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钞 - 第 69 页/共 73 页

梁武帝   苏氏兄弟晩年并以释典之防自解脱故其言如此然而所本易之形而上以为释老之原则又对痴人説梦矣   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自五帝三王以形器治天下之以礼乐齐之以政刑道行于其间而民莫知也文武之后虽召公毕公之贤君子不以为知道者至春秋之际管仲晏子子产叔向之徒以仁义忠信成功于天下然其于道则已逺矣孔子出于周末收文武之遗而得尧舜之极其称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尝自谓我下学而上达者于其门人惟顔子曽子庶几以道许之一时贤者若老子之明道其所以尊之者至矣史称孔子既见老子退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缯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云气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体道而不婴于物孔子至以龙比之然卒不与共斯世也舍礼乐政刑而欲行道于世孔子固知其难哉东汉以来佛法始入中国其道与老子相出入皆易所谓形而上者而汉世士大夫不能明也魏晋以后畧知之矣好之笃者则欲施之于世疾之深者则欲絶之于世二者皆非也老佛之道与吾道同而欲絶之老佛之教与吾教异而欲行之皆失之矣秦姚兴区区一隅招延缁素译经谈妙至者凡数千人而姚氏之亡曽不旋踵梁武继之江南佛事前世所未尝见至舎身为奴郊庙之祭不荐毛血父子皆陷于侯景而国随以亡议者观秦梁之败则以佛法为不足赖矣后魏太武深信崔浩浩不信佛法劝帝斥去僧徒毁经坏寺既灭佛法而浩亦以非罪赤族唐武宗欲求长生狥道士之私夷佛灭僧不期年而以弑崩议者观魏唐之祸则以佛法为不可忤矣二者皆见其一偏耳老佛之道非一人之私説也自有天地而有是道矣古之君子以之治气养心其髙不可婴其洁不可溷天地神人皆将望而敬之圣人之所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一用此道也老子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絶侯王无以为正而贵髙将恐蹷道之于物无所不在而尚可非乎虽然灭君臣废父子而以行道于世其弊必有不可胜言者诚以形器治天下导之以礼乐齐之以政刑道行于其间而民不知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泯然不见其际而天下化不亦周孔之遗意也哉   唐髙祖论   唐髙祖起太原其谋发于太宗诸子不与也及克长安诛锄羣盗天下为一其功亦出于太宗盖天心之所付予人心之所归向其在太宗者审矣至立太子髙祖以长立建成建成当之不辞于是兄弟疑间卒至大乱夫建成不足言也其咎在髙祖其后武氏之乱废中宗立睿宗以睿宗长子宪为太子矣及中宗之复睿宗父子皆以王就第韦氏之乱临淄以兵入讨睿宗践祚而唐室复安又将以长立宪宪辞曰时平先长嫡国乱先有功不如此必且有难敢以死请睿宗从之而后临淄之位定以太宗之贤而不免于争夺宗之贤不逮太宗而晏然受命则宪之让贤于人远矣吾尝论之高祖睿宗皆中主也其欲立长非专其私也以为立嫡以长古今之正义也谓之正义而不敢违胡不考之前世乎太王舍太伯仲雍而立季厯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而周以之兴诚天命之所在而吾无心焉乱何自生虽然太伯奔吴以避王季亦畏乱故耳废长而立少虽圣贤犹难之宪与宗兄弟相安终身无间言焉盖古今一人而已   唐太宗论   罪太宗以不知道三字确论   唐太宗之贤自西汉以来一人而已任贤使能将相莫非其人恭俭节用天下几至刑措自三代以下未见其比也然传子至孙遭武氏之乱子孙为戮不絶如线后世推原其故而不得以吾观之惜夫其未闻大道也哉昔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祟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淮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及将死有云如众赤乌夹日以飞三日王使问周史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心腹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天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吾观太宗所为其不知道者众矣其能免乎贞观之间天下既平征伐四夷灭突厥夷髙昌残吐谷浑兵出四克务胜而不知止最后亲征髙丽大臣力争不从仅而克之其贤于隋氏者幸一胜耳而帝安为之原其意亦欲夸当世髙后世耳太子承干既立十余年复宠魏王泰使兄弟相倾承干既废晋王嫡子也欲立泰而使异日传位晋王疑不能决至引佩刀自制大臣救之而止父子之间以爱故轻予夺至于如此帝尝得秘防言唐后必中微有女武代王以问李淳风欲求而杀之淳风曰其兆既已成在宫中矣天之所命不可去也徒使疑似之戮淫及无辜且自今以往四十年其人已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必不能絶李氏若杀之复生壮者多杀而逞则子孙无遗类矣帝用其言而止然犹以疑似杀李君羡夫天命之不可易惟修徳或能已之而帝欲以杀人弭之难哉帝之老也将择大臣以辅少主李勣起于布衣忠力劲果有节侠之气尝事李密及单雄信宻败不忍以其地求利宻死不废旧君之礼雄信将戮以股肉啗之使与俱死帝以是为可用疾革谓髙宗尔于勣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仆射髙宗从之及废皇后立武昭仪召勣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计之勣称疾不至帝曰皇后无子罪莫大于绝嗣将废之遂良等不可他日勣见帝曰将立昭仪而顾命大臣皆以为不可今止矣勣曰此陛下家事不须问外人由此废立之议遂定勣匹夫之侠也以死徇人不以为难至于礼义之重社稷所由安危勣不知也而帝以为可以属防孤寄天下过矣且使勣信贤托国于父竭忠力以报其子可矣何至父逐之子复之而后可哉挟数以待臣下于义既已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过也茍不知道则凡所施于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惟知大道虽失国而必复太宗惟不知道虽天下既安且治而几至于絶灭孔子之所以观国者如此   唐荆川曰篇中整段抄故事而断语全少盖论之一体也   宗宪宗论   的确明切   唐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已任贤而贞观之治可复也宪宗承代徳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叛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虽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齐桓公用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及管仲死用竪刁易牙身死不得塟五公子争立伯业随毁盖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而从之然非其所安也及其祸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悦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昔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龄杜如晦魏徴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帝亦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奉旁无近幸赐子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侍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凿山冶银岁可取数百万緍以佐国用帝怒骂曰吾所用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耳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訹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斥去不用于是士莫敢以利言者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及宗初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后用张説源乾曜张九龄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垍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羣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然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巳谓宰相曰公等暴融恶朕巳罪之矣然国用不足将奈何裴光庭等不能荅融既死而言利者争进韦坚杨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敛极矣故天宝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镈皆以利进度三上书极论不可帝以天下畧平亦欲崇台池宫观以自娯乐异鏄揣知其意数贡羡财以顺所欲故度卒逐去而异鏄皆相不三年而祸发于宦官葢宗在位岁久聚敛之害遍于天下故天下遂分宪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祸止于其身然方镇之强宦官之横遂与唐相终始可不哀哉呜呼太宗之恭俭所忍无几耳而福至于不可胜尽宪之淫佚所获无几耳而祸至于不可胜言而世主终莫之悟覆车相寻不絶于世盖未之思欤   五伯论   五伯优劣亦见于此矣兵戒亦云无为戎首故易曰圣人不得已而毒天下也   五伯桓文为盛然观其用兵皆出于不得已桓公帅诸侯以伐楚次于陉而不进以待楚人之变楚使屈完如师桓公陈诸侯之师与之乘而观之屈完见齐之盛惧而求盟诸侯之师成列而未试也桓公退舍召陵与之盟而去之夫岂不能一战哉知战之不必胜而战胜之利不过服楚全师之功大于克敌故以不战服楚而不吝也晋文公以诸侯遇楚于城濮楚人请战文公思楚人之惠退而避之三舍军吏皆諌咎犯曰我退而楚还我将何求若其不还君退臣犯曲在彼矣师退而楚不止遂以破楚而杀子玉使文公退而子玉止则文公之服楚亦与齐桓等无战胜之功矣故桓文之兵非不得已不战此其所以全师保国无敌于诸侯者也至宋襄公国小徳薄而求诸侯凌虐邾鄫之君争郑以怒楚兵败身死之不暇虽窃伯者之名而实非也其后秦穆公东平晋乱西伐诸戎楚庄王克陈入郑得而不取皆有伯者之风矣然穆公听祀子之计违蹇叔而用孟明千里袭郑覆师于殽虽悔过自誓列于周书而不能东征诸夏以终成伯业庄王使申舟聘齐命无假道于宋舟知必死而王不听宋人杀之王闻其死投袂而起以兵伐宋围之九月与之盟而去之虽号能服宋然君子以为此不假道之师也齐灵公楚灵王之所为王亦为之而尚何以为伯乎呜呼此二君者皆贤君也兵一不义而几至于狼狈不能与桓文齿而况其下者哉   隗嚣论   论亦有据   智者为国知所去就大义既定虽有得失不为害也隗嚣初据陇坻谦恭下土豪杰归之刑政修举兵甲富盛一时窃据之中有贤将之风矣然圣公乘王莽之败拥众入闗君臣贪暴不改盗贼之旧败亡之势匹夫匹妇皆知之矣而嚣举大众束手称臣违方望之言防诸父于死地仅以身免及光武自河北入洛政修民附贤士满朝羣盗十去六七而嚣惩既往之祸方拥兵自固为六国之计谋臣去之义士笑之而嚣与王元王捷一二人以死守之始从圣公而不疑终背光武而不悔去就之计无一得者至于杀身亡国盖不足怪也刘表专制荆州土广民众势重于天下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二人皆求助于表表方晏然自守一无所与韩嵩説表曰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果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如其不然则将择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救见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得中立矣表犹豫不能用卒为曹公所并隗嚣刘表雍容风议皆得长者之誉然其败也皆以去就不明失之不如张鲁之庸败亡之余知所归往犹能保其后嗣兵法有之知彼知已百战不殆知彼而不知已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已每战辄殆夫惟知彼知已而后知所去就哉   符坚论   有深识而行文处非苏氏本防   符坚王猛君臣相得以成霸功虽齐桓管仲不能过也猛之将死也坚问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呉越然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羌氐我之仇讐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宁社稷言终而死坚不能用卒大举伐晋败于淝上归未及国而慕容垂叛之既反国而姚苌叛之地分身死终弊于二人之手故后世皆多猛之贤而咎坚之不明吾尝论之坚虽有霸者之畧而怀无厌之心以天下不一为深耻虽灭燕定蜀并秦凉下西域而其贪未已兵革歳克而不知惧也晋虽微弱谢安桓冲为之将相君臣相安民未忘晋而欲以力取之稽之天道论之人情虽内无垂苌之衅而坚之败必不免矣然坚以夷狄之余而有帝王之度其灭慕容姚也收二姓之子弟録其才能而官使之布满中外凡其旧臣无不疑者若以世俗言之则以渐除之如猛之计得矣若以帝王之事言之则坚之意未必过也大雅之称文王曰殷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裸将常服黼哻文王用人其广如此而坚何尤焉徳虽不若文王而窃慕焉顾其所以处之如何耳文武既没周公成王之际殷之遗孽犹与管蔡间周之隙曰予复反鄙我周邦故周公克殷改封微子于宋而迁其顽民于洛邑保厘东郊作多士而抚宁之所以虑其变者至矣至若君陈毕公皆迭居成周而董帅之故康王之命毕公曰毖殷顽民迁于洛邑宻迩王室式化厥训既歴三纪世变风移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然犹曰邦之安危惟兹殷士由此观之文王之用殷人岂茍然而已哉今坚畜养豺虎于其腹心而贪心负胜不顾其后宜其毙于垂苌也哉使坚信猛之防南结邻好戢兵保境与民休息虽有垂苌百人安能动之文王虽未可觊然亦非王猛之所及矣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五十四   明 茅坤 撰   颍滨文钞十   歴代论   知防赵武论   即五伯之议论   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其义多于晋文然桓公殁而齐乱其后不能复伯文公子孙世为盟主二百余年与春秋相终始其故何也虽襄公悼公之贤齐所无有然其所以保伯业而不失者则有在也伯者之盛非能用兵以服诸侯之难而能不用兵以服诸侯之为难耳文公之后前有知防后有赵武皆能不用兵以服诸侯此晋之所以不失伯也悼公与楚争郑三合诸侯之师其势足以举郑而郤楚晋之羣臣中行偃栾黡之徒欲一战以服楚者众矣惟知防为中军将知用兵之难胜负之不可必三与楚遇皆迁延稽故不与之战卒以敝楚而服郑此则知防不用兵之功也悼公死平公立平公非悼公比也然能属任赵武武尝与楚屈建合诸侯之大夫于宋以求弭兵赵武于此有仁人之心二焉方其未盟也屈建衷甲将以袭武武与叔向谋之叔向曰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人谁与之安能害我武从其言卒事而楚不敢动将盟晋楚争先叔向又曰诸侯归晋之徳尔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徳无争先武亦从而先之此二者非仁人不能何也人将衷甲以袭我我亦衷甲以待之此势之所必至也不幸不胜无可言者虽幸而胜晋楚之祸必自是始晋为盟主常先诸侯矣晋未失诸侯而楚求先之若与之争楚必不听晋楚之祸亦必自是始然此二者皆人情之所不能忍也忍之近于弱不忍近于彊而武能忍之晋楚不争而诸侯赖之故吾以为武有仁人之心二焉凡晋之所以不失诸侯而赵氏之所以卒兴于晋者由此故也春秋书宋之盟实先晋而后楚孔子亦许之欤   邓禹论   或曰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禹与赤眉相持久而不决故遗之冯异代将而功成   邓禹初以兵入闗乘胜独克闗辅响震是时赤眉方入长安诸将豪杰皆劝禹径乘其乱禹曰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抜长安财富兵鋭未易当也盗贼羣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非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变乃可图也于是引兵北屯栒邑光武闻之敕禹以时进讨禹固执前意盘桓不进明年赤眉西走扶风禹乃入长安谒祠髙庙收十一帝神主然卒不能定闗中无功而归盖赤眉之乱光武欲急攻之禹欲缓取之议者见禹之败因以禹为失计吾以为不然赤眉方彊急之实难缓之为得逮其自败西走扶风而禹乘之犹能还兵败禹而况其未走也哉如光武之计盖不知赤眉方彊而禹兵力不足若审知如此听禹坚守北道时出挠之而使别将挟持其东东西蹙之磨以歳月而赤眉成擒矣禹之败而西归也与冯异相遇要异共攻赤眉异曰异与贼相遇且数十日虽屡获雄将余众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而异击其西一举取之此万全计也禹又不从而败由此观之禹本计不失而帝不能用禹亦迫于君命不能自固耳   贾诩论   子瞻以魏重于取蜀子由则以不取蜀为操之老于兵   曹公入荆州降刘琮欲顺江东下以取孙氏贾诩言于公曰公昔破袁氏今收江南威名逺闻兵势盛矣若因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江东可以不劳众而定也公不用其计以兵入呉境遂败于赤壁夫诩之所以説曹公则李左车之所以説淮隂侯使乘破赵之势传檄以下燕者也方是时孙氏之据江东已三世矣国险而民附贤才为用诸葛孔明以为可与为援而不可图而曹公以刘琮待之欲一举而下之难哉使公诚用诩言端坐荆州使辨士持尺书结好于呉呉知公无并吞之心虽未即降而其不以干戈相向者可必也方是时刘徳方以穷客借兵于呉呉既修好于公其势必不助刘而徳固可蹙矣惜乎谋之不善荆州既不能守而孙刘皆奋孰谓曹公之智而不如淮隂侯哉其后公既降张鲁下汉中刘晔劝公乘胜取蜀曰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附也今举汉中蜀人震骇因其震而压之无不克也若稍缓之诸葛亮善治国而为相云长益德勇冠三军而为将蜀人既定冯险守要不可犯也公不从而反天下皆惜晔计之不用夫徳之贤过于仲谋贾诩欲以文告怀仲谋而晔欲以虚声下徳其愚智盖已逺矣彼曹公不用晔计岂非以诩言为戒也哉春秋之际楚子重伐郑晋栾武子救之遇于绕角楚师还晋师遂侵蔡楚人以申息之师救蔡晋羣帅皆欲战智庄子范文子韩献子谓武子曰吾来救郑楚师不战吾遂至于此既迁戮矣戮而不已又怒楚师战必不克虽克不令若不能克为辱已甚不如还也遂全师而归夫兵久于外狃于一胜而轻与敌遇我怠彼奋败常十九古之习于兵者葢知之矣   羊祜论   子由谓祜之灭呉不如范文子之释楚以为外惧愚窃谓范文子处春秋列国之间可为深虑也晋与呉为两大之国非此亡彼则彼必图此呉主皓方以妖童淫虐其国晋不以此时下之是所谓圏虎而遗之患也及呉灭之后祜已先晋武帝而死矣君子欲以其身没二十余年之后而议功为罪不亦过乎予独爱其言足为后世人主持盈者之戒故録而识之   善为国者必度其君可与共患难可与同安乐而后有为故功成而无后忧晋厉公与楚共王争郑晋人知楚有可乘之隙栾武子为政欲出兵击之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范文子不欲请释楚以为外惧武子不能用夫文子非茍自安者也厉公侈而多嬖宠诸大夫富而凌上国有大功则君臣不相安乱之所自生也既谋之不从出而遇楚犹欲避楚而归既胜反国曰乱将作矣吾不可以俟使其祝宗祈死逾年而厉公杀三郤立胥童栾书杀胥童弑厉公文子虽死而免于大难子孙与晋国相终始范蠡事越王勾践反自防稽抚人民厉甲兵七年而杀呉王夫差归未及国知越王之难与同安乐也扁舟去之卒免文种之戮若二子者可谓有先见之明矣范文子至于自杀范蠡至于逃亡而不顾何则所全者大也晋武帝既受魏禅中原富彊羣臣用命呉孙皓以淫虐失众有亡国之衅晋人习于长江之险以为未可取也羊祜为襄阳守知其不能久陈可取之计武帝纳之祜又进王濬杜预以成灭呉之功后世皆称其贤吾尝论祜巧于策呉而拙于谋晋何以言之武帝之为人好善而不择人茍安而无逺虑虽贤人满朝而贾充荀朂之流以为腹心使呉尚在相持而不敢肆虽为贤君可也呉亡之后荒于女色蔽于庸子疎贤臣近小人去武备崇藩国所以兆亡国之祸者不可胜数此则灭呉之所从致也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常亡故人常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祜不虑此而鋭于灭呉其不若范文子逺矣或曰呉灭而晋乱此天命非人事也而羊祜何罪焉吾应之曰为国当论人事使祜不为灭呉之计孙皓穷凶而死呉更立君则长江未可越也呉既不亡则晋之君臣厉精不懈是呉不灭而晋不乱也不犹愈于呉灭而晋乱乎祜之将死也武帝欲使卧防诸将祜曰灭呉不须臣自行但呉平之后当劳圣虑耳推祜此言盖亦忧在平呉矣忧在平呉而勇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逺矣   王衍论   其罪王衍甚确而其论东晋以来迄于唐似犹影响   圣人之所以御物者三道一也礼二也刑三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礼与刑皆器也孔子生于周末内与门弟子言外与诸侯大夫言言及于道者葢寡也非不能言谓道之不可以轻授人也盖尝言之矣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夫道以无为体而入于羣有在仁而非仁在义而非义在礼而非礼在智而非智惟其非形器也故目不可以视而见耳不可以听而知惟君子得之于心以之御物应变无方而不失其政则所谓时中也小人不知而窃其名与物相遇辄捐理而徇欲则所谓无忌惮也故孔子不以道语人其所以语人者必以礼礼者器也而孔子必以教人非吝之也盖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由礼以达其道而小人由礼以达其器由礼以达道则自得而不由礼以达器则有守而不狂此孔子之所以寡言道而言礼也若其下者视之以礼而不格然后待之以刑辟三者具而圣人之所以御物者尽矣三代已逺汉之儒者虽不闻道而犹能守礼故在朝廷则危言在乡党则危行皆不失其正至魏武始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始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相乘不已而虚无放荡之论盈于朝野何晏邓飏其源阮籍父子涨其流而王衍兄弟卒以乱天下要其终皆以济邪佞成淫欲恶礼法之绳其奸也故蔑弃礼法而以道自命天下小人便之君臣奢纵于上男女淫泆于下风俗大坏至于中原为墟而不悟王谢安江东之贤臣也王无礼于成帝而不知惧谢安作乐于期丧而不受教则废礼慕道之俗然矣东晋以来天下学者分而为南北南方简约得其精华北方深芜穷其枝叶至唐始以义疏通南北之异虽未闻圣人之大道而形器之説备矣上至郊庙朝廷之义下至冠婚丧祭之法何所不取于此然以其不言道也故学者小之于是舍之而求道防防而不可得也则至于礼乐度数之间字书形声之际无不指以为道之极然反而察其所以施于世者内则谗谀以求进外则聚敛以求售废端良聚茍合杜忠言之门辟邪説之路而皆以诗书文餙其伪要之与王衍无异呜呼世无孔孟使杨墨塞路而莫之辟吾则罪人尔矣   唐荆川曰有识见论处亦透   王导论   西晋之士借通达以济淫欲风俗既败夷狄乘之遂丧中国相随渡江而此风不改贤者知厌之矣而不胜其众俗乱于下政弊于上而莫能正也东晋之不竞由此故耳是时王为相达于为国之体性本寛厚容众众人安之然生于衍澄之间不能免习俗之累喜通而疾介能弥缝一时之阙而无百年长久之计也更二大变几至亡国元帝之世王敦拥兵上流有无君之心刘隗刁协刚介狷浅见信于帝专以法绳公卿而深疾王氏恣横敦遂起兵以诛君侧为词兵再犯阙幸而敦死元明既没成帝防弱庾亮辅政任法以裁物复失人心苏峻擅兵歴阳多纳亡命专用威刑亮知峻必为乱以大司农召之众人皆知不可而亮不听遂与祖约连兵内向涂炭京邑此二衅者皆之所不欲而隗亮不忍以速其变以隗亮为是耶敦峻之祸发不旋踵以导为是耶使人主终身含垢何以为国鲁自宣公政在季氏更三世至昭公不能忍将攻之子家羁曰舍民数世求以克事不可必也公不从而出隗亮之败则昭公之举也齐景公以贪暴失民田氏以寛惠得众公问于晏婴求所以救之婴曰惟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謟大夫不收公利公叹曰善哉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婴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晏子知之而景公不能用田氏遂代吕氏盖大家世族为患于其国常若心腹之疾必与人命相持为一攻之以毒药刼之以鍼石病若不去命辄随尽非良医贤臣未易处也子产为郑国小而偪族大多宠子产患之有事伯石赂以其邑子太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爱于邑邑将焉往子太叔曰若四国何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郑书有之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既伯石惧而归邑卒以予之又使为卿以次已位郑乃少安及其久而政成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予之泰侈者因而毙之逐丰巻戮子晢郑乃大治如所为知赂伯石以全其始矣未知予忠俭毙泰侈以成其终也以为贤于隗亮则可以论晏子子产则逺矣   狄仁杰论   文不着意而篇中以缓得之四字诚名言也   母后临朝据人君之地而私其亲有志之士将欲正之常患不克汉吕后欲王诸吕王陵以髙帝旧约争之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背之不可言虽直不见省陵幸而不死亦废不用唐武后废庐陵王立豫王豫王虽在位未尝省天下事徐敬业为之起兵于外裴炎争之于内皆不旋踵为戮何者位尊权重臣下无所奈何势必至此也惠帝之亡也陈平听张辟彊计封王诸吕吕后安之故平与周勃得执将相之柄以伺其间后复听陆贾交欢周勃将相之权不分故周勃得入北军左袒一呼而吕氏以亡豫王既立武后革命称帝追尊祖考封王子弟戕杀天下豪俊志得气满以为武氏有泰山之安矣狄仁杰虽为宰相而未尝一言及后欲以三思为太子访之大臣仁杰乃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徳顷匈奴犯边陛下使三思募士逾月不及千人及使庐陵王不浃旬得五万人今欲立嗣非庐陵不可后怒罢议久之复召问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意者天以此儆陛下耶文皇帝身蹈锋刃百战以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余年矣又欲以三思为后且母子与姑侄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歳血食于太庙三思立庙无袝姑之礼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于房州而立之盖王陵裴炎迎祸乱之锋欲以一言折之故不废则死陈平狄仁杰待其已衰而徐正之故身与国俱全惟吕后无子亲止于侄故没身而后变武后有子母子之爱人情之所同故老而自复由此观之陈狄之所以成功者皆以缓得之也然庐陵既立而张易之昌宗未去仁杰犹置之不问复授之张柬之俟其恶稔而后取岂以祸乱之根生于母子之间不如是则必至于毁伤故耶老氏有言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彊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以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二公得之矣   姚崇论   崇虽称名相而其顺适宗之欲以开末年骄侈之渐几致亡国崇所不能辞   唐史官称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斯言固二人之所长也然应变者要不失正而后可孟子有言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唐宗豪俊之君也而崇复以豪俊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刃而解若无足为者虽然以水济水后将有不可食者开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且拜之坐视食苗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为捕蝗使分道杀蝗羣臣多不以为然帝亦疑之而崇行之愈力蝗亦为息捕蝗虽古之遗法然遇灾而惧修徳以答天变古之正道也崇置之不言而专以捕为事巳可疑矣既而崇所亲吏赵诲以赇死崇惧还政时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屋坏宰相宋璟苏颋皆言三年丧未终不可巡幸坏压之变天戒也请罢东巡修徳以答至谴帝以问崇崇曰此符坚故殿也山有朽壤而崩木蠧而折理无足怪但坏与行防非縁行而壊也今闗中无年馈饷劳弊出幸东都所以为人非为己也百司已戒供拟已具请车驾即东而迁神主太极殿更作新庙此大孝也帝用其言崇由此复相开元末帝在东都欲还长安裴耀卿等皆言农人塲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独曰二都本东西宫耳车驾往来何用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崇建东幸之计林甫献西还之议其意同耳孰谓崇独贤乎从崇之议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庙下不防人言三者皆忠臣之所讳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后崇璟既没宗愈老愈轻蔑羣臣方任张九龄而废太子瑛用牛仙客则听李林甫方嬖杨国忠而纵安禄山则用辅璆琳专以适已为悦类崇有以啓之也故吾谓开元之治虽出于崇而天宝之乱亦崇之所自致此人臣之至戒也   牛李论   僧孺外托镇静而于持危济变处非其所能徳裕内持果敢而藏器待时处亦其所闇要之均不知大臣之道者   唐自宪宗以来士大夫党附牛李好恶不本于义而从人以喜愠虽一时公卿将相未有杰然自立者也牛党出于僧孺李党出于徳裕二人虽党人之首然其实则当世之伟人也盖僧孺以徳量髙而徳裕以才气胜徳与才不同虽古人鲜能兼之者使二人各任其所长而不为党则唐末之贤相也僧孺相文宗幽州杨志诚逐其将李载义帝召问计防僧孺曰是不足为朝廷忧也范阳自安史后不复系国家休戚前日刘聪纳土朝廷麋费且百万终不能得斗粟尺布以实天府俄复失之今志诚犹向载义也第付以节使捍奚契丹彼且自力不足以逆顺治也帝曰吾初不计此公言是也因遣使慰抚之及武宗世陈行泰杀史元忠张綘复杀行泰以求帅徳裕以为河朔命帅失在太速使奸臣得计迁延久之擢用张仲武而绛自毙僧孺以无事为安而徳裕以制胜为徳此固二人之所以异较之徳裕则优矣德裕节度劒南西川吐蕃将悉怛谋以维州降维州西南要地也是时方与吐蕃和亲僧孺不可曰吐蕃绵地万里失一维州不害其强方今议和好而自违之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变次之彼若来责失信赞普牧马蔚茄川东袭汧陇不三日至咸阳虽得百维州何益帝从之使徳裕反降者吐蕃族诛之徳裕深以为恨虽议者亦不直僧孺然吐蕃自是不为边患几终唐世则僧孺之言非为私也帝力用李训郑注欲求竒功一日延英谓宰相公等亦有意于太平乎何道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济天下然太平亦无象今四夷不内侵百姓安生业私室无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虽未及全盛亦足为治矣更求太平非臣所及也退谓诸宰相上责成如此吾可久处此邪既罢未久李训为甘露之事几至亡国帝初欲以训为諌官徳裕固争言训小人咎恶巳着决不可用徳裕亦以此罢去二人所趣不同及其临训注事所守若出于一人吾以是知其皆伟人也然徳裕代僧孺于淮南诉其干没府钱四十万缗质之非实及在朱崖作穷愁志论周秦行纪言僧孺有僭逆意悻然小丈夫之心老而不衰也始僧孺南迁于循老而获归二子蔚藂后皆为名卿徳裕没于朱崖子孙无闻后世深悲其穷岂徳不足而才有余固天之所不予邪   陆贽论   贽之事徳宗本末甚详   昔吾先君博观古今议论而以陆贽为贤吾防而读其书其贤比汉贾谊而详练过之贽始以从官事唐徳宗老而为宰相从之出奔而与之反国弥缝其阙而济其危亡比其老也功业定矣而卒毙于裴延龄之手其故何也孔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常其徳或承之羞贽以有常之徳而事徳宗之无常以巫医之明而治无常之疾是以承其羞耳帝即位之初好名而贪功河朔三叛父子相袭三十年矣帝将以天下之力胜之田悦惊疑而起朱滔王武俊和之帝使马燧李抱真李芃三将往迎其锋胜负之势未决也帝急于成功复使李晟出禁卫之兵李怀光举朔方之众五将萃于魏郊而淮西李希烈乘间而起兵连祸结常赋所不能赡于是为之抽贯筭间假贷商贾空内以事外闗中已乱而帝不知也贽曰今两河淮西为祸乱之首者独四五凶人而已臣料其间必有旁遭诖误内畜危疑而计不能止者未必能处心积虑果于僭逆也而况胁从之党乎陛下若能招怀以礼悔祸以诚使来者必安安者必久人知获免则谁愿复为恶者纵有野心难驯臣知从化者必过半矣帝犹意西师可以必克忽其言不用未几而泾原叛卒之变起仓皇避冦半年而归帝亦老而厌兵矣于是行一切之政专以姑息涵养藩镇凡节度使死将佐之得士心者皆就命留后虽以簒夺请命者亦如之宣武刘士宁以暴慢失众其将李万荣因其出畋闭门逐之帝将命以其位贽曰如士寜之恶万荣弃而违之可也讨而逐之可也惟伺隙而簒取其位则不可何者方镇之臣事多专制欲加之罪谁无辞者若使倾夺之徒辄得其处则四方诸将无复安者矣且万荣搆乱之口诸郡守将固非其同谋也一城士众亦未必皆其党也方成败逆顺之势交战于中其肯捐躯与之同恶乎今若选命贤将降诏军中奬万荣抚定之功别加宠任褒将士辑睦之义例赐恩赏使众知保安则谁肯复助其乱万荣纵欲防扈势亦无所至矣帝方茍安无事竟亦不许由此观之帝常持无常之心故前勇而后怯贽常持有常之心故勇怯各得其当然其君臣之间异同至此虽欲上下相保不可得矣防昌中卢龙诸将连害帅臣最后张绛杀陈行泰宰相李徳裕以为河朔请帅皆报下太速故军得以安若稍缓之必且有变既而回鹘乌介可汗扰天徳塞军使张仲武请以本军击之徳裕问知仲武可用言之武宗举以为帅张绛既为其下所杀而仲武遂以功名终徳裕之谋则贽之故智也然帝之出也以陈京赵赞而贽之逐也以程异裴延龄其祸皆出于聚敛之臣贽之贤非不知也帝归自兴元贽因事言曰齐桓公自莒入齐伯业既成而管仲以不忘在莒为戒卫献公自齐还卫诸大夫逆诸境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逆于门者颔之而巳戒心之易忘而骄心之易生齐卫之君陛下之蓍龟也贽言虽切而帝终不改吾以为使贽反国而为鸱夷子皮浮舟而去则其君臣之间超然无后患然后可以言智也哉   郭崇韬论   所言亦有见   国无衅而后可以伐人冒衅以伐人敌无衅则已受其灾敌有衅则我与敌皆毙楚灵王残民以逞举思乱之民以伐呉呉不可动而弃疾攻之若升虚邑灵王遂死于外齐湣王贪而好胜知桀宋之可攻而忘齐国之既病燕师乘之遂以失国自古冒衅以攻人其祸如此矣唐庄宗勇而善战与梁人夹河相攻十战九胜涉河取郓不十日而克梁威震诸国五代用兵未有神速若此者也然其克敌之后幸一日之安沉湎声色之虞宦官伶人交乱其政府库之积罄于耳目之奉民怨兵怒国有土崩之势而不知也一时功臣皆武夫倔起未有识安危之几者惟枢宻使郭崇韬智勇兼人知其不可力言而不见听求去而不见许中外佞幸视之仄目崇韬深病之矣时方欲伐蜀崇韬欲立大功为自安之计议以魏王继岌为元帅而已为之副将兵六万以出兵不逾时而克成都降王衍料敌制胜之功可谓盛矣然崇韬知蜀之易与而不知唐之已乱挈其良将劲兵西行数千里虽立大功而不免谗死于蜀征蜀之兵未还而赵在礼为乱河朔明宗北征遂与在礼皆反帅兵南向克汴入洛遂无一人能御之者向使西师不出蜀虽未下而京师有重兵崇韬不死河朔叛臣心有所畏不敢妄动则庄宗不亡崇韬不死祸福未可知也嗟乎崇韬冒衅以伐人蹈齐湣之祸而以为安惜其有智而未始学也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五十五   明 茅坤 撰   颍滨文钞十一   古史论   子由作古史以补史记之遗始伏羲神农下至秦始皇凡若干卷予览其传末所论次得失其言多确其文防与太史公互相跌宕可诵者撮录二十五首   齐   三代之得天下其所以异于后世者惟不求而得之耳世之论伊尹太公多以隂谋竒计归之其説乃与汉陈平魏贾诩无异夫陈平贾诩之事张子房荀文若之所不为也而谓伊尹太公为之乎太公葢善用兵老而不衰与文王治岐而司马兵法出焉要之皆仁人岂以诡诈为之而倾人以自立者哉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正天下使人免左袵之祸孔子以仁许之然死不旋踵适庶争立桓公不得葬幸而不亡以管仲之智而不免于此葢物有以蔽之欤古者将治天下必先治家以为其道当自是往管仲为齐大夫塞门反玷身备三归而桓公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其行甚秽管仲以为不害霸不禁也夫古之圣人为君臣父子夫妇之礼皆有本末不徒设也故以旧坊为无用而毁之者必有水患以旧礼为无益而去之者必有乱患古之君子身修而家治安而行之不知其难而乱自去今管仲媮取一时之欲而侥幸于长乆难哉桓公季年将立世子管仲知其将有适庶之祸遂与桓公属孝公于宋襄公夫使桓公妻妾适庶之分素明家事素定则太子一言立矣而他人何与哉葢管仲智有余而德不足于是穷矣   鲁   其思深其议亦确   鲁自宣公杀其世子而自立公室遂卑三桓分有其民而窃咻之民知有大夫而不知有君襄公二十九年季武子取卞公还自楚不敢入归而不敢问葢鲁君之失国也乆矣至昭公不忍其偪未能收民而举兵攻之遂以失国哀公孤弱甚于昭公又欲以越人攻之终亦出死于越嗟夫弃民五世而欲一朝收之宜其难哉昔齐晏子尝告景公以田氏之祸公问所以救之者晏子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而夫夫不收公利景公称善而不能用齐卒以亡语称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孔子闻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諌既往不咎予尝考之以为哀公将去三桓而不敢正言古者戮人于社其托于社者有意于诛也宰我知其意而亦以隐答焉其曰使民战栗以诛告也孔子知其不可曰此先君之所为植根固矣不可以诛戮齐也葢亦有意于礼乎不然何咎予之深也孔子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自隐至昭而逐于季氏凡十世自宣至定而制于阳虎凡五世虎不逾世而败自是三桓微散没不复见而鲁公室虽微不絶遂与战国相终始葢以臣僭君不义而得民要以其力自毙君虽失众而其实无罪乆则民将哀之其势固当然哉   陈   探本之论以是知仪秦之术无捄于危亡而反促之也   楚方北征诸夏而陈蔡许郑适当其冲其为国也难矣吴季子札见郑子产曰子为国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子产以区区之郑立于晋楚之间敬而不慑卒免大国之患非礼何以当之若陈蔡许颠沛陨越之不暇卒先郑以灭善哉郑浑罕之论之也曰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偪而无礼郑先衞亡偪而无法夫无礼则不能自立无以止大国之暴无法则不能字人民将不怀大国不予不折必仆民不予将以其力自毙此其所以为亡之先后也   蔡叔   在周公囚蔡叔上説   世俗之説曰舜囚尧不得其死禹逐舜终于苍梧之野周公将簒成王二叔讥之乃免于乱彼以小人之情度君子之心亦何所不至哉今夫圣人虽与世同处而其中浩然与天地同量彼其食粟衣帛葢有不得已耳而况与人争利哉诸葛孔明受托昭烈以相孺子虽使取而代之蜀人安焉然君臣之义没身不替孔明尚然而况于圣人乎彼小人何以知之   衞   衞之大乱者再皆起于父子夫妇之际宣公灵公专欲以兴祸固无足言者急子寿子争相为死而庄公出公父子相攻出入二十余年不以为耻贤愚之不同至此哉然急寿勇于义惜其不为吴太伯而蹈申生之祸以重父之过可以为亷矣未得为仁也昔者孔子之门人季路髙柴皆事出公孔子自陈反于衞子路问曰衞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呜呼衞之名于是可谓不正矣灵公黜其子而子其孙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人道絶矣孔子于是焉而欲正之何为而可灵公之死也衞人立公子郢郢不可则衞人立辄使辄而知礼必辞辞而不获必逃辄逃而郢立则名正矣虽以拒蒯聩可也虽然孔子为政岂将废辄而立郢耶其亦将教辄避位而纳蒯聩耳蒯聩得罪于父生不养死不丧然于其入也春秋书曰晋赵鞅帅师纳衞世子蒯聩于戚非世子而以世子名之以其子得立于衞成其为世子也若辄避位而纳其父是世子为君也而名有不正乎名正而衞定矣   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