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隐漫录 - 第 5 页/共 41 页

香妍冯姓,吴门人。本住金阊以避乱,徙居陆墓有年矣。父亦黉序中人,中年习贸迁术,丧其资,仍在家设帐授徒焉。母氏早丧,家中惟一老媪主持中馈事。香妍貌美质慧,父早晚授之读,书史经目一过,即能背诵,胜于塾中儿十倍。以是奇爱之,掌上明珠不啻也。前行贾汉时,曾买一婢,曰漱华,至是年已十四,性颇灵警,使为闺中作伴,以解寂寞。同塾有杨氏儿者,亦世家子,年与女相若,美秀而文,正堪称一对璧人。女或采花庭前,与生值,两相注视,甚为爱悦,虽不通一语,然两心印许,已达微波。   翌日,女摘秋海棠一枝,使婢持赠生,谓“可供于胆瓶,为案头清玩”。并以纸裹一掷生书案。生启视之,乃两绝句,云:   新月生凉夜气清,罗衣不耐坐深更。   一钩未有团栾意,照著侬来分外明。   孤影疏灯怕上楼,泪珠常向枕函流。   秋来心事谁能晓,诉与天孙不解愁。   簪花字格,秀媚异常,生自叹弗及;纸尾并不署名。生知为女作,什袭珍藏,思和韵作答,以未谐竞病中止。嗣后屡欲觌面申情,以有人在侧,未能通意,俯首叩膺,形于咏叹。   适有戚串为生议姻事,生微闻之,意颇不欲,而赧于启齿。继闻已有成议,计无所出,凌晨独至塾中,见女正在木樨树下,折得一枝,低徊玩视。瞥睹生,讶其来何太早,以手招生。生趋前,女举手中花畀之,曰:“此为兄异日蟾宫折桂兆。”生曰:“兄意不在桂花,所冀者,欲与嫦娥偕老耳。安得乞药于西王母,同奔月窟哉?”女颊微红,方欲有言,生遽语女曰:“前惠两诗,已悉妹意,深篆兄心。兄日夕所盼者,正在团栾两字耳。奈缘几乖离,事多错迕,父母已为兄议婚他族,兄虽不愿,而弗能以此心白诸堂上,无已,只有出外避之而已。兄心中惟妹一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生世世,弗敢离也!”言讫,即解玉佩一枚为赠,并为女系之胸前襟上。忽听亭前有嗽声,女急逸去。生亦自归。薄暮,生父母遣人至塾觅生,谓“不归已竟日矣”。女父谓:“今日从未来塾中。”于是阖家疑讶,侦骑四出,踪迹杳然。   女知生之行也为己,往往暗中饮泣,达旦不寐,自誓于所绣大士前,愿与生今世为夫妇,矢死靡他,晨夕焚香顶礼。婢殊黠慧,微窥其意,知必因生。托词询女,女以直告,并曲意结纳。   婢女有表兄潘元伟,美丰仪,是年以第一人入泮,以至京江,顺道来谒。女父留之信宿。窥女艳绝人寰,心大动,归告父母,特遣媒妁,宛转致词。女父以门户适相当,并仰其富,遂许之,纳币诹吉,亲迎有日矣。女知之大惊,商之婢,无万全策,计不如远。卜于大士前,吉。乃窃父衣冠,易男子装,与婢偕遁。行抵浒关,徨无所适,主婢踯躅河旁。适长年待雇者,以数日不发,急于延揽,问女:“往金陵乎?愿贬价。”女漫应之。箱箧被褥,先已购诸市肆,命取行李,登舟即行。既至,宿逆旅中。每遇风日晴美,辄往游寺观,遇佛即祷。   先是,生之出也,伥伥无所之,闻维扬风月甲大江南北,名园广囿,花木繁绮,买径往,僦旧家别墅,以憩行装。或告以园久荒芜,恐有妖魅。生不之信。一夜,篝灯方读,忽闻门外有弓鞋细碎声,行渐近,门呀然自开,一女子娉婷至前,容貌绝世,光艳罕俦。生悸甚,疑为鬼,急呼侍童,则已入睡乡。生战栗之色可掬。女嫣然一笑,摇手止之,谓生曰:“郎尚忆意中人乎?”生问为谁女。曰:“香妍冯氏女,非郎所属意者乎?郎如欲见,可随我往。”即携生手出门,踏月行落叶中,作响。须臾,抵一园,垂柳覆石,疏花篱,画阑屈曲,径颇幽邃。女曰:“此即妙相庵也。兵燹之后,此独完好,聊以点缀名区。”生随女绕廊而行,继而峰回路转,乃得一亭。亭畔一美少年据石磴斜坐,旁立一幼僮作指画状。女谓生曰:“此即意中人,牢记勿忘。他日郎见奴时,幸为留意,毋抛却撮合山也。”生正注眸审视,忽一斑斓猛虎从亭后出,直扑生。生惧,大呼,蘧然而觉,则正隐几假寐也,一灯荧然,万籁俱寂;回觅前女,形影俱杳。生连呼咄咄怪事。   明日,偶与居停主人谈狐鬼,因问此间有妙相庵否。主人曰:“距此不过一江隔。”为话金陵多名胜地,六朝金粉,自古艳称。生跃然兴发,既欲往游,怂恿主人偕行。束装就道,流连匝月,迄无所遇。生每日必游妙相庵,与庵中主持者渐相稔,爰乞赁一椽,为诵读下帷所。由是明月清风,昼夜领略,时时物色梦中所见。   一日,方趋亭角观斗鸡,则一美少年已先在,谛视若旧相识,恍惚复入梦境。少年亦目注生不转瞬。方欲诘问,一童匆匆入亭,向生曰:“何处不觅杨相公,乃在此耶?”生询姓名。童曰:“此间非谈衷曲处。杨相公寓居何地?”生曰:“离亭数百武,即吾斋室。”童曰:“有同寓人否?”生曰:“素性耐岑寂,不能与俗客处也。”因转揖少年曰:“此即贵纪纲否?颇甚伶俐。仆如此,主可知矣。”少年不遽答,随生下亭,曲折循径行,径尽抵一轩,轩外马缨花怒放,红紫绚烂,临窗芭蕉数本,额曰“绿阴人静”。就一轩区为内外两室,内则生卧房,外则为宾客憩息所。坐既定,生谓少年曰:“似曾相识,但无从忆起。”少年泫然曰:“冯家香妍,君忘却耶?兹不过易钗而弁耳。”生蹶然起曰:“我固谓是阿妹!特已改妆,未敢唐突。此僮非即漱华耶?尚可认也。”于是女为缅述颠末。生因欷不已。女曰:“妹之出也,冒君姓,前于逆旅中得遇冯侍郎公子,以文字相契,劝妹应秋试,特为纳粟入监。妹思为期已近,倘得侥幸获隽,偕君北上,然后改妆未晚也。”   自此女迁于生所,昼则课文,夜则谈诗。既而三场文字颇得意,榜发,高列前茅。女托病不见客,一切酬应,皆以生代。北至京师亦然。会试入彀,名次稍后。殿试则居然生出应命矣。及授榜下知县,奉旨归娶,女乃改妆偕返。时潘氏子已娶他姓女,不复究前事。亲迎日,香舆彩仗,仪从赫,极一时之盛。从婢漱华,后亦备小星之列。生之遇女也,先之以梦,顾追忆梦中人容华,恒往来于心,不能去怀;逮部选河南固始县,领凭赴任,摘伏锄奸,折狱听讼,殊有明决。   才三年,任将满,有控谋杀亲夫案者,犯妇上堂,亲加研鞫,视之,即梦中人也。询其何故杀夫,则泪堕如绠縻,冤楚万状。验夫尸,则枯瘠如人腊,绝无服毒痕。其姑年止四十许,妖冶动人。访之舆论,秽声藉藉。生知事必有因,再三缉问,底里尽露。盖氏夫患痨瘵病,将死,信俗冲喜之说,迎女成婚。氏夫越宿即殒,女犹处子也。姑之所欢见女美,强欲犯之,女不可;百端诱惑,终不从。所欢憾甚,与姑谋,诬以杀夫,始不过思恐吓之,冀遂其欲。女兄弟闻之,怒甚,登门诟骂。姑羞恼交积,至控于官。衙中胥役,行贿几遍。微生发其覆,则女殆矣。冤既白,女感生德,竟随生归江南,居妾媵焉。   廖剑仙   燕京廖蘅仙,世家子。少时即以任侠名。邻有妇虐其夫者,诟谇百端,夫屏息觳觫,不敢出一词,率以为常。一日,廖遇其人于途,笑目之曰:“君固须眉而巾帼者?何无丈夫气?”其人曰:“君葫芦中可有丈夫再造散,赐我服之,以洗此耻?否则请勿言。”廖曰:“当为君除却祸根,岂特不畏而已哉!”是夕,妇复申申詈夫,狺语哮声,达于户外。廖时被酒微酣,闻之怒甚,急袖匕首,拔关遽出,一跃登其屋,复从檐际一跃下。妇方戟指痛骂,霜锋过处,头颅已落。其人大惊呼盗,廖已耸身远去。报官穷缉,莫知主名。以廖有前时戏言,窃窃议之,捕役时其门。廖曰:“是不可居。”跳身出外,穷走万山中,足为之茧。偶至一岭,下有茅舍三四椽。入之,阒无一人。茶灶药炉,无不具;舍后菜圃数弓,诸蔬悉备;床下瓮中,余粮充。廖意此必清修之窟宅,隐士之幽居,今得而据之,意甚适也。自此独居山中,饥则食,饱则眠,俗虑全无,几忘尘世。   如是者不知几春秋,时值深冬,风雪大作,琼树瑶花满山,几为银世界。廖方戴笠荷蓑,踏冰渡涧,忽见一白猿跳跃而至,手持一柬,见廖即授之,拱立于旁。廖展阅其书,云:   寂居深山,何以消遣?吾子道念颇坚,终必有成。以子生有侠骨,可学剑仙,特无师授,总难入门。子来,仆可指导一切。今日六出花飞,瓮头梨花春熟矣,特持一瓢,与子共酌,以永今夕。仆居门径未悉,可偕白猿同来。   廖即随猿俱往,逾数岭始至。碧宇红墙,有同兰若。双扉正对溪流,度略而过,即见有二三老猿,踯躅门外,若伺客然。廖至,即启门,鞠躬肃客入。将升堂,一老翁降阶为礼,苍髯皓发,神采飘逸。坐定,老翁自言:“程姓,歙人,明季避兵至此,配白猿为妇,能酿百花酒,服之却病延年。白猿今已蜕去,老夫颇通猿语。”须臾,罗列酒浆,陈设蔬果,所奔走使令者,皆猿也。廖饮其酒,芬芳沁齿,胸鬲皆爽。酒酣,老翁弹铗而歌,诸猿曲踊纵跃,作罗刹舞。老翁起立筵前,拔剑旋转,寒光万道,目为之眩。呼令诸猿斗剑,各举利刃,攒刺老翁。老翁赤手入其中,转瞬间,群猿手内剑,尽入老翁手。老翁掷剑于地,顾廖曰:“君能之乎?”廖曰:“不能。”老翁曰:“以君之质,学之十年,可得其半。”廖知老翁为非常人,伏地愿拜为师。老翁乃留廖居其室之西偏,凌晨即起教之,指授不遗余力。   如是者约十年,老翁曰:“明日为君成道之日,如证上乘,则为剑仙;若遇魔孽障,则仅成剑侠而已。汝当澄心淡虑,勿为一切所扰。”至日,老翁授以雌雄二剑,搏之成丸,塞入廖两鼻孔中;又破廖背脊,纳一匕首,敷之以药,了无痕迹。老翁命廖趺坐蒲团,曰:“至子刻则道成矣。”廖依其教,闭目静坐,一时心中万念陡起,凡奇形异状,可怖可惊之事,无不接于目前。廖凝神敛性,兀不为动。顷刻间,大土山河,忽复明朗,旋于圆光中现一邻妇,披发浴血而来,向廖曰:“我即骂夫,亦无杀罪。汝逞一时之忿,使我身首异处,抑何忍哉!”自其头,掷于廖前。廖心一悸,忽背上匕首猝掣空中,有若流星闪电,耳畔闻老翁语曰:“善哉!杀戒不可开也。”圆光中复现一美妇人,雾云鬟,容华绝代,珊珊至前,向廖再拜而语曰:“郎君独不忆西关阿翠乎?别如许年,竟尔不相识,抑何薄情乃尔!”其声娇婉,入耳荡心。廖急闭目调息,以心问心,谓世间一切境,悉由幻造。美人见廖不语,即以香颊相偎,喃喃述向日私慕意,口脂之馥,有逾兰麝。廖心几动,急自遏制,念此淫娃坏我大道,盍不杀却?忽觉鼻中奇痒,一道白光突出,美人已杳,启眸视之,座下死一九尾狐。老翁曰:“子不犯色戒,真侠士也。再修三百年,可成剑仙。请与子别。子自此出山,周游寰宇,见有同志,可以术授,惟断不可妄杀一人。”廖遂辞老翁下岭。转至向所居处,则庐舍全无,但见苍松翳空,黄叶塞径,行云舒卷,流水潺而已。   廖出山后,渐不火食,惟日饮醇酒一杯。旅居汉,设帐授徒,阴物色天下士。其地固南北通衢,峨冠博带者,熙往攘来,日凡数十辈,悉卑鄙龌龊,无一足以当其意者。平居常慨然叹曰:“天下之大,何无一人!”   楚南有左子湘者,亦奇人也。倜傥风流,不拘小节,与廖交最密,昕夕过从,斗酒弦诗、谈兵说剑无虚日,往往月斜不去,自宵达旦。左有所眷妓曰倩云,国色也,章台中推为巨擘,与左有啮臂盟,所掷头费不赀,拟以三千金为之脱籍,已有成约。金陵周生,左之友也,偕左作北里游。周志在寻芳,问柳探花,殊少属意。同至倩云处,一见悦之。周时以观察统带营兵,声势赫。倩云雅仰慕之,亦倾心焉,酒座间色授魂与,密自订期,周因颠倒失志,几忘为左之所欢矣。翌日,周潜往赴约,倩云待之,倍极殷勤,琼筵既开,芳情愈密,既醉,遂留宿焉。左知之,私责倩云负心。周猝从帷中出,挥拳击左,伤其目。左以力不敌,逸去。盖周能举五百斤铁椎,左右盘旋,神色不变,以勇力闻诸营。周呼鸨母至,立出五千金迎倩云归,为室,僦屋左寓对门,恒令倩云华妆靓服,乘肩舆游衢市,故使左见之。   左愤不能平,商之汪燕山,欲报之。汪谢不敏。汪故多力,然非周匹也。廖以左久不来往,省之,见左目肿赤,异而询之。左以直告。廖愤然曰:“足下何不早言,鼠辈直人头而畜鸣者耳,何足与友,君自矣。彼自负其能,立决之亦易事,然不如使作废人,受现世报。倩云君尚欲之否?俾充下陈,日受鞭挞,亦足快君意耳。”左唯唯,不知廖将何所作为。明日,忽传倩云盗金远,周两手足无故自堕。有曾为周生所屈害者,群称快事。左阴知此必廖所施伎俩也,特走告廖,观其曾知之否。廖见左至,谓之曰“君可暂返故山,倩云已在君家,任君处置。箧中有万七千金,可供挥霍也。”左初弗信;及旋,果如廖言。于是始知廖为异人。   廖后居九江,以事往南昌,道经鄱阳时,传湖中有水怪,常兴风涛覆行舟,商旅因之有戒心。廖渡湖日,风日晴美,波平若镜,舟人方相庆幸,越日狂骤起,浊浪排空,奔银喷雪,势撼山,有两蛟夹舟而飞,长年相顾无人色,谓必葬鱼腹矣。廖从容出,双剑亘若长虹,立斩蛟首,立时风息澜安,湖水数十里皆赤。自后其患永绝。廖一日偕友行山麓,忽遇雷雨,休于树下,时电光环掣,若万道金蛇,雷声甚怒,屡击不能下。其友忽见廖鼻中白光飞出,直射林丛,即有二巨蛇窜伏道左,霹雳大震,惊悸几殒,及醒,廖谓之曰:“此蛇能殃人,我故助天斩之也。”   廖生平异事甚多,与友绝不轻谈剑术。身材猥琐,容貌亦如常人,人视之,粥粥若无能者。将没时,晨起见白猿至,叹曰:“我其死乎?”即服衣冠,危坐堂中,近瞩之,则已体冰气绝。及殓,有双剑出自鼻中,直入霄汉而杳。人以为尸解云。   眉绣二校书合传   眉君,一字媚仙,北里中尤物也。与琴川花影词人有啮臂盟,花间瀹茗,月下飞觞,无眉君不乐也。眉君姿态妍丽,情性温柔,所微不足者,裙下双钩,不耐迫袜,顾自然纤小,当被底抚摩之际,一握温香,尤足销魂荡魄。身材差短,李香君,依人飞燕,更复生怜。僦居沪北定安里,精舍三椽,结颇雅,房中陈设,艳而不俗,湘帘几,宝鼎香炉,位置楚楚,入其室者,尘念俱寂。花影词人颜之曰“四声四影楼”,名流多有题咏。门外车马恒满。眉君于花影词人,最为属意,几于形影弗离,闻声相思。从不出外侑觞,虽相知者折简屡招,不赴也。其自高声价如此。淞北玉生,风月平章也。于花天酒地中阅历深矣,一见眉君,独加许可,为之易今名曰“眉君”,字曰“媚仙”,由是名誉噪甚。   眉君虽处勾栏,选择殊苛。有不当意者,虽出重资,弗肯流盼。西江欧梦柳,名下士也。心折眉君,欲与订好,连宴其室三昼夜,不言去。眉君知其意,匿弗出见,以闭门羹待之。欧乃驱车北上,叹为秋水芙蓉,非风尘中物,而不知其属意者,固别有在也。   花影有本事诗八章,书之冷金笺,眉君张于素壁,时曼声吟哦之。诗录如左:   其一谁道弹棋局不平,忽令消受到狂生。   镌心恩怨都忘我,镂骨缠绵总为卿。   白玉团云昭别景,素丝织字写遥情。   酒军南北分标处,疏放何因一座惊。   其二碧窗红烛夜深深,拉杂祣弦海上音。   悔我见伊双致语,替愁底事百相侵。   桃花酿醋成何著,梅子黏酸竟不禁。   一样闲情抛未得,莫论买笑费黄金。   其三广厦原无千万间,柔乡老我当禅关。   凭抽琼绪盟河水,未死心香袅博山。   看碧成朱都有韵,闻声对影可曾娴。   花丛取次羞回首,懒惰真如鸟倦还。   其四酒国花枝酒外愁,漫呼负负更休休。   肯随暗雾飘云去,不逐天池大水流。   绝代由来关福慧,有人曾未媚公侯。   从容细下裙边拜,一掬秋心一角楼。   其五西风香动桂花枝,转为兰因费别思。   可有琵琶宣手眼,为谁歌舞惜腰支?   巫云朝暮期何定?沟水东西去叹迟。   锦□重重天样远,渠侬懊恼我侬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