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 - 第 523 页/共 658 页
君子曰:实有乔桐,抽叶青葱;结根善地,拟干华嵩。栖凤曾山之侧,藏龙平陵之东。拂暧逮之高云,鼓梢杀之雄风。苕亭万仞,实造天中。乃使匠石运斤,班输琢锤,制起玄修,形逾缘绮,与金石而铿锵,共丝竹而曼靡。托北方之佳人,命高楼之杞氏,闲以巴、陇才僮,邯郸妙妓,骋兽为之辍驰,飞禽为之不徙。加以荆和之饰照耀,柘丝之弦激扬,三声吐韵,四结流唱,辞高薰奏,响溢芝房,竹来ㄍ谷,律写归昌,再鼓而玄鹤集,九成而仪凤翔,初音鲁踊,馀妙绕梁。何止田文慨慷,刘靖心伤而已哉!中山青曲,若折而和,扬美目以流眄,启玉齿而安歌。歌曰:阳阿奏兮激楚流,望洛水兮有好仇,纵轻棹兮泛龙舟。将与逸士,陟彼华堂,憩诸闳馆。玉宇明华,文阶灿烂;璇题昭晰,珠帘彪焕。身托玳瑁之筵,目寓琼华之玩。止以悦诸和性之乐,岂非绮丽之观哉!逸士曰:居兹四郭,宁辨五音,靡曼不极,君子弗钦。虽闻赡辞之锐,无会野人之心。
君子曰:白藏肃杀,天高野清,玉树始落,金蕊初荣,幕燕北反,沙雁南征,实秋收之美节,将校猎以娱情。使枥无伏马,巷靡遗行,执戈於芊眠之野,弯弧於旷浪之阴。养由轻盼,则林摧鸷兽;蒲且效技,则虚下翔禽。腾猿蹶其足,虎不择音。掩兔、辚鹿,既蔑古之鸟有;填坑满谷。亦《耳少》昔之上林。至於轻缴才飞,则连鸿解羽;微纤始放,则并鳞失波。岂论玄泉之则,宁愿将遨之歌。弭节言旋,禽不可算;周施眺览,足为京观。子虽山栖,其从此玩。逸士曰:解网垂仁,殷王美则;闻声不食,孔圣淑音。害蠢类而为乐,岂君子之用心。
君子曰:盖闻地美养禾,君人爱士;泽被无垠,光照郊鄙。蒲轮必邹鲁之儒宗,纡青必洛阳之才子。大汉愧得人之盛,有周惭以宁之美。万国若翕从,四海同使指。刑措弗用,囹圄斯虚。既讲《礼》於《大学》,亦论《诗》於石渠。戈有载戢,史无绝书。铜律应度,玉烛调和。黄发击壤,青衿兴歌。元帅奇士,庠序鸿生,求礼仪之汲汲,行仁义之明明。隆采椽之义,却毒瑁之荣。当朝有仁义之睦,边境无烟尘之惊。信如四气,明并三光。厨巧挺茂,皆比芳。瑞鹿ゼ素,祥熊耀黄;灵禽乐囿,仪凤栖掌,太平之瑞宝鼎,乐协之应玉羊。丹鸟表色,玉露呈;野丝垂木,嘉苗贯桑。固以德苞子、姒,道迈虞、唐,六合宁泰,四宇咸康。不烦一戟,东瓯膜拜;讵劳一卒,西域献琛。鹿蠡稽颡以悛恶,楼兰面缚而革音。吾皆去鼻饮之穴,弃鸟举之深。固以泽流无外,恩被遐方;福比嵩岱,道则穹苍。岂有闻若斯之化,而藏其皮冠哉!逸士曰:鄙人寡识,守节山隅,不闻智士之教,将自潜以糜躯。请伏道而从命,愿开志以涤虑。(《文苑英华》三百五十一)
◇陶渊明集序
夫自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不忮不求者,明达之用心。是以圣人韬光,贤人遁世。其故何也?含德之至,莫逾於道;亲己之切,无重於身。故道存而身安,道亡而身害。处百龄之内,居一世之中,倏忽比之白驹,寄寓谓之逆旅,宜乎与大块而盈虚,随中和而任放。岂能戚戚劳於忧畏,汲汲役於人间。齐讴、赵女之娱,八珍、九鼎之食,结驷、连骑之荣,侈袂、执圭之贵,乐既乐矣,忧亦随之。何倚伏之难量,亦庆吊之相及。智者、贤人居之,甚履薄冰;愚夫、贪士竞之,若泄尾闾。玉之在山,以见珍而终破;兰之生谷,难无人而自芳。故庄周垂钓於濠,伯成躬耕於野。或货海东之药草,或纺江南之落毛。譬彼鸳雏,岂竞鸢、鸱之肉;犹斯杂县,宁劳文仲之牲。至于子常、甯喜之伦,苏秦、卫鞅之匹,死之而不疑,甘之而不悔。主父偃言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卒如其言,岂不痛哉!又楚子观周,受折於孙满;霍侯骖乘,祸起於负芒。饕餮之徒。其流甚众。唐尧四海之主,而有汾阳之心;子晋天下之储,而有洛滨之志。轻之苦脱履,视之若鸿毛。而况於他人乎?是以至人达士,因以晦迹。或怀厘而谒帝,或被褐而负薪。鼓清潭,弃机汉曲。情不在於众事,寄众事以忘情者也。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其文章不群,辞彩精拔,跌宕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莫之与京。横素波而傍流,千青云而直上。语时事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加以贞志不休,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自非大贤笃志,与道污隆,孰能如此乎?余素爱其文,不能释手,尚想其德,恨不同时。故加搜校,粗为区目,白璧微瑕,惟在闲情一赋,扬雄所谓劝百而讽一者;卒无讽谏,何足摇其笔端?惜哉!亡是可也。并粗点定其传,编之于录。尝谓有能观渊明之文者,驰竞之情遣,鄙吝之意祛,贪夫可以廉,懦夫可以立。岂止仁义可蹈,抑乃爵禄可辞。不必傍游泰华,远求柱史。此亦有助於风教也。(宋本《陶渊明集》)
◇文选序
式观元始,眇觌玄风。冬穴、夏巢之时,茹毛饮血之世,世质民淳,斯文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时义远矣哉!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增冰为积水所成,积水曾微增冰之凛。何哉?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尝试论之曰:《诗序》云,《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至於今之作者,异乎古昔。古诗之体,今则全取赋名。荀宋表之於前,贾马继之於末。自兹以降,源流实繁。述邑居,则有凭虚亡是之作;戒畋游,则有长杨羽猎之制。若其纪一事,咏一物,风云草木之兴,鱼虫禽兽之流,推而广之,不可胜载矣。又楚一人屈原,含忠履洁,君匪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湘南。耿介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朔。临渊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翠之容。骚人之文,自兹而作。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动於中,而形於言。《关雎》、《麟趾》,正始之道著;《桑闲》、《濮上》,亡国之音表。故《风》、《雅》之道,粲然可观。自炎汉中叶,厥涂渐异。退传有在邹之作,降将著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区以别矣。又少则三字,多则九言,各体互兴,分镳并驱,《颂》者,所以游扬德业,裒赞成功。吉甫有穆若之谈,季子有至矣之叹。舒布为诗,既言如彼,总成为颂。又亦若此。次则箴兴於补阙,戒出於弼匡,论则机理精微,铭则序事清润,美终则诔发,图像则赞兴。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笺记之列,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序,碑碣、志状,众制锋起,源流间出。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俱为悦目之玩。作者之致,盖云备矣。余监抚馀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於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太半,难矣。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与日月俱悬,鬼神争奥,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岂可重以芟夷,加之翦截。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盖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诸。若贤人之美辞,忠臣之抗直,谋夫之话,辨士之端,冰释泉涌,金相玉振。所谓坐狙丘,议稷下,仲连之却秦军,食其之下齐国,留侯之发八难,曲逆之吐六奇,盖乃事美一时,语流千载,概见坟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虽传之简牍,而事异篇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至於记事之史,系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同异,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於沈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远自周室,迄于圣代,都为三十卷,名曰《文选》云耳。
凡次文之体,和以汇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文选》)
◇同泰寺僧正讲诗序
大正以贞俗兼解,郁为善歌;师以行有馀力,缘情继响。余自法席既阑,便思和寂。杼轴二年,濡翰两器。大正今春复为同泰建讲,法轮将半,此作方成,所以物色不同,序事或异。(《本集》)
◇尔雅制法则赞
惟斯法则,信如四时;严此刑政,刑轻罪疑。霜威已振,民不敢欺。(《艺文类聚》五十四)
◇弓矢赞
弓用筋解,矢制良工,亦以观德,非止临戎。杨叶命中,犭爰堕张空。(《艺文类聚》六十,《初学记》二十二,《御览》三百五十。)
◇蝉赞
兹虫清洁,惟露是餐。寂寞秋序,咽哳夏阑。定伊不美,曜彼华冠。(《艺文类聚》九十七。)
◇陶渊明传
陶渊明字元亮,或云潜字渊明,浔阳柴桑人也。曾祖侃,晋大司马。渊明少有高趣,博学善属文,颖脱不群,任真自得。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一本无树字),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时人谓之实录。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州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江州刺史檀道济往侯之,偃卧瘠馁有日矣。道济谓曰:「贤者处世,天下无道则隐,有道则至。今子生文明之世,柰何自苦如此?」对曰:「潜也何敢望贤?志不及也。」道济馈以粱肉,麾而去之。後为镇军建威参军。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不以家累自随,送一力给其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公田悉令吏种秫,曰:「吾常得醉於酒,足矣。」妻子固请种亢,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岁终,会郡遣督邮至,县吏主曰:「应束带见之。」渊明叹曰:「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绶去职。赋《归去来》,徵著作郎,不就。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渊明尝往庐山,弘命渊明故人庞通之斋酒具,於半道栗里之闲邀之。渊明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舁(一作举)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迕也。先是颜延之为刘抑後军功曹,在浔阳,与渊明情款,後为始安郡,经过浔阳,日造渊明饮焉。每往,必酣饮致醉。弘欲邀延之坐(一作赴坐),弥日不得。延之临去,留二万钱与渊明。渊明悉遣送酒家,稍就取酒。尝九月九日,出宅边丛中坐久之,满手把菊。忽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归。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作无弦素琴)一张,每酒知,辄抚弄以寄其意。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渊明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郡将常侯之。值其酿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漉毕,还复著之。时周续之入庐山,事释惠远,彭城刘遗民,亦遁迹匡山,渊明又不应徵命,谓之浔阳三隐。後刺史檀韶,苦请续之出州,与学士祖企、谢景夷三人,共在城北讲礼,加以雠校。所住公廨,近於马队。是故渊明示其诗云:周生述孔业,祖、谢响然臻;马队非讲肆,校书亦已勤。其妻翟氏,亦能安勤苦,与其同志。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後后。自宋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元嘉四年,将复徵命,会卒,时年六十三。世号靖节先生。(宋本《陶渊明集》)
◇祭达磨大师文
洪惟圣胄大师,荷十力之智印,乘六通而泛海,运悲智於梵方,拯颠危於华土。(《释藏》绮,《传法正宗记》达磨以梁大通二年终於元魏,以其丧告,梁武帝即宝玉,诏以祭礼供养,太子为文,其略云。)
卷二十一
◎萧统(三)
◇令旨解二谛议
二谛理实深玄,自非虚怀,无以通其弘远。明道之方,其由非一。举要论之,不出境、智。或时以境明义,或时以智显行。至於二谛,即是就境明义。若迷其方,三有不绝;若达其致,万累斯遣。所言二谛者,一是真谛,一名俗谛。真谛亦名第一义谛,俗谛亦名世谛。真谛、俗谛,以定体立名。第一义谛世谛,以褒贬立目。若以次第言说,应云一真谛。二俗谛,一与二合,数则为三。非直数过於二,亦名有前後,於义非便。真既不因俗而有,俗亦不因真而生,正可得言一真一俗。真者是实义,即是平等,更无异法,能为杂闲;俗者即是集义,此法得生,浮伪起作。第一义者,即无生境中,别立美名。言此法最胜最妙,无能及者。世者,以隔别为义,生灭流动,无有住相。《涅》经言:出世人所知,名第一义谛;世人所知,名为世谛。此即文证褒贬之理。二谛立名,差别不同;真、俗世等,以一义说。第一义谛,以二义说,正言此理。德既第一。义亦第一,世既浮伪,更无有义,所以但立世名。谛者,以审实为义。真谛审实是真,俗谛审实是俗;真谛离有离无。俗谛即有即无,即有即无,斯是假名;离有离无,此为中道。真是中道,以不生为体;俗既假名,以生法为体。
南涧寺慧超谘曰:浮伪起作,名之为俗;离於有无,名之为真。未审浮伪为当与真一体,为当有异。令旨答曰:世人所知,生法为体;出世人所知,不生为体。依人作论,应如是说。若论真即有是空,俗指空为有,依此义名,不得别义。
又谘:真俗既云一体,未审真谛亦有起动,为当起动自动,不关真谛,令旨又答,真谛寂然,无起动相,凡夫惑识,自横见起动。
又谘,未审有起动而凡夫横见,无起动而凡夫横见。令旨又答:若有起动,则不名横见。以无动而自动,所以是横。
又谘:若法无起动,则唯应一谛。令旨又答:此理常寂,此是一谛,横见起动。复是一谛,唯应有两,不得言一。
又谘:为有横见,为无横见。令旨又答:依人为语,又此横见。
又谘:若依人语,故有横见;依法为谈,不应见动。令旨又答,法乃无动,不妨横者自见其动。
丹阳尹晋安王萧纲谘曰:解旨依人为辨,有生不生,未审浮虚之与不生,只是一体,为当有异?令旨答曰:凡情所见,见其起动;圣人所见,见其不生。依人为论,乃是异体,若语相即,则不成异。具如向释,不复多论。
又谘:若真不异俗,俗不异真,岂得俗人所见,生法为体,圣人所见不生为体?令旨答:即俗知真,即真见俗,就此为谈,自诚无异。约人辨见,自有生不生殊。
又谘:未审俗谛之体,既云浮幻,何得於真实之中,见此浮幻,令旨答,真实之体,自无浮幻,惑者横构,谓之为有,无伤真实,体自玄虚。
又谘,圣人所见,见不流动;凡夫所见,自见流动。既流不流异,愚为不得为一。令旨答:不谓流不流各自一体,正言凡夫於不流之中,横见此流。以是为论,可得成一。
又谘:真寂之体,本自不流。凡夫见流,不离真体。然则但有一真,不成二谛。令旨答:体恒相即,理不得异。凡见浮虚,圣睹真寂。约彼凡圣,可得立二谛名。
招提寺慧琰谘曰:凡夫见俗,以生法为体;圣人见真,以不生为体。未审生与不生,但见其异?复依何义,而得辨一?令旨答曰:凡夫於无称有,圣人即有辨无。有无相即,此谈一体。
又谘:未审此得谈一,一何所名?令旨答曰,正以有不异无,无不异有,故名为一,更无异名。
又谘:若无不异有,有不异无,但见其一,云何为二?令旨答:凡夫见有,圣人见无,两见既分,所以成二。
又谘:圣人见无,无可称谛;凡夫见有,何得称谛?令旨答:圣人见无,在圣为谛;凡夫审谓为有,故於凡为谛。
栖玄寺昙宗谘曰:圣人为见世谛,为不见世谛?令旨答曰:圣知凡人,见有世谛。若论圣人,不复见此。
又谘:圣人既不见世谛,云何以世谛教化众生?令旨答:圣人无惑,自不见世谛。无妨圣人知凡夫所见。故曲随物情,说有二谛。
又谘:圣人知凡见世谛,即是凡夫不?令旨答:此凡即是世谛,圣人亦不此凡。
又谘:圣既不见凡,焉知凡见世谛?令旨答:圣虽自无凡,亦能知有凡。自谓为有,故曲赴其情,为说世谛。
司徒从事中郎王规谘曰:未审真俗既不同,岂得相即之义?令旨答:圣人所得,自见其无;凡人所得,自见其有。见自不同,无妨俗不出真外。
又谘:未审既无异质,而有二义,为当义离於体?为当即义即体,令旨答,更不相出,名为一体。愚、圣见殊,自成异义。
又谘:凡夫为见俗,亦得见真不?令旨答:止得见俗,不得见真。
又谘:体既相即,宁不睹真?令旨答:凡若见真,不应睹俗。睹俗既妄,焉得见真?
灵根寺僧迁谘曰:若第一以无过为义,此是赞叹之名。真离於俗,亦应是赞叹之名。令旨答曰:即此体真,不得言叹。第一义谛,既更立美名,所以是叹。
又谘:无胜我者,既得称赞叹?我体即真,何故非叹?令旨答:无胜我者,所以得称赞叹;我体即真,亦是我真,故非赞叹。
又谘:我无过者,所以得称赞叹;我是不伪,何得非赞?令旨答:不伪直是当体之名,如人体义。谓之解义,正足稽其实体,岂成赞叹?
又谘:此法无能出者,焉能即是赞叹?令旨答:既云无出,非赞如何?罗平侯萧正立谘曰:未审俗谛是生法以不?令旨答曰:俗谛之体,正是生法。
又谘:俗既横见,何得有生?令旨答:横见为有,所以有生。
又谘:横见为有,实是无法?实既无法,说何为生?令旨答:即此生法,名为横见;亦即此横见,名为生法。
又谘:若是横见,不应有生;若必有生,何名横见?令旨答:既云横见,实自无生;但横见为有,有此横生。
衡山侯萧恭谘曰:未审第一义谛,既有义目,何故世谛,独无义名?令旨答曰:世既浮俗,无义可辨。
又谘:若无义可辨,何以称谛?令旨答:凡俗审见,故立谛名。
又谘:若凡俗见有,得受谛名,亦应凡俗见有,得安义字?令旨答:凡俗审见,故谛名可立;浮俗无义,何得强字为义?
又谘:浮俗虽无实义,不无浮俗之义;既有此浮俗,何得不受义名?令旨答:凡俗审见,故谛名可立;浮俗无义,何得强字为义?
又谘:浮俗虽无实义,不无浮俗之义;既有此浮俗,何得不受义名?令旨答:正以浮俗,故无义可辨;若有义可辨,何名浮俗?
中兴寺僧怀谘曰:令旨解言真不离俗,俗不离真,未审真是有相,俗是有相,有无不殊,何得同体?令旨答曰:相与无相,此处不同。但凡所见有,即是圣所见无。以此为论,可得无别?
又谘:既是一法,云何得见为两;见既有两,岂是一法?令旨答:理乃不两;随物所见,故得有两。
又谘:既见有两,岂不相违?令旨答:法若实两,可得相违;法实不两。人见是两,就此作论,焉得相乖?
又谘:人见有两,可说两人;理既是一,岂得有两?令旨答:理虽不两,而约人成两。
始兴王第四男萧映谘曰:第一义谛,其义第一,德亦第一不?令旨答曰:义既第一,德亦第一。
又谘:直言第一,已包德义;何得复加义字,以致繁复?令旨答:直言第一,在义犹昧,第一见义,可得尽矣。
又谘:若加以义字,可得尽美;何不加以德字,可得尽美?令旨答:第一是德,岂待复加?但加义字,则德、义双美。
又谘:直称第一,足见其美;偏加义字,似有所局?令旨答:第一表德,复加义字;二美俱陈,岂有所局?
吴平世子萧励谘曰:通旨云第一义谛世谛,褒贬立名;真俗二谛,定体立名。寻真谛之理,既妙绝言虑,未审云何有定体之旨?令旨答曰:谈其无相,无真不真;寄名相说,以真定休。
又谘:若真无谛无体,今寄言辨体,未审真谛无相,何不寄言辨体?令旨答:寄言辨体,犹恐贬德。若复寄言辨相,则有累虚玄。
又谘:真谛玄虚,离於言说;今既称有真,岂非寄言辨相?令旨答:寄有此名,名自是相。无伤此理,无相虚寂。
又谘:未审此寄言辨体,为是当理,为不当理?令旨答:无名而说名,不合当理。
又谘:若寄言辨名,名不当理,未审此寄,将何所说?令旨答:虽不当理,为接引众生,须名相说。
宋熙寺慧令谘曰:真谛以不生为体,俗谛以生法为体;而言不生即生。生即不生,为当体中相即,为当义中相即?令旨答云:体中相即,义不相即。
又谘:义既不即,体云何即?令旨答:凡见其有,圣睹其无;约见成异,就体恒即。
又谘:体既无两,何事须即?令旨答:若无体无别两,缘见有两,见既两异,须明体即。
又谘:若如解旨,果是就人明即?令旨答:约人见为二,二谛所以名生;就人见明即,此亦何妨?
始兴王第五男萧华谘曰:真谛称真,是实真不?令旨答曰:得是实真。又谘:菩萨会真之时,为忘俗忘真不?令旨答:忘俗忘真,故说会真。
又谘:若忘俗、忘真,故说会真;忘俗、忘真,何谓实真?令旨答:若存俗、存真,何谓实真?正由两遣,故谓实真。
又谘:若忘俗、忘真,而是实真;亦应忘真、忘俗,而是实俗?令旨答:忘俗、忘真,所以见真;忘真、忘俗,弥见非俗。
又谘:菩萨会真,既忘俗、忘真,今呼实真,便成乖理?令旨答:假呼实真。
终自寺法宣谘曰:义旨云,俗谛是有是地,故以生法为体;未审有法有体,可得称生。既是无法,而云何得有生义?令旨答:俗谛有无相待而立;既是相待,故并得称生。
又谘:若有无两法,并称为生;生义既一,则有无无异?令旨答:俱是凡夫所见,故生义得同。是有是无,焉得不异?
又谘:若有无果别,应有生不生?令旨答:既相待立名,故同一生义。
程乡侯萧祗谘曰:未审第一之名,是形待以不?令旨答:正是形待。
又谘:第一无相,有何形待?令旨答:既云第一,岂得非待?
又谘:第一是待;既称第一是谛,待於第一,何不名为第二?若俗谛是待,而不称第二;亦应真谛是待,不名第一?令旨答:若称第一是待,於义已足,无假说俗第二,方成相待。
又谘:若世谛之名,不称第二,则第一之称,无所形待?令旨答:第一褒真,既云相待,知名是待,直置可知?
光泽寺法云谘曰:圣人所知之境,此是真谛。未审能知之智,是谓真谛,是谓俗谛?令旨答曰:能知是智,所知是境,智来冥境,得言即真。
又谘:有智之人,为是真谛,为是俗谛?令旨答:若呼有智之人,即俗谛。又谘:未审俗谛之人,何得有真谛之智?令旨答:圣人能忘於俗,所以得有真智。
又谘:此人既冥无生,亦应不得称人?令旨答:冥於无生,不得言人?寄名相说,常自有人。
灵根寺慧令谘曰:为於真谛中见有,为俗谛中见有?令旨答曰:於真谛中横见有有。
又谘:俗谛之有,为实为虚?令旨答:是虚妄之有。
又谘:为当见妄,为当见有?令旨答:见於妄有。
又谘:无名相中,何得见有名相?令旨答:於无名相见有名相,所以妄有。
又谘:於无名相,妄见为有。譬如火热,惑者言冷,得就热中有冷相不?若於无相而有名相,亦於火中应有此冷。令旨答:火自常热,妄见有冷;此自惑冷,热未常异。
湘宫寺慧兴谘曰:凡夫之惑,为当但於真有迷?於俗亦迷,令旨答曰:於真见有,此是迷真;既见有俗,不成迷俗。
又谘:若使解俗,便成解真;若不解真,岂得解俗?令旨答:真理虚寂,惑心不解;虽不解真,何妨解俗?
又谘:此心不解真,於真可是惑;此心既解俗,於惑应非惑?令旨答:实而为语,通自是惑;辨俗森罗,於俗中各解。
庄严寺僧谘曰:世俗心中所得空解,为是真解,为是俗解?令旨答:可名相似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