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兴衰演义 - 第 9 页/共 47 页
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伯仍夜去,具以沛公言告羽,因言:“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不如因善遇之。”项羽许诺。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羽于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攻河北,臣攻河南,不意臣先入关,先破秦,得见将军于此。
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隙。”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羽因留沛公饮。范增数目羽,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羽不应。增出谓项庄日:“君王为人不忍。汝入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杀沛公。不然,汝属皆为虏。”庄入为寿毕,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良出,见樊哙曰:“项庄舞剑,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即带剑拥盾而入,睹目视羽,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羽曰:“壮士。”赐之斗卮酒,一生彘肩。哙立饮,拔剑切而啖之。羽曰:“壮士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有虎狼之心,天下皆叛。
114
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一毫不敢有所近,还军霸上,以待将军。劳苦功高,未见封爵之典,而听细人之言,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谓将军不敢也!”羽无以应。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哙出,将亡去,曰:“今者出,未辞也,奈何!”哙曰:“人方为刀俎,我方为鱼肉,何辞为?”遂间行趋霸上,留张良谢羽,因以白璧一双献羽,玉斗一双与增。羽受璧。增拔剑撞破玉斗,曰:“唉!
竖子不足与谋。夺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沛公还军,立诛曹无伤。居数日,羽兵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熄。掘始皇冢,收宝物妇女而东归。秦民大失所望。项羽使人致命怀王。王曰:“如约。”羽曰:“怀王者,吾家所立,非有功也,何以得专主约!”乃阳尊怀王为义帝,徙都郴,实不用其命。
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都彭城,管梁楚地九郡。羽与范增疑沛公,业已讲解,又恶负约,以巴蜀道险,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立秦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三分关中,以拒塞汉路。
又分诸王侯将相,凡十四人。并三秦、楚、汉、义帝,共二十国。夏四月,诸候各罢兵就国。张良归韩。良劝汉王烧绝所过栈道,以备诸侯盗兵袭之,且示羽无东意。齐相田荣,以不将兵从楚,故不封。荣大怒,遂击走齐王田都,弑胶东王田市,自立为齐王。寻击杀济北王田安,并王三齐。陈余与张耳不合,弃将印而去,不从入关,故不封。余怒,使人说齐王荣,以兵共袭常山。张耳亡走汉,余迎代王歇,复王赵地。歇立余为代王。项羽废韩王成而杀之。张良问行归汉。
初,淮阴人韩信家贫,寄食于新昌亭长。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乃钓于城下。有漂母见信
115
饥,饭信。信喜,谓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少年当众辱之,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信熟视之,俯出胯下,市人皆笑为怯。
项梁渡淮,信仗剑从之。梁败,复以策进项羽,羽不用,亡归汉。为连敖,坐法当斩。信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为何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不斩。与语,悦之。言于王,王以为治粟都尉,亦未之奇也。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王至南郑,将士皆思归,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数言上,王不我用,遂亡去。何闻信亡,追之。人言于王曰:“丞相何亡。”王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王。王且怒且喜,骂曰:“若亡,何也?”对曰:“臣追亡者耳!”王曰:“追者谁?”何曰:“韩信。”王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不可。顾王策安决耳?”王曰:“我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欲召信,拜大将。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信之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信辞谢,因曰:“今东向与王争天下者,非项王耶!”汉王曰:“然。”信日:“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哑叱咤,千人皆废,然不得良将,此匹夫之勇耳。见人慈爱,言语煦煦,至人有功当封爵者,印角敝,忍不能与,此妇人之仁也。不居关中,而居彭城;放
116
逐义帝,所过无不残虐,名虽曰霸,实失天下之心。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克。且三秦王为将,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章邯、司马欣、董翳得脱。秦人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入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举兵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
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部署诸将,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令人修栈道,引兵暗度陈仓故道出。雍王章邯败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遂定三秦。张良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而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之。项王以此无西意,而北击齐。
西楚霸王项籍,使吴芮、黥布、共敖击弑义帝于江中。汉王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道说汉王曰:“臣闻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名其为贼敌乃可服’。
项羽无道,放弑其主,天下之贼也。大王宜率三军,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此三王之举也。”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军皆缟素,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今项籍弑之,大逆无道。
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洞士,南浮江汉而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弑义帝者。”
初,楚击齐,齐王荣与楚战,败走死,项羽复立田假为齐王。时荣弟田横,收散卒得数万人,立荣子广为齐王以拒楚。
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虽闻汉东来,欲先破齐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率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伐楚。彭越将兵归汉,汉王遂入彭城,收其宝货美女,日夜置酒高会。项王闻之,自将精兵三万人,还至彭城。大破汉军于睢水上,死者二十余万,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会大风,昼晦,楚军大乱。王乃
117
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妻室,路逢子盈(即惠帝)及女鲁元公主,载以行。楚兵追至,汉王急推堕二子于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车收载之。如是者三,卒保护脱二子。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为楚军所获。项王尝置军中为质,诸侯复背汉归楚。齐田横因楚与汉战,进攻田假。假走楚,楚杀之,横复定三齐之地。汉王至荥阳,诸败兵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悉诣荥阳。汉复大振,击破楚军于荥阳东。楚不能西,汉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仓厥粟。
时韩信东击魏,魏盛兵塞临晋,信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虏魏王豹。传诣荥阳,悉定魏地。木罂者,以罂瓶千百塞其口,以木缚之,浮于水以代船也。韩信既定魏,使人请兵三万,愿以北举燕赵、东举齐,南绝楚粮道,西与汉王会于荥阳。汉王许之,乃遣张耳与俱。
遂破代兵,擒夏说。韩信、张耳以兵数万,东击赵。赵王乃成安君陈余闻之,聚兵井陉口,号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陈余曰:“韩信、张耳乘胜远来,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渡水,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再用计从间道绝其辎重,不十日,两将之头可致麾下。否则必为二子所擒矣。”陈余尝自称义兵,不用诈。韩信使人探视,知其不用广武君之策,大喜。遂引兵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选轻骑二千人,往伏之,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汝疾入赵壁,拔赵帜而立汉赤帜。”令稗将传餐立食,曰:“今日破赵会食!诸据境自强,非死战不可。”因出背水阵。赵军望见大笑。信引兵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信军佯走水上。赵果空壁逐之,从风而靡。信所遣骑,即驰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赵军归,见帜大惊,遂乱。其时汉兵夹击,大败之,斩
118
陈余于泯水。有缚李左车至麾下者,信解其缚,东向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若何而有功?”左车曰:“将军虏魏王豹,诛成安君,威震天下。然欲举疲惫之兵,顿于燕坚城之下,旷日持久,粮食殚竭,燕既不服,齐何论乎?
为今之计,莫如北至燕境,遣辩士奉书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
燕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不能为齐计矣!”信从其策。遣使报汉,请以张耳王赵,汉王许之。汉使随何说九江王鲸布归汉。汉益其兵,与俱屯成皋。
初,阳武人陈平,家贫,好读书。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与语,悦之,平曰:“项王信谗,诚能捐金行间以疑其心。”
王益厚平,拜护军中尉。诸将皆让。平居家时,尝盗其嫂,多受诸将金。周勃等言于王曰:“陈平虽美如冠玉,其中未可深信,愿王察之。”王询无知,无知曰:“臣所言者,以其人才智计谋足用耳,盗嫂受金,何足深罪。汉将军纪实谓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平曰:“项王骨鲠之臣惟亚父、钟离昧、龙且之属,不过数人耳。项王意多疑忌,粮食必在后,愿假臣金,用奇计,破楚必矣。”王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不问出入。
平多纵反问,言昧等功多,不得裂土而王,欲与汉共灭楚而分其地。时楚围荥阳急,汉王请和。羽使至汉,平为具大牢以进。
见使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也。”乃持去,更以恶物不堪食。
楚使归,以报项王,王果大疑亚父及昧等。亚父欲急下荥阳,羽不听。亚父怒曰:“天下事大定矣,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未至彭城,疽发于背而死。
楚围荥阳益急,纪信曰:“事急矣,臣请服王之服以诳楚,王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子女二千余人于东门。楚方掳掠女子,纪信乃乘王车出东门,曰食尽,汉王愿降。楚人皆呼万岁,往城东观看。汉王乃令周苛守荥阳,而与数十骑出西门,
119
遁去。羽烧杀信。汉王至成皋,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深壁勿战,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鲸布行收兵。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来,汉王坚壁不与战。
彭越在梁地,为汉将游兵击楚。羽乃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破终公,复军成皋。羽已破走彭越,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烹周苛,遂围成皋。汉王逃去,北渡河,宿小修武。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卧内夺其兵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既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循行,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使刘贾、卢绾渡白马津,佐彭越击楚,烧其粮米,以破其业。
时楚兵拔成皋欲西,汉使兵拒之于巩,令不得西。彭越击楚,下梁地十七城。项羽闻之,使曹咎守成皋,戒曰:“即汉欲战,慎勿与哉,勿令得东而已。”遂自引兵东击彭越所下城,围外黄数日,乃降。羽欲尽坑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说羽曰:“彭越强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以待大王。今尽坑之,则从此以东十余城,不可下矣!”羽从之。所下城皆复为楚。
汉王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拒楚。郦食其劝王急取荥阳,据廒仓之粟,示天下形势。乃复谋取廒仓。时楚大司马曹咎,谨守成皋不战,汉军数挑之,终不出,乃使人辱之。数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其宝货。咎及司马欣自刎。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廒仓食。
羽闻之,还军广武,相持数月,楚军食少。羽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即服,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项王怒,欲烹之。项伯曰:“为天下者,不顾家,虽烹之无益也!”乃止。
120
或曰:“吕后多智而色美。”项王召吕后于月下,使佐酒,每带在军中为质,与虞姬为伴,尝被宠幸。食其有书达汉王,汉王知武后才智,必能脱太公,故为是隐语。若曰:“吾妻为若妻,则吾公翁即若翁矣。”使闻之自止,非真欲烹太公也。
附考。项羽谓汉王曰:“天下汹汹数岁,徒以吾两人故。愿与王会战以决雌雄,毋徒苦天下父子为也!”汉王曰:“吾宁斗智,不愿斗力。”因数羽十罪。羽怒,伏弩射中汉王,伤胸。
王扪足曰:“虏中吾指。”王病疮卧,张良请王强起劳军,从之。王病甚,因驰入成皋。初,郦食其谓汉王,请说齐王使降,以为东藩,王许之。郦食其至齐。果说齐降汉,罢守备,日与郦生饮酒为乐。蒯彻说韩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问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且郦生以一士,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反不如一竖儒功乎?”信然之,遂袭破齐。齐王以郦生卖己,乃烹之。引兵东走高密,使求救于楚。楚使龙且将兵二十万救齐,与汉夹潍水而阵。韩信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佯不胜还走。龙且追之,信使人决壅沙,水大至,龙且军分为二。急击之,杀龙且,虏齐王广,田横遁走,尽定齐地。信请为假王以镇之,汉王大怒。张良、陈平蹑王足,王悟,遂封信为齐王,张耳为赵王,征其兵击楚。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眙人武涉,说信反汉,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之。蒯彻亦劝信背汉。信不从。项羽自知地小少助,食尽兵微,韩信又进兵击楚,甚患之。汉王因遣侯公说羽,请太公。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归太公、吕后,引兵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大半,楚兵疲食尽,今释而不击,此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追羽至固陵。与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约会击楚,信、越不至,楚攻汉军,大破之。汉王坚壁
121
自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若能捐睢阳以北至谷城,以王彭越;捐陈以东至海,以与韩信,使各自为战,楚必败矣!”汉王从之。于是韩信、彭越皆引兵来。刘贾诱楚大司马周殷叛楚,与鲸布皆将兵来会。
羽至垓下,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及诸侯兵围之数重。
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何楚人之多也!”乃夜起,饮于帐中。有美人名虞姬,常幸;骏马名骓,常骑。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美人自刎。羽乃乘其骏马,从八百余骑,值夜溃围南出。驰至阴陵,遂失道。问一田夫,田夫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汉将灌婴追及之。至东城,只有二十八骑,汉追者数千人。羽谓其骑曰:“吾起兵八岁,大小七十余战,未尝败北。今卒困此,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必死,愿为诸君决战,必溃围斩将,令诸君知天之亡我。”乃分其骑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羽大呼驰下,斩双一将、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羽曰:“何如?”诸骑皆服。羽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舟以待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羽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我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江东父老乎?”乃令骑皆下马,持短兵接战。羽杀汉军数百人,身亦被数十余枪。望见汉将司马吕马童,曰:“若非我故人乎!”马童指谌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亡。
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欲屠之。至城下,犹闻弦诵之
122
声,为其守礼义之国,为主死节,因持羽头示之,乃降。以鲁公礼葬羽于谷城,亲为发丧,哭之而去。项氏支属皆不诛。封项伯为列侯,赐姓刘氏。西楚亡,凡五年。楚自二世元年,陈胜起兵自立,历吴广、景驹、怀王、项籍,凡五主,共八年。
汉王还军至定陶,驰入齐王韩信壁,夺其军。己亥二月,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西都洛阳,追尊母先媪曰昭灵夫人。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23
第15回
汉高祖定江山一十二帝
诗曰:
虎斗龙争势若何,百年豪气苦无多。
将军老去秋江上,手拈银髭作浩歌。
却说汉高祖高皇帝,姓刘,名邦,帝尧之后。母刘媪,尝息大泽之中,梦与神遇,雷电大作,太公往视,见蛟龙踞其上,遂产高祖。高祖既夺韩信军,改封信为楚王,封彭越为梁王,以黥布为淮南王。韩信至楚,召漂母,赐以千金,召辱己少年,以为中尉。告诸将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岂不能杀之耶?
但杀之无名,故忍而就此耳!”齐田横闻项羽已灭,惧诛,与其徒五百余人,入居海岛中。帝恐其为乱,使人赦横罪,而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举兵加诛。”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洛阳,至户乡,谓其客曰:“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横为亡虏,耻甚矣。”乃自刎。
令客奉其头,从使者驰奏。帝以王礼葬之。二客亦自刎,余五百人在岛中者,闻之,皆自杀。齐人娄戍陇西,过洛阳,因虞将军求见上,说上迁都关中,上是之。即日车驾西幸长安,徙都之。号敬为奉春君,赐姓刘氏。张良谢病辟谷。赵王张耳卒,子敖,因其相贯高、赵午等谋反,事觉,坐废。
楚王韩信之国,陈兵出入。人有告信反。帝用陈平谋,伪游云梦,信谒上,上令武士缚信,械系信以归。至洛阳,赦之。
124
封为淮阴侯,封萧何酂侯,张良为留侯,陈平为户牖侯。封从兄贾为荆王,弟交为楚王,兄喜为代王,微时外妇之子肥为齐王。帝微时,其嫂尝嘎羹,恨之,不封伯氏之子。太公累言之,乃封其子为嘎羹侯。帝大封诸功臣为列侯,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曰:“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庄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而使威令不行乎?”后上朝太公,太公拥篲,迎门却行。上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上乃诏尊太公为太上皇,赐家令金五百斤。帝起草莽,礼从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起朝仪,于长乐宫成,朝贺行之。帝曰:“吾今乃知皇帝之贵也。”拜通为太常。匈奴单于头曼,欲杀太子冒顿,而立少子。冒顿遂弑头曼而自立,因弃其母。以强暴雄于诸国,屡入寇边,上自将击之,率兵三十万众,北至平城。
冒顿以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七日,用陈平计,使画工画美女,遣人遗阏氏云:“汉有女如此,今皇帝因厄,欲献之。”阏氏畏其夺己宠,因说冒顿,使解围去,上乃得脱。(单于,犹中国所称皇帝。阏氏,皇后也)。代相国陈豨反,帝自将击之。太尉周勃从太原入代地,陈豨军败。淮阴侯舍人弟谢公著,尝获罪于信,信欲杀之,于是告信欲反。吕后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当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信临斩,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言,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上之击陈豨也,征兵于梁。梁王称疾,使将将兵诣邯郸。上怒,使人让之。梁王恐,扈辙劝王反,王不听。上使使掩缚王,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刑已具,上赦为庶人,传处蜀。
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彭越为吕后泣,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与俱来。至洛阳,白上曰:“彭王壮士,今徙
125
之蜀,是自遗患,不如诛之,妾与之俱来。”遂夷越三族,醢其肉以赐诸侯。淮南王黥布大恐,发兵反。上自将击之,与布兵遇于蕲西。布兵精甚,大战良久,布军败走。吴臣诱与走越,杀之。上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及还长安,崩于长乐宫。在王位四年,在帝位八年,寿六十三岁。葬长陵,太子盈即位,是为孝惠皇帝。尊吕后为皇太后。
初,高帝最宠戚夫人,生赵王如意。欲立之,不果。吕后最怨戚夫人,至是,太后鸩杀赵王如意,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号曰“人彘”。居数日,乃召惠帝观人彘。帝见之,问而知其为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于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饮酒为淫乐,不听政。在位七年崩,无子。
初,吕太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为惠帝子,而杀其母。至是即位,谓之少帝。吕太后临朝称制,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将南北军,诸吕皆居中用事。以审食其为左丞相。食其自少通于太后,高祖知而不问,太后最宠幸之。至是,公卿皆因而决事焉。少帝年渐长,自知非皇后子,乃曰:“后安得杀吾母而名我?我未壮,壮即为变。”太后废而幽杀之,立恒山王义为帝,更名宏。宏亦他人子。太后封吕台、吕产、吕禄,俱为王。
于上巳日,太后祓禊而返,见物如苍犬,据太后掖,忽不见。
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遂病掖伤而死,临朝者八年。越二百年后,赤眉兵发诸陵,凡有水银玉匣殓者,率皆颜色如生,四肢柔软,乃裸吕后尸,众行淫秽讫,弃地腐烂无存;其凶恶之报欤!
时诸吕欲为乱,而未敢发。朱虚侯刘章,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告其兄齐王襄,令发兵讨诸吕。吕产等遣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阳,与齐连和。右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使郦商之
126
子郦寄说吕禄,以兵属太尉,而身归故,高枕而王千里。禄从之。太尉周勃得入军门,乃以兵千余人,与朱虚侯章入宫击斩吕产、吕更等,尽诛诸吕,无少长皆斩之。遣章告齐王罢兵,灌婴亦罢兵归。群臣迎薄姬所生高祖之中子代王恒即位,是为文帝。宽仁恭俭,专务以德化民,定赈穷养老之令;除收孥连坐、诽谤妖言之法;亲耕籍田,除肉刑,除天下田租。每上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则置之;言可用则采之,未尝不称善。是以海内富庶,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焉。在位二十三年崩,寿四十六岁,葬霸陵。
太子启立,是为景帝。御史大夫晁错,见诸王强盛,几分天下之半,屡功上削其地,方议削吴。吴王濞,约胶西王邛、胶东王雄渠、菑川王贤、济王辟光、楚王戊、赵王遂,俱反。
罪伏晁错,帝用袁盎言,斩错于东市,无少长皆弃市,而七国仍反。乃以周亚夫将三十六将讨之。亚夫言于上曰:“吴楚兵轻剽,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传,会兵荥阳。至霸上,赵涉说曰:“吴王知将军且行,必置人于郩、渑之间。兵事尚神密,何不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直入武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然其言。至洛阳,使人搜郩、渑间,果得吴伏兵。
吴攻梁急,亚夫坚壁不出,使轻骑出淮泗口,绝吴兵后路,塞其饷道。吴粮绝,卒饥,数挑战不出。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去。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弃军走渡淮,保东越,东越人杀之。楚王自杀,齐王饮药死,胶西王自杀。胶东、济南、菑川王皆伏诛。帝躬行节俭,一遵孝文之业,移风易俗,黎民淳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然景帝废薄后,废太子荣,而立胶东王彻,弟梁王以忧卒。黜申屠嘉,杀晁错,杀功臣周亚夫,则不如文帝远矣。在位十六年崩,寿四十八岁。
127
孝武帝彻立,时始有年号,曰建元元年。
初,景帝妹长公主嫖,陈午尚之,以女嫁胶东王彻,遂誉彻之美,劝景帝立为太了。及彻即位,立陈氏为后。陈后骄妒,擅宠而无子,宠渐衰。上尝过姊平阳公主家,悦妓女讴者卫子夫。主奉迭入宫,恩宠日隆,皇后怒恨,几死者数矣。子夫同母弟卫青。青本姓郑,父郑季为县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侯妾卫媪通而生青,故冒姓卫,为侯家骑奴,召为侍中。既而以子夫为夫人,青为大中大夫。后陈后以挟媚事觉,收玺绶,退居长门宫。长公主惭惧,稽颡谢,上慰谕之。公主有私人董偃,使侍上酒,上悦之。因为主置酒宣室,使谒者暗纳偃。因东方朔谏,改置北宫。自是公主贵人,多逾礼制矣。卫子夫生皇子据,上立卫氏为皇后。上自初即位,招选天下文学才智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上书言得失,上简拔其俊异者宠用之。庄助最先进,后又得吴人朱买臣、赵人母邱寿王、蜀人司马相如、平原东方朔、吴人枚皋、济南终军等,并在左右,每令与大臣辩论,大臣数屈焉。内惟东方朔,观上颜色,时时直谏,有所补益。时汲黯数直谏,上每优容之,称为社稷臣。每不冠,不见黯。上表章六经,置五经博士,而天下之人,始得以五经公相授受,无所秘藏。始行夏之时,以正月建寅为岁首。上慕长生之术,始亲祠灶,遣方士求神仙。起柏梁台,作承露盘,铸铜为仙人,高二十丈,以掌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长生。宫室之修,自引日盛。通南夷,置犍为郡(今四川叙州等地);通西夷,置一都尉(今邛州、黎州等地);通西南夷,置苍海郡(今辽东地)。使将军路博德、杨仆等平南越,置南海、苍梧、郁林等九郡(今广西、广东及琼州、安南等地)。击东越,东越以众降。上以闽地蛆崄反复,悉徙其民于江淮间,遂虚其地(东越即今福建地)。使车骑将军卫青等击匈奴,取河南地,
128
立朔方郡,募民居之(即今河套地)。
时卫青数击匈奴,斩获甚众,上宠幸无比。青姊与家奴霍仲孺私通,生子去病。年十八,从大将军击匈奴,以八百骑弃大军趋利,所杀过当,封冠军侯。自后去病日见亲幸。匈奴浑邪主降,上用汲黯言,徙之陇西、朔方、云中、北地、上郡之外,置为五属国。帝又遣卫青、霍去病、李广等征匈奴。李广失道自杀,青亦少功,惟去病擒匈奴贤王将相等八十余人,斩首七万四百四十余级,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于是匈奴远遁。漠北无王庭,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等郡,即今凉州、甘州、肃州地。而去病宠过卫青矣。上将封禅,乃亲帅师,幸边。出长城,北登单于台,勒兵十八万,旌旗十余里,单于大恐远遁,乃还。使张骞通西域,大夏、大宛、大月氏、康居、乌孙、于阗、安息、身毒等,凡三十六国。于是自陕西玉门关,西达葱岭,直穷河源矣。遣中郎将郭昌、卫广平南夷,为牂爿可郡,今四川乌蒙等地。又置越嶲、沈黎、汶山、武都等郡,今四川越嶲、黎州、成都府茂州、陕西巩昌府阶州等地。遣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击灭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举国降,乃以为益州郡,今云南地。遣将军苟彘等击朝鲜,置乐良、临屯、玄菟、真番四郡。又辟交趾,置十三部刺史。
上遣苏武等至匈奴,匈奴留之。上复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击匈奴。
别将李陵以五千兵深入,先胜后败,遂降虏。司马迁为之辩白,上以奸律,下迁腐刑。上求长生,喜延方士。公孙卿言见仙人迹于缑氏城上,上幸缑氏。观大人迹,礼祭中岳,东巡海上,求神仙,封泰山,禅肃然,至碣石而还,周行一万八千里。又广为宫室,高作楼台,东征西讨。国用不足,乃任用酷吏义纵、王温舒、赵禹、张汤等;又任桑宏羊等,利析秋毫,置平准于京师,受天下委输,贵则卖之,贱则买之,使富商大贾,无以
129
得大利。又令天下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使世家子富人,更相牵引,名株送徒,入财者得补为郎,不入财者罪之。又禁民酿酒,官自开置而取其利。昔高祖封功臣为列侯,凡百四十有三人。至是令其献金助祭,悉以金色不足夺爵,见侯才得四人。
于是民怨盗起。帝使范昆、张德、暴胜之等,衣绣衣,持虎符,发兵击之,散亡复聚。无可奈何,乃作沉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不满数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
一时二千石以下,诛杀殆尽。上居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命收之,不获。上怒,斩门侯,发三辅骑士,收上林,索长安城,十一日乃解。而坐蛊事起矣。
初,上立皇子据为太子,后卫后宠日衰。然太子仁恕温谨,卫后善于防闲,虽无宠而礼遇不衰。时方士女巫,多聚京师,率皆左道惑众。而女巫往来宫中,教诸美人度厄,每屋辄埋木人,祭祀之。因妒恚骂,更相讦以为诅咒。上尝昼寝,梦木人数十,持杖欲击上。上惊寤,因此体不适。江充与太子有隙,因言祟在巫蛊。上命充治其事,充言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当奏闻,太子惧,充持之急,因用石德谋,收捕充等斩之。上大怒,使丞相将兵捕太子,太子亦勒兵自卫。合战五日,太子兵败出亡,卫后自杀。太子东逃至胡,匿泉鸠里。主人家贫,卖履以给太子。事觉,吏围捕。太子自刎,皇孙二人皆并遇害。一时太子妻妾男女皆遇害。惟孙宣帝,以年幼系狱,得不死,留待后话。
田千秋上书讼太子冤。上悟,怜太子无辜,族江充家。乃深悔从前之非,省靡费,凡方土之候神仙及有害于民生者,悉罢之。有司请于轮台东募民屯田,以威西国。上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击车师,因道远,死者数千人,况益西乎?
朕不忍闻。从今务在禁苛暴,止横敛,无乏武备而已。”自是
130
不复出军,惟以养民为事,而民得休息矣!初,钩弋夫人赵氏,生皇子弗陵,时年一十四岁,上以事遣钩戈夫人赐死,而立弗陵为太子。使霍光、金日禅、上官杰等辅之。上在位五十四年崩,寿七十一岁。太子弗陵立,是为昭帝。或曰:昔武帝巡狩河北,见青紫气,自地属天。帝使求之,见一女子,在空屋空棺中,姿容殊绝,两手皆拳。帝令开其手,数百人擘,莫能开,上自擘,手即开,能言语,由是得幸,号为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善采补法,因以教帝,大加宠幸,孕十有四月而生昭帝。因命其门曰“尧母门”。后至甘泉,因幸。告帝曰:“妾当尸解,在前途候帝。”上怪其言语不伦,呵叱之。夫人遂卒。既殡,上哀思之,又疑其非常人。发棺视之,空棺无尸,惟衣履存。香闻十余里,帝亦随尸解去,盖皆仙也。传载武帝崩后,能于陵寝幸御宫人,玉箱玉杖,凡随殓随葬者,复能出在人间,则成仙可知矣。昭帝即立,霍光秉政。
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至是匈奴和亲,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旧焉。
苏武仗汉节,牧羊于匈奴十九年,至是得还。上以为典属国。初,霍光女为上官杰子安妻,生女年甫五岁,安欲因光纳之宫中,光以为尚幼,不听。杰因盖长公主私客丁外人,言于公主,立安女为后。杰因为外人求封侯,不许,怨霍光。燕王旦自以为弟兄、不得立,常怀怨望。御史大夫桑宏羊,为子弟求官,不得,亦怨霍光。于是,盖主、杰、安、弘羊,皆与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霍光大阅武备,拣宿卫之士于道上,僭用天子警跸之制,擅调益幕府校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候光出沐日奏之,杰欲从中下其事,宏羊与大臣共执退光。
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不敢入。上问:“大将军安在?”杰曰:“以燕王告其罪不敢入。”诏召大将军入,光免冠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