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集 - 第 6 页/共 7 页

观君子之趋:欲衒倾城之金,求百钱之售;制造天之礼,儗肤寸之检;劳王躬以役物,守臊秽以自毕;沈牛迹之浥薄,愠河汉之无根;其陋可愧,其事可悲。亮规略之悬踰,信大道之弘幽,且局步于常衢,无为思远以自愁。   比连疹愦,力喻不多。阮籍白。 老子赞   阴阳不测,变化无伦,飘飖太素,归虚反真。○《御览》一。 通易论   阮子曰:易者何也?乃昔之玄真,往古之变经也。庖牺氏当天地一终,值人物憔悴,利用不存,法制夷昧,神明之德不通,万古之情不类;于是始作八卦。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分阴阳,序刚柔,积山泽,连水火,杂而一之,变而通之,终于未济,六十四卦尽而不穷。是以天地象而万物形,吉凶着而悔吝生,事用有取,变化有成。南面听断,向明而治;结绳而为网罟,致日中之货,修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皆得其所。   黄帝、尧、舜应时当务,各有攸取,穷神知化,述则天序。庖牺氏布演六十四卦之变;后世圣人观而因之,象而用之。禹、汤之经皆在,而上古之文不存;至乎文王,故系其辞,于是归藏氏逝而周典经兴。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故谓之「易」。   易之为书也,本天地,因阴阳,推盛衰,出自幽微以致明着。故干元初「潜龙勿用」,言大人之德隐而未彰,潜而未达,待时而兴,循变而发。天地既设,屯蒙始生,需以待时,讼以立义,师以聚众,比以安民,是以「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收其心也。原而积之,畜而制之,是以上下和洽,「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顺其理也。先王既没,德法乖易,上陵下替,君臣不制,刚柔不和,天地不交,是以君子一类求同,遏恶扬善,以致其大。谦而光之,裒多益寡,崇圣善以命,雷出于地,于是大人得位,明圣又兴,故先王作乐荐上帝,昭明其道以答天贶。于是万物服从,随而事之,子遵其父,臣承其君,临驭统一,大观天下,是以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仪之以度也。包而有之,合而含之,故先王用之以明罚敕法。自上乃下,贵复其贱,美成亨尽,时极日至,先王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以静民也。季叶既衰,非谋之获,应运顺天,不妄而作,故先王茂对时育万物,施仁布泽以树其德也。万物归随,如法流承,养善反恶,利积生害,刚过失柄,习坎以位,上失其道,下丧其群,于是大人继明,照于四方,显其德也。自干元以来,施平而明,盛衰有时,刚柔无常,或得或失,一阴一阳,出入吉凶,由闇察彰;文明以止,有翼不飞,随之乃存,取之者归,施之以若,用之在微,贵变慎小,与物相追;非知来藏往者莫之能审也。   易之为书也,覆焘天地之道,囊括万物之情,道至而反,事极而改。「反」用应时,「改」用当务。应时,故天下仰其泽;当务,故万物恃其利。泽施而天下服,此天下之所以顺自然,惠生类也。富贵侔天地,功名充六合,莫之能倾,莫之能害者,道不逆也。天地,易之主也,万物,易之心也;故虚以受之,感以和之。男下女上,通其气也;柔以承刚,久其类也;顺而持之,遁而退之。上隆下积,刚动大壮。正大必用,力盛则望;明升惟进,光大则伤;聚以处身,异以成类。乖离既解,缓以为失。损益有时,察以主使。扬于王庭,乘五马败。刚既决柔,上索下合,令臣遭明君,以柔遇刚,品物咸亨。刚据中正,天下大行,是以后用施命诰四国,贵离教也。于是天地萃聚,百姓合用,升而不已,届极及下,井养不穷,卑不能通,不可弗革。改以成器,尊卑有分,长幼有序。主之以震,守之以威。动不可终,敌应而行。渐以进之,为人求位,君子之欲进者也。臣之求君,阴之从阳,委之归诚,乃得其所。归而应之,专而一之,阳德受归,道丰位大也。贤人君子,有众以成其大也。穷侈丧大夫之位,群而靡容,容而无所。卑身下意,利见大人。巽以申命,柔顺乎刚。入而说之,说而教之,顺而应人。涣然成章,风行水上,有文有光,男行不穷,女位乎外,众阴承五,上同在中,从初更始,乘木有功,故先王以享于帝,立庙,奉天建国也。刚柔分适得中,节之以制,其道不穷。信爱结内,刚得中位,诚发于心,庶物唯类。大得则亏,甚往则过,既应于远,默则不利,故君子是以行重乎恭,丧重乎哀,笃伪薄也。小过下泰,不宜于上,下止上动,有飞鸟之象焉。初六坎下,上六离体,飞鸟以凶,是以灾眚也。柔处中,刚失位,利与时行,过而欲遂,小亨正象,阴皆乘阳,阳刚凌替,君臣易位,乱而不已,非中之谓,故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虑其败也。通变无穷,周败又始,刚未出,阴在中,柔济不遗,遂度不穷,则象河洛,神物设教而天下服。慎辨居方,阴阳相求,初与之道,远作之由也。   卦体开阖,干以一为开,坤以二为阖。乾坤成体而刚柔有位,故木老于未,水生于申,而坤在西南;火老于戌,木生于亥,而干在西北;刚柔之际也,故谓之父母。阳承震动,发而相承,专制遂行,万物以兴,故谓之长男;水老于辰,金生于巳,一气存之,终而复起,故巽为长女;震发于风,阴德有纪,火中鶪鸣,母道将始,故离为中女;又在西北,健战将升,季阴幼昧,衰而不胜,故兑为少女。仓中拔留,肇幽为阳,在中未达,含而未章,故坎为中男;周流接合,万物既终,造微更始,明而未融,故艮为少男。干圆坤方,女柔男刚,健柔时推,而福祸是将,循化知生,从变见亡;故吉凶成败,不可乱也。   大过何也?栋桡莫辅,大者过也。先王之驭世也,刑设而不犯,罚着而不施,习坎刚中,惟以心亨,王正其德,公守厥职,上下不疑,臣主无惑。纳约自牖,非户何咎?车骑中门,剑戟在闼,虽寘丛棘,凶已三岁,上六失道,刑决也。故高宗伐鬼方,柔道中也;三年有赏,德乃丰也。同人五号,思其终也;旅上之美,乐其穷也。是以失刑者严而不检,丧德者高而不尊,故君子正义以守位,固法以威民,何衢则亨,灭耳而凶也。小过何也?踰位凌上,害正危身,小者过也。既济初六终乱何也?水加日上,三阴乘阳,以力求济,不止必亡,故初吉终乱也。未济上六,饮酒无咎,何也?过而莫改,危而弗闲,谁咎之也!妄何也?无望而至,非会合阴阳之违行也。六三,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得之,邑人灾,何也?有国而不收其民,有众而不修其器,行人得之,不亦灾乎?九五之疾勿药,何也?非常之厚,离以为同,妄之疾,灾以除凶,天时成败,何疾之功?勿药有喜,不成何识也。   龙者何也?阳健之类,盛德尊贵之喻也。配天之厚,盛德莫高之谓尊贵。大人受命,处中当阳,德之至也。亢龙有悔何也?继守承贵,有因而德不(克)〔充〕者也。欲大而不顾其小,甘侈而不思其匮,居正上位而无卑,有贵劳而无据,丧志危身,是以悔也。先王何也?大人之功也。故建万国,亲诸侯,树其义也;作乐荐上帝,正其命也;省方观民,施其令也;明罚敕法,督其政也;闭关不行,静乱民也;茂时育德,应显其福也;享帝立庙,昭其禄也。称圣王所造,非承平之谓也。后者何也?成君定位,据业修制,保教守法,畜履治安者也。故自然成功济用,已至大通,后成天地之道以左右民也。成化理决,施令诰方,因统绍衰。中处将正之务,非应初受命之事也。上者何也?日月相易,盛衰相及,致饰则利之未捷受,故王后不称,君子不错,上以厚下,道自然也。君子者何也?佐圣扶命,翼教明法,观时而行,有道而臣人者也。因正德以理其义,察危废以守其身,故经纶以正盈,果行以遂义,饮食以须时,辩义以作事,皆所以章先王之建国,辅圣人之神志也。见险虑难,思患预防,别物居方,慎初敬始,皆人臣之行,非大君之道也。大人者何也?龙德潜达,贵贱通明,有位无称,大以行之,故大过灭示天下幽明,大人发辉重光,继明照于四方,万物仰生,合德天地,不为而成,故大人虎变,天德兴也。   君子曰:「易,顺天地,序万物,方圆有正体,四时有常位,事业有所丽,鸟兽有所萃,故万物莫不一也。阴阳性生,性故有刚柔;刚柔情生,情故有爱恶。爱恶生得失,得失生悔吝,悔吝着而吉凶见。八卦居方以正性,蓍龟圆通以索情。情性交而利害出,故立仁义以定性,取蓍龟以制情。仁义有偶而祸福分,是故圣人以建天下之位,定尊卑之制,序阴阳之适,别刚柔之节。顺之者存,逆之者亡,得之者身安,失之者身危。故犯之以别求者,虽吉必凶;知之以守笃者,虽穷必通。故寂寞者德之主,恣睢者贼之原,进往者反之初,终尽者始之根也。是以未至不可坼也,已用不可越也。纣有天下之号,而比匹夫之类,邻周处小侯之细,而享于西山之宾。外内之应已施,而贵贱之名未分,何也?天道未究,善恶未淳也。是以明夫天之道者不欲,审乎人之德者不忧。在上而不凌乎下,处卑而不犯乎贵,故道不可逆,德不可拂也。是以圣人独立无闷,大群不益,释之而道存,用之而不可既。   由此观之,易以通矣。 通老论   圣人明于天人之理,达于自然之分,通于治化之体,审于大慎之训,故君臣垂拱,完太素之朴,百姓熙怡、保性命之和。○《御览》一。   道者,法自然而为化,侯王能守之,万物将自化。《易》谓之「太极」,《春秋》谓之「元」,老子谓之「道」。○《御览》一。   三皇依道,五帝(伏)〔仗〕德,三王施仁,五霸行义,强国任智:盖优劣之异,薄厚之降也。○《御览》七十七。 达庄论   伊单阏之辰,执徐之岁,万物权舆之时,季秋遥夜之月,先生徘徊翱翔,迎风而游,往遵乎赤水之上,来登乎隐坌之丘,临乎曲辕之道,顾乎泱漭之州,恍然而止,忽然而休,不识曩之所以行,今之所以留;怅然而无乐,愀然而归白素焉。平昼闲居,隐几而弹琴。   于是缙绅好事之徒相与闻之,共议撰辞合句,启所常疑。乃窥鉴整饰,嚼齿先引,推年蹑踵,相随俱进。奕奕然步,然视,投〔迹〕蹈阶,趋而翔至。差肩而坐,恭袖而检,犹豫相林,莫肯先占。   有一人,是其中雄桀也,乃怒目击势而大言曰:「吾生乎唐虞之后,长乎文武之裔,游乎成康之隆,盛乎今者之世,诵乎六经之教,习乎吾儒之,被沙衣,冠飞翮,垂曲裙,扬双鶂有日矣;而未闻乎至道之要,有以异之于斯乎!且大人称之,细人承之。愿闻至教,以发其疑。」先生曰:「何哉,子之所疑者?」客曰:「天道贵生,地道贵贞,圣人修之,以建其名,吉凶有分,是非有经,务利高势,恶死重生,故天下安而大功成也。今庄周乃齐祸福而一死生,以天地为一物,以万类为一指,无乃徼惑以失真,而自以为诚者也?」   于是先生乃抚琴容与,慨然而叹,俛而微笑,仰而流眄,嘘精神,言其所见曰:「昔人有欲观于阆峰之上者,资端冕,服骅骝,至乎昆仑之下,没而不反。端冕者,常服之饰;骅骝者,凡乘之耳;非所以矫腾增城之上,游玄圃之中也。且烛龙之光,不照一堂之上,镗山之口,不谈曲室之内。今吾将堕崔巍之高,杜衍谩之流,言子之所由,几其寤而获及乎!   天地生于自然,万物生于天地。自然者无外,故天地名焉;天地者有内,故万物生焉。当其无外,谁谓异乎?当其有内,谁谓殊乎?地流其燥,天抗其湿。月东出,日西入,随以相从,解而后合,升谓之阳,降谓之阴。在地谓之理,在天谓之文。蒸谓之雨,散谓之风;炎谓之火,凝谓之冰;形谓之石,象谓之星;朔谓之朝,晦谓之冥;通谓之川,回谓之渊;平谓之土,积谓之山。男女同位,山泽通气,雷风不相射,水火不相薄。天地合其德,日月顺其光,自然一体,则万物经其常,入谓之幽,出谓之章,一气盛衰,变化而不伤。是以重阴雷电,非异出也;天地日月,非殊物也。故曰:自其异者视之,则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则万物一体也。   人生天地之中,体自然之形。身者,阴阳之精气也。性者,五行之正性也;情者,游魂之变欲也;神者,天地之所以驭者也。以生言之,则物无不寿;推之以死,则物无不夭。自小视之,则万物莫不小;由大观之,则万物莫不大。殇子为寿,彭祖为夭;秋毫为大,泰山为小;故以死生为一贯,是非为一条也。   别而言之,则须眉异名;合而说之,则体之一毛也。彼六经之言,分处之教也;庄周之云,致意之辞也。大而临之,则至极无外;小而理之,则物有其制。夫守什伍之数,审左右之名,一曲之说也;循自然,住天地者,寥廓之谈也。凡耳目之〔耆〕,名分之施,处官不易司,举奉其身,非以绝手足,裂肢体也。然后世之好异者不顾其本,各言我而已矣,何待于彼。残生害(姓)〔性〕,还为雠敌,断割肢体,不以为痛;目视色而不顾耳之所闻,耳所听而不待心之所思,心奔欲而不适性之所安,故疾疢萌则生不尽,祸乱作则万物残矣。   夫至人者,恬于生而静于死。生恬则情不惑,死静则神不离,故能与阴阳化而不易,从天地变而不移。生究其寿,死循其宜,心气平治,不消不亏。是以广成子处崆峒之山以入无穷之门,轩辕登昆仑之阜而遗玄珠之根,此则潜身者易以为活,而离本者难与永存也。   冯夷不遇海若,则不以己为小,云将不失于其蒙鸿,则无以知其少。由斯言之,自是者不章,自建者不立,守其有者有据,持其无者无执。月弦则满,日朝则袭,咸池不留阳谷之上,而悬车之后将入也。故求得者丧,争明者失,无欲者自足,空虚者受实。夫山静而谷深者,自然之道也;得之道而正者,君子之实也。是以作智造巧者害于物,明是考非者危其身,修饰以显洁者惑于生,畏死而崇生者失其贞。故自然之理不得作,天地不泰而日月争随,朝夕失期而昼夜无分;竞逐趋利,舛倚横驰,父子不合,君臣乖离。故复言以求信者,梁下之诚也;克己以为人者,郭外之仁也;窃其雉经者,亡家之子也;刳腹割肌者,乱国之臣也;曜菁华,被沆瀣者,昏世之士也;履霜露,蒙尘埃者,贪冒之民也;洁己以尤世,修身以明洿者诽谤之属也;繁称是非,背质追文者,迷罔之伦也;诚非媚悦,以容求孚,故被珠玉以赴水火者,桀纣之终也;含菽采薇,交饿而死,颜夷之穷也。是以名〔利〕之涂开,则忠信之诚薄;是非之辞着,则醇厚之情烁也。   故至道之极,混一不分,同为一体,(乃)〔得〕失无闻。伏羲氏结绳,神农教耕,逆之者死,顺之者生。又安知贪洿之为罚,而贞白之为名乎!使至德之要,无外而已。大均淳固,不贰其纪,清静寂寞,空豁以俟,善恶莫之分,是非无所争,故万物反其所而得其情也。   儒墨之后,坚白起,吉凶连物,得失在心,结徒聚党,辩说相侵。昔大齐之雄,三晋之士,尝相与瞑目张胆,分别此矣,咸以为百年之生难致,而日月之蹉无常,皆盛仆马,修衣裳,美珠玉,饰帷墙,出媚君上,入欺父兄,矫厉才智,竞逐纵横,家以慧子残,国以才臣亡,故不终其天年而大自割繁其于世俗也。是以山中之木,本大而莫伤。复万数窍相和,忽焉自已。夫雁之不存,无其质而浊其文;死生无变,而龟之见宝,知吉凶也。故至人清其质而浊其文,死生无变而未始有云。   夫别言者,怀道之谈也;折辩者,毁德之端也;气分者,一身之疾也;二心者,万物之患也。故夫装束马轼者,行以离支;虑在成败者,坐而求敌;踰阻攻险者,赵氏之人也;举山填海者,燕楚之人也。庄周见其若此,故述道德之妙,叙无为之本,寓言以广之,假物以延之,聊以娱无为之心而逍遥于一世;岂将以希咸阳之门而与稷下争辩也哉?   夫善接人者,导焉而已,无所逆之。故公孟季子衣绣而见,墨子弗攻;中山子牟心在魏(关)〔阙〕,而詹子不距。因其所以来,用其所以至,循而泰之,使自居之,发而开之,使自舒之。且庄周之书何足道哉!犹未闻夫太始之论,玄古之微言乎!直能不害于物而形以生,物无所毁而神以清,形神在我而道德成,忠信不离而上下平。兹容今谈而同古,齐说而意殊,是心能守其本,而口发不相须也。」   于是二三子者,风摇波荡,相视脉,乱次而退,踼跌失。随而望之,耳后颇亦以是,知其无实丧气而惭愧于衰僻也。○《本集》。又略见《艺文类聚》三十七。 阮籍集 卷四 乐论   刘子问曰:「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夫礼者,男女之所以别,父子之所以成,君臣之所以立,百姓之所以平也;为政之具靡先于此,故安上治民莫善于礼也。夫金、石、丝、竹-钟鼓管弦之音,干、戚、羽、旄-进退俯仰之容,有之何益于政,无之政何损于化,而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乎?」   阮先生曰:「善哉!子之问也。昔者孔子着其都乎,且未举其略也。今将为子论其凡,而子自备详焉。」   「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昔者圣人之作乐也,将以顺天地之性,体万物之生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阴阳八风之声,均黄钟中和之律,开群生万物之情气,故律吕协则阴阳和,音声适而万物类,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观,九州一其节,奏之圜丘而天神下降,奏之方岳而地祇上应;天地合其德则万物合其生,刑赏不用而民自安矣。」   「乾坤易简,故雅乐不烦;道德平淡,故无声无味。不烦则阴阳自通,无味则百物自乐,日迁善成化而不自知,风俗移易而同于是乐,此自然之道,乐之所始也。」   「其后圣人不作,道德荒坏,政法不立,智能扰物,化废欲行,各有风俗。故造子之教谓之风,习而行之谓之俗。楚越之风好勇,故其俗轻死;郑卫之风好淫,故其俗轻荡。轻死,故有火焰赴水之歌;轻荡,故有桑闲、濮上之曲。各歌其所好,各咏其所为,欲之者流涕,闻之者叹息,背而去之,无不慷慨。怀永日之娱,抱长夜之叹,相聚而合之,群而习之,靡靡无已,弃父子之亲,弛君臣之制,匮室家之礼,废耕农之业,忘终身之乐,崇淫纵之俗;故江淮之南其民好残,漳、汝之闲其民好奔,吴有双剑之节,赵有扶琴之客。气发于中,声入于耳,手足飞扬,不觉其骇。」   「好勇则犯上,淫放则弃亲。犯上则君臣逆,弃亲则父子乖;乖逆交争,则患生祸起。祸起而意愈异,患生而虑不同。故八方殊风,九州异俗,乖离分背,莫能相通,音异气别,曲节不齐。故圣人立调适之音,建平和之声,制便事之节,定顺从之容,使天下之为乐者莫不仪焉。自上以下,降杀有等,至于庶人,咸皆闻之。歌谣者咏先王之德,俯仰者习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数者应先王之制;入于心,沦于气,心气和洽,则风俗齐一。」   「圣人之为进退俯仰之容也,将以屈形体,服心意,便所修,安所事也。歌咏诗曲,将以宣平和,着不逮也。钟鼓所以节耳,羽旄所以制目,听之者不倾,视之者不衰;耳目不倾不衰则风俗移易,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也。故八音有本体,五声有自然,其同物者以大小相君。有自然,故不可乱;大小相君,故可得而平也。若夫空桑之琴,云和之瑟,孤竹之管,泗滨之磬,其物皆调和淳均者,声相宜也,故必有常处;以大小相君,应黄钟之气,故必有常数。有常处,故其器贵重;有常数,故其制不妄。贵重,故可得以事神;不妄,故可得以化人。其物系天地之象,故不可妄造;其凡似远物之音,故不可妄易。雅颂有分,故人神不杂;节会有数,故曲折不乱;周旋有度,故俯仰不惑,歌咏有主,故言语不悖。导之以善,绥之以和,守之以衷,持之以久;散其群,比其文,扶其夭,助其寿,使去风(能)〔俗〕之偏习,归圣王之大化。」   「先王之为乐也,将以定万物之情,一天下之意也,故使其声平,其容和。下不思上之声,君不欲臣之色,上下不争而忠义成。夫正乐者,所以屏淫声也,故乐废则淫声作。汉哀帝不好音,罢省乐府,而不知制正礼;乐法不修,淫声遂起。张放、淳于长骄纵过度,丙(疆)〔强〕、景武(当益)〔富溢〕于世。罢乐之后,下移踰肆。身不是好而淫乱愈甚者,礼不设也。」   「刑、教一体,礼、乐,外、内也。刑弛则教不独行,礼废则乐无所立。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谓之礼;人安其生,情意无哀,谓之乐。车服、旌旗、宫室、饮食,礼之具也;钟磬鞞鼓、琴瑟、歌舞,乐之器也。礼踰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礼定其象,乐平其心;礼治其外,乐化其内;礼乐正而天下平。」   「昔卫人求繁缨、曲县而孔子叹息,盖惜礼坏而乐崩也。夫钟者声之主也,县者钟之制也。钟失其制则声失其主;主制无常则怪声出。盛衰之代相及,古今之变若一,故圣教废毁则聪慧之人造奇音。景王喜大钟之律,平王好师延之曲,公卿大夫拊手嗟叹,庶人群生踊跃思闻,正乐遂废,郑声大兴,雅颂之诗不讲,而妖淫之曲是寻。延年造倾城之歌,而孝武思嫚之色;壅门作松柏之音,愍王念未寒之服。故猗靡哀思之音发,愁怨偷薄之辞兴,则人后有纵欲奢侈之意,人后有内顾自奉之心;是以君子恶大凌之歌,憎北里之舞也。」   「昔先王制乐,非以纵耳目之观,崇曲房之嬿也。必通天地之气,静万物之神也;固上下之位,定性命之真也。故清庙之歌咏成功之绩,宾飨之诗称礼让之则,百姓化其善,异俗服其德;此淫声之所以薄,正乐之以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