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仙踪 - 第 39 页/共 41 页

城璧道:“当年分家时,可是两分均分么?”连椿道:“我母亲死后,便是堂兄管理家务。分家时,各分田地二顷余,银子四千余两,金珠宝玩,堂兄拿去十分之七,我只分得十分之三。   “城璧道:“近年所存银两,你还有多少?”连椿道:“我遭官司时,还现存三千六百余两,金珠宝玩,一物未动。这几个月,想也被他耗散了许多。”城璧听完,口中虽不说开基一字不是,却心中大动气愤。那小孙儿开道一边听说话儿,一边爷爷长短的叫念。城璧甚是怜爱他,又着小重孙儿抱来,自己接在手中细看。见生的肥头大脸,有几分像自己,心下也是怜爱。   看后,付与开祥。向连椿道:“你们今日幸遇我,我岂肯着你们受了饥寒?御史林润,我在他身上有勤劳。但他巡查江南,驻车无定。朱文炜现做浙江巡抚,且送你们到他那边,烦他转致林润,安置你们罢了。”   正说着,见土冈背后有人窥探。忙站起一看,原来是那几个解役看见城璧站在冈上,没命的飞跑。城璧道:“这必着他们回走二百里方好。”于是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挥,那几个解役比得了将军令还疾,各向原路飞走去了。   再说城璧下土冈,向连椿等道:“你们身穿囚服,如何在路行走?适才解役说此地离陕州最近,且搬运他几件来方好。   “随将道袍脱下,铺在地上,口诵灵文,心注在陕州各当铺内,喝声“到”!须臾,道袍高起二尺有余。将道袍一提,大小衣帽鞋袜十数件,又有大小女衣四五件,裙裤等项俱全。连椿父子儿妇一同更换,有不便更换者,还剩有五六件开祥捆起。城璧又在他父子三人腿上各画了符篆,又在两个驴尾骨上也画了,向连椿等道:“昔日冷师尊携带我们常用此法,可日行七八百里。此番连夜行走,遇便买些饮食,喂喂驴儿。我估计有三天,可到杭州。”令开祥搊扶着妇人和孙儿上了驴,一齐行走起来。耳边但觉风响,只两昼夜,便到了杭州,寻旅店住下。   问店主人,知巡抚朱文炜在官署,心下大喜。是晚起更后,向连椿等道:“你们莫睡,五鼓即回。”随驾云到范村自己家中,用法将开基大小男妇禁住,点了火烛。将各房箱柜打开,凡一应金银宝玩,收拾在一大包袱内。又深恼知州听信开基发觉此案,又到代州衙门,也用摄法,搜取了二千余两。见州官房内有现成笔砚,于墙上写大字一行道:“盗银者,系范村连开基所差也。”复驾云,于天微明时回店。此时连椿父子秉烛相候,城璧将包袱放在床上,告诉于两处劫取的原由。至日出时,领了开祥去街上买了大皮箱四个,一同提来。把包袱打开,见白的是银,黄的是金,光辉灿烂的是珠宝,锦绣成文的是绸缎。祖孙父子装满了四大皮箱,还余许多在外。城璧道:“这还须买两个大箱,方能放得下。”连椿父子问城璧道:“一个包袱便能包这许多财物。”城璧笑道:“此摄法也。虽十万全银,亦可于此一袱装来。吾师同你金表叔用此法搬取过米四五十石,只用一纸包耳。我估计银子有四千余两,还有金珠杂往物,你们可以饱暖终身矣。”又着开祥买了两个大箱,收存余物。   向店主讨了纸笔,写了一封详细书字,付一连椿道:“我去后,可将此书去朱巡抚衙门投递,若号房并巡捕等问你,你就说是冷于冰差人面投书字,不可轻付于人。”连椿道:“爹爹不亲去么?”城璧道:“我有天大紧急事在心,只因遇着你们,须索耽延这几日,那有功夫再去见他?”又将朱文炜和林润始末大概说了一番:“想他二人俱是盛德君子。见我书字,无不用情。此后可改名换姓,就在南方过度日月。小孙、重孙,皆我所爱,宜用心抚养。嗣后再无见面之期,你们不必计念我,我去了。”连椿等一个个跪在地下痛哭,小孙儿开道拉住城璧一手,爷爷长短叫念起来。挨至交午时候,以出恭为辞,出了店门拣人烟凑集处飞走,耳中还听得两个孙儿喊叫不绝,直走至无人地方。正欲驾云,又想起小孙儿开道,万一于人烟多处迷失,心上委决不下。复用隐身法术回店,见一家大人还在那里哭泣,方放心驾云,赴九功山来。   约行了二三刻功夫,猛听得背后有人叫道:“二道兄等一等,我来了。”城璧头一看,是金不换。两人将云头一会,城璧忙问道:“你从何来?师尊可有了下落么?”不换道:“好大风,好大风。那日被风将我卷住,直卷到我山西怀仁县地界。   离城三二里远,才得落下。师尊到没下落,偏与我当年后娶的许联升老婆相遇,到知道他的下落了。”城璧道:“可是你挨扳子的怀仁县么?”不换道:“正是。我那日被风刮的头昏眼黑,落在怀仁县城外,辨不出是何地方。正要寻人问讯,那许联升老婆迎面走来,穿着一身白衣服,我那里认得他,他却认得我。将我衣服拉住,哭哭啼啼,说了许多旧情话。又说许联升已死,婆婆痛念他儿子,只一月光景,也死了,留下他孤身,无依无靠。今日是出城上坟,得与我相见。没死没活的拉住我,着我和他再做夫妻。他手中还有五六百两财物,同过日月。我摆脱不开,用了个呆对法,将他呆住,急忙驾云,要回九功山,与师弟兄相会。行到江南无锡县,到耽延了两天功夫。”   城璧道:“你在无锡做什么?”不换道:“我到无锡时,天已昏黑。忽然出大恭,云落在河傍。猛见隔河起一股白光,直冲斗牛。我便去隔河寻看,一无所有。想了想,白天还找不着九功山,何况昏夜?我便坐在一大树下,运用内功。至三鼓后,白光又起。看着只在左近,却寻不着那起白光的源头,我就打算着,必是宝贝。到五鼓时,其光渐没。我想着师尊已死,二哥和翠黛、如玉也不知被风刮于何处,我便在那里等候了一天。至次晚,其光照旧举发,我在河岸边,来回寻的好苦,又教我等候了一天。到昨日四鼓时分,才看明白,那光气是从河内起的。我将衣服脱尽,搯了逼水诀,下河底寻找,直到日光出时,那水中也放光华。急跑至跟前一看,才得了此物。”   说着,笑嘻嘻从怀中取出一匣,将匣打开,着城璧看。城璧瞧了瞧,是颗极大的明珠。圆径一寸大小,闪闪烁烁,与十五前后月色一般。城璧道:“此珠我实所未见,但你我出家人,要他何用?况师尊惨死,道侣分离,亏你有心情用这两三天功夫寻他。依我说,你丢去他为是。有他,不由的要看玩,分了道心。”不换道:“二哥说那里话?我为此珠,昼夜被水冰了好几个时辰,好容易到手,才说丢去的话。我存着他,有两件用处,到昏夜之际,此珠有两丈阔光华,可以代数支蜡烛。再不然,弄一顶好道冠镶嵌在上面,戴在头上,岂不更冠冕几分!”城璧大笑道:“真世人俗鄙之见也。”不换道:“二哥这几天做些什么?适才从何处来?今往何处去?”城璧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去九功山访问下落。”遂将被风刮到河南陕州遇着子孙,如何长短,说了一遍。不换道:“安顿的极妙。只是处置连开基还太轻些。”城璧道:“同本一支,你教我该怎么?我在州官墙上写那两句,我此时越想越后悔。”不换道:“这样谋杀骨肉、争夺财产的匹夫,便教代州知州打死,也不为过,后悔什么!”   又走了一会,城璧忽然大叫道:“不好了,我们中了师尊的圈套了。”不换急问道:“何以见之?”城璧道:“此事易明:偏我就遇儿孙,偏你就遇着此妇,世上那有这样巧遇合?   连我寄书字与朱文炜并转托林润,都是一时乱来。毫不想算:世安有三四十年长在一处地方做巡抚巡按的道理?我再问你:你在怀仁县遇的许联升妇人,可是六七十岁面貌,还是你娶他时二十多岁面貌?”不换道:“若是六七十岁的面貌,我越发认不得了。面貌和我娶他时一样。”城璧连连摇头道:“了不得,千真万真,是中了师尊圈套。你再想:你娶他时,他已二十四五岁,你在琼岩洞修炼三十年,这妇人至少也该有五十七八年纪。若再加上你我随师尊行走的年头算上,他稳在七十二三岁上下。他又不会学你我吞津咽气,有火龙祖师口诀,怎么他就能始终不老,长保二十多岁姿容?”不换听了,如醉方醒。   将双足一跳,也大叫道:“不好了,中了。。”谁想跳的太猛,才跳出云外,头朝下吊将下去。   原来云路行走,通是气雾缠身,不换吊下去,城璧那里理论?只因他大叫着说了一句,再不听得说话。回头一看,不见了不换,急急将云停住,用手一指,分开气雾,低头下视。见大海汪洋,波翻浪涌,已过福建厦门海口。再向西北一看,才看见不换,相离相离有二百步远近,从半空中一翻一覆的坠下。   城璧甚是着急,将云极力一挫,真比羽箭还疾,飞去将不换揪祝此时离海面,不过五六尺高下。正欲把云头再起,只觉得有许多水点子从海内喷出,溅在身上。云雾一开,两人同时落海,早被数十神头鬼脸之人把两人拿住,分开水路,推拥到一处地方来。但见:门户参差,内中有前殿后殿;台阶高下,两傍列大房小房。   龟壳军师,穿戴着青衣、青靴、青帽;鳖甲元帅,披挂着白盔、白带、白袍。鲜车骑手执铜锤,善能长水;鲠指挥腰悬宝剑,最会覆船。内总管,一名出奇大怪,一名大怪出奇;外传宣,一叫不绿非红,一叫非红不绿。虾须小卒,看守大旆高幡;螃蟹旗牌,率领蛏兵蚪将。闻风儿打探军机,一溜儿传送书柬。   摔脚力士,以吹煞浪为元魁;卖解壮丁,让锅盖鱼是鼎甲。   两人入了水府,其屋字庭台,也和人世一般,并无半点水痕。不换道:“因为救我,着二哥也被擒。”城璧道:“你我可各施法力,走为上着。”于是口诵灵文,向妖怪等喷去,毫无应验。城璧着忙向不换道:“你怎么不动作?”不换道:“我已动作过了,无如一法不应,真是解说不来。”城璧将不换一看,又低头将自己一看,大声说道:“罢了,罢了!怪道适才云雾开散,此刻法术不灵,你看我和你身上,青红蓝绿,俱皆腥臭触鼻,此系秽污不洁之物,打在身上,今番性命休矣!傲饺怂底牛揭淮蟮钅凇<凶乓桓鏊粕穹巧袼乒矸枪淼难酰衩布湫锥瘛5核妓平#咳绲啤B槊娲壳啵馇蹲湃舛∈觯或靶刖∽希髯徘酢;⒖诶茄溃感β锻膛V环溲芡龋铰牟乜付χD庾靼私鸶彰磐剑卧诤6辉谒拢蝗衔奶焱鹾蟠从中仗诙恍漳АU媸怯懔灾幸煳铮瓯疃永锲嫒恕?   城璧和不换俱各站着不跪,只见那妖王圆睁怪眼,大骂道:“你们是何处妖道?擅敢盗窃我哥哥飞龙大王宝珠。还敢驾云雾从我府前经过,见了我腾蛟大王,大模大样,也不屈膝求生?”不换道:“你们在水中居住,我们在空中行走,怎么就盗窃了你的宝珠?”那妖王大喝道:“你还敢强嘴!此珠落在平地,必现光华,经过水上,必生异彩。你焉能欺我?左右搜起来!”众妖却待动手,不换道:“莫动,听我说。珠子我有一个,是从江南无锡县河内得的,怎么就是你家飞龙大王的宝贝?”妖王道:“取来我看。”不换从怀内掏出,众妖放在桌上。   妖王将匣儿打开,低头看视,哈哈大笑。又将众妖叫去同看,一个个手舞足蹈,齐跪在案下道:“大大王自失此珠,日夜愁闷,今日大王得了,送还大大王,不知作何快乐哩!”那妖王笑说道:“此珠是你大大王的性命,须臾不离,怎么就被这道士偷去!”众妖道:“他云尚会驾,何难做贼!大王只动起刑来,不怕他不招。”妖王道:“你这两个贼道是何处人?今驾云往何处去?这宝珠端的是怎样偷去?可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不换道:“我姓金,名不换,自幼云游四海。这颗珠子实系从无锡河中拾得,‘偷盗’两字,从何处说起?”妖王问城璧道:“你这道人,到好个汉仗,且又有一部好胡须。为何这样个人物,和一贼道相随?你可将名姓说来,因甚事出家,我意思要收你做个先锋。”城璧大笑道:“名姓是有一个,和你说也无益。你本是鱼鳖虾蟹一类的东西,才学会说几句人话,也要用个先锋?你晓得先锋是个甚么?”那妖王气的怪叫,将桌子拍了几下道:“打,打!”众妖将城璧揪倒,打了三十大棍,又着将不换也打了二十,打的两人肉绽皮开。那妖王道:“这个小贼道和那不识抬举的大贼道,我也没闲气和他较论。   你们速押解他到齐云岛,交与你大大王发落去罢。”又传令:“着大将游游不定和随波逐流两人先带宝珠进献,就说我过日还要吃喜酒哩。”众妖齐声答应,将城璧、不换绑缚出府。推开波浪,约两个时辰,已到齐云岛下。众妖将二人拥上山来,那游游不定和随波逐流先行送珠去了。正是:一为儿孙学窃盗,一缘珠宝守河滨。   两人干犯贪嗔病,落海逢魔各有因。    第九十七回淫羽士翠黛遭鞭笞战魔王四友失丹炉   词曰:   郎才女貌两相遭,拆花心,摆柳腰。奈他看破不相饶,嫩皮肤,被鞭敲。   折磨三日始奔逃,救同道,战群妖。大震轰雷丹炉倒,猛惊醒,心摇遥右调《醉红妆》再说翠黛那日同城璧等在半空中找寻九功山,陡遇大风,把持不住,飘泊了许久,方才落地。睁眼看时,见层岚叠障,瀑布悬崖,怪石搜云,高柯负日。远水遥岑,与岩壑中草色相映,上下一碧。那些奇葩异卉,红红白白,遍满山谷。四周一望,无异百幅锦屏,真好一片山景。翠黛赏玩移时,心里说道:“此地山环水绕,有无限隐秀,必真仙居停境也。似我们虎牙山,不足论矣。”绕着山径行去,只转了两个山峰,早看见一座洞府,门儿大开着,寂无一人。翠黛道:“我何不入这洞中观玩观玩?”于是轻移莲步,走入洞内。放眼看去,都是些琼宫贝阙,与别处洞府大不相同。   正在观望间,只见东角门内走出个道人来。但见:金冠嵌明珠三粒,红袍绣白鹤八团。灼灼华颜,俨似芙蓉出水;亭亭玉骨,宛若弱蕙迎风。一笑欲生春,目送桃花之浪;片言传幽意,齿喷月桂之芬。逢裴杭于蓝桥,云英出杵;遇子建于洛浦,神女停车。漫夸傅粉何郎,羞杀偷香韩寿。   翠黛看罢,不由的心荡神移道:“此丈夫中之绝色也。”   再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只见他款步走来,启丹唇,露皓齿,笑盈盈打一躬道:“仙姐从何处来?”只这一句,问的翠黛筋骨皆苏,将修道心肠顿归乌有。禁不住眉迎目送,也放出无限风情,连忙还了一拂,吐出呖呖莺声道:“奴,冷法师弟子翠黛是也。适被大风刮奴至此,误入瑶宫。自觉猛浪之至,万望真人莫见怪为幸。敢问真人法号?”那道人道:“我紫阳真人弟子,别号色空羽士是也。适仙姐言系冷师兄弟子,则你我不但同道,又兼有世谊矣。”翠黛道:“真人可会过吾师否?”   羽士道:“吾师紫阳真人与火龙真人是结盟弟兄,又同是东华帝君门下。今仙姐是冷师兄弟子,你我岂非有世谊之人么?”   翠黛道:“如此说,是世叔了,长奴一辈。”说罢,又深深一拂。那羽士即忙还礼,笑说道:“仙姐过谦,贫道何敢居长!   可知令师去世么?”翠黛道:“吾师系昨日惨亡,世叔何以知道?”羽士道:“令师因偷看八景宫《天罡总枢》一书,致令元始查知,差三仙收服,死于杖下。火龙真人悲愤怜惜之至,恐惹元始再怒,自己不敢出头,烦吾师紫阳真人将令师魂魄收去,送赴广西桂姓人家投胎。长大时,火龙真人再行渡脱他出世。”翠黛道:“可怜吾师修炼一场,落这般个结局。”说着,玉面香腮,纷纷泪下。   羽士道:“仙姐不必悲感,既到此地,且行游览。”翠黛道:“这就是紫阳真人府第么?”羽士道:“此是后士夫人宫阙。今日是东王公诞辰,九州八极、山海岛洞诸仙,以及普天列圣群星,无分男女,俱去拜贺。因此他前洞无人,众仙姬俱在后洞。我方才从正门入去,由东角门游走出来,里面甚是好看。仙姐既来,我陪仙姐从西角门入去,由正门游玩出来,何如?”翠黛道:“感蒙携带最好,就请先行。”羽士同翠黛说着话儿,从西角门入去。   见迎面一石桥,桥边俱有栏干。栏干上雕龙镌虎,极尽人工之巧。桥下有大地,池内锦鳞数百,或潜或跃,在绿萍碧荇之中往来。过了桥,都是些回廊曲舍,门户参差,处处珠帘掩映。屋内俱有陈设。翠黛心注在那羽士身上,那里将这些楼台阁榭看在眼内?不住的语言打趣,眉目传情。那羽士起先甚是忠厚,今见翠黛步步撩拨他,他也就不忠厚起来。时而并肩含笑,时而顾盼传心,每遇高下台阶,便手扶翠黛行走。翠黛亦不推辞,只以微笑表意。   游览了几层院落,见一间小屋儿,翠黛将珠帘掀起,侧身入去。那羽士也跟了入来。见东面有一床,床上铺设着锦褥,极其温厚。西边有大椅四把,椅上也有锦垫。北面一张条桌,桌上摆着几件古玩。翠黛也不让羽士,便坐在床上。羽士对面椅上坐了,笑说道:“仙姐想是困倦了,我们少歇再去游玩。   “翠黛道:“我此时无心游玩了。这褥儿甚是温厚,我到想睡一觉。”羽士满面笑容道:“仙姐请便,贫道在此等候如何?   “翠黛斜觑了一眼,笑着将身子半侧半倚,倒在床上,朦胧着俊眼,偷看羽士举动。   只见那羽土两只眼和钉子一般,锭在自己脸上细看,也是个极其爱慕的意思。只是不见他来俯就。假睡了片刻,禁不住淫心荡漾,随即扒起,向羽士道:“我此刻热的狠,我要解衣纳凉,多得罪了。”羽士笑道:“纳凉最好,请便。”翠黛将香裙脱去,露出条血牙色裤儿,和宝蓝凤头弓鞋。又将上身衣服坦开,现出光润滑泽半身雪肉。复朦胧二目,假睡在床,偷看羽士,也将上盖脱去,放在椅上。又复坐下,还不见来俯就。   此刻翠黛欲火如焚,又将身子翻过,面朝上假睡。   少刻,觉得有人到身上来,一睁眼,羽士舌尖已入自己口内。闻得香气芬馥,直入肺腑。翠黛爱极,故意儿用手相推,大声说道:“我本清修妇女,松柏节操,好意同你游览,怎便无礼起来!快快退去罢了。少要迟延,我定施法力,只怕你性命难保!”羽士连连亲嘴,将翠黛裤儿拉下。翠黛也不阻隔他,止口内说道:“你了不得了!世上那有这样个世叔,以大欺校“羽士通不回答,将翠黛两腿分开。翠黛又大嚷道:“我清白弱质,安肯教你点污!”嘴里是这样说,身子却动也不动,反将两腿高举。羽士温着翠黛的口儿,要尝舌尖滋味。说了几次,翠黛不敢伸出,恐他情急狠弄。羽士道:“你不肯么?我就要大抽送了。”翠黛怕极,只得将舌尖微吐。羽士道:“这点点舌尖,不是我的意思。你须全吐在我口中,我才领情。”翠黛紧蹙双眉,哀告道:“你不可没深没浅的苦我,我就给你全吃。   “说罢,将舌根全吐。那羽士用力吸咂,两眼端相着翠黛娇容,细细咀嚼滋味。羽士款款抽送,约百十余下。羽士道:“好了,我今日好容易遇你,真是千载难逢。是你这玉面香唇,我虽略领教一二,你那一双瘦小金莲,我还要用心品题。”于是轻轻的将翠黛抱起,放在西边椅子上。将一对金莲捧在手中,把握不已。又着将舌根全吐,翠黛无奈,只得教他吮咂,只盼他早早完事。那羽士将一对金莲分握两手,不住的要亲嘴咂舌,下面狠抽不已。此刻翠黛求生不生,求死不死,直觉得五内皆裂,忍不住啼哭咒骂起来。只见那羽士恨命的将双足一握,大叫一声道:“我今日死矣!”硬着舌尖向翠黛口内乱塞,须臾,羽士双睛紧闭,软瘫在翠黛胸前。翠黛悔恨不过,两手用力一推,羽士随手倒去,再低头下视,羽士才拃挣着欲起。翠黛忙忙的系了裙裤,羽士又来温存,被翠黛重唾了一口。   正要走去,猛听得门外人声喧吵,慌的羽士披衣不及。只见几个侍女掀帘入来,便一齐大声喊中。羽士夺门要跑,外面又来了十数个侍女,将门儿堵祝先用绳索把羽士捆了,然后将翠黛拿下,押解到正殿院中。少刻,后土夫人出来,坐在九龙香檀椅上。众侍女将两人揪扭至案下跪倒,夫人骂道:“好万剐的杀材!我何仇于你二人,秽污我的仙境?”两人也没得分说,只是连连叩头。夫人指着羽士向众侍女道:“此紫阳真人门下色空是也。今在我宫内做此卑污下贱之事,足见真人教戒不严、乱收匪人之过。我看在真人分上,不好加刑,可吩咐外面力士押他去交送真人,就着他发落罢。”   须臾,走来七八个力士,将羽士倒拖横拽,拿出去了。夫人问翠黛道:“你这贼妇,可是冷法师门下么?法师已名注天仙册籍,不久即升授上界真人。他是个品端行洁、丝毫不苟的君子,怎么就收下你这样不要廉耻的淫货,玷辱元门。大奇,大奇!本该照紫阳真人弟子色空之例,押送九功山,但教你师发落,他就永不要你在门下了。我念你修炼千余年,好容易得真仙口诀,脱去皮毛,新换人身。也罢了!我如今开步天地之恩罢,一则成就你父天狐期望苦心,二则免你遭雷火之厄,三则冷法师因我处置过,他看我分上,就肯收留了你。”翠黛羞愧,无地自容,连连叩头道:“只求夫人代小畜师傅处死。”   夫人道:“可拉下去,将上下衣服剥净,吊在廊下,轮班更换。   打三百皮鞭,不得卖法同罪。”众侍女便将翠黛吊起,打的百般苦叫,浑身皮肉开裂。打了好半晌,方才停刑。夫人已退入内寝,侍女传话道:“夫人吩咐,着将此淫妇在廊下吊三日三夜,然后禀报。”又拿了符篆一张,塞入翠黛发内,防他逃走。   翠黛日夜哀呼,通没人采他。   直至第三日辰牌时候,侍女传话道:“夫人吩咐,将淫妇放下。他所有衣服物件,都交还他,饶他去罢。”众侍女将翠黛放下,解去绳索,穿好衣服,将裙子和宝剑并锦囊中诸物,一总夹在胁下,哭哭啼啼,甚是悲切。朝着大殿,磕了四个头,一步步苦挨在洞外,坐在一块石头上。通身疼痛,再看两手腕,被绳子吊破,皮肉筋骨俱见,血水沾积。心下又气又恨,又羞又悔,想起后土夫人话,说冷法师名注天仙册籍,指日就要升授上界真人。想后土夫人断无虚语,可知师尊还在,他事事未动先知,这事如何欺得了他?我还有什么脸面相见?若偷回骊珠洞去,又怕惹下,被雷火追了性命。去九功山,知他如何发落,设或对众道友明处,脸面难堪;或谕令自尽,仍遗丑名。   想来想去,想出了一条道路,恸哭了一顿,随将丝绦在一株松树上,挽了个套儿。   却待将脖项伸入套内,只听得背后一人说道:“不必如此。   “回头看视,见是后土夫人侍女。那侍女笑说道:“夫人吩咐,说你一念回头,即是道岸。今羞愤自尽,情亦可怜。再着和你说,日前之事,只你师傅知道,众道友从何处知起?你师傅是盛德人,断断不对众耻辱你,只管放心去见他。师傅和父母一般,儿女有了过犯,没个对不过父母的,夫人又念你身带重伤,难以行走,今赏你丹药一九,服下立愈。此刻连城璧、金不换二人在福建齐云岛有难,你速去救他们。”说罢,将药付与,翠黛此时不惟不恼恨后土夫人,且到甚是感激,含着眼泪,朝洞门磕了几个头。侍女去了。   翠黛走一步,疼一步,挨至山下洞边,将药嚼碎,两手掬涧水至口,将药咽下。顷刻一阵昏迷,延醒过来,觉得精神百倍。再看浑身皮肉如旧,记得衣服上有好几处血迹,细看半点亦无,心中喜愧交集。翠黛自受这番折磨,始将凡心尽净。二十年后,冷于冰又化一绝色道侣,假名上界金仙,号为福寿真人,领氤氲使者和月下老人,口称奉上帝敕旨,该有姻缘之分。   照张果真人与韦夫人之列,永配夫妇。翠黛违旨,百说不从。   四十年后,火龙真人试他和锦屏各一次,两人俱志坚冰霜。后他姊妹二人,一百七十八年后,皆名列仙籍,晋职夫人。此是后话。   翠黛服药全愈,将头发挽起,再整容环,复回旧路。解下丝绦,带了宝剑,收拾起锦囊,驾云向福建行来。正行间,见温如玉也驾着云光,如飞而至。两人把云头一会,翠黛道:“你从何处来?”如玉道:“自那日被风刮散,我便胡混了这几天。”翠黛道:“你胡混了些什么?”如玉摇手道:“吃亏之至,说不得,说不得!”又道:“我看师姐髻发蓬松,神色也不像我初见时候,端的也吃了亏么?”只这句话,问的翠黛粉面通红,羞愧的回覆不出。勉强应道:“我是为找寻你们,三昼夜不曾梳洗,因此与初见不同。你方才说吃亏之至,是吃了什么亏?”如玉又摇手道:“一句也说不得。”翠黛微笑了笑,又道:“你今往何处去?”如玉道:“我往九功山见见袁大师兄。师尊已死,我们该作何结局?”翠黛道:“再休胡说,师尊好端端在朱崖洞内。”如玉道:“你见么?”翠黛道:“我虽未见,我心里明白。刻下连、金二道友在齐云岛有难,你我须速去救他。”如玉道:“你怎知道他有难?”翠黛笑道:“你追究甚么?我也不知齐云岛在何处。只要留神下看,每逢海中有山,便将云头停住,细细观望方好。”如玉道:“这话就糊涂死我了。”   翠黛也不回答他,云行到了海面。也看过三四处山岛,俱无动静。又走了百余里,猛见一峰直冲霄汉,青翠异常。如玉道:“好一座山峰呀!你我不可不落云游览。”翠黛道:“我从今再不游览了。”如玉却待又问,云头已到峰上。两人停云下视,见半山中有许多奇形异状之人,推拥着两个道人,走上山来。翠黛道:“这云雾中也看不真切,我瞧着,像两个道人被众推拥着行走。等我下去走遭,看是他二人不是。”说罢,把云头一按,落在了半山。   城璧、不换见是翠黛,两人大喜。众妖看着半空中落下个美人来,一个个惊惊喜喜,揎拳拽袖的乱嚷道:“好齐整美人,好爱人美人,好俊俏美人!何不拿他去进与大王,讨大赏赐。   “众妖哄声如雷,来抢翠黛。翠黛拔出双剑,与众妖动手。城璧大吼了一声,将绳索迸断,打倒一小妖,夺了两口刀,也来帮战。翠黛诚恐众寡不敌,一边用剑招架众妖,一边向巽地一指,顷刻间狂风四起,满山中大小石块飞起半空,向众妖乱打下来。打的众妖筋断骨折,各四散奔逃去了。如玉看得明白,方将云头落下,替不换解去绳索,四人复会在一处,各大欢悦。   翠黛道:“怎么二位受此窘辱?为何不施展法力?”城璧指着不换和自己衣服道:“你看我两人身上,都是不洁之物,焉能走脱?且被妖王各打了二十棍,押解至此,得师妹相救。   “又问如玉道:“你两个如何会在一处?想是未被风刮开么?“正言间,猛听得满山里锣声乱响,喊杀之声不绝。四人四下观望,见各山峰缺口跑出数百妖兵。又见两杆大红旗分列左右,中间走来个妖王,龙头鳌背,巨口血舌,白睛蓝面,绿发红须。使一口三环两刃刀,穿一领锁子黄金甲。锦袍玉带,紫裤乌靴,大踏步走来。看见翠黛,哈哈大笑道:“果然好个俊俏丫头!拿住他,便是大王爷半生快乐。”用手中刀一指,喊叫道:“那里来的三个妖道,擅敢用邪术伤我士卒?”城璧手挽双刀,大喝道:“你想是那飞龙妖王么?我正要斩你,报二十棍之仇。”妖王道:“我便是飞龙大王,你们都叫什么名字?那俊俏丫头是谁?”城璧道:“水中鳞介和陆地猪狗一般,那有名姓向你说!”妖王大叫如雷道:“气杀我也!”提刀对刀,杀在一处。大战约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那妖王反喜欢起来,喊叫着向众妖道:“这长须道士武艺甚是去得,非杀个几百合,见不了胜败。你们何必闲看,可速去将那三个男女捉拿。   “   众妖喊一声,各执兵器,向三人围裹了来。不换大惊道:“这该怎处?倘被他们捞挝了去,还了得!”如玉道:“快驾云!你看刀也来了,枪也来了。”翠黛道:“不妨。”忙将丝绦解下,随手一掷,那丝绦化为千尺余长一条黄龙,张邪舞爪,把三人都圈在里面。吓的众妖纷纷倒退。不换喜欢的乱跳道:“妙哉,妙哉!再教这龙张开大口,将众妖精吸他几百个方好。   “翠黛又从囊中取出一物,名开天珠,偷向妖王打去,正中在脸上,打的妖王大吼,几乎摔倒。城璧刀头过处,将妖王左臂扫了一下,已人肉四五分。妖王两处带伤,提刀往回飞跑。众妖各乱奔起来,城璧大步赶去,翠黛忙收了宝珠和丝绦,也急蹙莲步追来。如玉和不换又不敢和翠黛离开,只得紧跟在后面,一第一声的高叫道:“二师兄,罢赶了。”   那妖王回头,见四人赶来,从怀中取出一瓶,向地下一倒,顷刻波涛叠涌,从半山中直盖下来。如玉道:“快驾云,水来了!”翠黛左手掐诀,右手用剑一指,那水便波开浪裂,分为两股,飞奔海中去了。不换道:“妙绝,妙绝”!只听妖王又大叫道:“气杀我也!”急向怀中取出四个小塔,托在掌上,口中念念有词,喝声“起”!那四个小塔飞上半天,顷刻便有一丈大小,向四人当头罩下。四人躲避不及,都被那塔罩祝又听得妖王道:“我也顾不得那俊俏丫头了,不如用宝扇发火,都烧死罢。”少刻,觉得塔内生风,风中吹出火来,将四人通身俱皆烧着。   正在极危迫之际,猛听得天崩地塌,大震了一声。四人一齐睁眼看视,身子依就各坐在九功山文笔峰顶上。所守丹炉,尽皆崩倒。那火从四人面前飞起,直上太虚。吓的四人惊魂千里,忙站起,倒退了几步。再看于冰和袁不邪、锦屏三人,各坐守丹炉,挥扇如故。那一圆大镜子依就的清光四射,楼台山水形影全无。四人面面相窥,各没得说。城璧呆想了一会,向不换道:“丹药已去,我们可各寻死路,有何面目再见师尊!   “不换道:“总死去,也是有罪之人,深负师尊委任。依我愚见,师尊丹尚未成,我们何敢惊动。不如各跪在已坏丹炉前,等候师尊丹成时发落。总死,也要将这大镜子作弄我们的原故明白明白。”翠黛道:“此言甚是有理,我们便一齐跪起来。   “此刻四人无一不心怀惭愧,惟城璧更甚。到这时也无可如何,只得随众各跪在丹炉下。   四人偷看于冰,神色自若若不知者。又见不邪和锦屏小心敬谨,在那里煽火,也不正眼看他们一看,越发都愧悔无及。   再看那大镜子,迎面摆列,照的四人跪像甚不好看。回想幻境中事业,真觉可恨可笑,浑如做梦一般。只是比梦清白之至,非同恍惚有无境况。又想:此刻正与妖王争战着,怎便被四个塔一罩,就弄回文笔峰来。各解说不出于冰是何法力作弄他。   四人俱是修炼出来的身躯,与凡夫大不相同,不意跪至五天以后,各神衰骨散,也竟和凡夫差不许多。又不敢起去,惟有日夜盼望于冰丹药早成而已。正是:大物填来心倍慌,受刑才罢战魔王。   火炎水尽丹炉倒,四友依稀梦一常    第九十八回审幻情男女皆责饬分丹药诸子问前程   词曰:   驰情幻境道心夺:男妇俱责奇,相看赧颜多。系一镜迷人,奈何!   金丹惠赐,前程秘谕,矢死志靡他。须防再逢魔,各毋将岁月蹉跎。   话说城璧等跪在已坏丹炉前面,至第九日三更时分,锦屏炉内放出光华。于冰看见道:“此丹成矣。”急走到锦屏炉前,吩咐道:“你速去替我守炉煽火。”锦屏去后,于冰将丹药取出,复归原坐,向锦屏道:“你去前洞等候。”锦屏跪禀道:“连城璧等走失丹炉,今已跪候六昼夜,望师尊鸿慈。”于冰笑了笑道:“你既讨情,可着他们俱回前洞,听候发落。”锦屏传知四人,城璧等起来,各立脚不住,互相扶持。惟翠黛起而复蹈者几次。四人定醒了好半晌,方随了锦屏,到于冰面前,磕了四个头,于冰一言不发。   四人起来,同归前洞。锦屏问四人入镜原委,城璧、不换二人皆实说,大家葫芦一笑。惟翠黛、如玉支吾了无数闲话。   城璧道:“我们原是初尝滋味,温师弟经那样一番大梦,怎么还复蹈前辙?我未免以五十步笑百步了。”如玉道:“师尊像这样作弄我,虽一百遍,我也没个醒日。”众皆大笑。城璧向锦屏道:“师妹丹成九日,于师尊前大是有光,我辈真生不如死。”不换道:“我不怕得罪温师弟,此番罪魁,实是他勾引起头。”城璧道:“你就是第二个,总由你我没有把持,自己讨愧罢了,还敢怨人。”又向锦屏道:“我正要问师妹:那日镜子中现出楼台殿阁、山水花木,你可看见么?”锦屏道:“我看见的。”城璧道:“我四人入去,你看见么?”锦屏道:“我也看见的。我还再三阻我妹子,不着他去。”城璧道:“这真奇了。怎么丹炉倒坏时,我四人依旧坐在山峰上面?”锦屏道:“不但二师兄说奇,我也深以为奇。那日你四人入去后,随即起了些烟云,我们连自己丹炉都看不见。少刻又起一阵极大的风,立刻将烟云吹散,楼台山水等项,统归乌有。只有那圆大镜清光如故。再看你四人,俱在原旧地方端坐,也不知你们是怎么回来的。我彼时还替你们庆幸,只是不见你们煽火,各将两眼紧闭,和睡熟了一般。”城璧道:“如此说,我们竟是做梦了,却所行所言,各有出在下落,记得千真万真,并非做梦。”不换道:“我不知别人,只我都是清清白白,身历其事,亲见其人。就如与魔王交战,我四个人都是做梦不成?怎么丹炉倒时,就会坐在原处?糊涂,糊涂!”   锦屏大笑道:“你们真是糊涂!师尊本领,不难颠颠倒造化。此刻着你四人去见十殿阎君,问了话,并讨回信,只用他心上一思存,便教你四个顷刻是鬼,须叟是人,实弹指之易也。   还分辨甚么?”城璧道:“彼时既见我们熟睡,你也该叫我们一声。”锦屏道:“我怎么没叫?叫了你们五六次。通不理我。   我又不敢擅离丹炉,怕师尊嗔怪。”金不换急的乱跳道:“你就担点嗔怪,便怎么?相隔几步地儿,只用推打醒一个,大家以次推打,就都醒了。那里还有倒了炉走了丹的事体?教你这没担当,便把人害杀,害杀!”城璧道:“我们可睡了三昼夜么?”锦屏道:“三昼夜没有,一夜是有的。”不换道:“这又是我害了二哥了。二哥要自刎,我将二哥抱祝彼时若让二哥自刎,到先醒了。”   城璧笑道:“那二十大棍不是你害我的?还有奇处,驾云通是烟雾虚捧着行走,脚下原无物可凭,我不解他怎么会跳出云外。”众人大笑起来。不换道:“这个我心上最明白。我那一跳,是个影子。究竟还是师尊搊我下去,要每人打二十大棍哩。”众人又复大笑。不换道:“我想那罩我们的四个塔,就是这四座丹炉。我们通身火着,就是他该倒的时候。再则那收服师尊的三仙,和我们交战的魔王,我想不是木头,就是石头点化的。还有那些妖兵妖将,大要都是黑豆儿、绿豆儿,被师尊掷洒出来,混闹我们。”众人皆大笑不已。不换又问锦屏道:“师姐叫了我们四五次,袁大师兄可叫过我们没有?”锦屏道:“没听得他叫你们。”不换道:“可见猴儿们的心肠到底比人毒,同门弟兄,毫没一点关切,害的我挨了二十大棍。这几天虽不疼了,腿上还觉得辣辣的。”众人又复大笑。   不言五人谈论,再说于冰同不邪守候丹炉,至二十七天,不邪炉内光华灿烂,吐出奇辉。于冰也将丹药收存,命不邪前洞等候,至三十六天,时在子尽丑初之际。只见一片红霞照彻数丈,红霞内金光闪烁,五色纷披,众弟子在前洞仰视。不邪道:“师尊丹成矣,我们修谨以待。”城璧等心上各怀惭惧,先在正殿上点起两对明烛,虔诚等候。   约两刻功夫,于冰从彼洞走来,众弟子跪迎阶下。于冰正中坐了,不邪、锦屏侍立左右,城璧等四人跪于殿外。于冰向不邪、锦屏道:“我自修道以来,外面功德足而又足,只是内功尚有缺欠。今在这九功山调神御气三十载,内功虽足,而阴气尚未能尽净。非绝阴一丹欲膺上帝敕诏,又须下三十载,内功虽足,而阴气尚未能尽净。非绝阴一丹欲膺上帝敕诏,又须下三十年功夫方可。因与汝等共立丹炉,走捷径耳。诸仙炼此丹,须八十一天,方合九转数目。我只三十六天,四九之数已成,真好福命也。”随将丹药取出,着不邪、锦屏看视。其大仅如黍粒,红光照映一堂,两弟子称羡至再。于冰大悦道:“明日丙寅日服此,可肉身全真矣。但此丹止能一粒,不能两成也。汝等有福命者,到内外功成时,皆可自行烧炼。”   于冰将丹药收起,不邪、锦屏跪伏于地。于冰道:“你两人是欲与城璧等说分上耶?”二人连连顿首,不敢直言。于冰道:“城璧入来。”城璧跪在面前,顿首大哭。于冰道:“你心游幻境,却无甚大过恶。只是修道人最忌‘贪、嗔、爱、欲‘四字,你因子孙充配河南,途次相遇,即安顿于朱文炜处,想算亦可。只是你於连开基便火动气恼,这念即是嗔。夜半至范村盗金珠财物,这念即是贪。至于你钟情两个孙儿,心虽流入爱欲,也还是天性应有一事。这都罢了。那代州知州详查旧案?充配你子孙,这正是他做地方官职分应做的事,你为何迁怒于他?偷他银子二干余两,且将你侄孙连开基名姓写在州官墙上,必欲置之死地方快。他固不仁,你也该向你哥哥身上一想。像这样存心行事,全是强盗旧习未改,亏你还修炼了三四十年。你休说幻境事有假无真,我正于假处考验你们存心行事,烧丹设一大镜。那大镜,即幻境勾头耳。送你到海中,责二十棍,使你皮肉痛苦,还是轻于教诲你。但你在幻境有一节好处,你知道么?”城璧道:“师尊千叮万嘱,着弟子静守丹炉,偶因一镜相眩,便致心入魔域,丹炉崩坏,失去无限奇珍,深负师尊委托,万死何辞!尚有何好处?”于冰道:“你于我交战后,即拚命自刎,此系义烈激发,深明师弟大义,非为你以死徇我,我便喜也。丹药走失,异日内外功成时再炼,起去罢。   “城璧顿首扒起,侍立在锦屏肩上。   此时如玉、不换在外听得明明白白,也还罢了。只有翠黛见于冰事事皆如目睹,回想和那道人百般丑态,自觉无地自容。   又怕于冰对众宣扬,心中七上八下,不安宁之至!只听得于冰道:“叫金不换入来!”不换跪在下面,于冰道:“你知罪么?”不换道:“弟子身守丹炉,心入幻境,走失师尊许多珍品药物,罪何容辞!只求师尊严处。”于冰道:“心入幻境,也不止你一人,此系公罪,何况你毫末道行,焉能着你静守?只是你在无锡县河中见一大珠子,你便神魂如醉,这种贪念,十倍城璧偷窃。城璧着你弃去,你还要镶嵌道冠。更可恨者,师傅惨死,道友分离,少有人心者,应哀痛惶惑之不暇,亏你毫无想念,在无锡坐守三昼夜,丧良忘本,莫此为甚!若不看你有搬折树枝拚命到战场上相救,竟该逐出门墙之外。”吩咐袁不邪重责六十戎尺,不换连连叩头道:“弟子真该死!即师尊不打,弟子还要讨打。”于冰微笑了笑,不邪将不换打了三十戒尺。于冰吩咐起来,不换顿首叩谢,也侍立在一边。   于冰从怀中取出一纸,众弟子见上面有字,却不知写的是甚么。只见怒容满面道:“传超尘、逐电来!”二鬼跪于殿外,于冰道:“你两个持吾法牒,押温如玉到冥司交割,着打入九幽地狱,万世不必见我。”说罢,将法牒从案头丢下。二鬼拾起来,擒拿如玉。案前早跪倒不邪、城璧等四人,一个个叩头有声,一齐哀恳。于冰将双睛紧闭,置若不闻。约有两刻功夫,方将眼睁开,令四弟子起去,唤如玉入来。   如玉膝行至殿内,于冰向众弟子道:“世间至愚之人,亦各有梦,然无不梦醒者。如玉三十年前,我着他梦入甘棠,享荣华富贵三十余年,然后死于铁里模糊刀下。虽下愚不移,亦可因此一刀,万念冰释。今镜中现一幻境,理合他比众人先有知觉才是。不意到是他先要游览,兼复引诱同人。交战时,众弟子皆奋不顾身,翠黛一妇人,尚舍身相救,左胁带伤。惟他怕死,瞻顾不前。我死之后,诸弟子疑信相半,他又直断我必死。蛊惑人心,将我抬入石堂。他便讲论或聚或散话,被翠黛评驳始休。种种禽心兽语,令人痛恨切骨。娼妇金钟儿他昔年交好,皆汝等所知。此番幻境,又着他与一姓吴的寡妇相会,不意他旧态复萌。其贪银钱,商嫁娶,苟且调笑,和当日做嫖客时一般无二。且更有可恨者,拍着桌子,叫我是冷先生,‘你就活着,我也顾不得你了。’兼复还俗,更换道衣,其未走失元阳,实是我不与他留点空隙。假如他娶了吴寡妇,他自一心一意过温柔场中日月,便将十座丹炉崩倒,也未必惊的醒他情魔,原是玄门中再不可要之人。是我一时瞎眼盲心,因他有点仙骨,冒昧渡脱门下。似此无情无义、好色丧品之流,与猪狗有何分别?不但坏我声名,即汝等亦难与为伍。今既替他恳求,可将如何发落禀我。”   不邪道:“未知他在幻境受过刑罚没有?”于冰道:“幻境中止着代州知州打了四十板。”不邪道:“可罚他再烧丹药,如丹不成,弟子等亦不敢再恳。”于冰大笑道:“这话,就该打你四十大板才是。我的丹药,皆四海八极珍品,焉肯复令浪子轻耗?”如玉在下面泣说道:“弟子屡坏清规,实实不堪作养。总粉身碎骨,亦自甘心。叩恳师尊开天地鸿慈,姑宽既往,策效将来,将弟子重责大杖一百。嗣后若有丝毫过犯,不但师尊定行逐斥,即弟子亦何面目再立门墙!”说罢,顿首出血。   于冰道:“也罢,既你自定刑罚,诸弟子恐你污手。”着超尘、逐电拉下去重打一百杖,不得一下徇情。如玉自己在殿外阶下扒倒受责。于冰向锦屏道:“速领你妹子到后层殿中秉烛伺候。   “锦屏领翠黛去讫。   二鬼将如玉轮流重打,至五十余杖。起先如玉还痛苦哀告,次后声息不闻。城璧、不邪、不换三人复行跪恳,于冰吩咐停刑,入后洞去了。好半晌,二鬼方将如玉扶起,抬到丹房内。   金不换道:“二位师兄知道么?师尊此刻入后洞,必是发落翠道友。我想明不发落,背人发落,必定他做的事和温师弟一般,犯了个‘淫’字。”袁不邪虽是猴属,却无猴性,比极有涵养的人还沉潜几分,听了这话,和没听见一般。连城璧是个义烈汉子,最恼揭发人阴私,不由的面红耳赤,怒说道:“你这话实伤口德。说温师弟尚且不可,何况妇人!我问你:你有何凭据敢以‘淫’字加人。”不换自觉失言,溜出殿外去了。不邪在殿内听得如玉在丹房低声惨呼,甚是悲苦,向城璧道:“我和你担点干系,通个私情,救救他罢。”城璧道:“使得。”   于是两人一同下来,将如玉底衣拉下。不邪口诵灵文,用袍袖拂了几拂,随即伤消痛止,皮肉如初。如玉深感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