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东外史续集 - 第 37 页/共 69 页

去了。他有多少的衣服,不当光了吗?你大处却不鄙吝,整干上万的冤枉花费,你一点也不计算,越是小处,越丝毫不肯放松。这也是你用人的大缺点,失人心的大原因。”章四爷忙跟着拍掌,说:“对呀!”   林巨章不服道:“老伏,你这般责备我。真不能教我心服。   修龄用我的钱还在少数吗?你去问问看,在四川的时候,他每月薪水之外,我津贴他多少?一路到上海,同住在东和洋行,每人每日十块钱的旅费,住了个多月,都是由我给他开发的。   还有在堂子里,吃酒打牌,三十五十的拿去。动身到日本来,坐船也是同坐的头等,花的钱还在少数吗?就只住在日本,我闲着没干事,他当然也只能作没差事时的想头,何能和从前一样,每月尚有薪水可领呢?自应大家将就一点,才不失朋友相谅之道。”伏焱笑道:“你这话也不错,所以张修龄不好意思向你要钱,就是因你说的这一段道理。不过你这话只就你自己一方面着想,在四川干差事的时候,你倒可不必津贴他,他有件差事在手里干着,不愁窘迫得没有办法。住在东和洋行,也不必住那么高价的房子。你便再花多些,也是东和洋行赚了。   坐船同坐头等,和住东和洋行一样,张修龄所得,不过一时身体上之舒适,并不是坐了头等舱,住了头等饭馆,就和干了头等差事一样,有许多利益可享。至交卸差事之后,在日本又不比在内地,有亲戚朋友可以挪借。他跟着你亡命,住在你家里,你当然要供给他的用度,不过不能由他尽兴挥霍罢了。普通人情大概如此,十年的好感不敌一分钟的恶感。张修龄把衣服当了作零用,你知道也只不作理会,你从前对他的好感就渐渐消灭了,再长久下去,只怕拿你的生命去卖钱的事,都有做去来的这一日呢!”   林巨章道:“这种没天良的人物,谁还和他长久下去!我      受了昨今两日的教训,已是万念俱灰了。今日到这里来,一则是向你道歉,多年患难的朋友,不要因误解而失了和睦;一则来辞行,我只等退了房租,即动身回上海,找月霞上人剃度。   你责备我的,虽是好话,但我既不想在尘世求生活了,别人也不能用我,我也无须用人。与木石居,与鹿豕游,用不着这种机心了。”伏焱见林巨章语气中,还带着护短的意味,便不再说了。拿着不相关的话,谈了一会。   林巨章受了这两日的刺激,心意虽然灰懒,但他素来是个热中事业的人,好色又出自他的天性,所以一方面说要捐弃一切,找月霞上人剃度;一方面见了那窥帘女郎,禁不住尘心又砰砰的跳动。此时心里又转念到那女郎身上去了,望着伏焱问道:“你这里今日有什么聚会吗?我们来的时候,见从这屋里出来了一大群的人。”   伏焱道:“老曾的太太,今日四十整寿。几个平日来往亲密的朋友知道了,都跑来吵着要多弄些料理吃。老曾极力推托,说怕外间误会,当作又会议什么,风声传出去,新闻记者也来了,侦探也来了,在此地又住不安宁。那些朋友说不要紧,都担任替他保险。他推托不了,才办了些料理。大家正在开始吃喝,果然来了个有侦探嫌疑的人,吓得老曾慌了手脚。由我出来向那人说了原由,敷衍出去了。老曾至此刻,心里只怕还是不安的。”林巨章道:“那有侦探嫌疑的人是谁?怎么消息就得的这么快?”伏焱笑道:“那人你木认识。老曾的神经过敏,定说他有侦探嫌疑,其实没有说得上口的凭据,并且是时常到老曾家里来的,今日偶然遇着了。在老曾这种多疑的人看着,便以为是有意来侦探。”林巨章道:“那人不是姓周么?”伏焱道:“你怎么知道?这就奇了。”   林巨章遂将找错了人家,遇着姓周的话,说了一遍,道:      “因听他说才从曾家来,所以我猜是姓周的。那姓周的是个怎样的为人,老曾如何会疑心到侦探上去咧?”伏焱望了望章四爷笑道:“那人与章先生同乡,也不认识他吗?”章四爷摇头笑道:“湖南人在这里的同乡太多,我见过面认识的很少。我正有些诧异,他见了我,目不转睛的在我周身打量,此刻听说他有侦探的嫌疑,倒也有几分像是个侦探。”伏焱道:“他这侦探嫌疑的头衔,很来得奇怪。他也没做过类于侦探的事,也没交过做侦探的人,然而老曾加上他这个头衔,他并不能说是冤枉。因为他近来姘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个唯一崇拜袁世凯的人,常对人说,现在中国的人物,男子就只袁世凯,女子就只她自己。”章四爷笑道:“这句笑话,我曾听人说过。那女子不是姓陈吗?是我湖南女留学生中有名的尤物,向她求婚的最多。我因自己的年老了,不敢存这妄念,故不曾瞻仰过她的颜色。这样说起来,连那姓周的,我都知道了,叫周卜先。   怪道那么油头粉脸。”伏焱点头笑道:“一点不差,就是他两个。我说章先生一定知道,他两个的声名,在湖南留学界都很大。”   林巨章道:“他两个已成了夫妇么?”章四爷笑道:“什么夫妇,一时的姘头罢了。周卜先家里现放着个老婆,听说岳州还有一个,此地又有个日本女子。”林巨章跳起来道:“这还了得!姓周的若不是用哄骗手段,我能断定,那女子决不嫁他!难道向那女子求婚的,便没一个及得这姓周的?”伏焱笑道:“你刚才还说要找月霞上人剃度,此刻就犯了个‘嗔’字,再说下去,只怕连‘痴’字都要犯了。”章四爷也笑道:“他此时没‘痴’,在周卜先家里已‘痴’过了。我不给他一个当头棒喝,难说这时候不尚木立在那生垣旁边呢!”   林巨章听了,顿觉不好意思,坐下来说:“章四爷真是瞎      说。我那时是疑心她支吾,不肯说实话。像你这般罗织人罪,怪不得人家打量你几眼,你就证实人家像侦探呢!”章四爷哈哈笑道:“你就是害了这‘疑’字上的病,不是‘疑’字上加病,又如何得成‘痴’呢!”   伏焱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向林巨章说道:“不必你替那陈女士说不平的话。他同乡的,近来因这事唱不平的论调,要开同乡会研究的,已有不少的人呢。”林巨章道:“这种事,不是同乡会的力量所能办的。”章四爷道:“他两个都是公费,同乡会的力量,可以将他们的公费呈请撤销,为什么不能办?”林巨章道:“是吗,充其量,撤销公费而已。对于陈女士之受骗,没方法使她觉悟。专撤销他们的公费,反足使陈女士废学,而于这种不正当的结合,仍一点不能发生阻止或妨碍的效力。”伏焱道:“反对这事的一多,其中自然有设法使陈女士觉悟的人,何必要你这世外的人鳃鳃过虑呢?”林巨章道:“我觉得年轻的女子,如奇花异草,大家应该维护她,不使她横受摧折。她年轻,阅历不到,上了人家的当,我们能够提醒她,叫她回头,也是一件盛德之事。就是已出家的和尚,不开口便说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吗?”伏焱和章四爷都望着林巨章笑,不做声。林巨章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搭讪着谈了会闲话,便同章四爷告辞归家。章四爷自回四谷。   林巨章归到家中,见陆凤娇搬走了,叫下女问了会走的情形。检查衣服及零星物件,凡不是她自己应用的,都不曾移动。   一个人坐在房中,眼看着冷清清的气象,不由得心中凄楚,独自掉了回泪。左思右想,仍以回上海找月霞和尚为妥。夜间张修龄回来,林巨章也不提当票的事,只说自己要回上海,教他搬往别处去住。张修龄看林巨章待自己的词色,大不如前,心虚的人,早疑到是那当票被人抄着了。回房开箱一看,只急得      瞪着两眼,翻恨自己为什么怕施山鸣见了笑话,不将当票放在身上。难道他就知道我身上有当票,伸手来搜吗?这真是合该事情要败露,才有此事鬼迷了头的举动。这一夜,林巨章在里面房气恼,张修龄便在外面房悔恨,一般的难受到天明。张修龄无颜再向林巨章告辞,悄悄卷了铺盖,搬到神田甲子馆住了。   林巨章起床,即叫下女把房东找来,退了房子。也不管陆凤娇和张修龄的下落,匆匆忙忙收束了家务,趁熊野丸回上海去了。   此事已了,作者且慢慢的将周撰骗娶陈蒿女士的故事写来。   话说住在神田竹之汤的柳梦菇,历来和周撰交厚,在岳镇守使衙门同事的时候,柳梦菇就很肯替周撰帮忙。周撰娶过定儿之后,手中没了钱,在岳州住不下了,也是柳梦菇替他设法,才从省中运动了一名公费,重到日本来留学。自去年与郑绍畋互闹醋意,解散了贷家,他是运动进了联队,和樱井松子断绝了。在联队里,受了大半年的清苦,心里尚有些不能忘情岳州的定儿,请假回湖南一趟,想将定儿带到日本来。不料翁家夫妇因年老只有一个女儿,要留在跟前陪伴终身,不肯给他带去,只得又独自来到东京。这回却只在联队里挂了个衔,不愿再到里面去受那清苦了。终日在外面,和几个同走欢喜嫖赌吃喝的,在一块儿鬼混。同乡中有个姓何名叫达武的,本是一个当兵出身的人,辛亥年,在一个伟人跟前充一名护兵。那伟人喜他年轻,生得聪明,说话伶牙利齿,夜间无事的时候,教他认识了几个字。他在伟人跟前,很能忠诚自效,伟人有心想提拔他,问他的志愿是要当兵,还是要读书,若愿意读书,现在省政府正派送大帮学生去日本留学,好趁此把何达武三个字加进去。   何达武听说有公费送去东洋留学,哪里还愿意当兵呢?立时向伟人磕了个头,求伟人栽培。伟人不费一点气力,只动一动嘴,“何达武”三个字便加入了留学生的名册。与那些考一次又考      一次,受几场试验,经几番剔选的没奥援学生,受同等的待遇,送到日本来了。这何达武因不是个读书人,不大和那班考送的说得来。只周撰要拉他凑成四个脚,好叉麻雀,常和他说笑说笑。他便对周撰很亲热。周撰同郑绍畋组织贷家,专一引诱新来的牌赌。这何达武算一个最肯报效的,同场的赌友,因他这个配脚是永远不告退的,哪怕同赌的更换了几班人,他总能接续下去,几日几夜,也不见他说一声精神来不及,就替他取个绰号,叫“何铁脚”。不知道细底的人,听了他这绰号,又见他是个武人样子,都以为他练过把势,双脚和铁一般坚硬。他自己也不便说明给人听。叫来叫去,有些好事的,更见神见鬼的,附会些故事出来,俨然这“何铁脚”是个最会把势的“何铁脚”了。大亡命客中,每因意见不合,有须用武力解决的时候,帮闲的,居然有把他请了去壮声威的。他运气好,却没一次真动手,被人识破。   他有姑表兄,姓李,名镜泓,也是在长沙运动了公费,夫妻两个,并一个小姨子,都在日本留学。这李镜泓年纪有三十四岁了。二十岁以前,还在乡下种田,因见废了科举,左邻右舍的青年都纷纷进学校读书,他也跟着在警察传习所毕了业,充当了一会巡长。他的妻子,姓陈,名毓,倒是个读了点书的女学生。姊妹两个同在周南女学校毕了业。妹子陈蒿,更生得姿容绝艳,丰韵天然。陈、李两家,本系旧亲,陈毓十七岁的时候,李镜泓正在警察厅当巡长,常在陈家往来。见陈毓生得齐整,托人说合。陈毓的父母也不知道一个巡长有多大的前程,但见他时常穿着金丝绾袖的衣服,戴着金线盘边的帽子,腰挂长。刀,带着跟随的警卒,很像个有些声势的新式官员模样,便应许了这么亲事。过门之后,夫妻也还相得。这次遇了送学生出东洋的机会,陈毓极力耸恿丈夫四处运动,先补了名字,      她姊妹两个才上了个呈文到教育司,说愿与考送的男学生受同等试验。教育司批准了,考试起来,两个成绩都很好,同时取录了。两个的声名,登时传遍了长沙,没人不称羡。本章已毕。      第三十九章   何达武赌钱闯穷祸周卜先吃饭遇娇娘   却说李镜泓带着妻子并姨妹,到了东京,在江户川租了所房子住下。何达武也因初来,尚住在旅馆里,听说李镜泓租定了房子,过去一看,还空着一间四叠半席的房没有人住,何达武要分租了,搬来同住。李镜泓因是姑表至亲,不好推诿,就分给他住了。何达武也不上课,每日在周撰设的那赌窝子里消遣时光。李镜泓夫妇也不问他的事。及周撰那窝巢散了,他就成了个没庙宇的游魂,整日东飘西荡。或是上野馆,或是三崎馆,推牌九、叉麻雀,总免不了他这个铁脚。   一日,他正从江户川坐电车到神田神保町下车,打算去上野馆寻赌。下车才行了几步,见前面一个穿洋服的,也是向北神保町这条路走。何达武看那人的后影,好像是周撰,忙急行几步,赶上去一看,不是周撰还有谁呢?喜得何达武心花怒发,连忙打招呼,笑问道:“许久不看见你了,你解散贷家的时候,为何信也不给我一个?害得我到处打听你和老郑的下落。有人说你进了联队,又说你仍回湖南去了。你毕竟躲在什么地方?   去年常同在你那里玩的一班朋友,没一个不惦记你,都还想你出来,做个东家。”周撰笑道:“你们于今没有我这个东家,就想我做东家。去年有我做东家的时候,你们的话,又不是这样的说法了。我的水子也抽重了,款待也不周到了。想邀成一      个大点儿的局面,就如上海的野鸡拉客一样,拉这个那个跑了,拉那个这个跑了。几时由你们发起,爽爽直直的,成个一次六人以上的局面呢?”何达武争着辩说道:“老周,你不要是这么说。说那些闲话的,不过两三个没气魄的鄙吝鬼,输不起几个钱,有那些屁放。像我还对你这东家不起吗?”周撰点头道:“像你是没有话说。你此刻想到哪里去?”何达武笑道:“你说我有什么地方去?去年有你做东,就天天在你那里。你走了,没一定的地方,在上野馆、三崎馆这两处的时候居多。唉,如何得有你那里那么自由,那么畅快!夜间十二点钟以后,无论你心里如何想玩,多玩一刻也不行,手气好的,赢了没要紧,若手气不好,输多了,想再来了几手捞本,万分做不到,只得忍气吞声的,结了帐走路。”周撰道:“是这么有个限制,倒好些呢!手气好的,赢了一个算得一个,实打实落的上了腰;就是手气不好的,输也输得有个休止,不至输到稀烂。”何达武道:“你是个象,意见和我的不同。昨夜我在上野馆,约了今日邀一场牌九,我近来输的不成话了,难得在这里遇着你,合该我的运气来了,同去帮我一回忙罢!”周撰道:“我刚从上海来,行李还放在富士见楼。此刻要去看个朋友,不能陪你去。”何达武那里肯放呢,一把拉了周撰的手,不由分说的往上野馆拖。周撰只得说道:“不要拖,来往的人见着不成个样子,同你去便了。”何达武才松子手,二人一同到上野馆来。   不一时,到了上野馆,周撰一边脱皮靴,一边问何达武道:“是谁人的东家?”何达武道:“这里的东家不一定,到临时看谁的朋友来的多,便在谁的房里,就算谁的东家。”周撰道:“在旅馆里,便做东家,也没什么好处。馆主分了一半去,还有下女要吃红。余下来的,东家能得多少!”何达武道:“正是。”说着,引周撰到三层楼上,一个很僻静的房门首,推开      房门,让周撰先进去。周撰看是一间八叠席的房,房中已有六个人。周撰认识一半,一个是王立人,一个涂道三,一个小金,都起身向周撰招呼,问怎么许久不见你出来玩钱了?周撰随意敷衍了几句,回头看这三人,衣服都极平常,料没有多少油水,望着王立人笑道:“这房间是你住的吗?”王立人点头道:“我在这房里住了一年多了,不吉利得很。想要搬家,又难得有合式的地方。”何达武抢了涂道三坐的蒲团,递给周撰道:“你坐了再说,等一歇想个蒲团坐,是没有的了。你穿着这么漂亮的洋服,在席子上擦坏了可惜。”周撰真个坐下来,笑问王立人道:“你住在这房里,如何不吉利?”王立人蹙着眉摇头道:“我自从搬到这房里来,就倒霉极了,没一事如意的。近来更是大赌大输,小赌小输。十场之中,难得有一两场赢的。   就是赢也赢的极少。”何达武道:“不要说闲话,耽搁时刻。   我们这里已有八个人了,快商议是牌九还是扑克。”小金也立起身道:“我赞成牌九,尽可容得多人。”周撰看房中没一个像是有钱的,便不愿意出手。王立人问他也赞成牌九么?笑答道:“你们大家的意思,说什么好,就是什么。我今日才从上海来,本要去看个朋友,没打算到这里玩钱的。铁脚在路上行蛮,将我拖了来,陪你们玩一会儿,我就要走的。”何达武连忙说道:“那不行。无论你想去会什么朋友,明日再说,今日是要靠你做一个正脚的。”小金、王立人也跟着说:“既来了,那有就走的理!”随着大家立起来,搬台子,洗骨牌。   王立人推周撰先做盘,涂道三已把牌抢在手里说道:“且让我先做二十盘,以后任谁接手,我都不问。”何达武看了不愿意,想伸手夺了牌给周撰,周撰忙暗地拉了他一下,何达武才鼓着嘴不做声。涂道三洗好了牌,大家掏出钱来,一角两角的摆了,周撰同何达武两个,坐在天门,周撰留心看了几条,      知道弊是没有的,只是见大家的注子太小,犯不着多押。何达武三角五角的输了几次,输得红了眼睛,抓出几张一元的钞票来,作一个孤注。周撰笑着把钞票收回来说道:“何妨留在手里多玩几回,你怎么终年睡在赌里面,还是这么草包?”何达武道:“就请你替我押罢。我的手气不知怎的,坏到无以复加了。”周撰真个替他匀着押。也是这日合当要闹乱子,涂道三的盘没做到一半,身边的二十来块钱,已输得一文不剩了。周撰帮何达武赢了十二元,何达武喜得不住的夸张周撰真赌的妙,真是一把好手。涂道三输了钱,那有好气?加以何达武进房的时候,抢了他的蒲团给周撰坐,眼中早已望着周、何两个冒火。所以上场的时候,听说王立人要推周撰做盘,他便将牌抢在手里,也是有意不给周撰的面子。开出牌来,见天门这方不利,看看的把何达武输得发急了,涂道三常和何达武在一块儿赌的,知道何达武的赌性,越赢越不肯出注,只要连输了几手,发起急来,就看荷包里有多少,扫数做一注,这一注十有九仍是输的。同睹的都说何达武只有输钱的胆,没有赢钱的胆。   涂道三见何达武发急,将所有的钞票都做一注放了,满拟一两下,把这铁脚收服。偏巧周撰在旁不依,把钞票收了回去。那时涂道三就想发作的,因怕把局面搅坏了,受大家的埋怨,自己也还没赢着钱,勉强将性子按落。不料周撰赌的乖觉,连赢了几手。众押脚见了,都跟着走。因此不到十盘,把涂道三的一点点儿赌本赔得精光。这一气胸膛都气破了,圆睁两眼,望着何达武称赞周撰,把手向何达武一伸道:“喂,借十块钱给我做完这二十盘。”何达武摇头道:“我那有钱借给你?你没钱,让别人做。”涂道三朝着何达武脸上,就是一口唾沫吐去,把牌往席子上一拂骂道:“你借我的钱借得,我问你借钱,你就这么放屁!”何达武也跳起来骂道:“你输不起,不要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