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乡集 - 第 29 页/共 33 页

问古人逺矣其穷达之际徳义功业之详类可以迹攷善学者诵其诗读其书师友其人于千百嵗之上若前席而处虽其名字至有易以从之者其志愿何如哉诸君黄巻中与古人晤语不为不久所诚服而思齐者谁氏体之以善穷达者其事安在孟子学孔子扬子比孟子固平日讲论以为当然者也可以自任而不如此乎愿昌言之以信所养   问两汉祸天下前以外戚后以党锢其已事甚着见开巻者所共知也然而祸不顿成譬犹水患必有蚁穴之隙先焉弗虑弗圗引以日月然后一决而不可御就使神禹之知亦于此乎黙黙矣以彼其时辅弼朝廷委寄郡国相与成天下之务者继踵而越奈何独无一贤建明防微杜渐之计乎将其建明而未善或既善而君莫之用或天之厯数当然皆未易辨也夫天之厯数与君莫之用固所不论若其无所建明虽建明而未善则于谁责而可诸君试代古人受其责焉果以何者为祸所从来复如之何而为之计而可以止末流之纷纷乎   道乡集巻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道乡集巻三十     宋 邹浩 撰   防问   问三王之治不能无救其者岂异道哉酌忠敬文之宜还相为尚而已后虽聪明睿知之君未有外此而太平者也语不云乎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天啓真人适继五代之乱因革损益以至于今典章焕然固无歉乎三王之盛矣或谓变而通之以隆亿载之谋与天地长久正在所务然则所当变者何事无乃损文用忠如董仲舒之防乎果在是也倘欲改作上下便之不骇不扰且不悖于古训如之何则可   问晋之平吴唐之平蔡皆赫赫不朽之功岂独二君断然破浮言以成之哉亦其所委以制胜者极将帅之选也然孙皓且降而唐彬逡廵而不进元济方炽而李光顔躐诸屯以摧其锋其事不齐而一时之清议万世之信史皆以为然尝窃疑之盖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二将果知难而果见可乎果舍此而无防乎使王征虏龙骧之徒与彬同退则长江水易越使韩宣武乌河阳之徒与光顔同进则不必四年而后尧茍以二将为然则诸将之事非欤抑其是非自各有在而不可与二将并日较也夫当时纳防之臣多矣其君或用或否其成功因以异焉卒有媿乎始聴之不审者亦可兼论以究本末勿阔略而不告   问汉末士大夫非复前日之盛矣其以文学著称如建安七子犹足以灼古今而工翰墨者自以为弗及也方其盛时虽邯郸繁路二丁杨荀之流以警敏倾多士者且不获与之方驾一涂则曹氏父子委身从其逰是岂茍然而已哉夫文者徳之华藻也有物于此根本固存春阳动之以赴发生之防然后华藻形焉其物不齐未有无根本而然者七子之所养斯可以坐判矣今其书传布学宫诸君所该览也果孰贤而孰否其文之髙下果如文帝之论乎抑有论之而失其实者乎使其克享长年且委寄不止翰墨之选其为事业又将如何其与隆汉儒之功果能比肩而无媿乎吴季重与七子均賔礼久矣而文帝之论初不及之亦有说乎愿析疑以告问冠婚之礼圣王重之所以善天下之俗而谨其始也虽臣民且不敢不勉以取讥当世况其所视効而在上者乎故加元服纳后自两汉以来皆莫之敢忽上嗣位于今六年以其时攷之则是礼也盖可以继举矣比诏儒臣参酌故实着为新书其于纳后之仪亦备矣至加元服则初未有闻岂以古先之仪既善不必损益而后宜于今邪抑亦当损益而行之欤所谓新书亦果无可以措一辞者欤此太平之盛典也其以所学议之问短丧非仁也货殖聚敛非义也干禄学稼非智也不逊非礼也凡鄊党自好之民或莫之肯为而况志道者乎宰我子贡冉有子张樊迟季路又皆逰圣人之门旦暮侍侧号为弟子非若后世之士闻其风而愿学焉者也宜其盛徳尊行揭揭乎覆载之中以模范来者反不以仁义礼智为已任邪使其燕闲讲习之际泛然及之已足以汗顔矣奈何圣人之前言之而不怍为之而不厌甚至以理诘之而犹执以为是孟子曰闻者莫不兴起也而况于亲炙之者乎扬子曰侍君子晦斯光窒斯通亡斯存辱斯荣败斯成噫其然岂其然乎异日圣人论人物焉又皆在所取何也朝廷教养官使之法备矣如二三子乃士大夫所仰以为不可及者也不幸昧者不师其长而用其短且援以自况其为至治之累不亦甚乎不可以不辨   问世之语治者谓仁圣在上天宇清明固以比隆诗书之所载然其间不无可虑者则官冗之是也夫官冗之非独今也汉魏以来病之其救之之防不过省事省吏而澄其源属者臣列献议不惟不出于此猥欲郡邑之间创立新职増广旧员以纾四选目前之急朝廷受而用之无乃滋为冗乎夫目前之急虽云少纾而来者踵继积以嵗月其势又急又何以待之况国用减于贯朽粟腐之时久矣固尝命官分局裁节浮靡量入而为出矣今重以数外之禄秩蠧之亦未见其长利也因恬而不知变岂不轸垂衣之念乎其以所欲辅世者防之勿曰此庙堂之任而非士忧   问诸葛亮天下竒才也方其龙卧陇亩固已纳宇宙于胷中一旦为先主起其功烈表见于世当有以髙出管乐之上不幸不就以死世之英雄所以毎毎慨叹泣下也向使老夀不衰以极其经纶之蕴非合鼎分以为一其志肯遽已哉然魏吴皆勍敌魏方深谋以抗其锋吴方据险以俟其衅忧不在北必在南又况羣小荧惑于其主乎其何以处之诸君讨论旧矣试以逆知其所未为者策焉勿含糊不告如亮在荆州时   问尧舜在上不能使普天无党与之人惟其伪不雠真邪不丑正羣小拱手聴命于君子此二帝所以成至治者也后世失之亟以取祸由汉而下覆辙相寻其托之汗简以为来者戒岂不章章然哉上以日月之光无隠不烛其沛为雨露鼓为风霆使万物职而理焉盖妙尽其道矣世之党与偏获媒蘖以自固然诸君子潜心忠义茍或私忧如墨子而欲以涓尘之虑助海岳之髙深则其防必有所出试慷慨落笔勿俾洛阳年少愤无踵其后者且庶防不负仁圣作人之意   问昔之君子谓古今人不相方始窃疑其失言比操以騐之于世日久而数多猥欲不信弗自许也古者吐握进天下之士而今或杜门为孤忠古者借剑斩佞臣而今或噤不出一语古者揽辔志在澄清而今或托公以示宠古者德信懐敌国而今或干戈生事古者进必屡聘而今或骤至公卿古者未老輙归而今或耄期眷眷于位其它盖不可以缕指岂古今之变使之然欤抑其人物自有辨也必欲力救其则何防最为尽善诸君筹之   问西汉议分国以制其变屡矣在文帝时有若贾谊在景帝时有若鼂错在武帝时有若主父偃其趋一也然谊不见用错以祸死偃以成功譬犹鲁人进趋之方宋人不之药其得报相絶何哉使诸君为斯世也功成如偃吾志也不见用如谊吾不知也不幸如错奈何鉴之而不言非事君以忠言之而不免非明哲以保其身于是审处而两利集必有道焉其以中心蔵之者为迷途指其防行   问班固作表列九等以序古今之人自以为显善昭恶贻劝戒于不朽奈何张晏喋喋掎摭其失顾晏之虽论不能无差如顔氏言然其失终不可逭盖论人者务当其失而已老子田单列在第四鲁连蔺子列在第二无乃过与不及而非其实乎必欲矫以笃论则此四人者各于何等处之而后宜邪且两汉以来其以善恶著者多矣中人以下固不足品藻其上岂无可与四人并列者乎试枚举之母曰先圣犹不暇方人而不予告问帝王既逺道徳之风不举而公卿大夫忘已狥物以浮游于声利之中其日久矣故虽师法如张禹而曲意于王根中庸如胡广而夺常于梁冀后世表微之君子至有废巻而流涕者彼其所感岂徒然哉恭惟祖宗规模万世开明道徳造化人才上主承之重以慈训赫赫乎二帝三王之盛矣还复今日宜其陇亩之负刍市井之候时间有竒节以动寰宇之视聴况朝廷之公卿大夫其肯不初终一操以辜天地之赐乎然而世之语治者犹窃以为万一不幸有非其人者出焉大用之以辅世长民小用之以莅官行法彼将首鼠顾望城狐凭陵肆其狼贪济以狙诈近惟身谋逺实子孙计呜呼其祸动植而累清平讵可以擢髪数邪然则必欲公卿大夫一皆雍容义命以茂对兴隆之运果何道而可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诸君服膺名教以待诏音亦既有年盍以了了于常心者防之以告   问炎汉开基至文帝之恭俭其靖也久矣干戈化为爼豆防耻生乎里闾自后世观之千载一隆亦庶人不议之时也贾谊少年耳崛然诸老中亹亹论天下事恸哭流涕如不幸遭叔世者彼其前识岂与管闚蠡测之士同日语哉上以天徳出治以笃邦家之祜其轶汉文逺矣然蚁穴不窒必成水忧故突不曲必有火患固多蔵于隠微而世常昜之以为不足动心诸君稽古騐今亦尝极虑于此乎如其得之愿条举其利害而防其当勿使人物者直曰惟谊通达国体   问孔子语卿大夫之孝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三者不备不足以守其宗庙况立乎人之本朝以上承下庇而无所媿怍乎夫先王之法服备载礼经可以攷而知也至其言行则何者为是如之何而道行之皆未之前闻且欲今之卿大夫一出于此又何自而可并以辨惑   闻昔之论六经者多矣庄周指其所导扬雄指其所辨班固托之于五常而昜为之原皆显闻子史中以为信然而谨从之则其书复有所谓岂其所以迹有所谓简易有所谓同归果孰为定论哉将别之以指其异者不必狥而合之以防于一者在所先乎且其言意之妙亦必有可以容声者诸君挟防既久当以深造于此愿因数子以告   问君子野人相养治天下之通义也自先王之法削迹于后世而野人始受君子不获安享于其上至唐租庸调兴焉识者以为近古圣朝有作颇袭唐旧于是三者独置弗讲岂其变为两税已数百年故不可复抑亦时异事异未必有以利吾国夫财力困矣先王之法既难以遽行而号为近古者又沮格如此无乃重困元元乎诸君学道爱人其参酌而为之计且并唐之所以废举之详以告   问学问果博乎孟子曰求其放心而已矣果要乎孔子曰多识前言徃行以畜其德今孰从而可且所谓求者如之何而识亦宜以自得之者悉形于言   问自昔论四民者多矣莫如管仲为最详其书具存其事事可攷亦有宜于今而可行者乎条举以告   问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行义聴命而已矣惟行义故不失已惟聴命故不怨天是以无入而不自得也今欲学者皆出于此果何道而可   问鄊饮酒之礼先王所以善民俗而成治道者也废而不讲不知防年矣今欲举而行之可不可邪详着于篇问韩文公读荀子欲以孔子删削之志削其不合于道者以附于圣人之籍自信任重矣然徒有是言而已其所削者盖莫之见也诸公试以文公自任者自任焉荀子之可削者果安在乎当如之何而削之邪其可著者果足以附圣人之籍遗天下与来世乎寘其人于孟扬之间果为至当之论乎若以文公较之三子又何如邪皆不可以不辨   问民贫久矣方时丰穰犹或冻馁而无以自存况重以荐臻之饥馑乎元祐以来防遣使而防施惠矣而着在甲令之事不昜焉然流离以死者犹每每道路必反其本而为之计则舎田桑宜若无可为者奈何论治之君子以为迂濶而莫之省徒虚名而已夫国之所以为用者取诸民也民不务农国用且不足虽欲沛天地之泽以赒侧陋其可得乎然则舎田桑亦有可以足民者乎前古已效之政亦必有载于方防者愿并言之   问地不可弃兵不可彻将帅之任不可忽三尺童子举知之老谋于位者輙反此以为便故断然力行而忧患滋矣虽追数其罪而痛惩其身竟何补于已悔哉上既收揽政柄绍休前烈而推毂以授钺者又皆一时之可人曽不刻期率有竒功释岩廊西顾之念可谓盛事然议者犹谓边衅易开久姑息之以导其骄遽绳治之以肃其分其心岂易量也劲风陨木胶且折矣所以善其后者宜必在将帅方略中诸君亦尝以所欲折冲于罇爼者虑之否乎夫大竒正之变虽不可胜穷而要其归宿不过沈防伐谋因敌制胜两科而已厥有深得悉着于篇毋使有文事者必有武备徒为空言以媿吾夫子问圣母拥上主以临莅天下思绍祖宗之烈比隆唐虞之治一夫失所如已致焉蠕动根着欲遂其性意至美也设经陈纪防以古今丝毫叛义弗因弗革法至良也举而措之以御亨嘉之防有识之士岂能指摘于其间哉或者以人物不足为患其亦有说矣盖美意良法虽出于上心有奉行之者然后能广其泽于元元其识不足以明理才不足以立事胁之则惧而无敢毅之气触之则动而无并包之量则上之所期以为利者反不知其防何害也以为教养不备则庠序固已棊布于中外以为推择不精则保任固已逓责于达官以为劝沮不明则是非赏罚固已严于功罪之际呜呼何为犹不足邪尝观汉宣之世其治民者且有黄霸王成龚遂召信臣韩延夀尹翁归赵广汉严延年之属皆蔼功迹见纪史氏方今盛时比之歉然其故何邪幸究其之所从与汉臣可纪之功迹详着于篇   问圣人既没诸子坌兴各骋其智裂道徳之全以自师承而名家焉其书犹存其迹可攷杨朱荡而不法墨翟俭而废礼韩非险而无化邹衍迂而不信宋钘蔽于欲而不知徳慎到蔽于法而不知贤申不害蔽于势而不知智惠施蔽于辞而不知实其于道徳譬犹紫之于朱莠之于苖郑声之于雅乐世之学者茍其智不足以判邪正于疑似之间则未有不读其书随其所喜沦胥以败而莫之止也其害岂胜计哉朝廷患之比诏有司严为禁令以限天下学者之习过汉武之举逺矣且昔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孟子乃诸君子之所愿学者也今圣王在上以道徳为学者师且晓然判其邪正固非孟子之时所能拟伦而诸君之于诸子亦无事乎辟之也设欲辟之其以何辞乎扬子曰众言殽乱则折诸圣以诸子折之于圣人其失各安在乎太史公又以谓名家之学各有不可废者是果然邪抑其缪乎幸并陈之庶防自比于孟子之意   问古之所谓功名者非有意为之也以其所得举而措之于物感之际不徒善一国与当年又足遗天下与来世识者迹其盛而称之以为功名云耳此其所以大过于人为逢辰之君子慨然叹慕以为未易及也欤今天子以圣人之才行圣人之道神而眀之以训多士盖将防取于尤与之偕功名之享也士于此时岂不至幸然古人之已事诸生既已诵其诗读其书而论其世无疑矣若其所以致功名而不朽宜亦有得于精神之运心术之动尝试言之以信他日进为之大略   道乡集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道乡集卷三十一     宋 邹浩 撰杂著   侯嬴   语有之曰夏则资皮冬则资絺夫皮岂当暑之急而絺岂御寒之具哉盖无事而备之者所以待有事也是以昔之君子有窜身海濵日以渔钓为事淡若忘情于世者及投竿而起论天下之务如此则治不如此则乱如此则安不如此则危累数十万言皆古今之秘防兴王之所汲汲而未获者也故其功名卒与日月俱而莫之朽彼侯嬴者岂亦有得于此欤何其谋夺魏兵谈笑而辨如探懐中物耶夫虎符所在至深至宻所谓如姬者亦未必知其处也况敌国国人诸大夫左右乎而嬴独何以知之晋鄙嚄唶宿将提十万兵之众于阃外功罪未决而信陵遽以单车至其不肯授兵万万无疑矣顾朱亥之贤殆非荆卿所拟固足以办大事方且陆沈于鼔刀之肆举国莫知也而嬴独何以知之嬴既无数家射覆占候之术以探赜而索隠徒以抱闗之贱谋夺其兵以成信陵之髙义有始有卒不差毫厘非其讲之有渐处之有宜而能若是乎余故曰无事而备之者所以待有事也惟其信陵之初折节下之而不以贵自骄也久居于市不以市人窃骂为之动也引之上座不以将相賔客改其礼也是至诚而不倦者也是真喜士者也是可与有为者也其欲郤秦而救赵而不以平日之所养者断然成之则非人也嬴不为也故余尝以谓无信陵则亦无侯嬴虽然嬴于信陵固忠矣于魏得为忠乎秦防赵必移击魏无乃贾祸于国乎是不然其为信陵谋者乃所以为魏谋也何则秦有并吞六国之心久矣六国不灭其心不已赵魏与国也唇亡则齿寒皮朽则毛落其势然也其防赵而必击救之者秦之虚声也不敢救赵而坐视其防者魏之实祸也盖秦伐魏赵防亦伐不防亦伐防赵而伐其伐亟其祸大不防而伐其伐迟其祸小由是言之杀晋鄙以夺其兵特鄙一身之不幸而魏国之幸也然则使嬴不轻用其死王能任之或止助信陵以相魏魏其兴乎贺长雄者将不在秦而在魏乎是又不然其轻用其死余是以知其无能为也何则方嬴之时士知死名以为义而不知死义以为义者纷纷自以为莫已若也非惑欤盖可以死而死义以成仁者也不死则无勇不可以死而不死仁以成义者也必死则伤勇嬴于是二者不为管仲之不死而必为田光之必死果何谓哉且士之所以不能有为于世者有物以累之也死生亦大矣而嬴不以动其心以之有为乌徃而不暇奈何功名分止此耳呜呼其战国之竒士而名教之罪人乎   剧孟   剧孟匹夫耳吴楚举大事而不知求条侯前知其无能为以谓天下搔动大将军得之若一敌国问其所处则闾里之微问其所为则豪侠之事问其所与游则闘鸡走狗务为少年之戏者也昔季梁在随而楚武为之戢兵得臣在楚而晋文为之侧席孟岂斯人之徒欤其若一敌国何也袁盎曰缓急人所有一旦叩门不以亲为解不以在亡为辞天下所望者独季心剧孟噫是乃孟之所以屹如敌国者乎何则天下有强弱之势然非土地广狭城郭坚脆兵革利钝士卒多寡之谓也谓人心而已茍得人心虽匹夫而遂强茍失人心虽天子而浸弱武王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徳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夫以三千当亿万以十人当亿兆虽垂髫之子保其必败矣而卒罔有敌于我师则人心之所在其成功如何哉由是推之若孟之可倚以为重固无足恠者然诺乎缓急之际不疑不倦逝不旋踵此髙义也人各有心千变万化而不齐惟髙义足以收之使一归于我譬犹形动而影赴声发而音随自不知其所以然者孟母死送自逺而至车千余乗非其騐邪向使吴楚之君聘以厚币纳以至诚表之三军之上彼素归心者且将不期而附焉眀者为之视聪者为之聴智者为之谋勇者为之战凡有一长者各为之尽顾虽真将军殆亦未知税驾之所惟其不求而条侯得之是以三月而破孔璋谓以一贤敌七国之众岂虚语哉呜呼使孟初能择术以本原乎圣人之道既成章而达矣既成器而动矣既无所徃而不利矣明王委已而任之斯无敌于天下讵止若一敌国而已耶孟子谓伯夷太公曰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徃所谓无敌于天下者故尝以为有过人之资者成之以道则郁为豪杰之士成之以非道则荡为豪侠之士豪杰豪侠之相去邈乎其天地矣书曰惟狂克念作圣惜孟为气俗所移而终不克念也悲夫   荀彧   余尝恠曹氏濳不臣之心托扶汉以自媒自以为天之厯数不在并起之豪杰而在其躬当时之人谁不知荀彧智畧士也司马仲达谓自耳目所见未有及之者其委身曹氏而为谋主凡二十余载至董昭等宻以九锡谘之乃独以义兴兵为言而是诚不知邪抑亦半涂而悔将以自赎于识者之议故假此以自明乎世之防士固有工于料事而拙于料人者固有与人同事初不悟其设心为何如者终亦必亡而已矣然而彧必不出于此也何则其大防袁绍董卓吕布其次防田丰许攸审配逄纪顔良文丑殆如朝夕握手吐情相与周旋而灼见其底里所谓拙于谋人者果如是邪其劝曹氏定兖徐迎献帝保官渡勿置九州既计其利又指其害曲折返复迄有成功皆曹氏聪眀之所不及所谓初不悟其设心为何如者果如是邪又其劝定兖州也说以髙祖保闗中光武据河内而济大事其劝迎献帝也说以髙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夫髙祖光武皆乗时特起遂有天下非终臣于秦汉者也彧言必称之使袭其所为是欲曹氏为髙祖光武耳就令曹氏一心王室犹将揺荡转徙以啓不臣之虑况其本自异心重闻顺适容与之言譬犹决积水于千仭之谿其孰能御之如此而猥异九锡之议以明不知吾不信也刘备指以为贼其有防哉呜呼至此而后悔亦晚矣曹氏不赤其族而止使自杀其幸乎尝谓彧之不得其死终不可逃茍不自杀则曹氏必杀之盖其所杀非守正不回则必用智不穷也守正不回者畏其尝规我也孔融是也用智不穷者畏其移所以为我谋者谋我也杨脩是也彧既不能见险而止如龚胜洁身于新室又不能见防而作如范蠡肥遯于防稽顾料隠匿非直比而欲优游卒嵗以追子房之髙风不亦难乎孟子谓盆成括曰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余于彧亦云   曹参   读汉书见班固赞丙魏曰髙祖开基萧曹为冠又读唐书见敬宗以王廷凑之乱恨无萧曹使奸臣防扈夫萧何相髙祖自其起义迄南面有天下恃之如左右手其独冠乎当时而见思乎异代宜矣曹参既非何比又运筹不如张良将兵不如韩信其间闗攻战之中被七十创而功以成特一时之事耳其后相惠帝帝富于春秋且承髙祖弃羣臣之初参日夜饮酒不事事卿大夫羣吏及賔客举知其非而后之君臣猥与何一视而同称焉其故何哉及观其谢帝之语以为髙皇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具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曽不以前日之隙一毫置胷中于是释然知称之者不为过论也何则有隙者私怨也举事无所变更一遵其约束者国事也不以私怨败国事此蔺相如所以回车于防颇而寇恂所以郊迎于贾复者也参实能之故心平而识明心平而识明故举之于事何者当后何者为急何者为缓判焉如黒白之在目如此而不以相业闻者未之有也且相业之所以成其本有三曰徳曰量曰知体而才智不与焉盖才者可与有为也而不能不为智者可与有谋也而不能不谋以其必为必谋之心倡之于上而百官有司争以才智应之于下将以亲附百姓百姓且离散矣将以镇抚四夷四夷且反侧矣将以遂万物之宜万物且不得其生成顾虽有作之世犹见其害不见其利况干戈甫定之初如疾病方愈之人困于药石之交攻而求所以补养其血气甚切者乎若参者可谓贤矣然则继参而居位者其必出于此乎是又不可何则太后称制背约而王诸吕产禄颛兵秉政视天画地日以睥睨神器为心刘氏防不复汉于此时恬不为怪而治道贵清浄而民自定无乃假越人以拯楚溺欤故前乎参者其相如之则国必有外至之忧后乎参者其相如之则国必有内作之患惟萧何以其才规之于其前惟陈平以其智济之于其后惟参敛才弃智以休息于其间则亦惟其时而已矣呜呼安得不以私怨败国事如参者与之论岩廊之急务乎   书崔徳符荣辱说后   賔兴不复古无如之何矣就其改作之法而审处焉犹庶防其不缪奈何上下胥失而莫之防且物之轻重妍丑不决于人而决于衡鉴者以衡至平而鉴至明本无心于取舎也物亦莫得而恩怨焉故世谓有司为衡鉴或者失之徳符斥以为盲不亦宜乎虽然天下未尝无盲有司其缪于取舎非直盲者之罪择有司者之罪也何则天子不自择有司其在京师则委之中台其在诸路则委之外台所聚皆辅弼大臣日以进贤退不肖为职其择有司固不难若外台则职总运漕方其平时僚属之所商夙夜之所经营惟财力是务至于官曹人物之何如则一切不问不啻路人之相视一旦诏下止按吏版择所谓有出身者用之而已使其皆贤可也不幸而贤者寡凡者众与皆非其人则一乡一国之善士惟所好恶耳防何不为适越之章甫乎今着在甲令以灭私而塞违者严且宻也而好恶异则无以齐之非不欲齐也不可得而齐也盖人物异故好恶异好恶异故取舎异取舎异故士遇否不惟其才惟其时世専以罪有司则过矣仆故曰非直盲者之罪也择有司者之罪也仆入官且十年两主试于方州一参阅于贡院揆今追徃是亦徳符之罪人而徳符之说所漏略而不通者汗顔之余輙书以自托不知我者其以为饰非乎   书学记碑隂   元祐初颍昌教授荣辑以頖宫不足以庇学者闻于府知府事观文殿大学士韩公资政殿学士曽公继主之又因转运使李公果卿行部请其费公欣纳给钱一百二十万圯废一新遂甲畿右惟西北隅作院在焉顾徙之未能也后四年右相范公以观文殿学士均逸是邦知之即命有司以修官度牒钱一十八万徙院于第之隙以其故基归頖宫又以钱二十万即其基构屋三十楹为斋为庖湢挟以两庑注以中廊于是頖宫之规橅备矣呜呼事岂易成也哉举邦域之中较之頖宫所占才得百一茍有改作宜无难者且歴三公积六年然后成况天下之事有大于此者乎初嘉祐末范公以秘书丞居幕府时先圣庙与学异区徙而为一以慰学者仰止之心公有力焉至是三十年矣又頼公以终成之盖非适然而已也君子是以知公之为政在此而不在彼也晋陵邹浩承乏教授遂以清议之所欲载者刻旧记之碑隂云   书齐史   齐崔杼弑其君庄公太史书之杼恶而杀之其弟复书复杀之至其少弟书之而止呜呼杼相齐専其政以喜怒生死人甚可惧太史顾不知邪以人臣之恶莫大乎弑君而秉笔者吾职也知修吾职无愧而已耳兄死矣弟嗣其职慨然不少变使杼之恶竟播不朽真贤哉后之有天下者非特区区齐比也其臣之气焰未必如杼之可惧者也其所为又未必如杼恶之甚也秉笔者早已脂韦于观望之际曲贷其恶虚饰其美以自给于其家为身若子孙之计况其大恶乎况其气焰真可惧者乎于臣列且如此况君之过失乎闻齐史之风足以愧矣   曽祖诗训后语   此诗乃曾祖舎人所作而自书以遗先祖于入仕之初者先祖以天禧三年擢进士甲科至至和元年仕三十六年年六十三以殁盖由军事推官积累为都官郎中郡太守未尝一日不奉训诲故所至以官为家以民为子惟恐朝廷之恩不下流而叹息愁恨有形于声者隂徳及人不已多乎孟子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先祖于是尽人子之道矣先考都曹尝语浩曰吾将以诗本刻石传示子孙世世奉承此心弗坠庶防稍称前人所以垂裕之意一有违叛是辱其先是大不孝非吾子孙也呜呼音犹在耳而先考奄弃诸孤凡是生平一言一事茍可以追念者莫不心铭焉而况此其大者顾浩不肖不足以仰对遗训尚頼祖考之泽未即陨灭敢不遹成先志而刻诸石先祖有兄九人其后散居四方者多矣亦将以此示之盖曾祖之意无所不在不直为先祖发也绍圣三年八月一日浩谨书   鞭从   谁使汝言谁使汝行言而不讐谁之咎行而不笃谁之愆汝不念有时而毙乎则臭腐而已矣复欲天长地久知何年呜呼戒之慎之道不汝弃神汝怜   冠炳文   二十而冠礼固有仪十五而冠义亦从宜未冠则槩以童子之品目既冠则责以成人之作为吾自汝总角爰迨今兹聴汝言而察汝质必能卓然建立称吾所期方吾窜岭表也则曰父为国事耳何足动及吾斥湖外也则曰父坐前事耳何足疑念祖母之省侍阻念诸叔之音问希念诸兄诸弟不得相与处以学则每咨嗟而涕洟凡孝悌忠顺之端固已见于此矣所以充扩成就则惟汝笃诚而弗移彼合抱之木非不大然生于毫末之细彼九层之台非不髙然始于累土之卑汝其尊六经以为本博羣籍以为稽有可友者取以为友有可师者奉以为师积日月而已年迄至于期頥虽将圣之耳顺从心且庶防其可及而况孝悌忠顺之实又安有不孚于上下格于神祗俾世人称愿曰幸哉有子如此以畅吾父祖之泽于无所终穷岂不自于斯时乎汝其勉之汝其勉之   洗幻子文   分日月之末照以本汝之气据潇湘之上游以洁汝之形汝聪汝明汝所固有汝忠汝孝汝勿妄行视汝父之不得安其位则知所以修职业视汝父之不得养其志则知所以奉晨昏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縁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吾既以此训汝之兄矣汝其从兄而恭命勿使失坠以对吾生育之恩   頥防   易者象也观頥之象得所以养者焉初画竒阳也上画竒亦阳也其中四画皆隂偶则虚而无间矣惟虚而无间故上下之阳升降徃来而无穷然阳一而已自下而上其一为上九自上而下其一为初九上九曰由頥厉吉利渉大川以见凡在下者莫不由之以养故虽在上而危而吉无不利利渉大川即灵龟之所在也而初九必取灵龟以为象何哉盖龟者北方之阳物也屏气似不息者其息深深养之至也未为不灵也若舍之而观朶頥则惟言语饮食之知而已夫言语之出也饮食之入也乃頥之所以朶也既不能如龟之常寂黙而不言语也又不能致其慎而惟朶頥之观则必至于有所耗既不能如龟之常冲盈而不饮食也又不能致其节而惟朶頥之观则必至于有所伤既伤且耗欲复归根不亦难乎其终身不灵也孰御太以养凖頥初一曰蔵心于渊美厥灵根而测以神不在外释之深有得于此也此圣人所以抱一以为天下式   忘言   多言不如寡言寡言不如不言不言之迹虽谨乎外欲言之意犹存乎中则天机自动人且得之况不知所持以至于多言乎惟忘言而不知所以忘乃可以入道惟防心而不知所以防乃可以忘言此之不圗而惟规规于颊舌之间亦未见其能全也全乎全乎吾得所以全者矣幸矣夫   夙悟   圣人懐之而忘懐所以为圣众人辨之而纷辨所以为众圣乎众乎将孰从乎既已知之矣而莫之择则非智既已择之矣而莫之处则非仁仁且智夫子既圣矣众人固不识而况世俗之陋乎易不云乎圣人以此洗心退蔵于宻闗尹不云乎圣人蔵于天故莫之能伤也择之而明处之而安终也两忘而化其道则防矣噫勿惰勿画勿后悔而莫追   上梁文   伏以郡当浙右雄为礼义之乡宅据城东蔚有衣冠之族惟祖孙之三世阅甲子之一周人昌益见于诜诜栋桡母懐于栗栗用宏兹贲相恊厥居某官念基构之相成廓规模而甚逺上禀慈亲之训奉以周旋下同爱弟之情因而改作裒诸山之名木选一路之良工曽不逾时亦既蒇事门通驷马知濳徳之有开庭列芝兰识钟英之方茂不但帡幪之允頼且将福禄之咸臻棣华光映于承顔栢叶春生于献夀里仁推美阃范昭隆子子孙孙永袭家传之善年年嵗嵗常膺天与之祥某总众技以効功举修梁而恊吉輙伸善颂以助懽谣   儿郎伟抛梁东占得青春嵗嵗同小井不能蔵瑞彩常随初日到庭中   儿郎伟抛梁南斗注长生分外添习习薰风来不断更垂离照满前檐   儿郎伟抛梁西万顷收成正得时川陆路通无拥塞朝天从此上丹墀   儿郎伟抛梁北回瞻列宿环辰极荣光无数集萱丛长为髙堂添喜色   儿郎伟抛梁上天锡体祥如影响甘露凝珠未足竒人人慈顺尤堪仰   儿郎伟抛梁下积善为基持广厦子令臣忠常出生安宁和乐符周雅   伏愿上梁之后防衣愈焕兰膳弥馨先后应埙篪之节和柔谐琴瑟之声燕及童孺施于使令偕一乡而隆盛乐四海之升平   留题昭平王氏来仙阁   王氏来仙名阁旧矣阁前拱北轩竹间翺风亭梅邉拱梅亭则予所名者拱北有轩而榜未立翺风有牓而亭未构拱梅亭牓俱未有也所费不多久欲自为特以其家拘忌隂阳因仍至此主人好事后当成之亦足以助一邦士大夫登览之胜   又   浩以崇宁二年三月二十一日自零陵移昭平居此阁四年十一月七日自昭平移汉阳离此阁杜门循省凡十六甲子非上主之恩与天同造何得脱死炎氛生还膝下乎感涕援毫槩见于此   道乡集巻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