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汉演义 - 第 10 页/共 17 页

帝车驾赴洛阳,吕后远来迎接,帝相见甚喜,备间韩信临死有话说?后曰:“信言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帝问左右:“蒯彻乃何处人?”陈平曰:“蒯彻乃齐人,极有机变。韩信行兵时,寸步不相离。闻此人曾劝韩信以齐反,信不听此人,遂佯狂于市。其人当以智取,若陛下以怯拘之,恐难力致,则必假为疯狂而正矣。”帝即问左右:“谁人往齐国调蒯彻去?”言未毕,陆贾出班奏曰:“臣愿往。”帝即命贾引十数从人,往齐国调蒯彻。   一日到齐,有郡守李显接贾于驿中安歇,贾问:“蒯彻今在何处?”显曰:“此人每自歌自笑,游荡于街市中,人皆以为疯魔,某尝以礼相请,彼终不就,此等人主上问须用他?在着大夫远来,恐徒劳神也!”贾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蒯彻之疯狂,乃其诈也,汝可着一能言之土,与之饮酒,彼必歌笑狂饮;着其人如此如此诱引·待他痛哭之时,我却有言语调他,他自然不敢疯狂,管教他随我见帝。”   李显即选两个能言之士,与了钱钞,分付他如此如此,诱引蒯彻,待他哭时,向十字街请陆大夫相见。其人领命,即到市上见蒯彻散发狂笑,游行于市,且为之歌曰:   六国兼并兮,为秦所吞,内无豪杰兮,罔遗后昆,秦始自失兮。灭绝于楚,楚罔修政兮,属之汉君,乌江逼项兮,伊谁之力?十大谋奇兮,岂能独存?乃不自悟兮,尚思国爵,一朝遭烹兮,祸福无门。佯狂沉醉兮,且自昏昏。   歌罢向南而去。李显的差人尾之于后,近前乃挽彻手,亦大笑不止曰:“我今与子亦病狂矣:愿请入酒店中市沽三杯。”彻喜,亦随二人入酒馆,二人曰:“我今数日后海外邀游,不居人间,与世相违,不欲恋功名,贪官贵也。”彻见二人语言不凡,乃曰:“我之病狂,其意有在;汝之病狂,果何意那?”二人曰:“我之病狂,非子所知也。且与子饮酒,不必多言,恐为人所闻,则非病也。”彻见二人言甚蹊跷,遂改容而正言曰:“二公决非等闲人,愿求大名。”二人曰:“我二人原系赵国人,闻韩侯之贤,前随楚地,日侍左右,言听计从,遂为心腹。不意韩侯无故为家仆所诬,被吕后斩于未央,夷其三族,临死之际,言不绝口,只说悔不听蒯彻之言:我等见韩候屈死,恨不同为之死,遂弃功名,逃走于此,闻子狂歌于市,知其为蒯先生也,因与三杯,以叙衷曲。吾思韩侯十大功勋,为当代元臣,一旦被家仆所诬,死于阴人之手,子孙诛灭,一脉无留。岂意韩侯遭如此之苦!我二人想其仪容,念其恩意,想往日威振三齐,何等英雄,今翻为画饼,岂不痛哉:岂不哀哉!”二人言罢,泪如雨下,感动砌彻心事,不觉捶胸跌脚,放声大哭曰:“韩侯问不早悟耶?何不旱悟耶?乃至见杀,使我一身无主,我何以为生耶?”   正哭之间,忽见一人自外抢入,劈面揪住,便道:“你终日装狂,今日却漏出本相来也!,蒯彻吓得面如土色,便问:”你是何人?”那人曰:“我是中大夫陆贾也。奉汉帝命,特来拿你”言未毕,只见郡守李显,率领从人将彻缚住,就带到公厅:陆贾亲解其缚,以礼相接曰:“蒯先生不必如此佯狂,快整起衣冠,赴洛阳见帝去。方今四海一家,万姓皆子,与其依信而空死,孰若旧帝而报忠,智者必能识时.贤者则能择主,汉帝乃当代真命,以张良世世相韩,尚封侯为汉臣,况其他乎?先生当自思之!”蒯彻曰:“某佯狂许久,今被公倒说了我也。”遂整饬衣冠,预备行装,随陆贾赴洛阳见帝。   一日到洛阳,帝方与群臣议事,忽见陆贾引蒯彻来见,拜伏在地,帝曰:“此是问人?”贾曰:“乃齐人蒯彻也!”帝曰:“昔日汝曾教韩信反耶?”彻曰:“然:是臣教情反也。秦夫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捷足者完得焉,跖之犬吠尧,尧非不仁,犬故吠非其主:当是之时,臣惟知有韩信,而不知有陛下也。若信果听臣言,岂有今日?信今既死,臣亦不独生,陛上如欲烹臣,臣即就死,亦不敢避。”帝笑谓左右曰:“彻之言亦信之忠臣也,波各为其主耳。朕今即释汝之罪,授汝以官,汝以为例如?”彻曰:“官非臣所愿也,惟愿陛下念信平定天下之功,乞将信首,付臣葬于淮阴,仍乞封为楚王,放臣与信守坟墓,以终余年。此万代帝王之德,陛下可以衍亿世之洪基于无穷也。”帝曰:“贤哉蒯彻也!”即日将信首级付蒯彻,仍传命有司造信坟,仍封为楚王,蒯彻不授官,任其闲散快活。   却说帝仍同长安,萧何奉文武群臣接见,帝大设筵宴犒赏军士。忽有左右来报:“朝门外有告机密事,伺候投见。”帝曰:“陈豨事方定,又有告变者投见。传命着进来!”其人入内见帝,道出这个人来,未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回 栗布洛阳哭彭越   却说来报机密者。乃梁太仆也。太仆因彭越醉后辱骂,归家忿恨曰:“我本与越同为汉臣,彼因侥幸成功,帝封为梁王。今倚势王爵,累次辱我,况我又无家小,不若长安告变,使他王爵不能自保。”当夜收拾行装,径赴长安告变:帝问曰:“汝是何处人,告甚机变?”太仆曰:“臣虽事梁,实为汉臣,昨因见梁王招集军马,指日欲以梁地谋反。其反状一也;前日陛下征陈豨,征兵协助,彼又托病不来,其反状二也;昨闻韩信死,哭之甚痛,就欲整率三军,早晚发行,其反状三也。臣为汉臣,见彼谋反,臣特来告变。”帝闻太仆之言,急召平等商议。平曰:“彭越见帝诛了韩信。所以谋反。今可差一的当人。奉命宣召。如来则无反志,但废置可也:如不来则谋反必矣。然后遣兵征讨,则师出有名也。”帝复命陆贾前赴大梁召越。   贾领帝命至梁见越。越与贾相见。问曰:“大夫此来为何?”贾曰:“梁太仆告帝,王有异志,语言错乱,前后不对,主上疑彼与王有隙,故托此告变,即监候,欲召王与彼面对,且就与一见,以叙君臣之好。”越曰:“此人一向政事俱废,我因辱骂,彼遂逃走,赴长安告变,既主上召我,我即奉命到长安与彼面对,凡事须要指实,岂可凭一面之辞,便陷人于不义耶?”贾曰:“王之所见甚高。”当日彭越置筵宴款待陆贾。   次日,预备人马启行,有大夫扈辄谏曰:“大王不可去,去则有祸:前日擒韩信便是这样子,汉帝可以同患难,不可同富贵,大王若去,则必有韩信之难,王切不可去!”越曰:“韩信有罪,我无罪;我若不去,则太仆之言,似为着实,主上以我为真反矣!”扈辄曰:“功高者必忌,位极者必疑,王之功高矣,王之位极矣,主上正在疑忌之间,王虽无反状,而此去必寻事陷害,性命难保也!”越闻辄言,沉吟不语。贾曰:“扈大夫之言,不过目前之计耳,今日王若不去,帝必统大兵亲来征讨,王比陈豨如何?陈豨足智多谋,雄兵五十万,又占在赵代二国,尚不能取胜,况梁地素畏帝威,帝若一临其地,郡县归眼,王岂能独立耶?”说得那彭越闭口不言,遂决意与贾启行,梁国父老人等,送越出城。才然前行,只见扈辄悬门而谏,越见之,即令人解辄下城,越曰:“大夫何又如此苦谏?”辄曰:“臣今有倒悬之苦,王见而救之;王此去必有倒悬之危,谁与王救之,臣今不欲大王如韩侯悔蒯彻之言也:”越谢曰:“大夫之言,虽力确论,但我此心只欲见帝,故大夫之言虽善,其如我之不听何?”遂与贾径自长行。扈辄号泣而回。   却说越一日见帝,帝出巡洛阳,闻越至,召入内相见。帝怒曰:“昔破陈豨之时征汝,汝何不至?”越曰:“臣实有病,非敢抗违。”帝曰:“今太仆告汝谋反,汝有何说?”越曰:此人不能理事,累被臣之辱,因是怀恨,故以诈言诬害:陛下明见万里,当审其诈,勿为小人所欺也。”帝命御史台勘问,尚未报,忽有一人于朝问外要见帝,左右不敢隐,奏知帝,帝传命着其人进内。帝曰:“汝何人也?”其人曰:“臣乃梁大夫扈辄也。”帝曰:“汝来何说?”辄曰:“陛下受困荥阳,若非梁王绝楚粮道,主上岂有今日,梁王累有大功,今陛下听一时无稽之言,遂杀有功之臣,恐天下人人自危也!”帝意少回:扈辄尚立于帝前不退:帝曰:“本欲杀越,但因尔之言有理,姑废彭越为西川青衣县庶人,就在彼安置。”乃封辄为大夫·辄曰:“梁王受贬,臣若受官,犬豕不如也!愿放归田里,于臣之志足矣,官不敢望也。”帝遂置之下论。   却说梁王越当日出部,即备行装赴西眉而来,一日潼关遇吕后,越见后,哭之曰:“臣本无罪,帝乃贬臣于蜀,愿娘娘解之。”后曰:“且随我引汝见帝,以解前罪。”越叩首谢曰:“此娘娘再造之恩也。”   后至洛阳,见帝行礼毕,因奏曰:“彭越乃壮士。今既调来,即当除之,以绝后患。岂可使之入蜀,所谓放虎入山,后必伤人:臣妾于途中相遇,与之俱来,暗令人告越谋反,陛下当杀之,庶无后患。今优柔不决,他日作害,则悔今日也!”帝曰:“后之言是也。”   于是吕后密令人告彭越反,帝令入拘彭越送张仓勘问:仓曰:“昔帝取汝起兵征陈豨,汝听韩信之言,称病不来,帝已有杀汝之心矣。昨幸贬汝入蜀,此是帝莫大之恩。汝心不死,复随娘娘来见帝,帝复生情疑,知汝终是作乱,不如杀之,以除后患。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此非帝与娘娘寡恩,实汝自取之也!汝今如虎人槛,决无逃生之理。不若招承,以决一死,兔致苦刑,终难解脱。”越长叹曰:“公之言极中我病,但恨不听好人之言,致有今日!公既已开断明白,我亦不敢费辞,只得屈招,任主上处我。”张仓即将越口辞成案,申奏汉帝,帝与后计议,越罪当诛,就照韩信例,斩首示众,后曰:“天下诸侯,因见陛下仁慈,所以玩法者甚多,今将彭越醢为肉酱,以赐诸侯,使天下震恐,庶后人不敢谋反也。”帝曰:“然。”于是将越斩首示众,仍酿为肉酱,以示诸侯。   却说斩了彭越,遂夷三族,仍枭首于洛阳东门,忽见一人,麻衣布帽,腰系着麻绳,分开人丛,踏折长竿,抱定彭越头,放声大哭曰:“冤哉!屈哉!”左右有守卫者,即将其人捉往来见帝,帝问曰:“汝何人也?”其人曰:“臣乃栾布,大梁昌邑人,为梁大夫。不忍梁王屈死,故来哭之。”帝曰:“梁王谋反,何谓屈死?”栾曰:“昔陛下受困荥阳,楚兵四十万,攻城甚急,韩信在河北不至,当时危若坠旒,使梁王助楚,则汉必亡矣,臣下书说梁王阻楚粮道,以挠其势,后又助粮数十万石,汉乃灭楚垓下。五年之间,梁王受尽辛苦,今天下已定,指望与陛下共享富贵,传之子孙无穷,岂料陛下听信谗言,既斩首而复醢其身,又夷其三族,其刑太惨,比暴秦尤甚!前日萧何所定律令,于今安在?汉廷诸侯,再无一人敢谏者!臣怀不平之心,愿来效死,臣恐此后功臣人人自危,谁与陛下守太平之业?”言罢,放声大哭不止,左右文武闻之,无不下泪。帝半晌不语,遂命释放,即日传令封栾布为都尉,布叩首力辞曰:“臣不愿为官,惟愿收拾梁王头骨,还葬大梁。陛下之洪恩,微臣之至愿也。”帝许之,栾布遂将彭越头包裹,出洛阳而去。   且帝酿酱彭越为肉酱,传布天下诸候。一日使臣将肉酱到南淮,传与英布。布正在望江楼临江宴诸侯,方酒酣,见帝赐肉酱,起身拜领,谢恩毕,便问使臣:“此肉酱何肉也?”使臣诈言鹿肉,布遂开罂尝之,不觉心动,胸中溃乱,探身于江边;遂哇而出之;英布心大疑,即追问使臣:“何肉也:汝当实说?”使臣见英布有怒容,不敢隐讳,即以实告。布大怒,将使臣一剑斩之,便起兵作反。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淮南王英布反汉   却说英布杀了使命,就点起精兵二十万,屯于城外,仍招集四方军士。一日孪布麻衣扶杖来见英布,备说:“彭越屈死,想当日与大王同力建功,今成画饼。使汉王无韩侯、彭王与大王,安得灭楚有天下?今无故将韩侯、彭王诛夷,止有大王一人,王不极力起兵与梁王报仇,则大王亦有梁王之祸矣!”英布曰:“吾已杀使命,现今屯兵城外,早晚发行。幸得大夫来赞助,吾成功必矣。”费赫曰:“举兵当先得地利,不可轻动。大王若传檄燕赵,据守山东,先立根本,次决胜负,以为胜策,若恃一时之忿,径与交战,汉有良、平之智,绛、灌之勇,带甲百万,控连四海,决致取败。”英布怒曰:“汝何妄为议论,阻我军情,方今汉王春秋已高,韩、彭已死,我何畏哉?”遂叱退费赫,于是举兵东取吴,西取上蔡,与楚王刘交并刘贾战于吴楚之间,布兵强盛,一战遂虏刘交,斩刘贾,声势大振。   报入关中,帝大惊,召诸将问计,诸将曰:“英布竖子,何能为乎?天威下临,必克全胜。”汝阴侯滕公曰:“臣有一门客,乃楚令尹薛公也,足智多谋,闻英布反,深笑其不能为也,想彼必有筹画。”帝乃急召薛公问之,薛公对曰:“使英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帝曰:“何谓上计?”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魂,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上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帝曰:“汝料英布出何计?”对曰:“布决出下计。”帝曰:“何以知之?”曰:“英布乃骊山之徒,无深谋远虑,一日高居王位,皆为身计,不顾其后,故知决出下计也。”帝大喜,即封薛公为千户,遂传命大小三军,整率人马,随帝东征。留萧何守关中。   大汉十二年冬十月,帝大兵驻蕲西,正遇英布人马渡淮,两军相遇,各立营寨,帝升中军坐定,有探听小校回奏:“英布东取吴地,有吴郡大守吕璋,畏布威势,即开城纳降,布从江夏渡淮取蔡,今兵抵蕲西,正与陛下大兵相遇,见今扎营于五十里瓮山之下。”帝闻奏,笑曰:“不出薛公之所料也!”遂命王陵先领一枝人马哨探,续差灌婴、周勃接应。   却说英布闻汉兵到来,亲领一枝兵,转过瓮山迤西,正遇王陵,领兵相对。陵曰:“汝乃骊山徒夫,一旦位至王爵,不思安享富贵,乃欲谋叛,自来寻死?”英布怒骂曰:”汝等乃沛县酒徒,得我等赞助之力,今成大事,前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我三人同功一体之人,他二人既被害,早晚必寻到我,我如何不反?乘此时,汝快与我一同起义,免致后日之悔。”王陵更不回话,举刀直取英布。英布举斧劈面交还,二将战有二十回合。王陵刀法惭怯,灌婴、周勃二将人马已到,就势出马冲杀来,英布阵上,栾布领过诸将,也都杀来。两边混战。汉兵大势人马。拔寨都到来接连交战,布兵抵当不住,望山后四散奔走。帝乘白龙驹,随大势人马,一概追赶,不防栾布侧身在山凹边。见帝过,挽弓搭箭,想诛彭越之恨,尽力一箭,正中帝右肩,翻身落马。诸将知汉帝被流矢所伤,传知远近,诸将无心恋战,各扎往人马安营,扶帝入中军,用医敷药调治,幸未大伤。   帝次日扶病升帐,召诸将曰:”英布知我中箭,决不作预备,汝等可乖机一战决取胜矣。”陈平曰:“今日人马,且未可出战,待数日后且不出,英布决疑帝中伤,定亲来搦战,那时却乘机冲杀,着他不作提备,方可取胜。”帝令曹参领兵三万,去长沙绝布粮道;令灌婴领兵二万,前往陆安捉拿英布老小;令纪通领精兵二万,劫于大寨;令周勃等把住淮江渡口,各处调派停当。   英布果见帝数日不出,大喜曰:“此必汉王被箭射伤大重,不能出战,吾正好乘饥攻取,必获大胜。”栾布曰:“恐有别计,须当仔细。”英布分二枝人马杀上汉营来搦战,汉阵上不见人马,一连二日,英布曰:“果帝伤重,无人主张.今晚可劫营,决无准备。”孪布曰:“陈平等多诡计,恐中间有诈。”言未毕,后哨人来报,大营被汉将纪通劫了,现今周勃等把住江口,灌婴往陆安暗取大王老小,曹参断了粮道,现今军中已缺粮。英布听说大惊,急收回人马望山后安营,人马方动,只见汉营中二枝人马冲出,为首大将樊哙大叫曰:“英布急早投降,奏过主上,免汝一死。”英布大怒,急勒回马,与哙大战。交马五十合,见汉兵陆续增添越多,布不敢久战,望东南逃走,帝传令大势人马追赶至大江,布引百十骑渡江,汉兵遂屯兵于江北,暗使人探听英布投何处去。   却说英布过江,径至吴国,投吴芮处安身:吴芮正出城外采猎未回。吴芮侄吴臣,曾受英布之辱,每怀忿恨,见布止领百十骑人马来投,自思:“布平日恃勇独霸淮南,恣意妄为。今谋反,被汉王一阵杀败,却来投奔安身:我若容了他,即是通同叛臣,不若乘叔采猎未回,暗地杀之,投见汉帝,此莫大之功也。”于是迎接英布入府,行礼毕,分付左右置酒款待。布问:“令叔何往?”臣曰:“阿叔无事,即往南山败猎,或三五日方归。今日不知降临,早晚必回城矣。”布曰:“前日兵出吴地,幸赖令叔,率众归降,一路过江,并无阻滞,遂取上蔡,直抵蕲西。不料被汉兵劫营,遂尔失利,今日复过江到此,且暂住数日,待令叔回,再纠聚人马,与汉决战,如得成功,富贵与令叔共之。”吴臣只是佯为答应,饮酒至晚,英布大醉,即投公馆宿歇,将二鼓之后,吴臣同四十十武士,各执利刃,从公馆后门暗地越墙而过,径到英布寝歇处。只闻英布鼾睡如雷,吴臣看得较近,用力一剑,将布斩首落地,耳房中有十数从人知觉,便叫道:“大王房中如何有人?”急起身抢出,破四十个武士拦住,遂尽行杀死。   次日天明,吴臣将英布首级过江来见汉帝,帝闻英布被吴臣杀死,甚喜,急召入,令吴臣将英布头捧上验看。陈平谏曰:“不可:英布乃世之骁将,今被暴杀,魂魄未散,恐有恶气,冲犯龙体。”帝曰:“朕自起兵丰沛,十数年来,经百十余战,大小首级,不知见几千万个,岂惧英布首级耶?”遂捧上观看,帝乃大骂曰:“黑面贼:不安守臣节,却要谋反,今被斩首,汝再敢纵横吴楚之间耶?”言未毕,只见布头睁圆怪眼,须发直竖,一阵恶气,将帝冲倒,未知性命如问?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 四皓羽翼定太子   汉帝被恶气冲倒,左右急扶帝入寝室,诸将到帐下问安,帝卧病不起,命医调治,数日方愈,帝重赏吴臣,遂封为忠毅候:仍行手敕,晓谕吴芮,用心把守江夏一带。以刘仲之子刘濞就封为吴王,镇守江东。   十一月,帝过鲁,闻阙里乃生孔子之处,有孔子之庭并孔林,帝即率文武群臣以太牢之礼祀之,并封其子孙,遍游泰岳胜境,复询问孔颜遗址,祀孔庙毕,还过丰沛,置酒沛营,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笑乐,又招致沛中幼童得二百人,教之歌舞,竟日作欢饮酒,酒至半酣,帝起,击筑自为歌曰: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令歌儿皆和习之,帝乃自起歌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父老曰:“游子悲故乡,想吾幼时,终日与乡人同处,眷恋不相舍,后起兵丰沛,遍游海内,乃经百余战,遂有天下。至今不觉老矣!尔等亦皆皤白。追思往日,情甚伤感。吾今虽极贵,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丰沛。”遂以沛县为帝汤沐邑,悉免租税。父兄诸母敌人日与欢乐,帝恐太劳扰,欲启行,父兄又固请留帝,帝曰:“吾人马众多,沛具乃小邑,恐供给不敷,无久为民苦也。”帝不得已,又往三日,大兵起身,一日过洛阳,直抵关中,吕后、太子、戚姬、如意,并文武群臣迎接车驾入内,大排筵宴,犒赏诸将,自此天下无事。   帝宠爱戚姬益甚:吕后每怀嫉怨,因寻事喧怪咸姬,姬不能自安,一日帝有疾,入姬宫,见帝一向多疾,因奏曰:“陛下春秋渐高,若圣意不早以定议,吾母子恐他日无葬地矣!”帝曰:“此事亦甚易,待朕徐徐图之。”姬命左右置酒,与帝欢洽,帝大醉,枕姬膝上,遂熟寝。吕后密令探看,知帝在姬宫饮酒,后乘兴即过西宫,有守宫门近侍报姬曰:“吕娘娘至矣!”姬因帝枕膝熟睡,不敢惊扰,坐床未起,后忽至,大骂曰:“贱婢每见我,恣肆无状,今入尔宫,尚高坐不起,是何道理?”姬曰:“妾见后,岂敢不远迎?因帝熟睡,不敢惊寝,以此失礼。”后曰:“贱婢每见我,便以帝为辞;他日万岁后,定着汝为讖粉!”遂大怒骂詈而去,戚姬半晌无言,惟咂咽堕泪,不意泪点滴于帝面上,帝觉来。酒醒,见威姬堕泪,帝惊问曰:“爱卿缘何垂泪?”姬曰:“适间陛下枕妾膝睡熟,不料吕后自外来,臣妥恐惊陛下寝,不敢动身,后怪不起,嗔怪而去,欲侍陛下万岁后,致臣妾力齑粉:妾因此啼泣,误以泪珠污陛下龙颜,妾该万死。”遂跪伏在地,娇容愁貌。万种风姿。帝急以手揽衣抚之曰:“汝放心!管教汝无事,明日出朝,与群臣会议,定易太子,汝必为皇后,如意为太子,吕后岂能害汝耶?”戚姬叩首拜谢。   帝商议已定,次日出朝文武群臣朝参毕,帝遂手敕,着令群臣再议更易太子,务台公论,勿执已见。帝遂命群臣,赴丞相府商议。   吕后知觉,因召吕泽人内议曰:“帝宠戚姬,不念旧德,累次诏群臣,要易太子,此事如何?”吕泽曰:“臣识见浅小,不足以谋大事,娘娘若要筹策,须差人密问张子房,看他有甚识见。”后曰:“张子房导引辟谷,一向不出,岂可为我筹画?”吕泽曰:“臣与子房之子张辟疆交好,央他转与子房通达,料子房一言之间,便可主意。”后即命吕泽同辟疆往问张良:初不欲言,吕泽曰:“泽奉后命,来问公画计,今公不言,臣何以复后?今泽但有死而已,必不能出公之门也。”良曰:“此事非敢不言,但不可以口舌争也。”泽曰:“出公之口,入泽之耳,何不可言之有?”良乃附耳谓泽曰:“帝平白所重者有四人,一向征聘,其人坚志不欲来,隐于商山之南,此山离长安三百里,山势最险,多出芝草,间来采芝而食,凿泉而饮,飘然与世相忘,帝深慕其人,而不能力致,每欲除之,又恐天下人非议,亦且阻塞贤路,遂任彼自乐。今娘娘差人卑礼厚币,辞意恳切,务求此四人,以羽翼太子,帝一见之,则自然不敢言废立矣。若得此四人来,胜百员强将,抵十万精兵,不动声色,而太子有磐石之固矣。”泽曰:“愿求四公姓名。”良曰:“此四人一人姓唐,名宣明,居东园,遂号东园公;一人姓绮,名里季,邯郸人,初隐商南,后与东园为友;一人姓崔,名黄,字少通.齐人,隐居夏黄,遂号夏黄公;一人姓周,名术,字元道,河内人,号角里先生,尔就将此四人奏知娘娘,急早恳求,若得他下山,太子之福也。”   吕泽闻张良之言,拜谢,急来奏知娘娘,吕后随差内使李恭等四人预备西蜀锦四十疋,黄金四千两,名马四匹,前赴商山,求见四皓,四皓方由山中采芝而归,见使命各备厚礼,跪于山坡之下,俯伏而言曰:“方今皇太子仁孝诚敬,著闻于天下,素仰四公之名,特差某等卑礼厚币,乞请四公下山,辅教太子,以成太平之治,他日嗣登宝位,富贵与公共之,愿公勿辞焉。”四皓初有难色,见使命哀求恳切。拜伏在地不起。遂将礼物收下,留使命在山中暂歇一宿。次日,四皓收拾行囊,同使命下山,来见太子。吕后即传命,排设筵席,款待四人。四皓自此朝夕与太子相伴不题。   却说帝升殿召群臣曰:“朕前日命卿等会议,更易太子,连日未见回奏。”叔孙通、周昌等谏曰:“昔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秦以不旱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陛下必欲废嫡而立少,臣愿先伏诛,颈血污地也。”帝遂拂袖而入,群臣皆散。   帝正欲幸长信宫,过便殿,适见太子自文德殿而来,四老人随太子后行,帝怪问曰:“此四人,自何而来?”四人近前各言其姓名,帝乃惊曰:“吾久以卑礼敦请,四公皆逃避不欲来,今公何从吾儿游乎?”四人曰:“陛下轻士嫚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惧而亡匿之:闻太子仁孝恭敬,礼贤下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愿委身以事太子。”帝曰:“烦四公幸调护太子。”四人各为寿,望帝拜伏,衣冠甚整,器度奇伟,真当世之神仙也。帝相望而去。   帝至长信宫,戚姬接见,帝备道叔孙通、周昌等力谏不欲更易,又且太子有四皓为之辅佐,羽翼已成,难动摇矣,戚姬不觉泪下,帝谕之曰:“吾封如意都善地,料根本已固,定无事矣。”姬拜谢,不知帝封如意何处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汉帝封赵王如意   帝因戚姬涕泣,遂抚谕之曰:“我前日征陈豨,驻兵邯郸,我见此地风俗淳厚,人民庶富,前有燕台之阻,后有漳河之险,地方千里,人多豪杰,若此地建都,亦不在长安之下:我明日出朝,就封如意为赵王,建都邯郸,使彼终身快乐,且又离关中甚远,乃重耳远害之道也。”姬曰:“封如意力赵王,深感陛下洪恩,但如意幼小,须得一人辅之,庶可以保守疆土。”帝曰:“待明日于群臣之中,拣选一奇谋之士以辅之,料万安无事。”姬拜谢,置酒与帝欢饮。   次日,帝升殿,与文武群臣会议:“太子既不可易,但如意年渐长成,不可久留宫中,朕欲封如意为赵王,建都邯郸,卿等以为何如?”群臣曰:“若封如意为赵王,甚合公论。”帝曰:“封如意为赵王,须得一老成大臣辅之,庶得朝夕教导,卿等以为何人足当此任?”萧何曰:“唯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公正明爽,足可辅之。”帝曰:”正合吾意。”于是召周昌,欲同如意赴赵建都,昌曰:“陛下既命臣辅佐,敢不从命?但须依臣三事,仍望陛下写手敕以戒之,庶保无事。”帝曰:“那三事?”昌曰:“第一不可复入朝,恐地方无人保守,又防人谋害,第二退守本国,谦以自御,听臣谏劝。第三不可时常与戚娘娘通问音信,恐被人识破,则母子不能自保,若依此三事,臣方可辅之。”帝曰:“此三事亦甚易。”随写手敕付赵王收照。遂命车驾送如意出城。如意临行来别戚姬,姬曰:“吾与尔今日别离,又不知‘何日相见?”母子抱头放声大哭,左右无不坠泪,是日如意出城,帝送至郊外,洒泪而别,周昌亦同赵王赴邯郸不题。   却说帝正欲进城,只见一人手执词状,向帝驾前声言:“萧丞相将上林中空地召民耕种,以公家之物而要买人心,实怀不忠,乞陛下察之。”帝闻奏大怒曰:“萧何受贾人财物,却将吾上林空地,与民佃种,甚非臣道。”急令廷尉械系之。萧何被系亦不分辩,遂下狱。数日,有王卫尉叩阙上言曰:”萧丞相有何罪,陛下乃械系下狱耶?”帝曰:“受贾人财物,以吾苑地求租于民。吾故系之。”王卫尉曰:“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也,且陛下此数载来,陈豨、英布反,以关中托丞相镇守,当是之时,若关中以西少为推动,则国家非陛下有也。丞相不于此时为利,今却乃利贾人之金乎?陛下忌小过而忘大德,臣故不避死而叩阙上言之,幸陛下察焉!”帝沉思半晌回答曰:“此寡人之过也。”是日,使内侍持节赦丞相萧何出狱。何入内向帝谢恩,帝曰:“丞相为民请苑。真宰相之事也。吾不知而加罪,吾不过为桀纣主;丞相下狱,亦不分辩,则为贤宰相也:寡人之系公,正欲百姓闻吾之过也!”何曰:“陛下圣明,臣罪当系狱,又何分辩之有?”帝叹曰:“贤哉,何之为相也。”遂将妄告者杀之。   张良闻何下狱,遂叹曰:“韩、彭、英布被诛,萧何下狱,吾虽导引辟谷,尚处关中,况易太子之计,乃我所为,倘帝知之,吾罪亦难免矣!”遂寻访四皓,计议欲往终南求仙,以避其难,各人约会相同。次日,张良同四皓见帝曰:“方今天下一统,四海宴然,太子仁孝素闻,礼贤下士,足可以继万年之统,臣四皓年各八十,不能起居;臣良衰病日侵,亦不堪任用。欲辞陛下,臣等前往终南山访道,一切功名富贵,漠漠然无关于心,远观云水,了身达命,得延数年,皆陛下之所赐也。”帝曰:“朕得先生以来,屡建奇功,未有酬报,前封为留侯,先生又未领受,今乃辞寡人而去,不识继此可复得见乎?”良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帝又谓四皓曰:”卿等辅教太子,正望久相调护。今相从未久,又欲远遁山林,复埋名韬迹,是何心哉?”四皓曰:“君子满朝,善人当道,臣等衰朽之人,亦何益于国家?惟望陛下,放归田里,得休息余年,臣等没齿感恩当何如耶!”帝见众人辞意恳切,去念已决,遂赠金帛之物,亲步行出殿门之外,以目遥送,只见四皓、张良飘然而去,帝叹息不已。却说汉帝因见张良归山,一日追思开国功臣:“其间有与朕起首布衣者;有背楚归朕,建立大功者;有续后随朕征进,屡有奇谋妙算,足成伟绩者;虽曾犯罪,或遭诛戮,然兴刘灭楚之功,实不可混,朕欲建立一阁,将功臣名姓容貌,图画于上,以示后世子孙,使不忘其初,亦见我大汉人才之盛也。”即命工匠建立功臣阁,图画容貌,阁成,遂引太子观看,一一指说功臣出处来历。看到纪信,太子便说:“陛下若无此人,安得有今日?”又看夏侯婴,太子便说:“臣若无此人,亦岂得今日为陛下子耶?”帝曰:“吾儿可谓不忘其本矣!”是日,即召纪信子纪通,夏侯婴,重加赏赍。二人领受,谢恩出内。人人赞叹,尽说太子仁德。帝闻之甚喜。   忽有一人大叫曰:“陛下与殿下念纪信、夏侯婴之功,独不念臣父有莫大之功,而不复念,是陛下独忘之矣。”汉帝看其人,未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 长乐宫高帝拒医   其人为谁?乃项伯之子项东也。东曰:“陛下昔日屯兵霸上,与楚相拒,楚王欲起兵劫寨,臣父以子房故旧,遂忘同姓,亲冒矢石,直抵汉营,报知陛下,相与结好。续后回楚,复又与陛下解释,以此霸王息兵,次日鸿门设宴,臣父又与项庄舞剑,极力与陛下维持,陛下得以无事。其后成皋,霸王置太公于俎上,又得臣父以言力阻,太公得以保全。臣父之功,不在纪信、夏侯婴之下。陛下今日与殿下论功,一言不及臣父,因此臣随侍从,遂冒死敢为陛下言之。”汉帝闻东之言,愕然自失曰:“寡人久欲结昔日之盟,复二姓之好,但连因各处征讨,未有暇时,今闻汝言,使我自愧。”是日,使传命以少华公主与项东结亲,令叔孙通议礼,择日成婚,永结盟好。项东自此与公主合亲,住居隆庆府,封东为昭信侯不题。   却说帝因征英布为流矢所伤,旧病复作:又屡幸戚姬,遂成重疾,吕后与宫嫔议曰:“帝今有重疾,又终日尚在西宫,倘有不虞,何以定后事?”宫嫔曰:“此事当召绛、灌诸臣同殿下往西宫,劝帝回长乐宫养病,此是正理。若娘娘谏劝,恐帝终不听。”后曰:“汝等所见甚有理。”即召审食其、吕泽,传命召绦、灌诸大臣同殿下赴西官,请汉帝回宫。诸大臣曰:“娘娘听见甚有理。”众人即同殿下前到西宫,候于福顺门之久,传与官嫔。宫嫔报知汉帝,帝曰:“此必吕后见我有病,以此着太子同群臣,欲请我回宫。”威姬曰:“陛下若回宫,舍我在此.终被吕后所害,臣妾再不得见天颜矣!”言毕泪如雨下,拜伏于御榻之前。帝曰:“待诸臣进内,我自有话说。”遂传旨着太子诸臣进内。   太子与群臣入内,见帝面容黄瘦,四体沉重,叩首于御榻前哀告曰:“陛下春秋已高,又兼有疾,久在于此,虽朝夕欢乐,似非养圣之所,臣等愚见,欲奉迎陛下回正宫静养,以保万年,则太子之大孝,臣等之至愿,兼尽之矣。”帝曰:“我之得疾,盖因久于兵马,此怀终日郁郁,所以困而成疾。今居于此,自觉心志舒畅,或可以保安,岂可复迁改他处?倘愈加溃乱,非汝等所以慰我也。”有樊哙续到,拜伏于地曰:“陛下起自布衣,遍历天下,诛秦灭项,何其壮也!今乃顾恋戚姬,遂忘初志,想娘娘与陛下同其患难,共成大业,不得与陛下相处正室,失天地配合之宜,臣等甚为陛下不取也。今殿下与群臣冒罪哀请,陛下若复执一不回正宫,又失父子之情,君臣之义,陛下何以示法万世乎?”帝见群臣哀请之至,不得已,遂起,扶病过长乐宫养病。戚姬送帝回正宫,拜见吕后毕,仍回西宫不题。   且说吕后与群臣计议,欲请名医看疾,陈平曰:“此去长安二百余里,栎阳北山下,有一医人,极知脉理,善疗诸病。娘娘可差人以礼请来看视,或能治之也。”后即具礼差人,前赴栎阳请医,一日医人至长安,入内先见吕后,吕后备将帝所得病症一一告知,医人曰:“此病虽沉重,然帝元气素壮健,若以良药,渐渐调理,敢保万安。”后喜曰:“汝若能以治之,必重加封赏,富贵不轻也。”后遂引医入内见帝,医奏曰:“陛下之疾,亦不难治,料加以良药,旬日即愈也。”于是帝嫚骂曰:“何乃引此山野匹夫,妄为可否耶?我起自布衣,提三尺剑,遂取天下,岂非天乎?我命在天,虽扁鹊神医,亦何益哉!”帝坚意不使医治病。帝赐金五十斤,仍发回栎阳。   汉帝自此饮食少进,病益沉重。吕后朝夕侍于左右,因问:“陛下万一万岁后,萧相国死后,谁可以代之?”帝曰:“曹参可。”又问其次,帝曰:“王陵可,陵少戆,陈平可以佐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帝曰:“此后亦非我所知也。”太子亦入内问疾,帝曰:“吾老矣,此疾不可起,汝仁厚有余,足可以保天下,但赵王如意,母于之命,皆赖汝保全,父之所爱者,子亦爱之,然后为孝,汝当识之!”太子曰:“君父之恩,手足之情,二者皆不可失。陛下善保龙体,他念不足虑也。”帝嘱之后,病势愈重,遂不复言。乃于大汉十二年,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原高帝生于秦昭王五十一年,崩于是年,寿六十三岁。帝崩四日后,吕后秘不发丧,召吕泽、审食其计议,立意要谋害功臣,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 吕太后谋诛功臣   汉帝崩四日,后秘不发丧,召吕泽、审食其议曰:“方今在朝功臣,强梁跋扈,各怀异志,若知帝崩,决然作乱,岂肯委身以事少帝?我欲假传帝病甚重,召大小诸臣人内分付遗嘱,不拘在内在外,通要入内,却埋伏下武士,因而杀之。以除后患。此计如何?”审食其曰:“娘娘须草诏传布中外,着令大小群臣入内,仍要委一心腹大将,率领武士、方好下手,若防备不严,倘群臣作变,反惹起祸来。非同小可。”后曰:“左右人将惟郦商可托心腹,汝可召来计议。”吕泽即往召郦商,商急来见后,后将前事密与郦商说知,商曰:“此事甚非长策,娘娘若草招传布中外,倘群臣各生疑忌,其起异志,则天下危矣!况陈平、灌婴,前领精兵十万把守荥阳;舞阳候樊哙,太尉周勃,领精兵二十万前定燕代;其余诸将,散处四外,各据精乓,势已固立,若知帝崩,又闻娘娘赚入内谋害,彼各连兵还向,以攻关中,诸大小群臣在内者。知外有兵变,若复协力内叛,娘娘虽有百万雄兵。亦难支持。只一变乱,岂是等闲,娘娘须当裁处,不可轻举!”后曰:“如尔所言,真是有理,为今之计,将复如何?”商曰:“以臣愚见,急颁诏中外·传说帝崩,大赦天下,召樊哙、周勃、王陵等防护关中,上不失先帝万年之业,下可以保少帝安太平,娘娘开创之功,勒铭彝鼎,子子孙孙,传颂不朽也。”后曰:“既是如说,即令叔孙通草遗诏,传布中外。”诏曰:   朕起自布衣,还定关中,艰苦三十余年,大业始定。方欲安享隆平,以臻至治,不意寝疾不起,遂尔遐逝,幸赖尔大小文武臣庶,共赞皇猷,克成鸿谟。仍冀辅佐太子,嗣登天位,保守海宇。统绩万年,天下元元,奠安汉土。如有弄兵潢池,不遵王化者,即命一二大将,统兵征讨,竭力剿除,毋负朕命。发丧之礼,勿大费侈,恐伤民财.非朕初意。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诏布中外,大小群臣悉来举哀。丁未发丧,丙寅葬帝于长安故城,已已立太子盈为皇帝,颁诏天下。诏曰:   朕乃帝长子,册立已久。帝崩,群臣遵帝遗诏,立朕嗣皇帝位。朕自谅德薄,恐不足以胜天下之重,但帝命简在,不敢固逊,乃于大汉十二年,夏四月己巳,入登大宝,昭布中外,惟赖尔大小文武诸侯,匡朕不及,以保鸿业,期统续于万年,衍子孙于不拔:故兹昭示,咸使闻知。   惠帝颁诏毕,叔孙通率群臣上表朝贺,又议尊汉帝为高帝,以明汉祖,为创业之主也。惠帝曰:“尔等欲尊帝为高帝,此亦子孙尊祖之孝,但不知于礼亦有合乎?”群臣曰:“先帝起自微细.拨乱反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业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深合三王之礼,允协天下之情。”惠帝曰:“尔臣既议停当,急上尊号,以示中外。”于是群臣议尊人帝为高皇帝,令郡同诸候。各立高庙,以岁时祭享:又思高帝尝悲歌于沛县,即于沛县原发迹之地立高帝庙,就令原教习歌儿二百人,每祭祀之时,即歌舞,以为享神之礼。如有名缺,辄令有司补之。   惠帝即位后,各处诸侯俱来朝贺,惟燕王卢绾闻高帝崩,即率众结连匈奴谋叛,惠帝乃遵高帝遗诏,即召樊哙、周勃,统领精兵二十万伐卢绾,樊哙、周勃领帝命,拣选精兵二十万,前赴燕代,一日兵到漳河,先差小校探听卢绾消息。差去小校数日回复曰:“卢绾大势人马,屯住燕北,两路人马,共五十刀,接连三百里不绝。”樊哙闻说,与周勃计议曰:“卢绾兵马既多,不可力敌,须当智取:公可领精兵五万,由漳河东北走太原,以挠其后;吾领兵前赴燕南与卢绾对敌,彼惟专意于前,不防其后,公乃急攻其后,使彼两势不能相应。绾可擒也。”勃曰:“匈奴现今屯兵燕北,倘闻吾兵攻击,或来接应,不惟无益于我,亦恐无益干将军矣。”哙曰:“不然!我兵往攻燕南,与绾对敌。匈奴决向前救应,与绾合兵,与我相敌·岂有顾后之理,公乃举兵挠乱其后,彼必惊溃而走,疑我从天而降矣。一阵决可取胜。”周勃从其计,即领精兵五万,由漳河东北而去。樊哙亦催动三军,径趋燕南大路而来。离卢绾营五十里下寨。   卢绾知樊哙领兵到来,急报知匈奴,着急领兵来燕南救应:樊哙扎营三日。不与交战。卢绾与匈奴商议曰:”樊哙乃汉之名将,今渐年老,来此三日,不敢出战,想见我兵势重,有怯敌之意。我明日与彼交战,汝可出兵以冲击之,彼必败走,可尽力追赶,决然取胜,若樊哙一败,汉将再无出力者:倘关中挠动,我与汝举兵而西,长安可得也。”卢绾计议停当。   却说樊哙分付骑将张荣、李鼎、马和、党奉四将,各领兵四万左右埋伏,曰:“待我诈败,汝可并力截杀,彼必溃乱。”四将得令,引兵左右埋伏,樊哙却一马突出阵前,与卢绾答话曰:“汉帝与汝起兵三十余年,爱汝如子,封汝为燕王,可谓极贵,汝尚不知足,乃结连匈奴造反。今天兵到来,及早受死,免使三军涂炭!”卢绾曰:“汉帝诛戮功臣,吕后尤甚,因此起兵,以图天下,汝若见机与我合兵一处,免遭未央之苦。”樊哙大怒,举戟直取绾,绾举刀交还,两家战在一处,金鼓震天,尘笼四野。战到三十回合,樊哙诈败,勒回马落荒而走。匈奴人马亦冲杀过来,卢绾并力与匈奴追赶,才然前进,两边一声炮响,左右突出两枝人马来,为首四员大将,截住燕代人马,奋力冲杀,樊哙复调转人马并力夹攻,卢绾大败,向后奔走。樊哙挥动三军,连夜追杀。又有燕北人来报,汉兵不知多少,自太原冲杀前来,已将老营辎重尽数烧毁,相离止五十余里,卢绾大惊,急趋燕城,又有樊哙紧追在后,不得脱身。追及天明,汉将周勃人马已到,将卢绾、匈奴围住,箭如飞蝗。匈奴急下马投降,卢绾见势不可支,遂引刀自杀。众军士将匈奴绑缚至军前听候。   樊哙呜金收军,同周勃迸城安抚百姓,犒赏军士,周勃称贺曰:“果不出将军之所料也!”樊哙曰:“匈奴虽擒,惟单于一支,未可诛灭,可监押赴长安见帝,与群臣计议,正好乘此与单于相和:况帝初即应,首擒此巨寇,亦足以壮国威也。”勃曰:“将军所见甚当。”于是引本部兵二十万,并降兵十五万·奏凯而回。一日到长安,见惠帝,备说卢绾自杀,匈奴归降,燕代悉平。帝甚喜,重赏二将,即令匈奴解去其缚,候次日朝见。比有叔孙通奏曰:“臣有一言面奏,欲使外国明日朝见之时,仰瞻上国君臣之礼,陛下当升大殿,令武士陈列仪仗,以彰威武。”帝曰:“此奏甚台朕意。”随密传旨,着文武大小群臣。各具锦绣服色,次日早朝。未知如问盛张朝仪?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一回 汉惠帝坐享太平   却说叔孙通因匈奴朝见,奏知惠帝,要盛张朝仪,严整武士,又密传旨,着文武群臣各具锦绣服色侍班,使外邦见我中国威仪。惠帝准奏,人日樊哙引领匈奴大小酋长百余人朝见,匈奴并众酋长见汉朝威仪,十分钦服,拜伏曰:”于今始仰中国之盛,我外夷远处沙漠,生长边方,从来未尝见此朝仪也。”惠帝传旨着光禄设宴款待匈奴,帝遂朝散归宫。   自此天下无事·万国咸宁。以吕后为皇太后,吕泽等恃太后在上,专擅权柄,出入宫庭。诸吕皆封列侯,诸大臣莫敢谏。   丞相萧何老疾举发,帝知何有疾,亲往视疾。萧何急令家人净扫厅堂,排设香案,迎惠帝入寝室,何将朝服冠冕置于身边,望帝叩首。帝曰:“丞相得何疾?”何曰:“臣老疾日侵,饮食少进,死期不远,乃蒙陛下军马下临,臣粉骨碎身,何以报德。”帝曰:“丞相善加调理,命医看视,料亦安保无事。”何曰:“臣随先帝昼夜经营方略,调度军需,费尽心力,五脏皆伤,以此致疾,岂能遽安?”帝不觉泪下,何亦涕泣,帝曰:“丞相百岁后谁可代公,以辅佐朕躬?”何曰:”知臣者莫如君。”帝曰:“曹参何如?”何曰:“陛下言及曹参,真得其人矣!参乃先帝旧臣,素忠诚,可任大事,臣死之后,急当以参为相,前日先帝亦曾论及,陛下当任用也。”帝曰:“丞相再有何见谕?”何曰:“先帝立法甚善,王陵、周勃等诸旧臣。守而不失,则天下自然无事,此外非臣敢多言也。”帝遂回朝进宫,何过数日薨逝。帝闻之。甚伤悼,遣使致祭营葬,急差人取曹参代何为相。   却说曹叁闻得萧何薨逝,告家人急备行装:“吾将人相矣!”数日后,果有使命召参为相,初曹参与何交最善,后何相.势位悬殊,遂与参有隙;及何推举贤能,首以曹叁为言,曹参亦知萧何不以私隙废公举,对家人三何必荐己为相也。曹参遂入朝见帝,帝抚之曰:“萧丞相首荐卿可代己任,先帝临崩。亦曾念及,卿当尽心王事,无负委用。”参曰:“臣敢不竭尽驾骀,以图报称?”及曹参为相,凡事无所变更,惟遵何约束,择郡吏皆讷于文辞、老成持重者选用,凡深刻浮薄、专务声名者,一切皆斥逐之。见人有细过,专掩匿覆,盖终日惟安静无事,府中惟一二吏伺候,再无迎送叁谒之烦。帝差人体访,见参府中无事,因召问曰:“卿为丞相,当天下大任,何乃终日静坐,不见所治何事?”曹参奏曰:“陛下自察圣明神武,孰与高帝?”帝曰:“朕安敢望先帝耶?”参曰:“陛下观臣之才能,孰与萧何?”帝曰:“君才似不如也。”参曰:“陛下之圣明既不如高帝,臣才又不及萧何,高帝所定之法令,陛下当遵守,萧何所为之善政,臣等当奉行。君臣同心,遵而不失,使海内清宁,四方无事,民安其业,天下太平,陛下高拱清穆,臣等各安其位,各尽其职,不亦可乎!又何纷更以多事哉?”帝曰:“善!”于是曹参居相位三年,一遵何约法,民俗渐淳,士多忠厚,百姓相安于闾巷之前。民相歌曰:“萧何为法,斠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不失,载其清净,民以宁一。”   曹参持政既久,每告子弟曰:“吾从高帝起自丰沛,与秦楚交乓四十余年。身经百十余战,万死一生,不意今日位极人臣,坐享太平,子孙世世承荫。于分足矣:此应不可久贪,当推让贤能,庶保永终。”乃上言备陈年老多疾、不堪任使.乞放归故山,以终天年,初帝不允所请,参再三辞意哀恳,躬候阙下,瞻望不退,帝知参意已决,遂允所请,仍以宣平侯加封宣平公,食邑十万户。子孙俱世荫,驰驿回藉。   帝乃遵高帝遗诏,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太尉,樊哙等训练兵马,朱虚候刘章制服诸吕,宰相以治内,大将以治外,蛮夷顺附,自此天下无事,讴歌载道,无复昔日伤夷愁叹之声矣。 东汉演义评 清·珊城清远道人 第一回 英君图治开三衅   汉朝自高祖起沛,引兵自南阳入武关,破秦;项羽背约,分王汉中;后得韩信,拜为大将,遂东出陈仓,定三秦;信复北举燕赵,东击齐,南会楚,五年之间,卒破羽于垓下。天下大定,定都长安。初灭楚时,建都洛阳,从娄敬、张良之议,遂都长安。长安在洛阳之西,故后世号为西汉也,高祖在位十二年崩,传位与长子盈,是为惠帝。   帝仁孝,见吕太后所为惨毒寡恩,常怀不乐。一日,太后鸩杀御弟赵王,断其母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号曰“人彘”。召帝观之,帝大惊,哭曰:“此非人所为,朕何以治天下!”由此日惟饮酒作乐,不听政事,郁郁七年而崩。   帝无嗣,吕太后取他人儿为太子,立为少帝,后又杀之,更取他人子,立为后少帝,太后自临朝称制,尽封诸吕为王,欲灭刘氏之祚。幸得太尉周勃,右丞相陈平协谋,太后崩,悉捕诸吕斩之,迎代王恒即位,是为文皇帝。帝高帝中子,薄姬所生也。   文帝恭俭,有王者规模,在位二十三年,天下富庶。至景帝绍位十六年,遵守成业,蠲民租,减笞法,瘐廪府,库充实至于朽不可校。但刻薄尚刑名之学,以至激变七国,赖周亚夫讨平之。后亚夫子为人所告,事连亚夫,召诣廷尉,不食呕血而死。   武帝雄才大略,焕然可述。在位五十四年,表章六经,举俊茂,兴太学;又逐匈奴,通西域,平南越,开朝鲜,南置交趾,北置朔方,可谓盛矣。然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几类秦始。幸其末年悔过,壬辰二月,亲耕于钜定,还见群臣曰:“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以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无他材能学术,又无阀阅功劳,特以前曾讼太子之冤,一言悟主,数月之间,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然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先是桑弘羊言:“输台东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可遣屯田卒,置校尉,募壮健民诣田所,垦田筑亭,以威西方之国。”时上深悔既往之非,闻奏乃下诏曰: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以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击车师,虽降其王,以辽远乏食,道死者数千人,况益西乎?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耐饥渴,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   自是不复出军,而封田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又以赵过为搜粟都尉,过能教民治田,其耕耘田器,皆有便巧,用力少而得谷多,民皆便之。   时钩弋夫人之子弗陵,年七岁,体壮大,多智,上奇爱之,欲立为太子,以其年稚,乃使黄门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以赐光禄大夫霍光,后以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碑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少主,帝崩,太子弗陵即位,年才十岁,是为昭帝也。童稚之年能辨霍光之忠。惜天啬其年,寿二十二岁而崩。帝无嗣,立昌邑王即位。王昏乱,淫戏无度。大将军光率群臣奏太后,废之。迎武帝曾孙病已入即位,是为宣帝。   帝在位二十五年,励精图治,信赏必罚,吏称民安,借乎治杂于霸,文景之治不复存矣!至用恭、显,而启元帝之信阉宦;贵许、史,而启成帝之任外戚;杀赵、盖、韩、杨,而后哀帝之诛大臣。故论其功,则为中兴之君;察其罪,则为基祸之主。按两汉凡二十五君,共坐四百二十六年天下,计西汉十三君,合王莽淮阳王十六年,共二百三十年;东汉君一十有二,共年百九十有六。那二十五君:   高惠文景武昭宣,元成哀平孺子篡,   光武明章和殇安,顺冲质桓帝灵献。   前部西汉演义,但做到高祖得天下而止,读者费了数日功夫,只知得数年之事。其子孙坐了几年天下,孰为圣明,孰为昏暴,竟茫然不知,如看一两出戏文,热闹半天,还是有头无尾,至平帝如何失了国,王莽如何便篡了位,树必先朽而后虫生,做东汉的,更不叙明根源,这又叫个有尾无头,更是闷事。今重新演说光武中兴故事,顺便将西汉一代之事,约略补述在前,令读者于一代兴衰,了然在目。   且说宣帝太子名奭,温柔慈善,帝极钟爱。一日,所幸的司马良娣病死,太子大哭,痛不欲生。宣帝自进宫劝解,只是不乐。帝令皇后遍择美女于后宫。一家人子中得元城王氏女,名政君,其祖王贺,曾为绣衣御史。时政君年方十八,娇媚秀发,送入宫中,太子一见甚是欢悦,政君百体顺承,自不必说。年余,生下皇孙。宣帝大喜,取名骜,字太孙,常抱置左右,即成帝也,宣帝崩,元帝即位,立王政君为皇后。元帝宠用宦官,诛戮忠良,汉家元气剥削殆尽矣。欲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伪学趋权附五侯   却说宣帝时有两位宦官,一名宏恭,官中书令,一名石显,官仆射,皆久典枢机。显尤巧慧,习事能深得人主意指。元帝体弱多疾,以显中人无外党,遂委以朝政,事无大小,皆显自决,贵幸倾朝,时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与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同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望之、堪旧为师傅,帝信任之,因荐举宗室更生与金敞,为给事侍中,四人同心谋议国政。史高充位而已,由是与望之有隙,深结恭、显。   望之等既患许、史放纵,又疾恨恭、显擅权,乃奏帝,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之十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官,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帝闻奏不能决,恭、显遂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誉,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权擅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上曰:“数人皆国家重臣,未必如此。”显曰:“且致廷尉问之,看是如何。”上即准奏。一日,有事召堪及更生,左右回奏,两人系在狱中,须诏赦出。上初即位,不知致廷尉为下狱,大惊曰:“非但廷尉问耶?”立召恭、显责问,恭、显皆叩头,上大骂,又叩头。上无法处治,乃曰:“汝二人且出视事。”二人出,立请史高商议。高即见帝,面奏曰:“陛下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下天,而先验师傅,但既下狱,宜因而决其罪,以免其官,不然中外纷然议论,更累圣德。”上从之,乃赦望之等罪,收其印绶,与周堪、刘更生俱免为庶人。后上念三人皆忠良,无辜削职,心甚不安,诏赐望之爵关内候,给事中,朝朔望。复徵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恭、显惧其多言,因奏以为中郎。   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各处地震,殆为恭、显专权,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奏上,恭、显疑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词服,更生复逮系狱,免为庶人。会望之之子伋亦上书讼望之前事,恭、显复奏望之教子上书,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上曰:“太傅素守高节,恐不肯就吏、受讪辱,而致其死也。”显等曰:“望之前幸不坐罪,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又自托师傅之尊,若不屈之牢狱,塞其怏怏之心,则圣朝难以施恩厚矣。且人命至重,谁不贪生?今望之所坐语言薄罪,谅不致死,无足深虑。”上乃点首允之。显等即令谒者召望之,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可鄙乎?”遂饮鸩自杀。帝知之,大惊拊手曰:“朕固疑其不就牢狱,果杀吾贤傅。”却食涕泣,哀动左右,召显等责问,皆免冠谢罪,良久然后己。   是时前后地震日食,三月雪,霜杀桑,夏寒日青。刘更生乃上书曰:   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萧韶九成,而凤凰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之,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在盛则正士消。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考祥应之福,灾异之祸,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是时周堪、张猛在朝,石显等惮之,于是显及许、史皆言,灾异皆堪、猛用事之咎,遂左迁周堪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令,后猛为显诬谮,令自杀,后贤读史谓堪、猛皆自取颠覆者,盖是时群小在内,主德不明,必无可为之理,恋恋于朝,何所补益,屡遭黜辱,宜矣。若周堪以受遗大臣,当望之饮鸩之后,称疾而去,不亦善乎!   有京房者,《善易》以孝廉为郎,屡言灾异有验,天子悦之,数召对。一日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任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曰:“陛下视今为治耶?乱耶?”上曰:“亦极乱耳。然今之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上频频点首曰:“朕已谕。”房出,上亦不能退显。时宏恭已死,专权者石显,党与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亦用事,深疾房,欲远之,因建言以房为魏郡太守。去月余,竟徵下狱,杀之。初京房学易于焦延寿,延寿尝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房学长于灾变,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各有占验。然而不明乎消息盈虚之理,语默进退之机,才得为郎,便欲去上所亲信而下量,元帝之庸懦亦难乎其免矣。故占候前知之学,君子所不贵焉,若无帝者,既知其言之是矣,不惟不能用,又从而杀之,是乌足以为君哉。   帝优柔不断者十六年而崩,成帝嗣位,凡二十六年,初即位,以元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又封舅王崇为安成侯,赐谭、商、立、根、逢时爵关内侯。是月黄雾四塞,谏大夫杨兴等奏曰:“此阴盛侵阳之气也。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诸弟皆以无功为侯,外戚未曾有也。”大将军凤惧,上书辞职,优诏不许。   秋八月,何雨月相承,晨见东方。冬十二月,朔日食,夜地震,未央宫殿中灾异叠见。乃召直言极谏之士,诣白虎殿对策,议者多归咎王凤。时儒者谷永有贤良直谏死格,知凤方柄用,阴欲自托,乃上书曰:   方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无重合、安阳、博陆之乱。窃恐陛下听暗昧之瞽说,归咎无辜,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陛下诚深察愚言,解偏驳之爱,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进,益纳宜子妇人,毋择好丑,毋避尝字,以慰皇太后之忧愠,解谢上帝之谴怒,则继嗣蕃滋,灾异讫息矣。   杜钦亦仿此意,上了一本,上皆以其书,示后宫,即以永为光禄大夫。又悉封诸舅为列侯,谭为平阿侯,商为成都侯,立为红阳侯,根为曲阳侯,逢时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   有京兆尹王章,素刚直敢言,虽为王凤所举,见凤专权太甚,心头按纳不住,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实凤专权蔽主之过,辞语恺切。上召见,谓章曰:“君试为朕求可以自辅者。”于是章遂荐琅邪太守冯野王,忠信质直。上久闻野王之名,欲倚用以代凤。凤闻之,即称病,上疏乞骸骨。上兀兀不安,乃优诏报凤,强起之。又使尚书劾王章罪,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章竟死狱中。自是公卿见凤,侧目不敢正视。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五侯群弟,争为奢侈,赂遗珍宝,四方而至。因而博取声誉,好士养贤,倾财施予。   刘向素怀精忠,尝作《洪范五行传论》,又上《列女传》、《新序》、《说苑》,因事著述以讽上。上心知其意,然终不能夺王氏权。至是复上封事,极谏曰:“王氏与刘氏势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今国柞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及王凤卒,以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太后兄弟八人,独弟曼早死,未封侯。曼子莽,字巨君,善事伯叔。凤临死,以莽托太后及帝,乃封为新都侯。时永始元年乙巳,越二十年乙丑,莽遂行篡逆。此按史记,至成帝酒色亡身,哀帝嬖幸盈朝,后作两回叙。 第三回 温柔乡成帝追欢   却说《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书日食者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弛二。汉成帝在位二十六年,日食地震三倍于《春秋》,水灾大旱则无以比数。绥和二年九月,自京师至北边郡国三十余处地震,为自古所无。朝廷凡有灾,例皆召对,此时灾变叠见,吏民上书,无不以为王氏专政所致,上卒不悟,安昌侯张禹,以天子师,每有大政,必与定议。一日,帝至其私第,辟去左右,得吏民所言示禹曰:“上天示异,吏民不约而同,皆以为王氏所致,王氏一门,何以独能上干大象?刘向素称博学,亦以为然,朕终不解其义。经传颇有记载,吏民所言,亦颇合经义否?君老臣,学问非人听及,又朕所亲信,愿详言之,以决疑衷。”禹见自己年老,子孙弱;恐为王氏所怨,因谓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为诸侯相杀;夷狄侵中国,灾变之意深远难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性与天道,自子贡之属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应之,此经义意也。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上素信爱禹,由此不疑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