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先生续编大全 - 第 77 页/共 101 页

(宗)[宇]宙第二十 所云:「看来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儒者少得底。」此言最当,更不若云:「宇宙内无一事一物合是人少得底。」尤见亲切,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宇宙内与人性分不是二物,故少不得也。 明道「作字甚敬,即此是学」之言,乃区区今日二业合一之诀。 勿忘勿助元只是说一个敬字,先儒未尝发出,所以不堕於忘,则堕於助,忘助皆非心之本体也。此是圣贤心学最精密处,不容一毫人力。 体认天理,不能不与事俱往,此只可责志耳。庄子云:「用志不分,乃凝於神。」 造次颠沛,终身不违,欲人於本上用功,贯通只是一理。若无此本,只於制行上便了,则必信必果者,夫子何以谓之小人?克伐怨欲不行者,陈文子、子文之忠清者,何以皆不许其仁?孟子何以有集义义袭之分?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之辨?石翁名节道之藩篱者,云藩篱耳。 古之赙礼必以时行,今则不可附於身,故不敢虚贶。向者高堂未倾,凡百辞受,苟可悦养,不必尽合於义,今无逮矣,凡於馈遗可以省事。 此学若非绝去外慕,拼生拼死,无我无人,终难望其有得。若药不瞑眩,厥疾弗瘳,直须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乃是彻底功夫。 夫子忧学之不讲,夫讲必有同不同。不必同,所以求其同也,然后义理生焉。如彼二磨,其齿不齐,然后粟米出焉。故天地之所以能化生万物者,以阴阳变合之不齐也。 明道恐人以主一为滞著於物,故又加之云无适之谓一。若了悟主一之旨,即不消云无适矣。若以主一无适兼言敬字,不免重赘。 吾所训格物而后知至,到京师而知京师者也,实兼知行。 随处体认天理,即孔子求仁,造次颠沛必於是,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者也。孔子称颜子之好学曰:「不迁怒,不贰过。」都在心性上用功,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岂若后世儒者寻行数墨,如春蚕在茧内,作丝一层,即自蔽一层,弊弊焉死而后已,不见天地四方,可哀也已。 仁者虽切於救世,亦随其力之所及云尔。譬於人之负担,有出门即付之以担者,有空行至百里之地,乃付之以担者,至人付之以担而不能胜任,即当决退去无疑矣。未付以担而求去,是未见义也。一部易全在位与时,得位与时即道也。 学要终日终身,心事一一相照。要知道不离我,除非我常不离道,疏脱不得。 誉吾者吾贼,非吾者吾德。反躬修省,真自受用。 人心之安固是天理,然恶人亦且安心为不善,则安与不安亦未可凭据。到了只还在勿忘勿助之间,心得其中正时,安即是天理矣。譬如明镜,方正者乃照得本相,歪镜安得本相? 出处去就之义,几微之际,岂易言哉?东郭以为有定本乎?有定本,是或可易言也。「果哉!未之难矣。」是难则在时也,孔门三千之徒,七十之速肖,可以与於时者几人?故谓颜子:「惟我与尔有是夫!」颜子固具体者也,此外岂易言哉?吾东郭所谓良知独觉者,觉此而已。十目其能视此乎?十手其能指此乎?盖知同胞一体之义,则知痛痒相关之义,孔孟所以汲汲皇皇而自不能已。其时高人非之,众人恶之,伐之木,削之迹,欲围而杀之而不悔,此其何故也?其时义果易言哉?是故知时即知道矣,知道而后无我。圣学之所有,程伯子出入释老,后来觉后辟异端者(犹)[尤]切,譬如人入盗跖之室,遍窥其所有赃私,一一打破为尤亲切也。 只有「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为最的当也。孔子曰「予欲无言」,颜子终日如愚,孔门之教人,学者之学圣人,正脉在此也。其有言者,圣人之不得已也。千百年来,至於此时,号称好学之盛,然又多走作别处去。近来学者又竞趋慈湖矣,间尝取其书与之说破,以防其流,殊非得已而不已者也。 涵养根本之说甚为切要,然所谓根本者,即此天理是也。所谓血脉骨髓者,亦天理是也,天理之外无余蕴矣。天理者,吾心中正之本体而贯万事者也。此外何有血脉?此外何有骨髓?即由仁义行之学,集义所生之学也。天理二字,不分心事,不分内外,何者?理无内外心事之间故也。而或者以为袭影响者,自或者观之而云然耳。易曰:「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而君子之道鲜矣。」君子之道自在中间。近来阳明之徒又以为行格式,整庵之说又以为禅,真我只在中间也,影响了不乾涉。 夫子梦周公与高宗梦傅说同,古今幽明同一气之感应也。夫子之道传於周公者也,声应气求,●●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或谓心志乎周公,是累夫子之心者也。何以不梦周公而叹其衰之甚?气衰则不足以致远也。若谓夫子无是心,夫子之德其衰矣,恶乎善? 冠礼者,成人之始也;婚礼者,人道之始也。彼未至成立而即成婚,则首未知为人夫妇之道,次未知为人父母之道,人道坏则自此始矣。今之世又有未成童而举於乡,举於进士,又岂知为人臣之道乎?王道之坏,风俗之弊,未易一一言也。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上宰相之书,太颠之友,岂是细故?盖理无大小故也。昌黎有文,河汾有行,皆窥大概,然於圣学皆未有见。昌黎排佛,是矣;至潮州失志时,又过尊太颠,盖平日未曾由圣学体认天理上用功,所以未能亲见佛之所以非处,徒以迹而排之,到见太颠便失措了。 宰相要知学,宰相知学,则君与天下臣民皆知学,道德一,风俗同,何治不可成也?文山恐於圣学未通,观其用兵如此,虽做了宰相,未知成就如何。将亦不可不知学,将而知学,则六军之士皆知学,知学则知亲上死长之道矣。孟子之论有根原。 良知之说出於孟子,夫复何疑?致字须兼学问思辨笃行之功,则所知无过不及而皆天理之知,则良矣。所谓达之天下者,达此者也。若无学问思辨功夫,则所知弗或过则或不及。如杨氏之知为我,墨氏之知兼爱,皆知也,致其知,必至无父无君而为害之大者,又安得良?中庸言聪明圣知,知也,而必曰达天德。 吾昔贰礼卿,知各边入贡亦必有期有数,但守臣见其来求迫切,不能守定,辄为题请,及求取器物亦然,此渐不可长。亦有夷人进贡,在境内数年不出者,五(湖)[胡]金元之祸亦起於渐耳。不严不纵,在守边大臣酌处之尔。仁以柔之,义以制之,以羁縻之,是处之之方也。 坚忍固好,初学者不可无,但恐终有强制袭取之意。若见理明后,知得是确乎不可拔,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乃是圣人之学。且将「克伐怨欲不行,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清矣,忠矣,未知,焉得仁」诸章观之自见。验之天地,不若验之人心之为切近也。感处是动,寂处是静,寂感皆一心也,寂感不相离也。故周子动静之说,及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说,皆已见得此理了,可更於自心上体之,见此者谓之见易。若以天地之化,春夏秋冬、寒暑花实不差看天地之静,则恐看得粗了。盖可见者动,其不可见者静,动静则无时无处无之,无截然为阴为阳、为动为静之理。 看书须看前后四傍,通融贯串乃可,不可只从一路去,便恐有难通者。又当证以吾心之同然者,乃为的当。如易所谓「天下何思何虑」,乃言心之本体也。孟子「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与书「思曰睿,睿作圣」,大学「安而后能虑」,乃言心之应用也。本体者,其寂然者也;应用者,乃其感通者也。寂有感,感有寂,安得就其一路,而遂各执以为言,岂通论哉?心如明镜,镜之明定如心之体,何思何虑也。镜之光能照,物来而照之,如心之用。物感而应,其思虑生,所谓思则得之,思而睿作圣,安而能虑也。当其未照时,能照之光自在,静中动也。当其照时,而其本体自如,动中静也。心岂可以强弱断续言耶? 此只就自家躯壳上起念故尔。若就天地万物上起念,则知天地之化自生自死,自起自灭,於我了无乾涉,何忧何虑而贪生恶死?此等去处看破,则忧虑自无。 星象官名之说,吾素所不信。天道远,人事迩,故圣人所不言。圣门之学,惟切问近思而已矣。 此一章,吾每求其说而不得,即置之,积以岁月之久,忽若有冥会者。孟子以性命互言之,明性命合一之理也,性命是分不得的。后世不知,故有以性命为截然者。殊不知性者心之生理,命者乃生理之中正者,合二者互言之,然后为道也。如告子「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便认耳目口鼻四肢为性,而不知性有中正之命,乃为道之全也。故孟子言「形色,天性也」,谓之天性,便有命在其中。故知道君子不以五者为性,而必兼命之中正乃为天性也。仁义礼智,圣人固为天所付之中正,是命也。然此命何所附著?故知道君子必兼生之性也,故专言性而遗命者,固不足以知道,专言命而遗性者,亦不足以知道,必合而言之,然后为得大道之全也。刘子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言兼性命之全,乃为知道矣。盖天地之中者,命之谓也;生者,性之谓也。 舜典「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状舜至德之全。为说浚哲而不足,故又说文明,说浚哲文明而不足,故又说温恭,又说允塞,非是二事。吾契以为合而言之即无声无臭之体,故曰「玄德」,又曰「通篇无一言一字不自天德中流出来」等语,皆得之矣。史臣将叙大舜之功业,而必先之以此二句,可谓知本之论,得天德王道一贯之学,而其人亦非常人矣。 皇极章前三句说功夫,后三句说道体,然此皆圣人之心学也,无偏陂好恶只是一心,义道路只是一理。后三句历赞其王之义道路之中正者,皆是自然。分心与事说固不是,分会极与归极亦不是,自会而归,只是一熟耳。 古者行冠婚丧祭大礼皆在庙堂。薨於正寝为正终,於丧所即位,朝群臣,毕事,群臣皆出,释冕,反丧服,公私皆得,岂为失礼? 子思取丰衣锦尚絅,乃断章取义耳。丰四章,悔其不与偕行而归,其与桑中、褰裳、溱洧皆淫奔诗。但中间诗语称士、称女、称伯、称叔、称子,未必为本人作,或当时诗人作诗讥刺,形容其情状如此,以为戒耳。惟有将仲子於我里园墙且不许其踰,杞桑檀树且不许其折,而畏父母诸兄及人之多言,可谓绝之至矣。是即大序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是为教。盖诗人之词微婉,温柔敦厚,而其意极切,类如此。非若后人作诗,便直说到底也。余皆宜以此意观之。嗟夫!学诗之难也。 天地之气只有清浊,清浊只是一物,更无二物。观水之清浊,何尝有二?澄之则浊者可清,益见其无二矣。若谓落在气质之中,以彼落此,似犹未是。 见冰而寒,闻雷惧,其气之动志乎!可以反风,可以致雨,其志之动气乎!感应之理大矣哉! 奠告唐谏议大夫刘去华曰:呜呼哲人!知微故言。惟其时志士不欺,故心苦而身危。嗟乎!谏议初以布衣,一旦立於彤墀,吐气扬眉言,触於祸机。知时之不可为,而犹冀其什一、百一、千一、万一乎庶几!一木亦支,一绳亦维,诚贯乎金石,光晋乎日月,而气塞乎两仪,故足为百世之师。呜呼!其悲乎!其悲乎!吾何以谏议之思哉!事有抚景而兴怀,异世而相契者,此吾所以仰瞻庙貌,俯钦忠义,三匝三叹而不能已也。 农夫之养苗也,去其害苗者尔,而生意不可遏也。学者之养心也,去其害心者尔,而生意不可●也。●年,何子尹庆元,明子告之曰:「夫牧人者如牧牛矣。」既而郑子往继之尹,明子告之曰:「夫保民者如保赤[子]矣。」夫牧也者,牧也,吾无功矣;保也者,保也,吾●●矣。然则又奚择?故曰时、曰时,吾无与也,吾变●通之也。道有升降,政由俗异。古之治殷者,周公慎厥始,君陈和厥中,毕公成厥终。是故三皇而上尚无为,三王而下贵有功,时也。昔者之往,瑾恶方炽而毒未延也,犹厝火於薪而未及燎原也。民犹有衣,不必吾为之被也;民犹有食,不必吾为之●也。吾故曰「牧焉而已」。夫子之号也,曰「寒也」,思以衣之;子之号也,曰「饥也」,思以食之,保子者也,今时则然矣。瑾祸毒痡,四表具焚,犹火之燎原,熄而延?者方殷也。庆元之民日蹙於饥寒,非复向之时矣,衣之食之,保之若子,在子而已矣。民固望父母之来也,毋曰:「吾牧之,无为也。吾牧之,无为也。」●其骄而苗自夭,杀其蠹而木自茂,绝其欲而理自足。 古之为道也,浑浑尔也,今之为道也,断断尔也。夫道,天下之公,四达之逵也。达观大道者,其至一尔。●言有殊立而无殊理,行有异自而无异至。古之学者,传而不议,行而致同。色相受也,意相传也,善相观也,和相饮也,德相化也。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故曰浑浑尔。夫道一而已矣,视听言动皆心也,情性微显同原也,内外动静一理也。是故知而至之存乎智,默而成之存乎德,化而裁之存乎义,体而尽之存乎心,溥而通之存乎公,遯而无闷存乎蕴,诱而相之、正而不岐存乎师友,故夫断断者各就其方,自其私见言之,未睹乎大道者也。 无不为则习之察,习之察则安於自然,故无所用为。无不思,则议而化,议而化则信於默成,故知无所思。 夫随者,事之贼也;苛者,祸之亟也;陋者,政之弊也;乖者,患之至也。是故四恶生而万事隳矣。 天地之性生万物,发於元,长於亨,成於利,藏於贞。贞者,物之所终始。圣人以心体万事,主於仁,裁於义,节於礼,成於智。智者,圣学之所终始也。 奉命往封安南国王?,已成礼,王赋诗为贶。既赓酬之,滨行,王以金币诸物为赠。对曰:我天子全御覆载之中,辑和四表,俾陲裔各有宁宇而不私。故遣行李,锡乃服命,仍乃分土,奠兹南裔,保我赤子,非为赐也。行人之来,知有一事而已,又以货还,是二事也,请辞。且闻古之赠人以金,不若赠人以言。今君已有赠言矣,又焉用金?夫言一也,金二也,二则渎,君子不为渎,请辞。明日,致於吕瑰,辞之如前。又明日,远致於市桥,辞如吕瑰。 视听言动不由中出焉,百职废矣。庶事庶物不由中应焉,万化隳矣。 或问:「庐墓孝乎?」曰:「夫孝也者,人之情耳。夫赤子之於其亲,一不见则彷徨而悲求,故亲将死,则升屋而号复。既死,则凭尸与棺号之。三月,倚庐而号之。既葬,则就葬所而号之。又不已,因庐而居焉。故曰:『人之情耳。』呜呼!颓风薄俗之中,吾又奚暇取中於斯世矣乎?」 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大臣与新进异义而同礼。同礼也,故其进必以正;异义也,故其退必以时。夫新进之士,以一身为安危者也;大臣之道,以社稷为安危者也。 天性无不善,过不及之渐也。人性有至善,损益致中之化也。 ●知出处●●之●仕●●●●●●●●●●●圣贤。所以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 夫性即理也,夫心非独知觉而已也,知觉而察知天理焉,乃为心之全体。今言心而但以知觉,乃谓不可有所见,及以体认天理为求外,是以义为外,以理为障矣。 前书来报东山学规而来,欲答者,以白鹿洞虽出於大儒之手,止可论理为名言耳,恐无下手用功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