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奇女传 - 第 6 页/共 8 页

第二十二回  康和下令敕番兵 尉迟冒雪取金牛   却说金牛关外,有一长河,其形如带,河水汹涌,金牛关以此为势,十分难破。康和阿又于城外左右扎二座大营,营中多设弓弩,势如鼎足。唐兵几次渡河,番兵乘其渡而击,唐兵伤者甚多。康和阿又命能干军士,每日于夜静时,在北岸吹动笳声,彼此唱和,以乱唐兵之心。名曰《春宵怨语》。其歌曰:   唏嘘复唏嘘,河汉星斗移,悲家乡万里。父兮母兮,近居何地?双双倚闾望眼穿,睹杨柳依依,负尽阳和意。夜月寒光长叹息,佳节良辰,肝肠全碎。妻兮子兮,音信几稀。可怜我,日色惨淡干戈棘,可怜你,孤单单深关梦里。望断行云,今生已矣。来世再聚。盼鸿雁南来,家书未寄。嗟兮戚友兮,劳你问卜寻回期。登高眺北空相忆,看旌旗闪闪,那个人儿生得双飞翼。天兮天兮,河边枯骨,白雪成堆。怕看那绿草萋萋,战马嘶鸣,征夫哀啼。天兮天兮,胡不听,南北人儿共悲泣。   这笳声随风飘渺,悠悠扬扬,悲悲切切,唐兵闻之,人人伤感,个个思回。李靖与尉迟无法可施。忽细作报:“番主召回康和阿,关上换了主帅,乃国舅雅福。”尉迟恭大喜,每日令兵渡河挑战。雅福谨守康和阿之教,分兵击杀,毫不妄动。及木萁死后, 康和阿又来为帅, 留雅福在军中,与康利分守二营。康和阿下令曰:“我兵据河为池,任唐兵百万,不足惧也。如有妄言渡河劫击唐兵者,立斩!”因此,一年有余,唐兵无寸进之功。一日,北风凛冽,彤云密布,雨雪交加。李靖与尉迟恭对天拜告曰:   昊天上帝,鉴我忠心。若大唐天子有福,今夜冰冻成硚,使唐兵渡河抢关,克服番邦,早赐成功。   二人叩罢,焚香静坐,不时令军士探视。到了三更时候,军士报道:“冰深数寸,人马可渡。”李靖大喜道:“天助吾成功也。”令伍登领兵抢左营,宝林领兵抢右营,请元帅率营中众将,一齐抢关。   却说康元帅见风雪大作,传令雅福、康利并一干番将道:“今夜谨防唐兵冒雪劫营。”分令众将轮流巡视,如有唐兵到来,放炮为号,使营中皆有准备。三更之后,该雅福巡营,巡至河边,正与伍登军相遇。番军连放信炮,唐兵惧退。尉迟恭走马当先,众将见了,一齐汹涌上前。雅福与伍登大战三十多合,雅福死战不退,被伍登活捉过来。宝林抢入康利营中,康利料不能胜,走马出营而逃。尉迟恭亲率大军,直通关下。城濠冰冻如石,唐兵得胜,任城上箭如飞蝗,砖石如雨,亦不肯退。天明城陷,康和阿带番兵出后关,走到玉门关去了。尉迟恭入城,令人安抚百姓,差人赍表奏闻天子。李靖道:“今得了金牛关,已深入番地,差人往守五狼镇,令木兰来营中听用。”   却说雅福被伍登捉来,尉迟元帅屡劝不降。尉迟将雅福囚在城中,与颉和、额保、保龄同居一室,赐以酒食。雅福自绝饮食五日。李靖怜之,谓尉迟恭曰:“此人文不及康和阿,武不及木萁,但其心可悯。宜放之回国,使番人归心。”尉迟从之,差人送至玉门关。雅福自愧,不见康和阿,亦不回番都,只身入山修仙学道去了。后遇异人点明心性,成了正觉,此话不表。   再说朱木兰在五狼镇,闻军令调他攻取玉门关,忙送花阿珍到娘家居住,即来参见元帅、军师。元帅道:“玉门关靠山为势,闻尔所骑白驼,乃异人所赐,能登山越岭,故调尔来,同到玉门关立功。”木兰道:“元帅有令,末将敢不效犬马之劳!”过了数日,中军炮响,三军起程。行了五百多里,到了玉门关,唐兵扎下八座营盘。忽焦文差人下书至营,言闻已近玉门关,欲留弟焦武独守红罗城,思来同攻玉门关,立功报国。元帅准其所请,即差二人往换弟兄皆来,使其守望相助,更加亲切之意。一日,正与军师商议进兵之计,忽传圣命至。忙排香案,迎接圣旨。不知如何,下文分解。 第二十三回  太宗降诏责尉迟 突厥出榜募贤士   却说太宗一日早朝,文武毕集。太宗曰:“尉迟恭北征不回,寡人日夜忧思,奈何?一尺之地,劲敌若此,若四夷尽如突厥,中国困于干戈,虽有粟,吾得而食谱?”太傅李敬业上殿奏曰:“李靖、尉迟恭北征十年,只取一关二郡,再过二年,将老兵死,十去三四矣。万岁宜降诏,谪公爵为侯爵。自古遣将不如激将。”太宗准奏,即差使巨赍诏望北番而来。尉迟同李靖排香跪读,云:   卿等北征,瞬息十年。卿久不回,朕心如炙。非卿智力不能克狄人,实朕德轻不足服突厥。再过数年,将老兵死过半矣。朕当亲驭六军,来灭突厥,使卿回国,善养余年。   李靖、尉迟恭看了此表,即上书自眨,请旨废公爵为伯爵。并奏道:“如三年之内,不能克除突厥,愿废为庶民。”二人各具表文,付天使带回长安去了。   再说丞相魏征自外藩巡查而回,闻太宗下诏激谪尉迟恭、李靖,入宫见太宗奏曰:“臣闻主公下诏激谪尉、李二人,此正中康和阿之计也。康和阿善守不出者,已料吾国君臣必有交责之日。若康和阿闻知此信,愈守不战,以老我师,干戈何日可息也?”太宗道:“朕一时失算,为之奈何?”魏征道:“康和阿终非李靖敌手,少有捷音,即当复其原爵。”不数日,尉迟恭捷奏,言冒雪取了金牛关,生擒雅福,康和阿逃守玉门关。太宗见奏,大喜曰:“魏征真宰相器也。”即下诏北番去,仍升尉迟恭、李靖公爵不表。   再说突厥闻知失了金牛关,国舅被捉,忧形于色,寝食俱废。雅丹娘娘亦啼哭不止,因说突厥曰:“若玉门关再失,番都亦难保矣。主上何不出榜招贤?古人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突厥然其言,即出榜文于四门张挂,差人看守,一月有余,不见有贤士揭榜。榜文略曰:   朕有积怨,深恨唐国。况又侵我关隘,戮我臣民。虽彼国君臣凶恶可畏,吾地岂少高明?特谕都内都外军民如悉:如有能以智破唐者,赴营中参谋;能以力破唐兵者,赴军门听调。各依文武,先授五品之职,候有功之日,进爵公侯,寡人不吝。   却说湖广木兰山,有一狐精,修了千年道行。昔年曾受朱木兰一剑之厄,削去左肘。自木兰代父出征,他云游北番,思报此仇。一日,行至番邦,见四门张挂招贤榜文,便化作游方道人,自称独手大仙,将榜文揭下。守榜官员引见番主,突厥大喜,宣道人上殿,问曰:“仙卿揭榜,必具高才。仙居何地?尊姓大名?寡人不才,愿先闻破唐之策。”道人答曰:“贫道姓胡,名行修,法号独手大仙。云游方外,四海为家,非慕爵禄而来。因见唐兵猖獗,生灵涂炭,特来灭唐将之余威,助番邦之将士,以罢两国之师耳。”突厥大喜,即拜胡仙为军师,往玉门关助康元帅行事。康和阿接入中军相见。礼毕,分宾主而坐,康和阿曰:“闻军师智勇兼全,来与主上分忧,主上之福也。但不知军师何策以教不才?”胡仙道:“且待贫道捉了木兰并伍登诸人,然后退唐兵,复还城池,各守疆界。如不从时,贫道作起仙法,叫唐兵片甲不回。”康和阿即命人送军师后帐安歇。康元帅心中想道:此人苍形古貌,到也希奇。只是两眼珠放火光,必是左道旁门之士;酒后出汗,非六根清净之辈,如何退得唐兵?到了次日,令军士将免战牌去了。唐将焦文、焦武果来讨战。康和阿请军师出阵。胡仙步行出关,手中仗剑,焦氏弟兄哈哈大笑。焦文迎住,大战十余合,道人败走。焦文拍马赶上,一时间飞砂走石。焦文拨马便回,道人飞步来追,幸焦武舍死救出。回见元帅,备言妖道作法之事。次日,道人先来讨战,元帅命木兰出马。木兰来至阵前,只一箭之地,不料坐下明驼,认得对阵是一狐狸,飞奔而来,冲至道人面前,双蹄向道人扑来,木兰险些坠下地来。伍登掠阵,恐木兰有失,也飞马赶来。唐兵一齐拥至,道人不战先败,退入关中。见唐兵不退,在城上作法,飞砂走石,打退唐兵。木兰回营缴令,李靖见了大惊道:“朱将军黑气侵入命主,有无妄之灾。须过百日,方保无事。”这令谨守营中,不可出战,要知后事,下文分解。 第二十四回  真孝女遭厄刎颈 铁道人遗书诛妖   却说独手大仙败进关中, 康元帅问曰: “军师何以未战先败?”独手答曰:“木兰那匹坐骑,乃是蟒妖附体。木兰仗着妖物,冲杀而来。贫道失于提防,所以先败。贫道有两个徒弟,闻吾在此,明日必来,不愁木兰不来降元帅也。”康元帅但微笑称谢而已。次日,果然有两个年幼道人求见。独手对元帅道:“此吾徒弟来也,命他进来。”两个道人皆是黄衣,向上稽首。独手道:“汝二人来得凑巧,正欲用尔二人,可速驾风云,往湖广西陵县双龙镇,将千户朱天禄夫妇用黑风卷来,元帅重重有赏。”二个道人领了师命,即驾风云腾空而去。康和阿见了,心中想道:我为上将,不能破敌,藉此妖人之力岂不可愧?忽军士报曰:“唐将讨战。”独手又欲出阵,康和阿只得上城防守。独手出得关来,唐将伍登看见一个矮道人。步行出阵,也大笑起来,挺枪直刺,道人仗剑相迎。约战十几合,道人暗使妖法,飞砂走石,望唐阵上打来,伍登大败而回。   再说两个小狐精,领独手之命,回至木兰山,另找两个老狐,化作朱天禄夫妇模样,驾起风云,来至玉门关。进帐见元帅道:“弟子奉命往提朱天禄夫妇,现在辕门,求元帅发落。”独手曰:“元帅可以赏酒食,令其饱餐,再叫他修书招木兰来降。却将天禄夫妇,剥了衣服,吊在城楼之上。木兰是个纯孝之人,见了父母受刑,必学徐庶回曹故事。破了唐兵之后,再将木兰断其手足,以报木萁三人之仇。”独手说罢,即袖出一稿,命朱天禄誉写毕,差人送至木兰营中。   却说木兰受军师之命,在营中静养百日,以避灾祸。忽军士报道:“番营差人下书。”木兰曰:“二国相争,我为偏将,番营下书于我,必有缘故。”即令朱明:“将下书人押至中军。等元帅先拆书看过,我再看罢。”朱明即带番使来见元帅,将书呈上,尉迟恭看了封筒,大惊曰:如何天禄家书先到番邦?”忙拆书观看。内云:   自尔北征,今十一年矣。予旦夕焚香,呼天祷地,望尔早回。不料国家多难,以迄于今。今又神风刮予夫妇,俱卷至北番。军士认为细诈,欲行诛戮,幸康元帅讯得其实,暂且免死。特修寸楮,尔速来降,救予二人残喘。   元帅看罢,问番使道:“朱天禄是如何来的?”番使将独手大仙并二位小道人之事,一一说明。元帅顿足道:“果如此,木兰危矣。”忙请军师商议。李靖道:“吾已知木兰有一场祸事。料吉人必有天相。且令他进帐,看书中笔迹真假如何。”木兰进帐,参见礼毕,李靖将书与他观看。木兰将书看完,大哭不止,问番使曰:“我父母今在何处?”番使曰:“现在城楼之上。”木兰向元帅讨令,即往城下来看。李靖令伍登、宝林同去,以防不测。木兰同朱明先至关下,见父母双双赤体,吊在城楼之上,放声大哭。朱明也掩面流涕,伍登、宝林亦伤感不已。朱天禄在城上叫曰:“木兰,木兰,尔为国北征,是为尽忠。今十一年,又抢关夺镇,出力报效,亦云足矣。若唐将人人如此,北番克服多年矣。今吾二老,被神风卷至此间,汝素孝道,岂忍坐视不救?即不然,学徐庶救母,终身不设一谋可也。予言止此,汝自思维!”杨氏亦叫曰:“木兰,木兰,汝代父出征,是云救父,何父母今日生死在尔掌握中,尔尚犹豫不决耶?”木兰听了父母之言,哑口无语,心血上涌,倒下驼来,气死在地。   却说翼孝明驼,见主人倒地,抬头四顾,见城上有五只狐狸,抓扬舞爪,向城上乱扑,朱明牵之不住。忽城上飞砂走石,打将下来,伍登、宝林救木兰回营,仍然吐血不止。元帅同军师不时来看望,木兰曰:“不想今日遭此大逆,天乎,天乎!吾生何为?”伸手取帐上宝剑,向喉中一刎。朱明来抢时,其剑已入喉内。朱明将剑夺了,以手探之,幸气管未断,还有可救。急敷上金疮丹药,用白绫包好,扶入帐中。到三更时候,木兰悠悠醒来,谓朱明曰:“此事如何是了?吾以一死了吾身,尔救我何为?”朱明曰:“将军不记铁冠道人之言乎?言将军出征,若遇急难不可解之事,急将锦囊打开,自然可解。”木兰如梦初觉,急取锦囊看之,只见黄纸尺余,上书灵符一道,末批云:“尔去北方,必有狐妖为仇,直对妖焚吾灵符,即时可保无难。”木兰省悟道:“今关上独手大仙,莫非即吾向日削了前腿之狐也?”到了天明之时,对元帅说明,同朱明来至城下。李靖仍命宝林、伍登同木兰去。看父母仍然吊在城上,又大哭起来。朱明忙请独手军师答话,独手师徒三人齐来城上,劝木兰早降。独手曰:“朱将军,你好不通权达变。就降我番邦,受职不受禄,居客卿之位,终身不设一谋,居此心以报唐主,不可谓不忠;居此心以救父母,不可谓不孝。何必自苦如此?子试思之。寿亭侯从曹,徐元直救母,皆从权之道,其势不得不然。吴起为西河守,父死不奔丧,至今尚为人所唾骂;况父母被执不救,吾恐千世之后,将军为人所不齿也。”木兰听了独手一片言语,渐渐耳软,有从权救亲之意。朱明曰:“将军不可听他佞言,且焚灵符,看是如何?”即将灵符烧化,忽然电光闪烁,空中霹雳一声,如天崩地裂,吓得番兵伏地不起。伍登、宝林心胆震动,木兰举目看时,只见城上吊着的不是父亲、母亲,是两只老狐精,被天雷打死。城下打死三孤,内有一只,却无左肘。木兰记起丧吾之言,并机房之事,心下明白,遂同三将回营,去报元帅知道。元帅乘着雷威,率诸将一齐抢关。不料康和阿早已在城上俟候,见唐兵浪涌而来,令番兵箭射马上将,砖打马下兵,焦文、焦武、伍登、宝林俱带伤而回。要知后事,下文分解。 第二十五回  突厥称臣降中国 木兰举酒论奇门   却说尉迟元帅兵败回营,心中思想:康和阿如此利害,此关何日得破?番邦何日可降?我等何日回见天子?思得一夜无眠。次日天明,即来军机帐,与军师商议。李靖道:“靖昨夜仰观天象,见正北一星,其大如斗,摇摇而坠,声响如雷,此兆必应在康和阿身上。又见北方客星退位,我等当有旋凯之期。正西太白星收了光芒,必主干戈宁静也。”遂教元帅如此如此而行。元帅大喜,即同军师出营,相了玉门关地势,传令军士抵关下寨,外作取关之势。即令军士于营中,暗开地道。又命军士用大木造鳖甲车五百余乘,车上束草为人,头顶铁盔,内盛松油、樟脑等物,草人手执枪棍,可摇可动,车下可藏二十多人。   却说康和阿在城中,抵关下寨,料李靖必有奇谋。乃上表道:   唐兵逼关,势不两立。况彼得我国内之地三分有二,而番民乐附,其不可与争,一也,番将上强者死,次强者囚,弱者放回,以备尸位。其不可与争,二也。迩者狐妖媚主,擢为军师,天为之怒,玉门险陷,其不可与争,三也。以一隅之地,敌王国之师,十年之间,臣须发尽白,目茫齿落,心力竭尽,未获一胜。盖臣之智逊于李靖,番将之勇亚于朱、伍,其不可与争,四也。主上速与唐和,犹不失番邦之主。倘臣智虑未周,玉门有失,主上悔无及矣!臣膺重任,惟有一死,以谢主上。   突厥看罢,谓众臣曰:“康和阿何怯也!玉门有失,都中所积,尚可敷十年之用。唐兵若到,孤与卿等背城一战,亦未知鹿死谁手。即不幸而败,退犹可守,再求救于诸虏,唐兵能保必胜耶?”苏庆桂奏曰:“康帅所言,忠而且尽,万全之计也,祈主上纳之。”突厥不答。众臣亦皆伏地奏曰:“愿主上纳二相之言,为子孙久远之计。”突厥见群臣皆欲降唐,拂袖而入,忧形于色。雅丹娘娘问曰:“吾主何不豫之甚也?”突厥即以康和阿之表付之。娘娘看罢,谓突厥曰:“康和阿之言,顺天应人,尽忠干国之语,主上宜速行之。”突厥道:“孤此时方寸已乱,明日再议罢。”如是十日不出。苏庆桂率群臣入内强奏曰:“社稷安危,在此一举,主上奈何迟疑不决耶?”连请三日不出。雅丹娘娘出对众官曰:“主上素日不服唐朝,今见诸臣共逼,方寸愈乱,明日卿等进宫,孤与群臣面议。即出国宝遣使请降,料主上亦不能阻拦矣。”次日,众臣入宫伏奏,言:“玉门关甚急,臣等共议降表,祈主上用国宝佥押。”娘娘即将国宝付苏庆桂曰:“国宝在此,烦卿赍表亲到唐营,代主上一行。”庆桂叩头谢恩,率百官而出。突厥亦无可如何。   再说康和阿见唐兵连日攻城,不甚努力,料李靖必有阴谋,心甚不安。即于城中北靠山之处,立云梯十余文,以窥唐营虚实。见正南中营兵卒纷纷进出,不解其故。晚间令康利巡城,沐浴焚香,步罡礼斗,求示吉凶。是日正值甲申,康和阿礼斗毕,见主星不明,恩星无光,仇星结彩。忽然一阵风来,将主灯扑息,康和阿大惊道:“吾命休矣!”遂隐几而卧。见主灯灭而复明,光大如轮,中有一神,儒冠道服,笑容可掬,谓康和阿曰:“元帅谨防甲申旬。”和阿惊觉,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心中思道:今日即甲申,神示甲申旬日,须要谨防,莫非旬日之内,吾命当绝也?忽又思道:甲申旬中空午未,唐营中军正在午未之地,莫非唐兵暗掘地道,来攻我城耶?不等天明,即上云梯审视。见唐营外面,新土累累,忙令军士于城内午未之方,横掘深坑,引北池之水以灌之。心中喜道:“前日主灯忽灭者,正为此也。今此计既破,吾复何优?神佑我也。”又谓众将曰:“吾心慈善,不肯妄杀一人。今为主上江山,不得不然。吾有毒药箭十万余支,着人皮肤,不论深浅,登时即死。此箭吾不肯擅用。今主上执固不降,唐兵又抵关下寨,倘地道掘开,吾军民玉石俱灰矣。彼既狠毒如此,吾又何必迂守古道哉!”遂分药箭军士等,传令道:“如唐兵攻城,放箭射之。”众军士听说药箭如此利害,巴不得唐兵攻城,以试其效。次日,果然唐兵又来攻城,城上不做理会。及唐兵进城,城上箭如雨下,果然唐兵死者无数。因此,唐兵都知药箭利害,连日不敢近关。   却说李靖令军士暗掘地道,不料开入城中,正遇水坑,被水冲来,淹死一千多人。坑中水阔,康和阿又命军士取柴草填之,发火烧燃,其烟直透唐营而出。李靖大怒道:“康和阿识我玄机,令人可恶!”遂演《遁甲天书》,得龙遁之格。忙召众将传令曰:“吾少日受龙宫之戒,抚恤生灵,等闲一体。今康和阿死守此城,阻逆天兵,圣天子临莅中国,有抚夷不及之忧;尔士庶久戍北番,有式微不回之恨。特敕尔多士,次日五鼓攻城,期在必克。前进者赏,后退者诛。”众将得令,各各回营,准备攻城。李靖又令焦文、焦武写战书数十道,射入城中。云:   明日吾兵攻城,不克不休。特谕城中百姓,各宜自爱,闭户勿出。我兵进城,断不伤害尔等。倘助兵斗战,玉石难分。特谕。   却说李靖于三更时分,披发仗剑,对北稽首,默想真武祖师模样,以神交神,渐渐神合其体。然后礼罡步斗,呼召六甲尊神、六丁玉女,密布彤云野雾。到五更时分,令军士推鳖甲车到城下,擂鼓大喊,城上军士各执药箭,只望火光人喊之处而射,不料火光愈射愈发。康和阿见火光不灭,又是大雾弥天,只叫军士放箭。比及天色微明,火光息尽,番兵于大雾之中,认草人为真,益发放箭不休。到了辰巳之候,雾犹不散,番兵箭已放完。李靖令军士各各取了车上之箭,然后将鳖甲车堆起如山,却将药箭向城上射去,番兵中箭而死者,不计其数。李靖令军士登车上城,此时人人争功,个个向前。唐兵如蜂似蚁,番兵无路可逃,降者无数。康和阿父子欲出北关而逃。伍登与宝林追至。大叫曰:“吾奉军师将令,请元帅回衙相商,不必逃走。”康和阿自思道:主上又不肯和,吾岂可独降哉?康利曰:“父亲速开关而走,吾去挡住敌人。”拍马来战。康和阿自料难脱虎口,遂在马上自刎而亡。康利被伍登活捉而来,去报元帅知道。李靖闻报,同尉迟恭走马观之,抚尸而哭曰:“突厥不道,公何自苦如此!”令降卒同康利收尸,葬于北城山上,以旌其忠烈。军师、元帅率众将皆去行礼,番民无不举哀。   元帅然后入帅府坐定,众将参见毕,忽军士报道:“番主与苏庆桂赍国宝并降表、册籍,现在北关外,请元帅将令,开关放入。”元帅听了,叹息道:“突厥之降何迟,康元帅之死何早也。惜乎,惜乎!”李靖曰:“大数有定,人莫能逃。”不一时,苏庆桂上帐参见礼毕,将国宝并降表、版籍献上,致突厥之辞:“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修臣职。遣陪臣苏庆桂先求元帅赏令。”尉迟恭曰:“尔主负国不服,亦已多年,罪在不赦。今既省悟,宜补盖前愆。闻尔主有三子,顺遣一子入京侍帝,庶尽臣道。”庆桂曰:“臣主既降,尺土之滨,莫非王巨。世子入京侍帝,理之当然,敢不从命?”元帅大喜,却令军士扶起庆桂,赐酒接风。庆桂辞曰:“闻康和阿已死,吾主尚未知,陪臣往吊之,然后复命。”元帅令木兰同往。康利见庆桂至,相持大哭。庆桂诔曰:   康和康和,谏君不悟。   被甲枕戈,身殉社稷。   匪若网罗,猗欤休哉。   万古不磨,所获良多。   庆桂诔罢, 木兰挽之回营。 军士早已安排酒肴,木兰与庆桂同饮。庆桂曰:“久闻将军威名,获诸葛心法,善布奇门。陪臣少日,亦学此法,未能深悉其奥,恨势隔情睽,山间川阻,天各一方,徒深企慕。今见将军,果然名如其人,人如其德。”木兰曰:“庶长休得过誉,末将赳赳武夫,何须挂口。”庆桂曰:“愿将军不吝,言奇门之略。”木兰曰:“奇门由一而二,由二而三。一者太乙,仁德也。象春气之始蒙,由智而生也。二者象,阳生则阴死,阴生而阳灭,乃秋气之纵横也。三奇者乙丙丁,日月星之象,照临万物,体物而不可遗。万物无礼则乖,其势亦犹是也。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是也。三奇游于休、生、开、景则吉,游于惊、死、伤、杜则凶。故八门阴阳相间以象人,三奇气清而象天。紫、白、赤、黄、碧、绿、黑,九气转旋以象地也。三奇游于吉门,又遇紫、白吉气,为上吉;三奇得门而不得吉气。为中吉;得门得气不得三奇,为下吉。此外皆为凶局。”庆桂曰:“三奇之气,光明多吉。紫白、明暗相参,吉凶易见。至若八门之生死,何所表见?”木兰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仁,四时之大德曰春,奇门之大德曰甲。奇与门,皆辅甲而行。然甲所畏者,庚杀也。故庚游于东,与甲相战,则曰伤门。庚游于南,则甲旺而庚衰,故曰景门。庆游于西,则庚旺而甲凶,故曰惊门,曰死门。庚临于北,则庚气泄而甲得其养,故曰休门,曰生门,曰开门。 ” 庆桂又问曰:“九气之说,亦犹是乎?”木兰曰:“然。”庆桂曰:“九气之外,又有九星,何也?”木兰曰:“星者,气之聚也。气者,星之散也。甲临于乾、坎、艮三卦,有乾以制之,坎以养之,艮以培之。名曰师保傅,其气三白,故曰心,曰蓬,曰任。临于震曰冲。冲者,和而壮也。甲临于巽,则比木成林,故曰辅。临于离,则吐焰生光,曰英。临于坤、兑,则甲囚谢,曰芮,曰柱。临于中宫,曰禽。禽者,飞走之物,勤劳也。”庆桂曰:“陪臣向日见康和阿拜帅,占丁奇在巽,又得生门,以为有吉。康和阿今败而死,何故?”木兰曰:“丁,星奇也。巽与己同宫。六阳用事,星月无光。虽有吉门,终归于凶也。”庆桂下席而拜曰:“陪臣,小人也。今闻将军之言,始知星月之光,不及微微曙色;河水之大,不如漠漠海潮。愿与吾主永修边服。”   再说突厥在都中,闻哨马报来:“玉门关已失,元帅战死,康利被捉。”始自悟曰:“吾不听良臣之言,以至如此。”遂设康和阿灵座,致奠曰:   元帅虽死,言犹在耳。   寡人不悟,以致如此。   今从子志,尔躬渺没。   元帅有灵,来格来食。   突厥祭罢,大哭一场,文武无不流涕。忽然一阵清风,将香烛灭息,众皆曰:“元帅,人臣也,不敢受主之祭。”突厥即带三子并众臣,来玉门关,执边臣之礼,以见元帅、军师。后到康和阿坟前,哭之甚哀,群臣亦相向而哭。尉迟恭留焦文领兵十万,镇守玉门关,放额保、保龄、颉和来会突厥。突厥三子:长曰茂林,次曰云表,三曰英泰。尉迟恭命云表入朝侍帝,突厥不敢不从。尉迟恭择日祭二国阵亡将士,哭之情切,悲哀痛惜,突厥亦悲鸣不已。突厥送响银十万,以犒唐军。又设酒饯行。不表。   再表五狼镇百姓,闻木兰欲回,牵牛送酒,来营中罗拜。花子麻送妹子阿珍来营,木兰一一抚恤。过了数日,中军炮响,三军起行,番民哭声震地。木兰令镇民各回,另赠子麻多物。子麻与阿珍相泣而别,突厥送元帅至金牛关而回。自此北番土地虽属突厥,兵权却归唐将,每岁钱粮平分,故太宗之盛,胡越一家,古今未有。要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第二十六回  靖松封书谢故人 太宗赐爵酬将士   却说朱木兰同元帅、军师、突厥并二国将士,祭奠二国阵亡官军。众将见元帅流涕,大家伤感。木兰来营中,对阿珍说道:“今见沙场之士,得回故里,实为万幸。须知浮生无定,荣辱何干?父生母鞠,全受全归,始为孝子。待回家见了父母,即便修真炼性,做个清静闲人,何必居名利场,醉生梦死,终无了局。”过了数日,中军炮响,三军凯歌,向南而行。朱明受了界牌关总兵之职,不得南回,与木兰挥泪而别。大军行了多日,过了雁门关,兵向五台山而来。   木兰对元帅、军师道:“末将向蒙山上靖松道人,赠我明驼出征,颇赖其力。今欲往山拜之,更索回书与丧吾和尚。”元帅准令,木兰单骑上山来,参谒靖松。那明驼见了靖松道人, 也摇头摆尾, 叫跳起来,如见故人之状。道人谓木兰曰:“之子不见, 今已十余年。 将军此时,沙场壮志,阵上雄心尚在否?”木兰曰:“境过成空,无复人我。弟子之心已灰矣?”靖松曰:“善哉!善哉!贫道已修书一封,烦将军寄于丧吾,叫他依书而行,切不可效从前种种故态,与魔魁为伍。”遂将书交与木兰,木兰收好。靖松道:“吾师姓吴,名大杲,素慕将军之德,求将军踵门一娱。”木兰大喜,即同靖松下山。行不上五里,见修竹茂林,围绕一庄。庄前泉水袅袅成音。靖松指曰:“此庄名听泉庄,即吾家师所居也。”正说之间,一白发老人扶杖而出。靖松上前施礼曰:“此即弟子往日所称之朱将军也。”木兰慌忙上前拱拜,老人双手扶住道:“靖松皈依老氏,却又喜与老生讲儒理,不期将军过听,屈驾到此。”挽木兰至草堂而坐。木兰问曰:“弟子生性愚昧,不谙儒行,祈太夫子略示儒行之约。”吴大杲曰:“所谓儒者,学以立命,尽性为先。道以修身,敦伦为要。爱敬开仁义之源,孝弟居人道之首。于难制之时而制其行,于难存之地而存其心。故云:一念而善恶攸分,寸心而天人是判。”木兰问曰:“儒者矜言性善尚矣,弟子愿闻性道之始终。”大杲曰:“由太虚而有理,由理而有性,由性而有仁,由仁而有四端,由四端而生万物。万善,理为之本,性为之用。使万善有成功者,性为之本,情为之用。情之始生曰意,意兴而为念,念兴而为思,思见于眉目之间为想,想转而为虑,虑则畏心生焉。畏心生则懈心随之,怠心断之,惰心败之矣。夫情之所赖者曰才,才之所赖者曰气。才不足者谓之自暴,气不足者谓之自弃。才大者谓之刚,天时不得而夺之,人事不得而沮之。气足者谓之健,人欲不得而胜之,恶心不得而挠之。惟儒者知为善之最乐,敬以直其内,望至善以为归,恕以行乎外,所以道心为主。人心退听,故能返真性,全天命。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讵虚语哉!”木兰再拜曰:“太夫子之言心性,可谓至矣!但道一而已矣。性道、人道何所分判?”吴大杲曰:“惟喜静而厌动,若水之善聚则易清。水利万物而不争,若仁之好生而恶杀。故曰性如海,仁如水。海纳百川,仁兼万善。海非水无以充其量,水非海无以会其归。海与水既不可分为二,又不可视为一也。如此,则仁与性可知也。性感而情动,若水之流;情动而生好恶,若水之波澜。善则摇星荡月,恶则溃堤覆舟。故曰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儒者养性以智,存心以仁,遏欲以礼,制情以义,浑忘而化,谓之得道。道也者,因天之理,达之于物,而各得其宜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故者,以利为本。”   木兰又问曰:“太夫子之言仁与性,可谓至矣。而《大学》教人则曰:致知格物,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八者相循,互为体用,究竟以何者为先?吴大杲曰:“物有本末,当先正其心,知止而后能得也。事有终始,当先修其身,明德而后能新民也。譬之易理,顺则相主,逆则返本,正心诚意,致知格物。四者圣人穷理尽性之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者圣人至命之事也。尽性者,尽吾之性,成己也;至命者,至天之命,成物也。《易》曰:范围天地而下过,曲成万物而不遗,不外乎是天命之谓性。人但知为天赋之理,而不知天之所以授吾以命者,又在性字之初,近二氏之学。谓孤守清寂为见性,存精养气为固命,而不知性不尽,则不能见。真性不见,终不能达天命。所以沦于气质之性,血气之命,何能造圣贤之域,入孔氏之室哉!”木兰问曰:“太夫子言尽性是尽吾之性,至命是至天之命,弟子愿闻其目。”吴大杲曰:“尽性始于尽情,忠君、孝亲、敬兄、信友、和室家,皆是尽情。情尽则无愧于心,而性亦尽矣。达性道之本,用情无有不当。从心所欲不逾矩,方谓之见性。推而极之,参天地,赞化育,为至天之命。圣人之能事毕矣。”   木兰又问曰:“夫子温、良、恭、俭、让,是尽情乎,是见性乎?”吴大杲曰:“非也。此是门人形容夫子与天地合其德,与四时合其序也。温而和厚,其象如春;良而易直,其象如夏;俭而节制,其象如秋;让而谦逊,其象如冬。恭则庄而严,敬而信,其象如天地。非孔子之德不足以当此,非子贡之才不足以言此。然恭字以处己言为体,温、良、俭、让以应物言为用。恭而安,成己也。笃恭而天下平,成物也。恭之为用大矣哉!”木兰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曾子独不言恭字,何也?”大杲曰:“恭者,公也。恭则不欺,公则无私。恭近于诚,公近于仁。忠恕之道,即恭字所发挥。恭字理微,忠恕字明而显。”木兰曰:“夫子一贯之道,究竟所指何为?”吴大杲曰:“汝善思善问,易与我往问吾兄?”木兰曰:“太夫子令兄在何处?”大杲曰:“吾学兄也,姓陈名含蒉,号介葊,庄后一里之地便是。”   于是,三人同望庄后而来。见松柏交荫,云封烟锁,蔼然仙居。及至庄前,见朱门丹户,壮丽非常。户外牛羊成群,车马罗列;户内花木繁植,清香传外。有三四个庄客,见了客来,拱手而迎。大杲问曰:“老员外可在家中否?”庄客答曰:“在池边观鱼。 ” 三人步进院中,大杲叫曰:“兄知游鱼之乐乎?”陈介葊曰:“汝知予观游鱼之乐乎?”吴大杲曰:“鱼游而乐,子观鱼游亦乐也。吾观汝观鱼游亦乐。所乐者不同,而所以乐其乐者,则无不同也。”四人大笑,齐至中堂相见。礼毕,俱通名姓。介葊曰:“远客至此,有失迎迓,祈将军恕罪。”木兰曰:“晚生恐尊翁见叱,故借光而来。少聆清诲,以慰生平。祈尊翁不以武夫见弃,即为万幸。”吴大杲曰:“适与朱将军谈及《论语》一贯之旨,愚弟对答不出。老兄素明儒术,祈不吝斯道,发一言以示未悟。”陈介葊曰:“吾与尔皆妄人也。吾非夫子,汝三人非子舆,何得言一贯之道?岂不愧死!”吴大杲曰:“圣学备于《六经》,有德者必有言, 人能潜心体会, 亦可深知其奥。但有言者,未必有德。老兄精通《六经》,试言之,何害于义?”   陈介葊曰:“一贯之道,予不能知,但其理可测。尧、舜授受以中,孔门授受以一,曾子又教人止于至善。子思承列圣之旨,又教人以中庸。孟子则又道性善,其立言不同,所指则一。一者,理也,贯者,通也。一者,诚也,贯者,明也。一者,明也,贯者,照也。一者,太极也,贯者,四象八封也。所谓一者,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明。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灵,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故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中人以上之学问。修身正心,中人以下之学问。治国平天下,为至命之事业。一贯之理,大约不越乎是。”木兰又问曰:“正心诚意,切要之处在何处?”介葊曰:“畏人知而不为,谓人不知而为之,二者皆羞恶之心也。由此而推极之,自然慎独谨微。位天地,赞化育,皆从慎独谨微做出来。然则羞恶之心非他,天地来复之心也。君子敬以存之,小人肆以失之。故曰羞恶开仁义之源,敬肆为人禽之判。切要之处,可不言而喻矣。”陈介葊恐木兰不悟性命同出于一源,视齐家、治国为二轨,取笔画一图于纸,以示木兰:介葊指而教之曰:“此图虽小,可以悟大。圈中一点,庶士指为身中之心,中士指为心中之性,上士指为性中之命。《易》曰:仁者谓之仁,智者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木兰听罢,侧身下拜。介葊命家人排出酒席,四人共坐畅饮。   靖松歌曰:   月映波心万派清,水天一色共圆明。   静虚识得本来体,自觉蟾光到处生。   吴大杲曰:   心作权衡万事平,中多杂乱失真明。   镜空只为无私照,养得心源似水清。   陈介葊吟云:   念从熟处性从偏,一段灵明被物牵。   唤醒主翁频照察,防闲克治最为先。   朱木兰题曰:   人禽相判应须知,站立关头莫自疑。   全受全归为肖子,休教真种入污泥。   四人题罢,彼此相赏,歇了一夜。次日天明,用了早膳,相揖而别。   木兰骑上翼孝明驼,赶着元帅大军,缴令而行。行了三十多里,天使捧圣旨迎路升官,元帅率文武官将俯伏听诏。云:   奉天承运大皇帝诏曰:咨尔赵国公李靖、鄂国公尉迟恭,统率将士,远征北番,辛勤十余年。虽突厥悔悟自新,实卿等以德服力。据卿奏请,按籍加封。   敕封:   赵国公李 太傅兼吏部尚书事 加锡   鄂国公尉迟 太保兼兵部尚书事 加锡   鄂国侯宝林 领湖广全省节度使   护国侯秦怀玉 领陕西全省节度使   鲁国侯程铁牛 领山东全省节度使   武昭侯朱木兰 领禁卫兼兵部左侍郎   镇北侯伍登 领雁门关将军   文德侯焦 领玉门关将军   武德侯焦 领金牛关将军   英德伯朱明 领界牌关将军   左将军李怀书   右将军李英玉   诏书宣罢,众将谢恩。再行月余,到了长安。太宗率文武出都而迎。君臣相见,虎啸龙吟,自不必说。下文分解。 第二十七回  天禄焚香祝神明 丧吾悬书试门人   却说朱天禄自木兰出征之后,心中忧闷,病热转加。幸妻子杨氏善言劝解,尽心调理,过了一年有余。正值三春之候,梦至北番地界,与木兰巡探番营。见营中旗幡招展,刀枪乱动,抢出一将,十分凶恶,飞马赶来。大叫道:“贼将休走!”天禄恐伤了木兰,挺身上前,大战三十余合。营中又抢出三将,拍马追来。天禄见势不好,勒马而逃。转过山坡,被伏路小军上前围住,后面番将追至,捉下马来,绑见突厥。突厥道:“且不要杀他,放在太阳之下,晒他一晒,渴死此贼。”谁知烈日如火,又渴又饿,浑身汗出如水。又见突厥出来骂道:“大胆的贼将,窥我营盘,自来送死!”手执马鞭向头上打来。猛然惊醒,是南柯一梦。果然周身汗出,湿透被褥。急唤醒杨氏,以梦告之。杨氏道:“此相公心梦也。然太阳照身,当作吉解。”天禄自此气血周流,筋骨活动,不上一月,精神如旧。   天禄即差人请丧吾和尚、醉月长老、香元禅师、慧参尼僧、铁冠道人、杨延臣、谌于飞、陈荣衮、叶同观九位贤人,如期而至,皆与天禄作贺。天禄道:“晚生染病二年,不药而愈。欲往木兰山谢神,更求诸位贤辈联名具疏,为晚生求嗣。”众皆大喜,斋戒三日,备了香烛,同到木兰山而来。排开祭礼,天禄同九贤罗拜。焚疏化帛毕,十人盘膝而坐,众人四下巡酒。丧吾道:“贤侄此回,必定熊罴入梦,麟趾呈祥。”遂举觞称贺,众人亦皆向天禄庆祝。天禄又酬醉一回,齐缓缓而回。次年果生一子,名曰金兰。时天禄年已五十五岁矣,杨氏年四十六岁。   光阴易过,日月如梭,金兰年已九岁。一日,杨氏对天禄道:“昨夜梦杜鹃并翼而啼,恐非吉兆。”天禄曰:“杜鹃所啼者,布谷也。布者,施也,谷者,善也。言我夫妇所施皆善,必有余庆。”金兰曰:“父亲所言极是,以儿思之,吾姐今日必回。”天禄愕然曰:“子何以言之?”金兰曰:“杜鹃亦名子规,规者,回也。儿是以知之。”   再说朱木兰见了天子,即上表省亲。太宗见他童年出征,准其所奏。木兰命众将保花阿珍登车后行,分付小心伺候,自己骑上翼孝明驼。此驼一日行三千里,不上数日,到了家乡。天禄手挽金兰,正在门首观看,父子相见,悲喜交集。木兰叩头起来,抱着兄弟,步入内室,见了母亲,慢慢的诉说出征始未,于今天子赐爵封侯,官拜兵部左侍郎之职。天禄大喜,命众人忙排香案,叩谢天地,又设酒相贺。朱明妻子尹氏,见丈夫未回,啼哭起来。木兰慰之曰:“嫂嫂何太拙也。兄长现任界牌关总兵,况有家书为证,不日就有京报下来,并皇上诰命,难道也是假的?我纵说谎你,难道也谎我父母?即或兄长阵亡,我亦无独回之理。”尹氏听了,勉强入席而坐,终流泪不止。只待朱明差人接夫人到任,方才不疑。木兰亲送五十余里,挥泪而别。此是后话不表。   再说木兰回家数日,问及父母,方知叶同观、杨廷臣、陈荣衮、慧参尼僧、醉月长老皆羽化升仙,即告知父母,来大悟山参见丧吾和尚。不料丧吾前知,接至半山而来。木兰就道旁叩头,丧吾指明驼言曰:“将军今不出征,留此驼无用,送老僧罢。 ” 木兰曰:“祖公既要此物,晚生敢不相送。”丧吾双手捧驼头大喝道:“记性尚在否?”那明驼将头点了三下。丧吾吟云:   见机不早有谁怜,空抱明珠向暗投。   解脱从前人我相,身归净土乐优游。   驼儿听了丧吾之言,又将头点了三点,丧吾命徒弟牵入后院去了。丧吾同木兰步入方丈,木兰将靖松之书呈上。丧吾将书子拆开封筒,伸指向封筒内一探,竟无片纸只字在内。丧吾将书挂在方丈门外,晓谕众僧道:   五台山白云庵靖松道人,千里寄书,问候老僧。老僧启书看之,内中渺无一字。尔等僧众,有能会其意者,老僧即让方丈,将本寺衣钵付你执掌。众僧自不敢争论。   方丈丧吾示。   这告示一出,寺中僧众一百多人,都猜疑不定。有两个入方文禀曰:“道家戒荤不戒酒,莫非这道人年纪老大,醉后修书,将书信未曾放在封内?我若猜着了,这个方丈让我做几年。”丧吾道:“胡说!”那两个和尚光着两眼,看着丧吾,见丧吾不理,不敢做声,退出方丈去了。又一个和尚进来禀曰:“五台山离镇市甚远,朱将军又急欲回,买纸不及,只在封筒上写个拜上拜上。内中虽然无信,外面之字也就可以拆得。”丧吾曰:“一发胡说!”又有一个进来说道:“必是朱将军在路上拆书盗看遗失了,也是有之。”丧吾将头摇了一摇,对木兰说道:“佛家尽是伶俐子,道家那有糊涂仙?我寺中僧徒虽多,今日看来,谁是佛家种子?将军素明禅机,可达靖松之意否?”木兰曰:“弟子素蒙祖公诣教,靖松之意虽不能尽知,亦可识其大意。”即提笔书云:   道有何物,惟集于虚。   外实内空,不与物具。   往来开阖,信在中处。   视之若有,探之则无。   妄中有真,心言意语。   理妙难书,空空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