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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问狄仁杰曰朕要一好汉任使有乎仁杰乃荐张东之通鉴改好汉为佳士新史复作竒士好汉字诚为渉俗然佳士不足以当之矧曰竒乎寜存本语可也
李光弼传云史思明攻太原使卒于城下仰而侮骂光弼令穿地道擒之新史改为隧地固简而文然隧字作得暗地道否且本传先有云穴地頺土山者后又令郝廷玉地道入懐州何独为此异也
滹南集巻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巻二十四 金 王若虚 撰新唐书辨
张籍传载韩愈答籍论佛老书甚无谓特以无事可録姑填塞云尔吴元济传后全载平淮西碑文亦不必也磨碑事旧载于韩愈传而新史附于元济传不若旧史为当
鱼朝恩尝讲易覆餗之义以讥元载时盖释奠于国子监也新史但云防释菜朝恩又尝邀郭子仪同防章敬寺而新书但云约修具裴度传云初徳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辄伺察以闻而新书但云时京师尚苛伺无乃太简乎
太宗怒宇文士及曰魏徴尝劝我逺佞人意疑是汝今果然通鉴所记如此新史无意疑是汝字则义不完矣
邢君牙传云其屈已好士类此虞承庆云其能着人善类此古人或言皆此类或言类如此今云类此则意不足矣
呉凑言宫市事曰宜料中官年髙谨信者平贾和售以息众讙宫市大抵强买民间物平售字殊不安只作市字可也
古人文字中时有渉俗语者正以文之则失真是以寜存而不去而宋子京直要句句变常此其所以多戾也
明皇杂録记李林甫骄二相事以为抑扬自得而已子京改为轩骜无少让此固无害而益以喜津津出眉宇间之语旧史称裴度状貌但云不逾中人而子京又加以退然两字此复何从而得哉盖亦想像而言之耳旧史云孔戣尝论李渉交结状幸臣侧目人为危之戣髙歩公卿间以方严见惮新史云戣自以适志轩轩甚得杨暹传云以公清勤约自将亹亹为之凡状貌之辞非亲见者不可道子京史官追记传闻之事而每喜此等或云谈王伯衮衮不厌或云其议论纚纚可听或云介介自脩棱棱有风望侃侃不干虚誉介介不至显官皆过也
旧史云郭宏霸死时洛阳桥壊行李弊之至是功毕则天尝问羣臣曰比在外有何好事舍人张元一对曰百姓喜洛阳桥成幸郭宏霸死此即好事新史改云外有佳事邪此一邪字便别却本意盖本是无故而问今却似疑而审之也
通鉴云刘悟与客观角觝之戱自揺肩攘臂以助其势新书改为盱衡攘臂助其决旧史云杨思朂得俘囚多生剥其面或髪际掣去头皮新史改剥面脑禠髪皮以示人便不分明
人皆言利病而子京毎云病利人皆言可否而子京或云否可虽义理无异而读之不明矣此等犹求异于人不已甚乎
萧钧为諌议大夫卢文操盗库财髙宗以职主干当自盗罪死钧曰囚罪诚死恐天下闻谓陛下重货轻法甚喜怒杀人诏原死予谓罪死罪诚死俱道不过须加当字乃可耳
栁仲郢有父风矩牛僧孺叹曰非积习名教安及此邪安字下不得刘元济曰史臣善恶必书使骄主贼臣惧此权顾轻哉顾字下不得徳宗谓李自良曰卿于进退寜不有礼萧俛賛曰俛议消兵寜不野哉寜字下不得萧复以擅发京畿观察储粟削阶停职或吊之复曰苟利于人胡责之辞胡字下不得
李栖筠传云闗中旧仰郑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防取硙利夺农用十七栖筠请皆毁彻成得租二百万民赖其入白乐天为杭州刺史浚李泌六井民赖其汲曷若只云赖其利也蘓弁传曰平贼缓役略烦苛人赖其寛寛字尤赘
陆贽传云始帝仓卒变故毎自克责贽曰陛下引咎尭舜意也然致冦者羣臣罪意指卢杞等帝防杞因曰卿不忍归过朕有是言哉当作乎始帝仓卒变故亦不成语也
令狐徳棻传髙宗尝召宰相及文学士问何修而王何为而霸二者孰先徳棻对曰如欲用之王道为要而行之为难髙宗曰今之所行何政为要此本分语也新史云何修而王何为而霸又当孰先若用之王为先而莫难帝曰今何为而要语意不足矣太宗戒尉迟敬徳曰国家大事惟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行勉自修饰无贻后悔此本分语也新史云悔可及邪语意皆非是萧复常言事徳宗曰陛下践祚之初圣徳光被自用杨炎卢杞黩乱朝政以致今日此本分语也新史云陛下厥初清明自杨炎卢杞放命秽盛徳播越及兹殆不可读
袁髙为给事中徳宗将起卢杞为饶州刺史髙当草诏见宰相卢翰刘从曰杞当国矫诬隂贼斥忠谊仿明徳反易天常使宗社失守天下疣痏才示贬黜今还授大郡官天下其谓何古人言天下伤残或曰疮痍或曰疮痏皆可今言疣痏乃聱耳岂可与疮类哉又奏曰杞罪万诛陛下止贬新州俄又内移今复拜刺史诚失天下望帝曰杞不逮是朕之过答曰杞天资诡险非不逮彼固所余古人但言当万死万诛字未见其例恐是子京所改不逮所余何等昏昧语也
王琚传云自佣于扬州富商家识非庸人以女妻之识字上当有其家其主等字又云太子在潞州铜鞮令张暐性豪殖喜賔客驰猎事厚奉太子数集其家亦当重言太子或去厚奉字可也豪殖二字亦一处不得又云琚性豪侈其处方面去故就新受餽遗至数百万去故就新之意昏不可晓岂谓车服器皿之类邪中间云侍卫何止许将安便公主谋益甚语皆不成视日薄乃得出赐赉接足义皆不安也
林蕴传云蕴辨给尝有姓崔者矜氏族蕴折之曰崔杼弑齐君林放问礼之本优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对前史中固有载口辨嘲谑者至如此语亦何足録哉
李密等賛云炀帝失徳天丑其为吉温传云李林甫才其为朱桃推传云人莫测其为温庭筠传云执政鄙其为冯河清传云众议其为崔逺传云世慕其为此类甚多古人言所为有为则有之矣单为字未尝道也
子京言人物相比伦之意辄用辈字或曰时无辈者或曰未有辈者或曰古未有辈或曰殆无其辈至魏徴諌太宗亦云陛下欲逺辈唐舜此若非好语而子京毎喜用之何其僻也
韩充传云乘机决防无余悔世推善将余悔善将字皆道不过
何易于为益昌令刺史尝乘春与賔属泛舟出益昌索民搀繂易于身引舟曰方春百姓耕且蚕惟令不事可任其身搀繂耕且蚕皆非史体不事亦不成语也
崔日用尝谓人曰吾平生所事皆适时制变不専始谋所事字道不得
李勣姊病勣亲为煮粥火燎其须其姊止之勣曰姊老勣亦老虽欲久为姊煑粥其可得乎新史改之曰虽欲久进粥尚防何殊不如旧史只一进字亦别却本意
天后时宰相卢钦望请停京官九品以上月俸助军兴王求礼奏天子富有四海何待九品俸使宰相夺之以济军国用乎后曰止此句道不过
郑权传云识诣魁然以魁字状识诣固已过矣而卢景亮传云志义萃然又有称造诣崭逺者岂不益甚哉
周智光传云代宗命赵纵书帛内蜜丸召郭子仪姜公辅传云朱滔以蜜裹书邀朱泚刘季述传云割带内蜜丸告孙徳昭此本防书耳蜜字何义也
张荐救顔真卿疏云去正月中云云权徳舆贞元十九年陈阙政曰去十四年云云按古今言去年去嵗者前一年耳子京此语未见其例也
李百药传云转侧冦难中数被伪署危得不死张元素传云切諌太子承干承干遣户奴狙击危脱死安禄山传云贼将类慓勇无逺谋日纵酒嗜声色财利车驾危得之蜀无进蹑之患按前史有曰危得之危杀之者危犹参差防及之意俗言则险也子京殊不悟此乃颠倒用之何其悖也
张元素諌太宗修洛阳宫魏徴名劲挺闻之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予谓魏征之直世所共闻不必云名劲挺也
刘仁轨为陈仓尉有折冲都尉鲁寜坐事系狱将髙班慢骂仁轨仁轨杖杀之太宗怒追至诘责仁轨曰寜对百姓辱臣如此臣实忿而杀之上恱擢为栎阳丞此通鉴所载新史但言寜豪纵狠法县莫敢屈仁轨约不再犯寜暴横自如而无慢骂事若止于豪暴何足为辱乎又以栎阳为咸阳不知是否
裴子余举明经累补鄠县尉时同列李朝隠程行谌皆以文法著称子余独以词学知名或问陈崇业曰子余朝隠行谌优劣崇业曰譬诸春兰秋菊俱不可废也新史改云兰菊异芬胡可废者不如旧语多矣且异芬字何从得之哉
成汭攻防州军人韩楚言尝谇辱汭汭耻之曰有如禽贼当支解以逞及防州不守楚言妻李语夫曰君尝辱军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决李砺刀席下方共食复语之夫曰未可知李取刀断其首并杀三子乃自刭二夫字止当作楚言
则天传云操奁具坐重帏而国命移何必操奁具字后妃传賛曰或称武韦乱唐同一辙武持久韦亟灭何哉议者谓否否字不安
张九龄传云徳宗贤其风烈贤字不安
刘子元传云年十二父授古文尚书业不进父怒楚督之及闻为诸兄讲春秋左氏冐徃听之退辄辨析所疑叹曰书如是儿何怠予始读之不能晓及见史通自叙则云防奉庭训早防文学年在纨绮便爱古文尚书毎苦其辞艰难为讽诵虽屡逢棰挞而其业不成尝闻家君为诸兄讲春秋左氏传毎废书而听逮讲毕即为诸兄说之因叹曰若使书皆如此吾不复怠然后了然无疑而觉子京疎略之病为可患也
韦述传云入元行冲室观书不知寝食言防则可不知则过矣
王忠嗣传上与论兵应对蠭起应对下不宜言蠭起二字
张说传云多引天下名士以佐佑王化粉泽典章成一王法此誉之太过兼不是史氏叙事语
张说首倡封禅议此谄防之事非正人所宜为而传賛褒称以为文物之盛岂良史之体哉
李泌传云常持黄老鬼神之说为时人所讥切讥切固有成言矣而其賛复云议者切而不与一切字兼得讥字否
褚遂良一代正人其譛刘洎事初不甚明但洎字诉之云尔胡致堂疑李义甫所教理或然也新史遂谓二人不相中故遂良诬奏洎引马周为左而遂良执不已帝惑之乃赐死洎之賛曰为冐忌所乘卒陷罪诛而其賛遂良亦以此为疵病至崔仁师传又云被遇尤渥褚遂良忌之何待褚公之浅也
李光弼传云其师劲悍常为诸军锋锋字不安
浑瑊射贼将李立节贯其左肩死之凡事死节则曰死之古今成言也致人死而曰死之无此例也
卢奕懐慎少子也拜御史中丞自懐慎奂及奕三居其官清节似之似之道不得
卢杞传云父奕见忠义传杞不耻恶衣菲食人未悟其不情咸谓有祖风节祖懐慎也传首但言其父而不见其祖读者何以知之
陈少防传云或欲对众切问以屈之少防据引淹该问穷而对有余夫对者随问而应者也无问则无对今曰问穷而对有余何邪
韦景骏为贵乡令有母子相讼者景骏曰令少不天常自痛尔幸有母而防孝邪按左传郑伯曰孤不天栾盈曰我实不天凡言不天者不为天所祐耳非専指丧亲也后人徃徃误用
刘季述幽昭宗于少阳院鎻其门镕铁锢之此甚明白而子京乃云掖金以丸鐍若无旧文何可晓邪且锢者取其牢耳岂谓阙而完之乎诡异如此宜其有札闼洪休之戯也
魏氏春秋好用左传语以易旧文裴松之讥弹甚当凡人文体固不必拘至于记録他人之言岂可过加润色而失其本真子京唐书虽诏勅章疏类皆变乱以从己意至于诗句谚语古今成言亦或芟改不已甚乎
滹南集巻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巻二十五 金 王若虚 撰君事实辨
汉髙祖谓吴王濞状有反相因拊其背云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岂汝邪应劭曰髙祖有聪略反相径可知至于东南有乱克期五十占者所知也斯言良是然谓其能知反相亦恐未必然盖因占者而意之耳列子所谓疑邻人之窃铁者也不然英彭陈豨之徒何为无所见耶
李徳裕云汉髙祖嬖戚姬爱如意思其久安至于悲歌不乐岂不知除去吕后必无后祸实以惠帝闇弱不能自揽权纲其将相皆平生故人俱起丰沛非吕后刚强不能临制所以存之为社稷计也老蘓小宋皆袭此论呜呼使吕后当杀虽为恵帝不得不杀如其不然亦何名而杀之后自布衣佐帝定天下有功而无罪奈何以戚氏如意故而遽置之死地哉妬忌妇人之常况吕氏之悍乎而且以妾偪妻以庶子而防易长嫡髙祖之过也若又杀后岂不益甚哉故寜隠忍而委之亦可谓能自克者矣或曰王诸吕而危刘氏非后之罪乎曰身后之变髙祖安知就使能知罪未发而逆诛之在他人犹不可而可施于妻子之间乎为论不求义理之安而惟诡异之贵古人本分之事而强以权术处之是故恶夫曲辨之士也
髙祖闻韩王信欲与匃奴击汉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徒见其老弱及羸畜使者十余辈来皆言易击上使刘敬复徃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而今徒见羸胔老弱此必欲见短伏竒兵以争利而不可击也上怒械系敬于广武既而果困于平城及得解斩先使十辈而封敬为侯议者曰是举也髙祖实専之盛气色期于必行敬之言利害明甚然不从而械系焉彼十使者非侫则愚其言可击何足深怪而皆杀之乎使幸而得志且复杀敬矣何髙祖惟知杀人而曽不罪已也
髙祖使随何诱黥布去楚既至帝方倨洗召使入见布大怒悔来欲自杀及出就舍帐御饮食从官如汉王居布又大喜过望议者以为始折其气而终收其心此盖鼓舞英雄之术以予观之帐御之具素所处也若夫倨洗而见则平生常态殆与见郦生无异被其傲慢凌侮每毎如是人皆知之矣溺冠骑项靡所不至而頋独谓此为术乎使其诚出于是亦非驾驭之道吾方须人之力以济其意遣使说之使之背主而灭族及其至也乃迎辱之此何理也使布乘其悔怒不就舍而就去是又生一敌也岂为得计哉王者之于人接之以礼而待之以诚然后可以获其用髙祖惟其无礼而不诚此诸侯所以相踵而叛也而古今以为美谈何耶
汉髙祖杯羮之语天地所不容项伯谓为天下者不顾家此姑以寛解羽意耳然世之议者防何不如是非惟不罪而或又为之理説呜呼天下之事有大于杀父者乎幸而羽从项伯之諌使羽当时遂杀之帝虽成功将何面目以立于人上哉
汉髙祖初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家令说太公曰天亡二日土亡二王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则威重不行太公因谓髙祖不可以我乱天下法上心善家令言于是下诏尊太公为太上皇荀恱曰虽天子必有尊也家令之言过矣史记索隐表出之予为广其说曰君臣之义非所施于家而父子之分无时而可变也所谓土亡二王者此自以国法论耳何与乎所生之亲咸丘防以瞽瞍朝为问孟子斥之以为齐东野人之语且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夫天下适足为养亲之具则人主之名岂得而压父哉舜既为天子而父瞽瞍自若瞽瞍未尝为太上皇而子舜自若然则君父并立于天下国自国家自家两不相渉本无窒碍尊号之有无初不足为轻重也若曰父以子贵子为天子而父为匹夫情所不安则可矣而谓父无尊号即为人臣而不当受人主之拜可乎家令唯知主不可以拜臣而不知子不可以臣父也晋刘寳云髙祖善家令者善其发悟己心因得尊崇父号非善其令父敬己未必然也彼诚欲发悟上心何不直以其意告之而云威重不行耶自鄙人所见止于如是耳其诏曰人之至尊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则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则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其言是矣至谓平暴乱安天下皆太公之教训则又非也使太公无教训之功遂不可尊崇乎盖帝于天理本明而家令蔽之故虽加尊崇而卒入于不善也末流至于后世遂専以家事为私动持义掩恩之说人主泰然享长上之朝觐唐时至有父母拜王妃舅姑拜公主之令而恬不知怪又其甚者故借亲属以明法而市不徇之名虽诛夷骨肉而不以为慊或反有徳色天理人道灭絶无余曽禽兽之不若皆家令之遗意也
髙祖以防釜之故怨其嫂及即位封诸亲属而嫂之子独不得太公以为言帝曰某非忘之也为其母不长者耳乃封其子信为羮颉侯君子曰汉祖小人也以一飰之故而蓄怨不忘以及其子太公有言犹以丑名加之羮颉是何称号哉殆不若不封之愈也而嫂不长者已尚得为长者乎
髙祖疑张敖反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公主故不宜有此帝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是吕氏犹知有人情亲属之义而帝直以冦盗视之由己之贪得无恩捐骨肉而不难故量人如此耳
丁谓常言汉祖非英雄至目为田舍翁虽似太过亦颇快人近代诸儒以道学相髙尚论古人毫厘必计如汉祖者何足多道而每称其天资不可及张南轩直云使其知学则汤武之贤亦不难到愚之惑滋甚矣
张安道题汉祖庙云纵酒疎狂不治生中阳有土不归耕偶因世乱成功业更向翁前与仲争此虽诗人一时之言实中其病方帝始亡赖时岂诚有取天下之计而可必其成功者乎顾乃对众矜衒以愧其父兄甚矣自欺而不知礼也
汉祖之平生可考也委太公于俎匕而无营救意弃孝恵鲁元于道路而无顾借心饰亡赖之非则夸示其兄懐防釡之隙则怒及其侄嬖宠如意而防使冢嫡废踞骂张敖而不以子婿畜韩信元勲本无异志而数施谲诈致畏偪而不终萧何素契足谅雅懐而未免猜嫌至械系而后已郑君以不忘故主而逐之季布雍齿以旧尝窘已而防杀之其行事如此而议者犹谓寛仁大度诚信使人吾不知其说也
汉文帝却千里马而光武以之驾鼔车林少颖曰华歆掷金不若管寜挥锄而不顾以是为二帝之优劣陋哉斯言人主之道在于罢贡献絶贪求为天下后世法孝文之虑逺矣林氏乃以心术无碍律之果如此说则箕子之叹象箸召公之戒旅獒其私忧过计也邪且夫千里之骏而以驾鼓车亦非物理人情之正固不若却之为愈也
汉武老且死意欲立昭帝而忧其子少母壮或至于乱也遂杀钩弋夫人时暴风扬尘百姓感伤盖其违天理而拂人情耳顾乃矜语左右自以为明史臣又曰诸为武帝生子者无男女其母皆谴死岂可谓非贤圣哉昭然逺见为后世计虑固非浅闻愚儒之所及慵夫曰汉武于是为不道矣杀一不辜而得天下君子不为无罪而杀人无时可也况以逆料未必然之事而杀其所亲乎彼诚以为治乱由人自当别有所处不然付之定数一女子何与焉母子天伦也立其子必杀其母是母乃子之贼而子乃母之累也其为戾不已甚乎钩弋之事借使行一时之权而曰凡生子者皆谴死然则后宫谁敢举子者匹夫之为其家虑犹君之为其国虑也使天下之人皆如武帝之用心杀人其可胜计而亲戚之间岂复有恩义哉故夫武帝之安其后者乃所以絶其后非惟不仁抑亦不智矣末流至于元魏之世遂以此为定制椒庭忧恐皆祈祝不愿生冢嫡有辄相劝为自安计读之令人惨然此固凶毒残酷之所为殆禽兽之所不忍而帝自为明史臣又从而賛誉之何其怪也叶永嘉曰汉武一生颠倒临终一节却事事做得是呜呼立昭帝托霍光是矣钩弋之诛安得为是髙祖晩年使周勃为太尉而属之以安刘氏顾孝恵暗弱而吕后强暴意亦忧其身后之变矣然卒不杀后而议者不以为过焉则亦其情有所不能安而理有不得不然者孰谓武帝此举可为法哉
东坡曰汉武无道了不足观惟踞厠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黯为可取青奴材雅冝防痔正应踞厠见之蘓子于是失言矣岂有天子见大将军而可踞厠者乎奴材在彼君臣之礼不容废也
汲黯出守淮阳过大行李息论张汤奸邪必败状劝息言之息畏汤不敢也后汤果败武帝闻黯言乃抵息罪呜呼黯在朝廷面攻汤恶者屡矣帝不能从至于疎斥虽因此増秩而七年不复召竟死于郡岂真能重黯者而顾追恨李息邪
汉武时隆虑公主子昭平君尚帝女夷安公主隆虑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十万为昭平君赎死罪上许之隆虑主卒昭平君日骄醉杀主傅廷尉请论死左右皆以许赎为言上垂涕曰法令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违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髙庙乎乃可其奏东方朔上夀以为诛不择骨肉此五帝三王之所难佣夫曰武帝之守法是矣而所以致其死者谁之过欤夫贵戚之子制之犹惧其逞也而又许以不死彼何惮而不为哉使当主请之时即以髙帝法语之将不至于此矣利一时之赀而贻后日之悔知守法于其终而不知防患于其始武帝之志荒矣
滹南集巻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巻二十六 金 王若虚 撰君事实辨
光武封功臣邓禹呉汉皆食四县丁恭议曰古者封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近世议者以光武为非予谓恭固逺虑然光武知本之言其可废哉治天下者无道徳仁义以相维持而欲恃区区之法制以沮奸雄而弭祸乱盖亦难矣
东坡尝言三国志注中好事甚多而惜其遗漏自今观之信然如曹操征乌桓还自谓幸胜而偏赏先諌者可以为千古法也操一生所行类皆不道之事独此一节有光青史而陈夀略之岂非阙典之甚哉
先主以私憾杀张裕孔明表请其罪报曰芳兰生门不得不锄呜呼先主天资仁厚有古贤君之风至于此举乃与曹操无异惜哉
晋史山涛传云鬲令袁毅赂公卿以求虚誉遗涛丝百斤涛不欲为异于时受而藏于阁上后毅事露涛取丝付史积年尘埃印封如初王戎亦尝受人布司纠之武帝谓朝臣曰戎岂懐私苟得者正当不欲为异耳呜呼古人所谓不为异者不为崖异絶俗之事而已临财之际虽一芥必有义存岂容自汚而猥以尚同为贵哉戎本贪夫盖无足责涛既受其物矣印封虽在何以自明且涛又尝以盗官稻田为李憙所劾则非真能清洁者也而史臣亦以此恕之何邪武帝身为人主宜以莭俭厉俗始自贵近而王恺与石崇争侈乃以己物助之戎也犯贜则为之防讳而贷其罪天下安得不乱哉
宋文帝尝故令诸子晚食曰欲其识有饥苦以节俭御物唐明皇帅太子以下芟麦于宫中曰欲其知稼穑之艰难呜呼人主之教子当使亲师傅通古今义理既明百行自正曽谓此等可以制其心乎
宋孔熈先博学文史兼通数术有纵横才志文帝时为骑侍郎不为时知愤愤不得志乃与范晔谋乱事觉穷治望风吐欵辞气不挠上竒其才遣人慰勉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又谓执政曰孔熈先年四十而犹为郎安得不作贼君子谓帝于是失言矣人臣至于叛逆复何才之足惜且士之进退自有命存纵其淹抑终身亦当委顺奈何以小不如意遂圗不轨乎由帝之言是使狂躁之徒得以借口而无忌惮岂所以为训哉呜呼彭城王同气之亲虽犯嫌隙本无他肠尚可听其自新以全友爱之义重以防稽之哀祈扶令育之死諌而帝卒杀之不疑顾乃眷眷于熈先小子何其心术之悖也
隋文帝每谓赵纬曰朕于卿无所爱惜但卿骨相不当贵耳此非人主之言而亦非其本心也特纬之抗直帝不能堪故耳
唐太宗尝云奴告主反此弊事也谋反不能独成必与人共成之何患不发而使奴告邪自今有告者勿受仍斩之君子曰太宗之立法是矣惜其犹以利害言也夫以奴告主理所不容自当禁之纵使无由得发亦岂可许乎乃不学之过也
唐太宗録囚有刘恭者颈有胜文自云当胜天下坐是击狱帝曰天将兴之非朕所能除若无天命胜文何为乃释之齐人叚志充请帝致政于太子大臣乞诛之诏曰朕之有罪是其直也若其无罪是其狂也亦释之此可谓寛明矣然于李君羡则以防记之文而杀刘洎则以废立之语而杀或怪其不能以斯心加诸彼是不然恭志充辈凡人皆知其不足道故无所动其心君羡与洎则触其真讳恶之机故不能自克耳武后能容蘓安恒而不容魏元同刘椲之亦是类也
唐明皇酺宴命三百里内刺史县令各率所部音乐集于楼下以较胜负怀州刺史以车载乐工数百皆衣文綉服箱之牛皆虎豹犀象之状鲁山令元徳秀惟遣乐工数人连而歌于蒍上曰懐之人其涂炭乎立以刺史为官君子曰城中好髙髻四方髙一尺明皇耽于滛乐天下方且风靡而效之而又亲诏守令责其角胜则彼惟知求胜以取悦盖亦不足怪也乃因徳秀之讽而罚懐州刺史信有过矣而导之者独无罪乎即不自克至于冦乱交兴中原受祸而不可解涂炭者岂止懐州之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