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 - 第 120 页/共 467 页

琵琶亭   琵琶亭在九江府城外江边,乾隆癸亥观察潘阳唐公英重修。增建高楼,题额曰“江天遗韵”,壁刊白傅遗像,是南熏殿本,嘉庆中歙人方体所摹。登楼四望,前临大江,后对庐山,左则古木千重,右则人烟万井。楼上回廊旋绕,境极幽旷,游人题咏甚多。观察有句云:“今古商船多少妇,更谁重此听琵琶。”殊寓感慨。   锡奴 铜婢   温足瓶,名“锡奴”。苏州薛一瓢雪镌钢杖字曰“铜婢”,此可以为对。   李易安 朱淑真   德州卢雅雨鹾使见曾作《金石录》序,力辨李易安再适之诬。谓德父没时,易安年四十六矣,又六年始为是书作跋,是时年已五十有二,匪姒之三少,等季隗之就木,以如是之年而犹嫁,嫁而犹望其才地之美,和好之情,亦如德父昔日,至大失所望,而后悔之。又不肯饮恨自悼,辄谍谍然形诸简牍,此常人所不肯为,而谓易安之明达为之乎?观其洊经丧乱,犹复爱惜一二不全卷轴,如护头目,如见故人,其惓惓德父不忘若是,安有一旦忍相背负之理?此子舆氏所谓好事者为之,或造谤如碧云騢之类,其又可信乎?陈云伯大令,亦云宋人小说,往往污蔑贤者,如《四朝闻见录》之于朱子,《东轩笔录》之于欧阳公,比比皆是。又谓“去年元夜”一词,本欧阳公作,后人误编入《断肠集》(渔阳山人亦尝辨之),遂疑朱淑真为泆女,皆不可不辨。按“去年元夜”词,非朱淑真作信矣!李易安再适赵汝舟事,详赵彦卫《云麓漫抄》,诸家皆沿其说,卢氏独力为辨雪,其意良厚。特录之,以俟论世者,取裁焉。   金史猥亵   昔人谓《金史》叙次明净,胜于辽元,然如《后妃传?后》所载:海陵私其从姊妹莎里古真,馀都莎里古真,在外为淫佚,海陵闻之大怒曰:“乐爱贵官,有贵如天子者乎?乐爱人才,有才兼文武如我者乎?乐爱娱乐,有丰富伟岸过于我者乎?”又海陵尝曰:“馀都貌虽不扬,而肌肤洁白可爱。”此等猥亵语,亦皆采述,殊失体裁。   明公主郡主   明公主、郡主,无再嫁者。即此可见宫帏礼法之肃,视唐世迥殊矣。   昭君诗   诗人之思,日出不穷。即如咏昭君者,唐宋以来,佳篇不少。近代更有翻新制胜者,略识所见于此。   天低海水西流处,独有琵琶堪解语。   断丝枯木本无情,犹胜人心千百许。(胡迟威)   君王重信不重色,玉貌三千替不得。   穹庐若使诏留行,金屋欢娱岂终极。   一传祸水入后宫,燕燕尽啄皇孙空。   自谋则过君谋忠,画工毋乃真国工。(沈镰)   一辞宫阙出秦关,长得丹青识旧颜。   为报君王休爱惜,汉家征戌几人还。(颜光敏)   汉主曾闻杀画师,画师何足定妍媸。   宫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单于君不知。(刘廷献)   远嫁呼韩岂素期,请行似怨不逢时。   出宫始觉君恩重,临去犹为斩画师。(赵翼)   胭脂零落倍销魂,急雪严霜泣暗吞。   敢向琵琶传怨语,至今青冢亦君恩。(那彦成)   战骨填沙草不春,封侯命将漫纷纭。   当时合把毛延寿,画作麟台第一勋。(许宗彦)   无金赠延寿,妾自误平生。(沈德潜)   子衿非淫诗   《子衿》非淫诗。萧山沈补堂豫引《晋书》左贵嫔《离思赋》,“彼城阙之作诗兮”,亦以日而喻月,如谓果亵狎之什,岂有椒壁之宠,而写诸彤管者乎,证据甚确。   房晖远   隋高祖尝谓群臣曰:“自古天子有女乐乎?”杨素以下,莫知所出,遂言无女乐。房晖远进曰:“臣闻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此即房中之乐。着于雅颂,不得言无。”高祖大悦。晖远此言,根据经术,又能导君以正,深得献替之义。五经库之誉,良不虚也。   赵仪吉女史   上海赵仪吉女史芬,归安汪参军延泽之配也。天性高朗,有丈夫风骨。博习经史,兼工吟咏,着有《沪月轩诗集》。句如:“残红尽落啼莺老,众绿新生好雨多”;“五夜怀亲空有梦,十年遣日凭诗。”《春晚》云:   才脱春衫换夹纱,东皇何事便思家。   杜鹃声里斜阳暮,深闭幽窗避落花。 俱娟妙。   顾横波小像   程春庐京丞,博稚嗜古,所蓄书画甚多。余常于其侄银湾参军世越处,见顾横波小像一幅,丰姿嫣然,呼之欲出。上幅右方款二行云:“崇帧已卯,七夕后二日写于眉生楼。玉樵生工朴。”左方诗二首云:   腰妒杨枝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   秦楼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 淮南龚鼎孳题:   识尽飘零苦,而今始得家。   灯煤知妾喜,特着两头花。庚辰正月廿三日,灯下眉生顾媚书。   田田 钱钱   女子双名最多,独辛稼轩妾田田、钱钱,因其姓而名之,与其它双名者异。   竹夫人   “保抱携持,朕不忘五夜之宠;辗转反侧,尔尚动四方之风。”宋李公甫所作竹夫人封词也,工录鲜匹。朱瓣香同年,又仿毛颖之例,作《倚玉山房夫人鲍玲珑传》有云:夫人撰有《抱青集》,《子夜》歌云:   感郎绸缪意,许侬情久长。郎意虽云热,侬心只自凉。   肯以雨露浓,而忘抱冰雪。郎自竭郎欢,侬自尽侬节。   兰蕙有幽香,桃李多艳姿。阿侬无他好,虚心是郎师。 寓意深婉,得风人旨。   丽词   赵清献公诗,有:“春窗恼春思,一枕杜鹃啼”之句。司马温公词,有:“相见争如不见,无情还似有情”之句。范文正词有“眉间心上,无计正回避”之句,韩文公词有“愁无际,武陵凝睇,人远波空翠”之句,林和靖词有“罗带同心结未成”之句。后学每以之借口,竞作丽辞。不知惟立品如数公,乃可偶一为之。若后生小子,沾沾焉于此求工,鲜不为心术之累。   采芳集   平湖钱孝廉步曾,曾刻其五世祖起隆制艺一卷,名《采芳集》,皆摘四书中艳丽字句,游戏成文,嘻笑怒骂,无所不有。如妁一字题文云:“宿瘤也以为仙姬,姣僮也以为娇客。在媒或以众见共闻,尚存廉耻,而妁乃备极其形容。优隶也以为俊秀,贫窭也以为豪华。在媒早以微言温语,任意相欺,而妁乃更从而点缀,又云本以妇人轻信之耳。妁复鼓彼如簧,遂使母氏专权,父虽欲禁之而不得。本以深闺独处之娇,妁竟诱诸觌面,遂使高堂未许,女先遥慕之而如迷。妁之巧者,意仅切于肥囊;妁之拙者,幻亦生于阅历。倘以彼列诸冠盖,即是苏张游说之俦。妁之老者,口舌既堪惑女;妁之少者,容貌并可悦男。故以彼略试逢迎,遂谐秦晋婚姻之好。描写若辈情状,如铸鼎象形。”又妻辟炉题云:“窃慨今天下之多不廉,大抵皆其妻为之也。”其母题云:“且天下容有不爱亲之子,断无不爱子之亲。”一妾题云:“且三代以上多丈夫,三代以下多妾妇。上竞谐媚而妾在朝,下尽逢迎而产寻在野。”持论奇快,皆可作当头棒喝。   黄韵珊词   海盐黄韵珊孝廉宪清,才调倜傥,着有《茂陵弦》、《帝女花》、《凌波影》等院本,为时所称。小词亦工,《浪淘沙》一阕,尤饶情韵云。   秋意入芭蕉,不雨潇潇。闲庭如此好凉宵。目自缠绵花自媚,人自无聊。  别恨几时销,认取红绡。凤筝音苦雁书遥。醒着欲眠眠着醒,灯也心焦。   顾媚 柳是   龚鼎孳娶顾媚,钱益谦娶柳是,皆名妓也。龚以兵科给事中降闯贼,授伪直指使,每谓人曰:“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小妾者,即顾媚也。见冯见龙《绅志略》。顾苓《河东君传》谓:“乙酉五月之变,君劝钱死,钱谢不能。戊子五月钱死后,君自经死。”然则顾不及柳远矣。   韵兰序(并引) 清 钱唐梁绍壬应来 撰   〖韵兰者,京师春台部中名旦也。色艺冠绝一时,顾性傲睨,少所青眼。孝廉某君,极眷恋之,形予色授,颇见妒于同侪。而月下盟言,誓同枯菀,盖不仅被中之鄂,花底之秦焉。年十九,以瘵卒。某君哭之恸,赋《惜兰词》二十章,征同人哀诔,而属余为之序云。〗   桃开千岁,人间为短命之花;昙现刹那,天上乃长生之树。从来朝露,本苦无多;况属彩云,尤其易散。然而水莲泡幻,达观久付虚空;泥絮沾濡,情种能无抑郁也乎?如春台部兰郎者,泥巢乳燕。花苑灵狸。家住玉钩斜,骑鹤下翩翩之影;善歌《金缕曲》,啭莺闻呖呖之声。芳名则雅爱兰香,绝调已盛传杨叛。固已蜚声乐籍,驰誉燕台矣。爰有浙西名士,久噪雕龙;日下寓公,新来鸣鹤。偶顾绿么之曲,顿生红豆之思。于是众里目成,暗中心许。赭白马城头蹀躞,公子相逢;金错刀袖底铿锵,美人赠我。每见潘车掷果,携手相将;保母鄂被熏香,销魂真个。妒之者以为失身之凤,爱之者以为此翼之鹣。而乃长乐难期,短绿已促。杏林深处,难探及第之花;芍药开时,原是将离之草。于是数声杜宇,一阕阳关,方期玉玦之分,以冀金镮之合。熟意杨花命薄,桐树生孤。莲菂侬心,菖蒲郎面,此也秋雨卧相如之病,彼了秋风作王粲之游。既而长剑归时,大刀唱后。不惜黄金似土,来作缠头;岂知紫玉成烟,已伤委骨。用是怆怀珠璧,堕泪琼瑰。犹思人约黄昏,去年元夜;依旧门临碧水,今日桃花。早已平量恨海之波,待涸爱河之水矣。然而空谁非色,短岂殊修,使问天果属有情,得知己死可不恨。向使郎果金台终老,落拓梨园,玉籍长留,沉浮菊部。将春残杨柳,飘零京兆之眉;秋后莲花,憔悴昌宗之面。未必鬑鬑潘老,能消黯黯江魂。则与为弥子瑕之色衰,毋宁作卫叔宝之看杀。而况樱桃一曲,芳名总在人间;霓羽千秋,旧谱已归天上。以视桃笙秋老,断袖先凉,萧瑟风悲,买丝谁绣者。一则名花似草,一则弱絮留萍,如彼如斯,孰得孰失?乃我友怜香情重,破璧情伤,缠绵则玉藕牵丝,惆怅而金荃赋什。顾或者谓终宵角枕,空生秋士之悲;一集香奁,终伤冬郎之德。既蜂腰之中断,何雀脑之思深!岂知钗挂臣冠,宋玉原非好色;酒黏郎袖,欧公亦自多情。而况书剑飘零,檀槽知遇,岂有生前倚玉,曾留春帐之情;殁后沉珠,不吊秋坟之魄者乎。由是敷陈丽藻,抒写哀思,乞我弁言,题之卷首。化笔墨烟云而如画,请看北苑春山;悟迷离扑朔之非真,试读南华秋水。   迷楼记 唐 韩偓 撰   炀帝晚年,尤沉迷女色。他日顾诏近侍曰:“人主享天下之富,亦欲极当年之乐,自快其意。今天下安富,外内无事,此吾得以遂其乐也。今宫殿虽壮丽显敞,苦无曲房小室,幽轩短槛,若得此,则吾期老于其中也。”近侍高昌奏曰:“臣有友项升,浙人也,自言能构宫室。”翌日诏而问之,升曰:“臣乞先进图本,后数日进图。”帝览大悦,即日诏有司供具材木。凡役夫数万,经岁而成。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楯,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曲屋自通。千门万牖,上下金碧,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璧砌先光,琐窗射日,工巧之极,自古无有也。费用金玉,帑库为之一虚。人误入者,虽终日不能出。帝幸之大喜,顾左右曰:“使真仙游其中,亦当自迷也,可目之曰迷楼。”诏以五品官赐升,仍给内库帛千疋赏之。诏选后宫良家女数千以居楼中,每一幸,有经月而不出。是月大夫何稠进御童女车,车之制度绝小,只容一人,有极处于其中,以极碍女之手足,女纤毫不能动。帝以处女试之,极喜。召何稠谓之曰:“卿之巧思,一何神妙如此。”以千金赠之,旌其巧也。何稠出,为人言车之极巧。有识者曰:“此非盛满之器也。”稠又进转关车,车周挽之,可以升楼阁如行平地;车中御女,则自摇动,帝尤喜悦。帝谓稠曰:“此车何名也?”稠曰:“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愿赐佳名。”帝曰:“卿任其巧意以成车,朕得之任其意以自乐,可名任意车也。”何稠再拜而去。帝令画工绘士女会合之图数十幅,悬于阁中。其年上官时自江外得替回,铸乌铜屏数十面,其高五尺而阔三尺,磨以成鉴为屏,可环于寝所,诣阙投进。帝以屏内迷楼,而御女于其中,纤毫皆入于鉴中。帝大喜曰:“绘画得其象耳,此得人之真容也,胜绘图万倍矣。”又以千金赐上官时。   帝日夕沉荒于迷楼,罄竭其力,亦多倦怠。顾谓近侍曰:“朕忆初登极日,多辛苦无睡,得妇人枕而藉之,方能合目。才似梦,则又觉。今睡则冥冥不知返,近女色则惫,何也?”他日,矮民王义上奏曰:“臣田野废民,作事皆不胜人。生于辽旷绝远之域,幸因入贡,得备后庭扫除之役。陛下特加爱遇,臣当自宫以侍陛下。自兹出入卧内,周旋宫室。方今亲信,无如臣者。臣由是窃览书殿中简编,反复玩味,微有所得。臣闻精气为人之聪明,陛下当龙潜日,先帝勤俭,陛下鲜亲声色,日近善人,陛下精实于内,神清于外,故日夕无寝。陛下自数年声色无数,盈满后宫,日夕游宴,自非岁节大辰,何常临御前殿。其馀多不受朝,设或引见远人,非时庆贺,亦日晏坐朝,曾未移刻,则圣躬起入后宫。夫以有限之体而投无尽之欲,臣固知其竭也。臣闻古者野叟,独歌舞于盘石之上,人询之曰:‘子何独乐之多也。’叟曰:‘吾有三乐,子知之乎?何也?人生难遇太平世,吾今不见兵革,此一乐也。人生难得支体完备,吾身不残疾,此二乐也。人生难得寿,吾今年八十矣,此三乐也。’问者欢赏而去。陛下享天下之富贵,圣貌轩逸,龙颜凤姿,而不自爱重,其思虑固出于野叟之外。臣蕞尔微躯,难图报效,罔知忌讳,上逆天颜。”因俯伏泣下,帝乃命引起。翌日召义诏之曰:”朕昨夜思汝言极有深理,汝真爱我者也。”乃命义后宫择一静室,而帝居其中,女皆不得入。居二日,帝忿然而出曰:“能悒悒居此乎?若此,虽寿千万岁,亦安用也?”乃复入宫。   宫女无数,不得进御者,亦极众。后宫侯夫人有美色,一日自经于栋下,臂悬锦囊中,有文。左右取以进帝,乃诗也。《自感》三首云:   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窠。   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