敌。俄而唐主为流矢所中,须臾而殂。彦卿等恸哭一回,不顾而去,左右皆从。伶人善友,钦乐器而焚之。刘皇后见唐主已死,遂收拾金宝,包裹数囊系于鞍轿之亡,与申王存渥及李绍荣焚嘉庆殿出奔去了。朱守殷领兵入宫,领宫人三十余个,纳于其家。于是,诸军大掠一番。 是日,李嗣源至罂子谷,闻之大哭。谓诸将曰:“主上素为群小蔽惑,致有此失,吾今将安归乎?”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逸狂诗曰:灭梁继统后唐兴,何事庄宗政不明,信任奸邪耽酒色,偏贪音乐宠优人,迁都恣怨荒朝政,畋猎游观扰庶民,自取乱亡何足惜,彦卿恸哭亦虚情。 卓吾子评: 庄宗灭梁即位,以声色自娱,宠优信谗,致死于郭从谦之流,抑可怜不足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