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 第 4 页/共 49 页

话说那人对柳瑞讲论多时,自己才吐出实言,说:“我是江北临淮人。先在黑虎山,我师兄弟八人,我行三,姓谭名宗旺,绰号人称俏郎君铁拐谭宗旺。方才我听柳兄说,三仙观杨林老英雄被杀?”柳瑞说:“不错。”谭爷说:“我非杀小西天这伙贼人不可!那杨林是我的师叔,我把我等兄弟聚齐,非杀薰香会为首之人不可!”说罢,与柳瑞拱手而别。柳瑞无法,自己又不会水,先回玉山县,到镖局之内,在那里邀几位英雄,再设法进去捉拿赋人。正往前走,只见对面来了一人,身躯高大,穿着青皂褂,面黑如铁,海下钢髯。只听那人说:“柳贤弟,赵斌在此。” 原来赵斌在坟地听送饭家人说:“杨爷等在玉山县遭了这场官司。”老赵在坟地大哭一场,脱去孝服,换去素服,先到如意村去见过杨老太太,与杨大奶奶说:“家中放心,我去看看杨大哥去。”到了县衙之内,见过杨明大哥,说:“兄长放心,我去小西天找那伙贼人,全把他等杀死,一个不留!”杨明说:“贤弟千万不可,你好好回去守孝罢。”赵斌答言。自己出了衙门,到外边吃了晚饭,一人出城一看,那日正是在九截山,见对面来了一人,正是柳瑞。二人见面,诉说前情,言薰香会之人,全归了小西天,就是有长江之险,山川之阻,不能进去。赵斌说:“我同你探明了一条道路,然后回去调兵,回来好轻车熟路。”柳瑞点首答应。二人往北走了有七八里之遥,天光已亮,只见前面山连山、山套山,不知套出多远。 二人信步走去,忽见松林之内一声呼哨响,说:“咧!尔等体走!不种桑来不栽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若要不信从此过,一刀一个尽皆杀。”赵、柳二人一看:十几个喽兵,各执单刀一把,阻住去路。柳瑞说:“众位合字辛苦了!我等皆是同道之人。”那些喽兵一听,立刻止住了,说:“二位合字春个万罢。”那赵爷二人通名姓。那喽兵派人回禀寨主。不多时由山寨上走下来是一条大汉,脸有花瘢点,一部钢髯,手执铁棍。到了临近一看,柳、赵二位问了姓名。那寨主连忙执手,让二位上寨一叙。柳瑞同赵斌二人说:“我等有事,不能奉陪,容后必到山寨拜访。”那寨主说:“二位不必推让,我还有话与二位细谈。”二人无奈,跟着众人进了北边山口。到了那山寨门外,两旁有数十喽兵站立。到了分赃厅之上,那寨主分付看茶。柳瑞问:“寨主尊姓大名?”那寨主说:“我这座名白龙山金凤寨。大寨主姓吕,下山有事,半载未归;二寨主就是我,名叫大刀将窦强。今日听手下之人回话,说来了二位同道之人。我下山接二位上来,以尽地主之情。你二位是从那里来的?”柳瑞说:“我等自临江寨北边,顺山路误走至此,幸遇寨主,真乃三生有幸。”窦强说:“听人说你等玉山县三十六友,都是侠义英雄,我也久慕大名。”说罢三人吃酒,高谈阔论,甚相投机,并无半点拘束。柳瑞也就实说,把寻找素秋,杨明大哥被人陷害在狱,要捉薰香会之人。那寨主听了,气的怒发冲冠说:“我这个人最恨奸险之人害人!要合谁不对,自管找他;暗箭伤人,我不信服。”赵斌听得高兴,也尽量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三人皆醉,留二人住在西院之中。 赵斌向柳瑞说:“这窦寨主果然义气,待你我甚厚。”柳瑞说:“这也是前生之法缘。”二人说罢,合衣而卧。外边寨主方要安歇,只见唆兵来报:吕良寨主回山。窦强迎接进来,说:“大哥有半载未归,往那里去了?”吕良是个老道,说:“我在小西天入了薰香会流派。我等在玄坛观,不料同伴之人吴桂惹下是非,请我等大杀勾栏院、枪素秋,又盗了知县的印,全给杨明栽了赃。谁想有个朋友柳瑞,他来探访,把田章刺死,把素秋盗去、又调来官兵。我也是不敢回小西天去,我自己回山,还怕有人找我来,我在小河口住了几天,今日才回山来。这里没事?”窦强说:“今日来了柳瑞、赵斌,在我这吃了几杯睡了。我方要睡,兄长回来了。”吕良说:“不好!那柳瑞在那里睡那?”窦强说:“在西院之中。”吕良说:“这是说拿我来了,我先下手,以免后患。你还在梦中呢!”二寨主说:“我不知道。早晚就把他二人捉住了。”吕良到西院之中,北房东里间有呼吸之声,先把薰香入进窗户去,听了半晌,知道二人薰过去了。撬门而入,到了里面一看,柳瑞、赵斌昏迷不醒。方要摆刀来杀,只听院中有叫:“大寨主快来!外边有人来报,说道逍遥鬼王洞前来拜访,还同着怜花仙子梅长寿,背着一个妇人。”吕良说:“先来几个人,把屋中这几个奸贼绑上,我到外边看看。” 赛纯阳吕良到了外边,先叫人执着灯笼迎接下去。不多时梅长寿、王洞二人,背着素秋来到,见过吕良、窦强落座。那吕良甚喜,问;“是从那里把这美人得来?”王洞说:“是梅兄由范村连升店之内,把素秋盗出来。我也是后赶上,用香薰过去,背到老龙潭,只有一家店,还不住堂客。我们说行个方便,把素秋送在后宅住了一夜,店家说你们快走,我知道你们不是好人。我便把素秋带来。”吕良说:“我谢谢二位这番美意,把美人给送在后寨中。”梅长寿说:“先别谢我,费尽心机,算给你送来了。我也不敢惹你,咱们再会,我走啦!”自己回小西天去了。王洞一愕,说:“大哥,这事可不好!他这一走,准归小西天,要一说此事,岂不叫众绿林说你我二人,没有一会之人义气。”吕良说:“管那些事!你我在这里得乐,有何不可。”二人摆酒。窦强说:“我去杀了那赵斌、柳瑞,再来吃酒。”王洞一问,方知就里,说:“兄长你去罢!”窦强也拉了一口单刀去了。吕良、王洞二人吃酒,说:“咱们这里要没人来搅,到是清净之处。就怕杨明的余党,他等要来,可不好惹。那时如有不便,带着喽兵同往小西天,在那里也就不怕了。”正说着,久未见二寨主回来。王洞说:“二兄长去杀人,这半晌还不回来,派喽兵胡忠去看看,请二寨主来,我等还要谈谈。”胡忠去了半晌,回来说:“不好!二寨主也不见了,看着那两个人的喽兵也没有了,房中黑暗暗,也没有灯火之光。”吕良、王洞只顾吃酒,也没听到心里,说:“不要唠叨,去罢。” 书中交代明白,那二寨主本是浑人,拉刀到西院之中,一看院中并无一人,也未有灯光。自己骂道:“这些王八蛋的全走了,也没留一个看着的,都送死去了。我到房中杀了这两个人,回头再合你等算账。”立刻进了上房一看,那屋中黑暗暗的并无灯光,听见屋中有呼吸之声,到东里间伸手往床上一摸,并无一人。窦强心中一动,方要转身走,由背后一刀,正剁在脖项之上,“哇呀”一声,人头落地。故此那胡忠来看,也是没人,回了王洞、吕良二人,只顾说,说也没有说的明白。正吃到醺醺欲醉之际,忽听外边一声怪叫,说:“好一个人面兽心的赋人,欺我二人太甚!”摆刀蹿进一人,王洞、吕良一看,那人身高九尺,臂阔腰圆,面如刀铁,黑中透亮,环眉大眼,三山得配,五岳停匀,颏下微长钢髯,正是探囊取物赵斌,后边跟着踏雪无痕柳瑞。 二人因睡着了,受了薰香,被喽兵绑上还不知人事。忽然心中一明白,睁眼一看,只见有一人用刀把绳挑开,说:“二位受了薰香啦!他要杀你们,我特来救二位,刀在那里。”二人一听,心中明白。方才细看那人,是一位少年英雄,身穿夜行衣靠,五官清秀。二人站起来要谢,那位转眼就不见了。柳瑞、赵斌各拿起刀来,望外一看,西边有四个死尸,是喽兵的模样。二人上房,往各处探听,只见那东南有一所院落,北房灯光照耀如同白昼,里边有人说话。二人身临切近,隔窗往里一看:是六七个喽兵头目在那里喝酒那。一个说:“咱们大寨主归了小西天薰香会,连你我也要去到那里耍耍。”那个说:“方才走了一个,叫怜花仙子梅长寿。背来了女子那位是谁?”内中一个喽兵说:“那个女子是玉山县落凤池广寒仙子邓素秋。”柳瑞听的高兴,正要细听根由,忽见来了一人,柳瑞连忙躲开了。只见那人进的房去,说:“不好了!西院中咱们伙伴也被杀了,二寨主也被杀了;那姓柳的与姓赵的,也不知被何人救了去啦!咱们先报与二位寨主知道。”只听那伙喝酒之人说:“别胡说啦!你先喝三杯,罚你逃席,再喝三杯。咱们给他个一醉解千愁。”柳瑞、赵斌二人听了,到了分赃聚义厅一看,那逍遥鬼王洞、赛纯阳吕良,二人正自吃酒之际。赵斌摆刀进去,说:“咧!好二个无知的匹夫,你等要害爷爷?”吕良、王洞二人一闪身,把灯吹灭了。赵斌、柳瑞见灯吹灭了,已吓的往后倒退。只听后窗户一响,那王洞、吕良蹿出去,说:“孩儿们鸣锣聚众,先捉这两个奸贼。”正说之际,忽听那正南一阵大乱。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13回 柳春华寻踪找素秋 谭宗旺误进桃花坞 话说吕良、王洞二人跳出窗外,正分付手下之人鸣锣聚众,忽听正南一片声喧,只见火光冲天,传锣救火。又听见西边人嚷,火光大作,东北两边同时火起,两个贼人到后院之中,背起素秋,由小路逃走。柳瑞、赵斌二人亦不知火是从何而起,二人连忙逃走,只吓的心惊胆裂。方蹿出火场,站在山坡之上,只见烈焰飞腾,那些喽兵一半死于山涧,有命逃走也不多。赵斌、柳瑞二人,也不知是何人放火,也不知救他二人是那里人氏、姓甚名谁?二人也不知素秋死在火场之内,亦不知被他人救去?赵斌同柳瑞二人愣够多时,想要去到小西天去探,要捉一个贼人,亦好到玉山县结案,为大哥辨白此冤。二人商议好了,顺路往小西天去。及至到了江岸,只见水花滚滚,波浪滔天,并无有渡船。又不知道江路远近,又不知小西天是在江内江外?二人正自思想之际,忽见从对面来了一群骑马之人。二人隐藏在树后一看,头前有一匹白马上骑定一人,年约二十内外,头戴粉色武生巾,上绣八宝双垂走穗,身穿粉绫色箭袖袍,周身绣冰炸梅花朵,五彩丝鸾带,蓝衬薄底快靴;面如美玉,白中透润,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二目神光满足。后跟着有一位黑面老道,穿青道袍,背插宝剑,还有一个紫脸道人,生的雄眉阔目,面带杀气,并非良善之辈。柳瑞躲在树后,见那众人过江去了。二人自回玉山县,请能人进小西天,前去窥探不表。 单说方才这两个老道:惜花羽士陶玄静,护花真人柳玄清。他二人自从与群贼烧了三仙观之后,叫众贼人葬埋了迷魂太岁田章,一同回归小西天大寨之中。陶玄静二人上了刘家集,去访花台剑客刘香妙。到宅不见刘香妙,一问,那刘香妙的胞兄让二道人到书房之内坐下,说:“舍弟昨日被朋友邀出去了,至今并未归来。二位道爷是从那里来的?”玄静说:“我是玄坛观来,找刘香妙给他提亲,是我至友狄员外胞妹,生的德容言貌俱好,堪与二弟为配,吾二人作冰人。不知大兄意下如何?”那刘乡泉说:“我因吾弟闲游,恐其放荡,也想给他成家婚娶,无奈择不着可配之人。今日二位道兄说来也好。我派人把吾弟找来,二位多等几日。”陶玄静答言。这天忽然间刘香妙回来,到了家中一见二道,心中甚喜,说:“二位见台久违少见,失迎!”柳玄清说:“我二人来给贤弟说媒。有我们至友狄元绍他的胞妹,人称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为人才貌双全,堪与贤弟为配。可是招赘前去,过了一年半载,也须带回你家。”刘香妙也愿意。 这日带着家人,同二道往小西天,走至老龙潭三江口,二道一捏嘴,由江苇之中出来一只船,上有两个水手、一个舵工,把船靠了东岸。众人上了船,直穿江苇而过,白茫茫一片水,波浪滔天。船到老龙湾,见一溜绿竹,映于江苇,南北约有数里之遥。船到绿竹临近,方有一条进船之路,直往西走了有半里余,前边有一道竹城,门里边有人看见,一问,二道人答言;“开竹城。”水寨里面分付掀去刀轮,搅起拦江网,开放竹城水寨,船进去。只见南北两个水寨有五六百只船,直往西有十里路,到临江关下船。听见炮声隆隆,南北各有一座团城寨,寨门大开,从里出来了有五六百名喽兵,各执长枪短刀。北边有一位寨主,身高九尺以外,紫扎巾、箭袖袍,绣团花大红绸子中衣,青缎快靴,面似蓝靛,发似朱砂,红眉金眼,巨口獠牙,一部红须飘洒胸前,有一尺余长,此人姓周名殿卿,绰号人称水龙神;南边站定一位寨主,面似瓜皮,青中透蓝,两道黄眉毛,一对金睛,压耳黄毫毛,一部金须,杏黄色箭袖袍,绣三蓝牡丹花,五彩丝鸾带,大红中衣,青缎快靴,闪披鹅黄英雄大氅,此人净江太岁周殿明,把守临江寨。知道今日二道接了贵客,摆队迎接,各通名姓。花台剑客一看,方知小西天势力甚大。进了关,骑过五平寨,寨主是个老道,花月仙师吕元华迎接进去。到了中和寨,寨主狠毒虫金让、双飞龙寨柳诚、独虎寨粉金刚、玉罗汉则天大圣法通,前山四十八寨,各寨主齐来迎接。方到九龙寨,只见从里边一排排、一队队,喽兵分列左右,由北往南二里多远。当中霹雳鬼狄元绍,身高一丈向外,头戴闹龙紫金冠,身穿紫缎滚龙袍,腰束杏黄金龙带,外罩鹅黄锦花袍,面似淡金,黄中透亮,环眉虎目,压耳黑毛,一部钢髯;在上首一人是黑绿扎巾,黑绿箭袖袍,黄丝线带,大红绸中衣,青快靴,外披大红缎绣团花英雄大氅,面皮蓝中透青,红眉金眼,红胡须,正是九头鸟庞天产;右首一位紫红脸,是闪电神马焕龙;后跟着是六位道长:眠花羽士祁性海、卧柳真人贾文成、花月真人刘长乐、风流道长吴长生、采花真人王妙善、浪游仙长李妙清;后跟着两个头陀:一位金面罗汉法长、一位如意金刚法玉;余者是陆地飞行潘成立、水中夜叉刘得永、双刀将李凯、百胜将刘明、白脸野猫贾虎、红毛兔子魏英、托塔天王李龙、低头看塔陈魁、花里魔王刘玉、色中恶鬼刘宏、贪花客吴寿、爱花仙梅生等,一百二十八位小寨主。各自见礼已毕,同香妙进寨,叙寒温吃酒。 头天歇息一夜,次日就算良辰吉日,合寨悬灯结彩,连喽兵都是上等酒席。先叫人给他妹妹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送信,派人预备洞房花烛。婆子丫鬟给狄小霞一送信,被姑娘骂出来:“不必伺候!”唬的丫鬟等去了,不知姑娘改了脾气?焉想到狄小霞自己早就招赘了一个心上情人,除却本房中婆儿丫鬟,别人不知道。 这个人并非小西天之人,乃是俏郎君铁拐谭宗旺,自从救了柳瑞,他一想;进小西天给师叔杨林报仇。那日换了水师衣靠,带着红毛折铁刀,破了竹城,进了内寨,各处寻找,并未找着大寨。来到一所花园,只见那花园之中,奇花异草生香,楼台殿阁掩映。方到了一处,只见有数十种桃花正开,在桃花中有一所院落,北房五间带眺望阁,东西各有配房三间,一带花墙,当中雨道,有个八角月光门,上悬一牌匾,写的“桃花仙坞”四字,门儿外有一个牌楼,上写“花界”两字。东边栽各种奇花,西边有一个牌楼,上写“柳坞”两字;往西通着一处玩花楼。看罢,进了北边院落,只见北上房廊下,挂着纱灯四个,屋中灯烛辉煌。启帘进内一看:北边墙上挂着一轴挑山,画的“湘子图”,两旁有对联一副,写的是: 美酒吃得微醉后 名花看待半开时 靠北墙花梨条案上,有盆景一对,上有果盘一个,东边有食盒两个,西边四个细瓷闹龙瓶,上贴签字,写的是“佳酿醉仙酒”;头前八仙桌儿一张,两边摆椅子桌子、文房四宝,有一个茶盘,是赤金打造的,上边雕刻团龙四季花,里边放着一把羊脂玉茶壶,有一对玉茶杯。谭爷看罢坐下,斟了一碗茶喝,是真正龙井泡的,正可口,喝到口内有一股清香之味。一连喝了两碗,只觉腹中阵阵肠鸣,透着腹内空。抬头见北案上有四瓶酒,拿过一瓶来喝了一口,其味甜中透香。到多宝阁拿了一只王杯,打开食盒一看,是各样干鲜果子。谭宗旺拿了几个,自斟自饮,蜡台点了寸许,把一瓶酒全皆吃完。只觉昏昏沉沉,站起来眼眩头晕。心中说:不好!我平日吃三斤酒也不至醉,今日这可不好。我身入龙潭虎穴之中,也没找着秋元绍,这要被捉,岂不把往日英名付于流水?焉知道他喝的那醉仙酒,至多不可过四两,还得气壮之人。他喝了一瓶,有三斤之多,焉有不醉之理?站起往东里间一掀帘子,只闻一阵兰麝熏人,顺前沿是床,上挂银红色绉帐幔;上有花篮一个,里面放茉莉晚,各种仙花,时放奇香;床上有红呢坐褥,靠北边是条案桌椅,妇人女子所用之物。自己也无心细看,身子不由自主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如醉如痴,也不知这是什么所在。幸亏前面大寨之中,群贼不往这院中来察。 谭宗旺正睡之际,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丫鬟,都有十六七岁。秋香、桂子到房中一看,见八仙桌上有酒瓶酒杯。他两人大吃一惊,桂子说:“秋香姐姐你来看看,这可是怪事!咱们小姐这院中,什么人敢来搅闹?”秋香说:“妹妹,收拾开就完了,不管怎么,全是咱们这院中之人。”二人收拾完了,听见外边说:“小姐来了!”正是:来了一位杀人不转眼的恶魔女狄小霞,今日怕谭宗旺性命难保。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14回 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怜香惜玉海誓山盟 话说谭宗旺睡在桃花坞床上。这个所在乃是大寨主的胞妹,人称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练的一身好工夫,手仗毒龙剑,能削铜铁剁纯钢,水斩蛟龙,陆断犀象,杀人不带血。今年二十岁,也知晓世理,今日到他嫂嫂院中,与那些侧室夫人在一处吃酒谈唱。那压寨夫人,都是花船之上名妓,都是色艺俱佳之人,把狄小霞灌的半醉,又玩耍了半晌,到九姨奶奶那房中,典上放着一本春册,画的都是细粗人物。他看了半晌,姨奶奶进来说:“好呀!别瞧了,瞧上瘾怎么好?”狄小霞脸一红,说:“别胡说啦!我瞧可上不了瘾,怕你正想着那个呢!”九姨娘说:“我想怕什么?”二人斗了会仔,狄小霞想要走,叫秋香、桂子头前先收拾伺候,自己带着从人,分花拂柳,慢慢的直奔桃花仙坞而来。走在道上,见皓月当空,镜光似水。自己想兄长不做好事,奴家今年已二十岁,也不给择婿,思想起来,好不闷杀人也! 走到自己房中,仆妇人等说:“小姐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美男子睡觉。”那狄小霞听了一怔,说:“何人胆大,躺在我的床上?待我看来!”自己到了东里间之内,把帐幔挑起来,见谭宗旺正酒醉睡熟,身穿夜行衣服,面如白玉,眉分八彩,二目俊雅,准头丰隆,真乃俊俏第一人物;背后有单刀一把,小包袱一个,年纪亦无非二十以外。看罢未语,叫丫鬟不要声张:“去给我烹茶来。”坐下。他在椅上定睛看了谭宗旺几眼,本来生的俊俏,又喝了点酒,白中透红、红中透白,自己要一喊“有奸细”,前面我兄长知道,此人命没有了,可惜了这样杨金刚美男子,白白死了,再找这样人品,恐怕到天边也找不着,奴家与他必是前生结下良缘。正自思想,丫鬟给送过茶来,喝了一杯茶,说:“丫鬟,把那人那口刀摘下去,把包袱解下来,把靴子给他脱下去,把我被褥收拾好了,叫他先睡。我看着他,你们去各自睡去罢。”仆妇丫鬟依言,把谭宗旺衣服全皆脱去,放在被卧之中。谭宗旺连一点都不知道。众人退出去,那狄小霞把长衣脱去,坐在床上,眼看着谭宗旺,越看越爱,不由己欲火烧身,遂与谭宗旺共枕而眠,其中细情,不言可知矣。云雨已毕,谭宗旺方问狄小霞来历,狄小霞全皆说了。问谭宗旺有妻室无有?家中有何人?来此何故?谭爷说:“妻室无有,家有老母,替朋友报仇来到此处,要捉几个薰香会的贼人,我宝刀破竹城,误来此处。因偷酒吃醉,睡在这里,多蒙妹妹怜爱未杀,遂与成为夫妇。我无妻室,你无丈夫,咱们两个海誓山盟,永为夫妇。我既沾染了姑娘,你我也无话可说!”狄小霞斜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把谭宗旺一抱,说:“我也是这样心。你今年多少年纪?”谭宗旺说:“我二十二岁了。”狄小霞说。“长奴家两岁。我与郎君已然共枕同床,千万可别嫌我贼人之女。我兄长立薰香会之时,也非自己主意,全是外人所为。今日之事,乃你我前生之缘。奴家一见郎君,就有怜爱之心,故此不避耻辱,解衣相就。”谭宗旺两情相洽,正销金帐暖,漏尽五更,云雨情浓,雪深三尺,郎才女貌。天明狄小霞口占一绝句云: 玉砌金镶花一枝,相逢恰是未开时。 娇姿未惯风和雨,嘱咐郎君好护持。 二人起来,秋香、桂子伺候梳洗打扮,仆妇丫鬟全都叩头,称他为新姑老爷。谭宗旺换了一身粉绫色武生衣襟,更显的少年英俊;狄小霞今日薰香沐浴,浓妆艳抹,光梳油头,换了一身银红色女袄,周身织金边银红缎百褶宫裙,雪青缎中衣,南红缎子宫鞋,鞋尖绣挑梁四季花白绫袜,村绿腿带。一红一白,真是天作之合。喝了早茶,告诉众仆妇丫鬟,派一个仆妇在桃花坞门首坐看,如有人来,先禀一声。叫丫鬟备酒。由东里间登梯,上了暖阁之上,把窗户支开,望外一看,真正万卉群芳,各样奇花异草。靠前窗户放下一个八仙桌,二人对坐,秋香、桂子伺候,先摆八碟小菜,无非成鱼酱肉鸭子糟虾鸡子等类;暖了一壶酒,又摆上几样鲜果。二人猜拳行令,欢呼畅饮,吃得高兴,燕尔新婚,彼此爱慕。二人用完早饭,坐在暖阁上谈心,谭宗旺说:“娘子,你我这也不是长法,既成夫妇,总要想个长远之道才是,在这里住并不是久居之地。”那狄小霞说:“咱二人过了一个月之后,奴家收拾细软物件,带着丫鬟仆妇,告诉我兄长,我有心愿上庐山进香,把你暗暗藏在小轿之内,随众混出小西天,奴跟你回故土,拜见婆母。”谭宗旺深喜。 说的高兴,二人讲闲话,谭宗旺抬头一看,只见北墙上挂着一口宝剑、一个镖囊,问:“此是何人所用之物?”狄小霞说:“那个是奴家习练玩的,还是八九岁之间,跟我父兄所练,打十二支毒药镖,百不空发,只要打上,那中镖之人,非死不可。那镖尖之上有个窟窿,毒药灌进里面去,打上人,子午不见面,六个时辰就死。我练过气功,十八般兵刃全拿得起来。就是一样,我就不爱刀锤钺斧,就是爱枪,枪法招数也多,又是百兵之首,无奈带着不便,我父亲把自己心爱的一口独龙剑给了我了。我会七星剑,少时你我到院中,比较拳脚解闷,这院中也没人来。”谭宗旺说:“使的。”二人各脱去长大衣服,到院中叫了丫鬟来,把东配房内刀枪棍棒,全皆拿出来,放在院中;又搬出一张八仙桌儿、两个椅子来,那谭宗旺坐在椅子上,看狄小霞练拳脚。那女子在院中,走了一路罗汉拳。谭宗旺看那手眼身法、步心神意,步法整齐;又见他扎了一路花枪,门路精通;又耍了一路双刀,果然耍的好。谭宗旺看的眼花缭乱,那两口刀并无半点破绽,耍完,气不涌出,面不改色;又舞了几路剑,叫谭宗旺去练。谭宗旺跳下去,练了一路拳,扎了一路大杆子,耍了一路大枪。那枪法奇妙,出手式扎,一行白露提回来,两道寒霞迷迷,星斗点寒沙,只耍的天昏地暗,上下翻飞。练完了,又走了一路单刀。狄小霞看了说:“好!你会打暗器不会?”狄小霞把镖袋拿出来,教给谭爷打镖。一连学了有半月之久,把镖学会,就是打不准。 这天是狄元绍之妻咸氏生日,一早过来,丫鬟婆子来请狄小霞。此时谭宗旺正在屋中,合狄小霞说话,听见院中婆子丫鬟说:“请小姐过后寨去,给我们主母酬客。”狄小霞说:“我这就去,你们先回去罢。”那些人答应去了。对谭爷说:“我要去,你可别往外边去。这里我留下桂子伺候你,我带了秋香去。”谭爷答言说:“你去罢!”叫人伺候,坐轿到东边内寨,叫“杏花春院”,乃是狄元绍结发之妻咸氏所居。今日前边大摆筵宴,是喽兵全有赏号。这边是二寨主庞天产夫人毛氏、马焕龙的夫人常氏,连各姨奶奶,都是花枝招展、浓妆淡抹。那元绍有一位九姨奶奶,名叫春兰,乃是九江名妓,色艺俱佳,被寨主用五千两白银买来,最得宠幸,与狄小霞二人最好,每日都在一处耍玩。他二人同岁,性情相投,自那日醉后,至今才见,春兰自认为秋小霞害酒,今日一见狄小霞脸上也胖了,比头半月有天渊之别。二人一见,叙寒温落了座,见过了大嫂嫂,说:“我今身体不爽,我要回去吃早饭,不必等了。”咸氏说:“妹妹别走,我还有话说呢!”那春兰说:“你惦着什么?连坐也坐不住了,我知道你的病是害相思呢!”狄小霞脸一红,打了春兰一下,心中实是惦着谭宗旺,坐在这里,只觉心忙意乱,故此他要回去合谭宗旺一处吃饭。春兰说:“你先别走,今日吃回早酒,我可要到你院中走走,我说去了几次,总未能去,今日可要去了。”狄小霞一听这话,心中一动:莫非外面有什么风声?知道我那里有人,他说这话有因。也未回答。大家早饭已毕,狄小霞亦不敢走,怕春兰跟了去,多有不便之处。二人说闲话,那些姨奶奶都合狄小霞玩笑,说说笑笑,狄小霞总惦记着谭宗旺。那春兰正要同他走,晚筵已开,狄小霞、春兰坐在一个桌上吃酒,吃了两杯,狄小霞说:“我不吃了,你们吃罢。”春兰说:“你别说了,逃席今日可不行。再过两天,你女婿来了,再不合我们吃酒。”狄小霞说:“胡说,我喝不下去,你又合我玩笑。”春兰说:“你不知道呀?我说说与你听。”那春兰说了几句话,狄小霞魂惊千里。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15回 花台客人赘小西天 俏郎君气走桃花坞 话说春兰与狄小霞同席吃酒,无意之中说了一句话。狄小霞说:“你别合我闹了,我心中不耐烦。”那春兰说:“我给你报个喜,你立刻就好了。”狄小霞说:“有何喜可报?你说说。”春兰说:“你兄长那日在我那屋中吃酒,提起姑娘的婚姻之事,他说道如今好了,有惜花羽土陶玄静合护花真人柳玄清给你为媒,招赘一位刘公子,是玉山县刘家集的财主,人品好,武艺好。我一听甚喜,想妹妹在这山上生长二十岁,要给个官宦人家,没有可对的;这薰香会五百二十人之中,并无可配之人,高不成低不就。那日寨主一说,我就只说好话,派人去请刘公子,那三五日也须就来。妹妹这是你的一辈子大事,这喜可报不可报?我方才要往你院中去,就是报这个喜事。”狄小霞一听,愁上添愁,烦恼更深,立刻颜色改变,半晌不语:自己合谭宗旺二人,爱好作亲,如胶如漆,一时一刻离开都不行。今日在这里一天,心中三番五转,一听这个消息: 如站万丈高楼失脚,似扬子江断缆崩舟。 类似剑刺冰心,刀剜铁胆,心中好不自在。站起来告辞要走。春兰说:“不必走,今日先别害羞,我来合你喝个尽醉方休。”大家也不要狄小霞走,你敬一杯,他敬一杯,只吃得天有三鼓。狄小霞沉沉欲醉,说道:“可不能饮了,你们自己吃罢。”春兰说:“你也不必回去了,住在这里,我告诉你话。”耿小霞是有心事,恨不能就走才好,又惦念着谭宗旺,又被春兰留住不能走。自己又急又烦,不知不觉,酩酊大醉。天已四鼓,实不能回去了,就住在东院春兰房中。 次日又耍酒,天有正午,方强打精神起来要走。狄元绍从前寨来了,春兰接人,元绍说:“今日你等告诉妹妹,收拾房中干净,派几个人帮助。”春兰说:“妹妹在西房中,昨日住我这里,他起来要走,我没叫他走。你进来之时,我让你在东房中。今日有什么事,派人给妹妹收拾房中?昨日我们伺候寿酒,寨主爷也不进来。”狄元绍说:“我昨日住在前院,是陶玄静、柳玄清二人为媒,给妹招赘一人,是玉山县刘家集的人,姓刘名香妙,绰号花台剑客,手使一口飞龙剑,乃当时第一英雄,今年二十一岁,与妹妹年岁相当。昨日到来,我一看生的人品又好,才貌双全,谈讲武学功夫,无一不好。今日良辰,我这山寨之中,亦不讲那份礼,前寨安乐一天,送入后寨完姻。你等劝劝妹妹,不可撒娇使性的。”说完了话,站起来说:“我到前寨去了。”春兰送出了,到西院中一看,狄小霞也全都听见了,见春兰进来,说:“我可不能在这里吃早饭,我要回我院中,千万别派人去给我收拾房屋,我今日把院门一关,闲人谁也不准进去。”春兰说:“别人不叫进去,新姑爷要到了,你好好放进去。”狄小霞说:“别胡说了!”站起来走了,到了桃花坞之中。 谭宗旺自昨狄小霞走后,自己由丫鬟伺候吃酒,至天晚不见回来,心中若有所失。自己回想:我是入了情魔了,自来到此地半月之多,龙潭虎穴变作安乐窝,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自江北黑狼山九位弟兄失散之后,人各一方,我在这小西天,亦非长远之道,我合狄氏二人商议,还是回家故土为上。直至三鼓之半,尚未安歇,自己合衣而卧,总惦念狄小霞。睡至次日起来,问秋香说:“你家姑娘还未回来?”秋香说:“我也着急,姑娘从没有住在别院之中。”正说之际,有仆妇回来说:“姑娘昨日害酒,住在春姨娘院中,少时就来。”天有午错之时,只见狄小霞回来,面带忧愁之态,芳容消瘦。一见谭宗旺,心中一惨,扑在谭宗旺怀中,二目流泪,半天也未说出话来。谭宗旺说:“你是因为什么?快说!不必烦恼,我自有主意。”那狄小霞总不说话。闹的谭宗旺亦未吃早饭,说:“你到底所因何事?只管说,你我从长计较。”狄小霞就把方才听兄长所说之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了。谭宗旺说:“你先别哭,我问问你心中是有何主意?你我二人本非正大之事,无奈事由两相凑合,也不尽怨一人。今日你兄长所作,给你另找人家,你要愿意从我呢,咱们想计策出此小西天,到我家去做长久夫妻;你要从你兄长呢,今日我自走就完了。”狄小霞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出此言,奴家死在你跟前,以明我心。” 正说之际,外面来了后寨仆妇丫鬟,前来伺候叩喜,侍奉新房。天已日落之时,狄小霞说:“你等回去,不必在这里伺候,我这心中烦闷。叫秋香、桂子二人摆酒,我二人先快饮三杯。”二人吃酒,正议论回头逃走。谭宗旺先收拾停当,把自己物件全皆带好,佩上单刀,狄小霞叫丫鬟收拾自己物件。正在未完,听见院中人声喧哗,乃是大寨主狄元绍、庞天产、马焕龙、陶玄静、柳玄清、五花鬼焦雄等二十余位,送花台剑客刘香炒来人洞房,四个仆妇、四个丫鬟引路。狄小霞叫谭宗旺先上暖阁之上,我自有道理,那谭宗旺依言去了。狄小霞往里间屋中要躲,不由己抬头一看,只见两对红纱灯引路,当中正是新郎,年约二十以外,头戴银红色武生公子巾,上面走金线掐金边,双季银红灯笼走穗,身穿银红色窄领小袖箭袖袍,一掌宽的五彩丝鸾带,月白缎子衬衫,蓝中衣,青缎靴子,外罩西湖色英雄大氅;面如美玉,白润生光,两道英雄眉,斜飞入鬓,一对虎目生光,准头端正,唇似涂脂,牙排碎玉,一位英雄美少年。狄小霞看罢,心中就有爱慕之心,又不忍弃了谭宗旺,自己心不自主。早有四个仆妇进来,说:“姑娘大喜了!大寨主爷派我们来伺候。”狄元绍站在院中,早有使女引刘香妙到房中。狄小霞低头不语,粉面通红,见刘香妙坐在东边椅上,使女摆上合欢酒,狄小霞坐在对面,偷看刘香妙多时,自己亦无主意,有两不舍之心。刘香妙虽然生的俊俏,心中最毒狠,亦是一位贪花爱色之徒。今一见狄小霞粉面生香,娇容可爱,心中疑是狄小霞怕羞,自己擎杯说:“娘子!你我今日乃合欢酒,为何不饮?夫妇之道,乃人之大伦也,莫非嫌刘某貌丑?”狄小霞听了,怜情爱貌,微睁杏眼,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那小霞乃是水性杨花之人,今日见刘香妙这样,他就把爱谭宗旺之心,付之于九霄云外去了。口中虽然不语,那面上带春风,二目传情,神情逐俏。 谭宗旺躲在暖阁之中,见刘香妙进来,众寨主退出去,半晌听不见下面动作,推暖香阁的后窗户望外一看,那后院无人。跳下去站在窗外,偷听多时,把纸湿破了,望里一看,见狄小霞与那人对坐眉目送情,不由无明火高有千丈,套起一块石头来往里一扔,只听得“噗冬”一声,灯光已灭,碗盏尽碎。刘香妙问:“什么人?”谭宗旺说:“是我!你先出来,三大爷特来取你首级,别走!”那刘香妙并未带着剑,一抬腿把桌子踢翻,劈下两个桌腿,跳在院中。狄小霞忙唤使女把灯点上,自己收拾好了,把宝剑佩上,坐在屋中,坐山看虎斗。自己为难之际,见谭宗旺合刘香妙动手,他两不忍伤,又怕进来杀他。那秋香、桂子说:“姑娘,这可怎么好?”狄小霞说:“我又不会分身法,两个人也就光了!”那别院中来伺候的。不知情节,一齐全吓跑了。谭宗旺与刘香妙跳在院中,杀在一处。谭宗旺那口刀,乃是红毛折叠刀,削铜剁铁,锋芒无比;刘香妙两个桌腿,当双剑使开。二人各施所能,谭宗旺只累的气喘吁吁,今日刘香妙要有宝剑随身,早把谭宗旺战败。一边动手,问:“你是那里来的奸细?敢来搅闹洞房,赶早通名!我刘香妙与你何仇何恨?快快说来!”那谭宗旺一语不发,总想杀了刘香妙,再合狄小霞计论,无奈赢不了人家,自己干着急,见刘香妙门路精通,自己暗地吃惊。 二人战了有个时辰,只见前边灯光照耀,狄元绍正自同八位真人、二位法师、三杰五鬼十二雄,大众聚饮谈论,话都说小西天得了这位英雄,真乃擎天之玉柱,架海紫金梁。狄元绍说:“我等在这里久居,把人马演好,再图大事。”正说之际,忽见有几名仆妇来报说:“不好了!新姑爷与刺客杀上了。”狄元绍一问情由,心中诧异,分付:“人来!看我的八卦乾坤掌。”带领群雄,叫手下人点上了灯笼,一齐鸣锣呐喊,到了桃花坞以外,各执兵刃,要捉刺客。谭宗旺一时慌张,要想逃走,急切不能脱身,比登天还难。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016回 战群贼豪杰逃性命 玉山县淫贼杀烈女 话说那谭宗旺正与刘香妙二人争斗,只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他有心要走,有刘香妙挡住他,也不容易走。只见从外边灯光照耀,来了一伙赋人,为首之人面似淡金,雄眉恶眼,一部钢髯,手中抱着一个八卦太极图,上按了一只人干样式,乃是八卦乾坤掌,正是狄元绍。说:“众位别放走了奸细,捉住问个水落石出。”谭宗旺一看,知道贼势甚大,忙跳出圈外来,蹿上房去。那狄元绍乃坐地分赃贼首,一看谭宗旺少年俊美,五官清秀;他妹妹狄小霞在房,一语不发,他就明白八九,其中定有缘故。又想这里外人进不来,前山有大江之险,五寨之阻,四十八寨搜察甚紧;后山四十八寨无路可进奸细。那俏面郎君吴桂一看,也知道不是好事。他要买狄寨主的好,说:“这个人别放走了!这是杨明的余党,暗用离间之计。”大家四下传锣追赶,一转眼谭宗旺不见了。大寨主说:“这个人那里去了?”前边有粮草处寨主小银龙于兰,参拜众寨主说:“不见有人过来,也许隐在里边,也许坠涧亡身都许有。”狄元绍派吴桂、李通、毛如虎、卞文龙四人,各带五十名小队,往各处搜寻,直查了半夜,也无下落。狄元绍把刘香妙让至前院大厅,劝慰陶玄静说:“一定是振远镖局杨明的一党。”狄元绍送刘香妙书房安歇,自到后寨叫春兰至他妹房中,一则作伴二来探问细情。 春兰到了桃花坞,见狄小霞正自按剑而坐,见众人追走了谭宗旺,心中不自安;又未见刘香妙回来,两美俱失。又心疼又不敢睡,怕是睡着了,被人所杀,自己正在万种忧愁,忽见春兰嫂嫂来了,连忙迎接说:“嫂嫂请坐,这般时候,还未睡觉?”春兰说:“你兄长说,方才怎么一段原故?”狄小霞说:“我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一个奸细,吓了我一跳,我拉出宝剑,也没好意思出去。”春兰说:“我听你兄长说,方才那个刺客好人品、好相貌,年岁还不大,可惜了的。小性命要坠了山涧亡身,才可惜那!”说完瞧着他。小霞脸一红,眼圈一红,沉吟不语。狄小霞想:总是我的命运不好,只落的好事多磨,恶运临头,自己正自胡思乱想。春兰说:“山自们睡觉罢!”二人安歇。次日狄小霞懒言懒语,春兰回去。 那边刘香妙气恼了一夜,越思越恨,总想其中有情节。一黑早带上飞龙剑,起身出大寨。那看门守寨之人,都知道是新姑爷,也不敢阻拦。过了独虎寨,直到山下叫船,都有人送过江去。自己到了玉山县西门外,住在大成店内。晚晌吃完了饭之后,至半夜换上衣服,飞身上房,到了玉山县衙内,各处东瞧西望,并不见动作。只见小院北楼三间灯光隐隐,到楼窗外一看,只见前檐窗内是一张床,床上坐定一个美人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在灯下看书,一个丫鬟旁边伺候。那女子生的秋水为神,白玉为骨,粉面香腮,俏丽无比;头梳盘龙髻,上带几枝珠翠钗环,脸似出水桃花,蛾眉皓齿,杏脸桃腮;身穿孝服,更显俊美。谚云:“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此女乃是叶县主的外甥女儿,父母俱丧,跟在这里,名叫李玉梅,读书识字,今日晚正自看书,使女丹桂伺候。 外边刘香妙看够多时,心中爱慕,一时心猿难定,意马难拴,推门而人,见了小姐一拱手说:“美人!我今日正找仇人,不想遇见美女子在楼上孤灯独坐。我一见小姐芳容,我的三魂七魄被你勾来,是我心中难舍。你要从我片刻之欢,我自有薄意相酬。”小姐一看,唬的颜色改变,说:“体要胡说,快给我走!我这房中一喊叫,家人把你捉住,你有性命之忧,那时悔之晚矣,这乃县衙之内。”刘香妙听了,微微一笑,说:“姑娘不要怕羞,我刘香妙与你正是郎才女貌,两相遇合。”一伸手要拉小姐手腕,唬的使女钻入床底下去。小姐脸一沉,拿起茶碗,照定赋人就是一茶碗。刘香妙说:“好贱辈!真乃找死。”小姐一嚷“有喊来了!”那刘香妙拉出剑来,照定小姐一剑杀死。刘香妙自己还不肯走,用手沾血在墙上写了两行: 豪杰到处鬼神惊,独行千里任纵横。 不意巧逢多姣女,生成玉颜貌倾城。 英雄有意求。雨,佳人无心人薄清。 杀人本是刘香妙,花台创客是别名。 写完了,天亦三鼓之半,要到狱内杀杨明。方到狱墙之外,只见南边房上有两条黑影。方要追下,巡夜人等从正西来,巡丁夜役有四五十名,梆锣之声不绝。刘香妙自己回店去了。 至次日,县衙叶老爷方起,听人报:有刺客把外甥女李小姐杀死。知县亲自看,叫家人暂用棺木成殓起来,立刻升堂,叫快手张成、李永二人,同众快手给三天限,悬一百两银子的赏,急速拿刘香妙前来。二位班头乃玉山县有名快手,办过多少江洋大盗,很有声名。今日奉堂谕下来办案,方一出大堂,只见柳瑞、赵斌二人来瞧杨明等。二位班头说:“柳大爷几时回来的,可把素秋找着下落?我们同李团练老爷回来,还甚惦念呢!”柳瑞说:“逢了两次险处,全被人救去,素秋也没有访着。昨日同我赵兄才来,夜晚我二人住在镖局之内,听见外边一片声喧。我二人到了外边看看,也没甚么动静。听说昨日衙内闹刺客,是真吗?”李张二人说:“可不是吗!昨日夜内把县衙内老爷亲戚李小姐,因奸不允杀了,留下名姓,叫刘香妙,那丫鬟说有二十多岁一位贼人。二位久在镖行之中,可知道这刘香妙是那路贼人?指我二人一条明路。老爷给了我二人三天限,要这杀人凶犯,我等往那里捉去?”柳瑞说:“我二人虽然在镖行之中,这几年新出手的不少,这个人名字听着就生的很,实在不知道。二位请罢!” 二个班头到了县衙外路南春芳楼上吃酒,议论此事。到了楼上,只见走堂的郝二说:“二位头儿少见那,有几日未会。”张成、李永说:“我二人公事太忙,今日衙门中有这样逆案。”郝二说:“我一早就听见说了,这个贼人还留下姓名,胆子也太大了,听说叫刘香妙。二位头儿说:“不错。先给我们拿两壶酒来,要四样莱。”郝二去不多时,全皆摆上了。二人浅斟低饮,议论往那里找这个碱去,不知住处,不知道怎么个像貌,往那里找去呢?二人喝着酒,不住长吁短叹,说:“这个喊人与咱二人作了对头,你杀了人走了,就算无头案,偏又留下名姓,我等往那里去办?”李永说:“这个贼人不是英雄,要是英雄,也不做这个不明不暗之事。”郝二说:“我听人传言,有一伙薰香会的贼人,成群结党,尽作这事。那振远镖局杨大爷,谁不知道是个好人,到如今遇这样不白之冤,多怎捉住薰香会上之贼,这案也就明了。夜内在县衙采花未成,这个贼人他母亲必定叫人奸过,准是一个兔子。”张成、李永说:“我二人只要对了他的盘,要拿他易如反掌!” 二人正说,只见东边桌上有一位武生公子,穿一身银红衣服,西湖色团花大氅,肋下佩剑,五官俊美,年约二十以外,站起来走到二位班头桌前一拱手,说:“二位请了!你二人是玉山县衙门中办案之人?”二人答应说:“不错,台驾何人?”那武生说:“你二位不认识花台剑客刘香妙?就是杀人凶犯,我可认识。”张李二人说:“尊驾你认识么?求公子大爷指一条明路。”那武生微微冷笑,说:“刘香妙远在千里,近在目前,我就是花台剑客刘香妙!”张李二人一愕,站起来拉铁尺就要动手。那武生说:“你们有多少办案全皆叫来,我自有道理。”张成说:“朋友你成全我二人,打了这场官司,我堂上堂下有个照应。”刘香妙说:“我到愿意,只有我这个伙计他不愿意。”李永说:“你还有伙计?叫我二人见见。”那位刘香妙拉出飞龙剑,说:“你等见见,就是他!”张李二人方要向前,被贼一脚踢了一溜滚,宝剑削了张成铁尺,用剑一指,说:“我住西门外大成店,今日等你一天,如要不到,晚晌三更取你知县首级。我不杀你二人,恐污吾剑。”一转身见走堂郝二蹲在桌儿底下,顺手一剑,人头落地,说:“你这小辈太爱话!”跳下楼竟自去。张李二人唬的魂不附体,见贼走了,他二人跑下楼去,到衙门聚集了有七八十名快手,各执长枪短刀。柳瑞、赵斌由狱中方才回来,正要回镖局,听刘香妙大闹酒楼,刀斩郝二走堂,踢了二个班头,现在大成店。柳赵二人也跟随众快手到西门外,要捉刘香妙。且看下回分解。 第017回 刘香妙火焚如意村 振八方奉谕访淫贼 话说张成、李永带快手六七十名,到了玉山县西门外大成店门首,说:“店家,你们店中住着一位姓刘的吗?”店中小二说:“不错,在上房屋中,正说你们该来了呢!”张成、李永二人说:“叫他出来,我们来捉他来了!”小二说:“他方才回来,说是南昌府的差官,在这里调官兵等候办案,怎么说他是贼呀?真正可怪!”他站在院中,说:“刘爷你快来!有玉山县张头、李头二人来找呢。”听的上房之中答应一声,出来说:“二位不失信,来了吗?”拉剑在手。那些快手一看,是一位武生公子,生的俊美无比,眉清目秀。大家说“拿”!往上一攻。刘香妙挥剑削兵刃,顺手杀了有七八人,说:“尔等那个还敢上来!”跳在当中,如虎人羊群,赶的那些快手东西混跑。那柳瑞一看,认识他是那日在小西天江岸所遇同老道骑马之人。心中说:他也是薰香会匪,我把他捉住,也追问杀周公子抢素秋之案。与赵斌二人一齐蹿过去,柳瑞刀往下就剁。刘香妙问:“什么人?通名!”柳赵二人通了名姓,说:“我正要捉你们一伙贼人,都是薰香会之人。”刀往下就落。刘香妙用剑一挥,柳瑞单刀上半截落地。柳瑞吃了一惊,赵斌抡刀就剁。二人杀三五个照面,外边兵马使团练李云鹏带兵赶到,刘香妙上房逃走。柳赵二人随后一追,房上一瓦打下来,二人亦未敢追,只得回来,帮张李二班头把受伤之人抬回验伤,把死的禀官验明棺殓起来,候案掩埋,约柳瑞、赵斌夜晚护庇老爷,怕贼人再来。 叶县主见柳赵二人帮助捉贼,方才二班禀明若非他二人,还要多伤几条人命那!心中想:杨明这人想是好人,若非好人必不能有这样良友,又有四街绅商来保,此事其中定有缘故。这一夜到没有什么动作,至次日柳赵二人正从内衙出来,到狱门来看杨明,说昨日之事。只见老管家杨安由外边进来说:“杨大爷!咱们家昨日出了大祸了。”杨明问道:“有什么事?”杨安说:“昨夜初鼓未安歇,老奴听见房上有人说:‘我乃花台剑客刘香妙是也!特来杀杨明的家眷。’里边主母先把老太太救到北院杨瑞家,后又来合贼人动手。我把公子、小姐救到西邻李老翁家。听见咱们院中一片声喧,家丁各拿兵刃捉贼,贼人把主母刀削了,主母逃走北院中。刘香妙把房点着,烧了二十余间。幸亏众乡邻把火救灭,还有西十四间未烧。杀死三个更夫,把老太太吓病了。”杨明听了,气的五内皆崩,自己悲惨,说:“我要能出去,与此贼不共戴天之仇,非杀此贼不干休!”叫杨安到刑房找魏文先生,写一章禀呈,报官相验。杨安去了。有绅商冯占元出名,二百余家铺户保杨明出狱,带罪捉贼。叶开甲一看联名保状,又有杨安报呈刘香妙杀伤人命,放火烧房,心中知道杨明被人陷害,标蓝牌把杨明提出,到大堂之上。知县说:“杨明,今我看四街绅士分上,暂放你出去捉贼,有柳瑞、赵斌帮你去。”杨明说:“老爷恩施格外,我必把这伙杀人栽赃盗印之赋人捉住,以鸣此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