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野史 - 第 18 页/共 33 页
其七曰:
旧国于今春艳阳,旧时人远锢幽房。
宵宵但仰勾陈畔。犹祝君王万岁长。
其八曰:
燕鸿常去有归期,去妇终生遂别离。
一隔君门便千里,况真千里哪胜悲。
其九曰:
大河东下水如斯,只见东流不见西。
去国时光偏缕缕,举头望漠自离离。
其十曰:
桐花落尽蓼花飞,俱已如今事已非。
二十年前浑是梦,只今犹是未醒时。
时阿离到洛,访得元妃,是如此贞苦。先自嘱洛君曰:“君王旦夕欲召元妃,但新妃忌之,常有人来察访,君可令国人尽言元妃不在。妃曲保全,以待君王之召。”
离乃前来幽室叩门,元妃开小窗牖见之,相与大泣。元妃泣问:“君王乐乎?新妃有命来杀我乎?”
曰:“无有也。”
元妃曰:“然则尔安得来?”
曰:“来问元妃与太子安乐否耳?昨因天变,并满朝贤臣皆请君王召元妃复还,故使我来亲视。”
元妃曰:“君王命来,则有信物,此不过阴察我耳!早视尔来,若他人来,则我今日必死。然君王尚有这点血脉在此,只此不放心也。”
因复泣,阿离亦泣,不能已。求观太子,无恙。求玉扣一枚去。
回都,竟入宫,以玉扣先复妹喜曰:“已杀之矣。然不可为君王言,恐君王思子而索之,则祸将不去也。只可言安。”
妹喜从之。阿离遂见桀,泣诉上项。元妃实落苦情,并太子安乐。桀不觉亦动情,只碍妹喜在前,便截住曰:“他既贞苦,只不杀他,凭他自终罢了。”
阿离遂乞安太子之命。桀遂命以玉块、金环各一而去。妹喜背问之,则曰:“若不如此,君不信,恐不乐也。”
妹喜加赏之。
阿离遂实以君命复来洛国,安慰元妃、太子。益嘱洛人护卫,以后非我来,有擅称王人来者,皆盘诘,其伪杀之,勿容也。于是元妃、太子赖以安。而阿离又于夏宫中遥护巧全,事卒不露。后二十年,而阿离终,太子既长,妹喜亦自安矣!以妹喜之妖,而又有神手能掩之者,则至诚之格天地,运鬼神也。
后人余季岳有诗咏之曰:
莫道宵群悉佞谀,其中也有义仁徒。
阿离救母还全子,多少贤臣未得如。
妹喜既心安意适,只一味媚桀专宠。与桀居容台之中,不甚深邃。又欲设法取乐,谓桀曰:“妾受君王之宠,如天高地厚,生死难忘。但愿君王万岁,少罄终身之报。”
桀曰:“百岁之人,世亦罕有。百年之众,人更难逢。如冬夜稍长,日又短:夏日虽长,夜又短。人虽欲为尽日之欢,长夜之乐,奈长庚西坠,启明东升,人生几何不如愿也!”
妹喜曰:“妾欲为缩日舒夜之法。以月为日,以年为月。张烛为旦,灭烛为暮。
君王意如何?”
桀曰:“妙甚。”
遂定计宫中,役民夫数万,开一隧道,约长四五里。用砖石卷成一永巷,巷中不见天日,只闻人声,名曰聆隧。由聆隧面进,开地二十里阔,内筑砌一宫,名曰长夜宫。宫中器用什物俱全美。宫四围,俱设廊房,轮值男女把守。宫门悬大烛,合抱。燃之为昼,息之为夜。入宫之后,以五日为昼,五日为夜,十日而始旦。乃出长夜居容台。或一设朝,即复入长夜宫。
长夜之中,灯烛辉煌,实五分昼夜。总之为夜也。长夜之乐,另是世界。夏则开幽巷,引地风,不知其热;冬则周围炭火,不知其寒。喧阗鼓吹,外间不闻。外间喧天动地,内亦不闻。
间间阁阁,俱有灯烛。男女成队候役,嫔娥成队从游。桀携妹喜,脱衣光体,纵欲成欢,非复人理。设宴在阎君地府,讴歌似鬼国咿呜。桀乐之而忘死,妹喜乐舞袖,自歌,其一歌曰:长夜兮绵绵,君王兮分旃。
乾坤兮改立,日月兮悠延。
其二曰:
二曜兮无功,二仪兮郁蒙。
厌风尘兮欲避,辟宇宙兮幽宫。
其三曰:
暑寒兮不知,霜露兮无期。
春秋兮易换,安有兮伤悲?
其四曰:
重扃兮洞天,旧馆兮群仙。
此间兮一日,人间兮十年。
其五曰:
风日也何曾经,雨露呵谁飘零,
冰雪也那能凝。既无兮凛列,
又安有兮炎蒸?
其六曰:
只有兮春温,更无兮夏冬。
居此间兮万年,又何始兮何终?
其七曰:
长夜兮曷旦?漫漫兮何已?
笑昔人兮无居,患猛兽兮洪水。
洪水今蚩尤,居是今无由。
天地兮崩颓,忽不觉兮何忧?
后人钟伯敬一绝,叹之曰:
穷民度日已如年,暴主将年作日延。
似此光阴能几日?南巢应有谁恨天。
桀造这长夜宫,费半年而成。杀民夫之不中用者,百余人。
累杀者,千余人。乐这长夜才七十余日,便又过人间两年多了。
桀乃领妹喜出长夜,又居容台。才方出了聆隧,忽然天崩地裂,把聆隧五里崩作深潭。桀等大惊,喜得出来了。听见外边臣子噪嚷,桀心作恶。遂命武能言往问赵太师,如何噪嚷?
何以处之?赵良专政之久,然每留大事,以待桀。故忠贤之臣,尚不趋良。良心实恨之。便设毒,谓武能言曰:“臣子敢哗噪者,缘由君王仁慈,法令示严耳。前年法令严肃,民便不敢哗。
郊天之日,纵了诸臣拦驾,便惯了他。君王欲安静为乐,非严刑不可。”
能言曰:“然。”
桀遂命明日大朝,要行赏罚,因此传播到天下。商侯入朝。天下诸侯多畏桀者,亦只得来。时桀二十三年。
龙逢等皆来进谏曰:“赏罚不明,则天下不服。望君王暂赦天下,禁其喧哗。若其不改,杀之未晚。且君王初进贤圣之士,遽杀群臣,恐天下滋议也。”
桀见说伊尹,见其恭肃正立,桀心自愧,命且囚诸臣待决。
乃坐内朝,召伊尹,赐坐,赵、曹、于俱侍坐。桀问尹曰:“子圣人也!将何以俾朕?”
尹对曰:“君王亦治天下而已”桀曰:“何以治天下?”
对曰:“仁民。”
曰:“何以仁民?”
对曰:“任贤。”
曰:“何以知贤?”
对曰:“正直而忠谏者贤。”
桀默然。尹亦不言。桀遂罢朝入宫。心愧于尹,命释诸臣士囚。
二月,又役民夫数万开聆隧,修长夜宫,凿池五十里,民夫大怨。关龙逢谓朝士曰:“今吾不得不服言,言必死。然居乱世,虽生无益。”
朝士黄图曰:“不可。今旧臣独公能维持宗社。愿公自留,予将先之。”
三月朔日,黄图被发升棺。待桀一出,朝即大哭。而呼曰:“呜呼!夏国将亡,万民怨王。烈士先死,不忍见天子而戮于他邦。”
桀大怒,命武士曳图入棺,盖之。关龙逢力救。桀曰:“皆恶党也。”
遂囚龙逢,而焚黄图于棺。伊尹闻之,辞费昌而去。此二就也。只救得关龙逢缓死数月而已。又归毫就汤。
谓商侯曰:“贤士杀矣!不可为也。”
伊尹仍旧论道行仁不题。
且说自朝士黄图既死后,万夫皆噪不应役。桀曰:“万民如此不法,且待农事之毕。”
商侯闻之曰:“国事犹有可为。
”只得复请伊尹来夏就桀。桀召尹,商之曰:“卿前让直谏为贤,彼实逆君命,而邀名誉,奈何?”
尹对曰:“夫美名者,言之必美言;美者行之,必美人。君行之,则美名在君矣!臣安得有美名哉?”
桀默然悦服,罢朝。复命出龙逢之囚。自是数月间,三五日一出,略听伊尹数言稍宽民力,赦罪过。赵良忌之,为不图于已。乃密进曰:“君宽群臣,恐复有哗者。”
桀颔之。
九月,又大役民夫,因长夜宫而为池,所征酒米。妹喜设法开池二十里,四围堆土,移宫于池上,因砖石砌池周围。池上植树木,宫室间错。池之四围复作圆池,俱各广周三里,通之以沟池。中间作墩,墩中作井通泉。渡泉酿酒,注之于池。
酒深及人颈,谓之酒池。墩外作山,以糟置其上,谓之糟邱,高可望十里。置小艇数十于池,又为肉林于池上,树木遍挂兽肉,系熟禽。于亭榭中,皆设鼓乐。从游者,少男千六百人,少女千八百人,各样打扮,以人代马,运辇肩舆。成群张挂禽兽的,纷纷嚷嚷,办治肴馔的,哄哄嘈嘈,摇舟泛酒,咿咿哑哑。各衣彩衣,周游于池中间。夏则为广棚蔽日。冬则周围设火炕大炉,柴堆烧炙融热。春秋无雨,则去栅。桀与妹喜乘辇,拥鼓、吹道、旌旗,游亭堂,穿肉林,任意设筵张乐。纵从人射禽肉而食,割兽肉而啖。乃舍陆登小舟,游酒池,汲酒而饮。
舟绕糟堤而游池上,池内皆鼓吹奏乐。饮酣,命内臣数人擂鼓,其余少男少女尽命脱衣,伏于池周围,双手插池中,口吸酒。
于是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妹喜大笑,池酒浅数寸,男女皆醉。
复命尽脱下衣入池而咏。俱颠倒浮沉,捉摸相逐,酒中戏舞欢合,曰醉淫。近岸扳舟,曰醉颠。浮而跃者,曰醉螟。灌而沉者,曰醉溺。桀大乐,亦解衣而狎,曰醉狂。妹喜大悦,扭身而舞,曰醉舞。带酒声而歌,曰醉歌。其歌曰:世路多愁兮,人生兮几何?
行乐兮糟堤,合欢兮酒河。
其二曰:
桂掉兮兰挠,苗席兮棠舟。
周游兮酒泉,登望兮糟丘。
其三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