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112 页/共 354 页
全不思,织女们,勤辛纺织,
一缕丝,难得起,费力千辛。
贫穷人,无衣穿,去寻生路,
集多人,到荒郊,打劫为生。
要得经中喜,就把古人比。
今比古来古比今,说个古人你们听。
当年有个汪朝奉,三十夜从典当里家来,半路遇到一个陈屠户,陈屠户欠人家钱,来外头躲债。他看见汪朝奉,就心生歹念。陈屠户说:“汪朝奉,借点银子把我过过年。”汪朝奉说:“年三十夜,哪来个银子!?”陈屠户拿块黄石对汪朝奉头上一敲,当时汪朝奉对下一跌,昏死在地。陈屠户抢了他格银子,剥下他身上格皮袍子,骑了他格银鬃白马,来到自己家中,把这件事告诉妻子。妻子说:“汪朝奉人可死?”“格不死,只是昏倒在地。”“相公,斩草不除根,就怕要逢春!
明朝来到公堂上,告你一状了不成。
拦路抢劫判死罪,呜呼一命丧残生。”
陈屠户夫妻二人一商议,叫一不做,二不休,只有杀人灭口。这遭夫妻二人用锅锈打起脸来,来到荒郊,只听见汪朝奉来杠哼,自己不得撑。陈屠户说:“格哪个?”汪朝奉一听,阿弥陀佛,救命恩人来了,“哎呀,过路君子——
求你救我一条命,一重恩报九重恩。
拿我送到家中去,赠你银子动秤称。”
陈屠户说:“好格。”拿汪朝奉对背上一驮,来到江边,对江中一撂,“我把口大棺材你,天做盖子地做底,一浪渥出去二三里!”
汪朝奉到阎君面前告上一状。阎君说:“你要善讨,还是恶讨?”“阎君,善讨怎说,恶讨怎说?”“恶讨他阳寿未满,我差牛头马面用马叉一捣,叫他七孔流血,一命归阴,但你格东西和钱财要不到!善讨么我送你到陈家投胎一十八年,阎王关一命归阴,所有金银物件,总可讨回。”“那就善讨。”
送生老母下凡尘,就到陈家送子孙。
十月怀胎生一子,屠户一见喜欢心。
取个名字叫得富,慢慢等他长成人。
七岁开蒙将书读,自己家中请先生。
读书读到十八岁,亲朋邻友作媒人。
选了良时并吉日,好等得富配为婚。
阎君查看文簿,汪朝奉投胎一十八载,为他花费格银子也差不多了。阎君打发两廊鬼判将他勾了归阴。鬼判随时变作一个百脚,对得富鞋子里一躲,咬了一口,得富随时发寒发热,疼痛难忍,得富说:“我身上冷不过。”陈屠户拿皮袍子把他穿起来,得富又说:“我只要白马心煎汤,一吃就好格!”陈屠户将白马一杀,煎汤把他一吃,得富一命归阴。陈屠户当时躁死尘埃,只见汪朝奉身穿皮袍,肩背银两跨上银鬃白马飞驰而去!陈屠户跟了后头喊:得富!汪朝奉回过来一马鞭,我不是得富,而是得罪!
有恶人,数九天,逢人抢劫,
剥人衣,夺人钱,丧他残生。
不思量,这仇人,阴司等候,
阳寿满,无常到,取你真魂。
揪住你,见阎君,当堂对质,
孽镜台,照见你,是个强人。
那阎君,他管着,寒冰地狱,
使牛头,唤马面,打入牢中。
阴司有寒冰地狱,阳日三间也有寒冰地狱。如同贫穷人在数九冬天,遇到阴雨落雪,来路上行走,头上顶个雪,脚下踩个冰,岂不是寒冰地狱!
那地狱,无比苦,冰山雪冻,
头顶冰,脚踏雪,冷水浇身。
阴山后,又没有,天光日色,
这地狱,多苦恼,怎得翻身。
劝世人,若要免,寒冰地狱,
切不可,在生时,打劫为生。
遇二月,初八日,称念佛号,
贤劫千,念千遍,罪孽消除。
百年终,归地府,阎君判断,
早生方,安养国,稳坐无生。
三殿阎君本姓黄,位居宋帝好商量。
贤劫千佛念千遍,寒冰地狱尽消。
二月初八日,圣诞降生辰。
要免寒冰苦,贤劫千佛称。
南无贤劫千佛。
仰维三宝咸愿证盟,预修信女×××燃点香烛供奉冥府第四殿伍官大王案下,二月十八日圣诞降生辰,伏维五道将军下界,称念阿弥陀佛百万千声,能免拔舌地狱之苦。
大丈夫,在阳间,身为男子,
重君王,孝父母,和睦乡邻。
休要使,毒害心,刁唆司讼,
两面刀,来往使,诬陷好人。
秦始皇,戈干起,两国都败,
使父亲,告忤逆,诬害儿身。
妯娌们,不和睦,各寻投路,
兄弟间,各分散,只为刁唆。
且说当年有个施秀才家,家中豪富,生三个儿子,娶了三房媳妇,一家和睦,兴兴长旺。那一天,施秀才上城完钱粮,婆婆到前庄上十王会,弟兄三个来东庄做文章会,家中就剩妯娌三个。大娘娘、二娘娘说:“三娘娘,你蹲家看门口,我们凑空家去张张,一刻儿就家来格!”
不表他家多和睦,再表王婆一个人。
东埭上有个王婆,一生好搬是非。她驮个孙子就向西,媳妇说:“婆婆,你上哪去?”“啊!我去秃树哩。”“哎呀,风大狂狂,到哪里秃树?”“唉,杨树不漫头——要钻天!”
驮了孙子朝前走,施家门到面前呈。
格天起个对门风,三娘个人来家拿门一关,王婆又不好意思喊开门,要是问她有底高事体,她又没得个事体。这遭王婆就到孙子屁股上挤了一把,孙子到哭起来格。王婆说:“娃娃唉,叫你不要来你要来,来了又要哭,哭了又要嚎!”三娘拿门一开“哪个?”“啊,我哇!扯花格,带叶个,开开门来认得格!”“啊,王大婆婆,家来坐坐!”“哎呀,你家些人呢?”“啊,我家公公上城交糟米,婆婆来前埭上十王会,弟兄三个来东庄做文章会,两个嫂嫂上娘家去了。”“哎呀,今朝你个人来家,我才好告诉你,你晓两个嫂嫂上娘家做底高格?”“不晓得!”“你家公婆有偏心,两个嫂嫂总有私房钱,也有私房田,今朝家去是收租讨债格!有本钱把本钱,没得本钱把利钱。真正没得钱,转个票子到来年!”“哎呀,你比我亲娘好哇,你不说,我哪晓得?”“不嘎,你不要说我说呱。”“啊,晓得。唉,王大婆婆,我来烧点底高你吃吃?”“不要,风大汪汪,真正要烧,我来帮你凑把火!”三娘一寻,厨房里还有升把粗屑,这遭就烧点疙丁。
王婆说谎真说谎,说到两碗疙丁汤。
来时犹如饿皮虱,现在好像饱螳螂。
不表王婆回家转,妯娌两个转家门。
妯娌两个到家,看到门关格,“三娘娘,开门。”三娘娘拿门闩对地下一断:“开门就开门,叫你个底高魂?”“哎呀,三娘娘,你个人来家忙苦了,这遭我们家来了,你歇歇。喏,我家娘家有黄酒带家来格,你弄点尝尝!”二嫂说:“我家娘家还有糍团带家来格,你吃吃看!”“我不吃,蜻蜓吃尾巴——自吃自。吃下去,还不成嗝气病啊?”“不,三娘,为点底高?”三娘拿头发一散,气急红脸,对娘家直跳。
不表三娘回家转,王大婆婆又来临。
王婆来到施家门口,“哎呀,二位娘娘,才间我看见你家三娘娘气急红脸对家溜,我喊她,她也不答应,为点底高来家淘气?”“哎呀,不晓得。我们走娘家家来,又不曾哪个说底高,她像河豚撞了个芦桩——一肚子气。才间上娘家去格!”“哎呀,你们晓她上娘家做底高格?”“不晓得!”“你们不来家,她家娘家来了多少人,高子矮子、矮子长子、大斑麻子、雪夺瘌子肩斗上背了车口袋子,肚里灌了多少杲昃,还有纱芋子、毛芋头子忒得我家槿脚头,把我家孙子捡家去,能烧两顿咸粥。她家去,莫非是分赃格!”“哎呀,王大婆婆,你不说,我们哪晓得,来来来,我堂还有点黄酒。”二嫂又拿了糍团。“不嘎,不能说我说格哇!”“哦,晓得!”
王婆说谎真说谎,说到黄酒糍团汤。
再表三娘娘跳到娘家,父亲一见说:“这底高腔调,莫非总是不贤,才淘气格。往常欢欢喜喜家来,留过两天,今朝哨点家去。”三娘娘到家,妯娌三个对家一坐,像个菩萨,你不对我说话,我也不对你答声。
不表妯娌不和睦,再表婆婆转家门。
婆婆来前村上十王会,他家客气,半月前就弄帖子来请。婆婆对孙子说,“望望他家几时日子?”孙子一抽,初字底下一横初一,初一到夜也不来接,婆婆等了一天不曾吃饭。“孙子,你望望到底几时?”又抽了一点,“啊,初二。”初二又等一天不曾吃,“孙子,望望看,足底几时?”孙子突估拿出来一望,“啊,初三。”初三一大早,斋主家弄车子来接。他家客气了,做个芝麻屑甜团,一碗盛八个,一众和佛格奶奶总说:“哦,捡啦点,多了。”施家奶奶说:“我赌你们哪个人吃八碗。”大家一齐说:“赌你!”她饿了两天不曾吃,刚刚正好,一口一个,八八六十四个团一齐总吃下去,最后一个吃不下去,就对嘴里一含,“斋主,今朝风大媳妇年纪轻,我不放心,我家去望望马上就来。”跑到半路上,一阵风,盖头布吹忒得地下,团吃得太饱,不好弯腰就弄拐杖对家拱,一拱一蓬,三媳一看,“嗯,婆婆捉个小猪家来了。”来到身边一看,原来是块盖头布。“三媳,帮我拿盖头布拾把我!”“不高兴,你不好拾!”婆婆没法,只得自己弯腰拾盖头布,腰一弯,嘴里团对下一抛,三媳拾起来揩揩干净,对嘴里一撂,“哎呀,芝麻包格,包心不丑!”婆婆说,“早晓芝麻屑,我还要吃他三大碗。”婆婆来到家中有点口干,“三媳,舀点汤来。”三媳拿瓢勺糠来,“婆婆存糠!”“你个不贤三媳,你就这样对我大人格?!”“婆婆,你有偏心,对她们好,欺我个人!”婆婆说,“没这话,你不信,我哪怕赌咒。”婆婆拿箍香对灶家跑格,哪晓气气闷闷头里发昏,盖头布扎得下,看不清,到跑磨房去了,香对磨眼里一插,跪下来就磕头,头对磨子上一撞,头倒撞坏了格!
磨子生来八面花,磨单原是树丫把。
自小跟我团团转,今朝欺我老人家。
妯娌三个连忙帮婆婆拿头扎起来,大娘娘对三娘娘说:“总怪你。”“怪我哩!怪你们,你们好了!来娘家偷偷放债,有私房钱还有私房田。”“哪说格?”“王婆婆。”“哦,她也说你格。我们不来家,你家多少娘家人来过,拿了多少东西,变鬼蹦家去,原来是家去分赃呱!”“哪说格?”“也是王婆说格。”“那我们去问她!”
妯娌三个朝前走,王婆门到面前呈。
王婆见妯娌三个一来,晓得不好,吓得就对床底下一躲。媳妇来门口,妯娌三个问,“王大婆婆可来家?”媳妇拿眼睛瞄瞄,“来家不来家?”媳妇嘴歪歪,“躲了床底下,你们做底高格?”“问你家借塌耙格。”妯娌三个背住王婆婆一只脚,手一捺,八寸八。对外拖,“哎呀,王奶奶你躲了床底下做底高?”“啊,不要提,我家孙子要哭,我做黄老虎吓他格。”
两班善人不相信,黄老虎吓到如今。
“王奶奶,我有私房钱,私房田!?”“王奶奶,我家有多少娘家人来过?!”“哎呀,我老奶奶干大格年纪,老了斜里半调,说话不好算数,你们不要当真个!”妯娌三个一听,该打,上了她格当了!
妯娌三个回家转,和同合气过光阴。
不表施家多和睦,阴司阎君早知闻。
阎君吩咐两廊鬼判,夜叉狱卒,把王婆捉拿归案!
鬼使听见这一声,带了马叉就动身。
钢叉一把拿在手,当面一叉不容情。
王婆七孔流鲜血,呜呼哀哉丧残生。
头发绞在将军柱,铁钳插口拔舌根。
祸只为,舌上起,亡家败国,
百年终,归地府,去见阎君。
阎君说:“王婆,你来阳日三间会说谎?”“阎君,我不会说!”“不会说?割她格舌头!”“阎君,我有点会说格:
说到稀奇真稀奇,西天太阳往东移。
花船撑到山顶上,老鼠翻身捉猫咪。
说到稀奇真稀奇,枸杞头开花结荸荠。
滚汤锅里鱼散子,黄鼠狼窝里孵小鸡。
说到稀奇真稀奇,瘫子鸟蓬蓬飞。
聋子听见说鬼话,眼睛肚里哄鼻涕。
说到稀奇真稀奇,水牛淹杀汤罐里。
和尚还成干血痨死,尼姑还发小肠气。”
阎君说:你个罪鬼,胡说八道,这还了得,鬼使,替我动手!
将军柱,高吊起,铁钳插口,
把你舌,都拔出,除尽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