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溪文稿 - 第 21 页/共 29 页

维至顺元年闰月某日,应奉翰林文字苏天爵、国史院编修官杨俊民,谨以清酌之奠,致祭于故濮州教授张君之灵。呜呼,惟君之生,逢辰晏宁。早亲先哲,尚识典刑。邹、鲁遗经,汉、晋诸史。虞初稗官,咸究终始。发为文字,如地出泉。操纸落笔,累百千言。先进日亡,君闻日显。学徒云从,户外屦满。皇庆诏下,宾兴于家。校官乡郡,儒者辉华。吴、越茫茫,乘传而往。校士以文,作乐斯享。朝有知己,词掖荐扬。垂成而止,典教濮阳。人曰是行,克展厥志。命也不融,奄忽长逝。輤车至止,乡人悲思。士失益友,学失良师。矧在吾侪,情好弥笃。一奠寄哀,有泪盈掬。尚享。   △祭杨府君文   维元统三年三月某甲子,朝请大夫、中书省右司都事苏天爵谨遣甥何佑,以香茗之奠,致祭于近故从仕郎、县尹杨君卿文之灵。呜呼,昔君初年,南游江湖。中岁来归,一室宴如。忘情轩车,娱意图史。既善其身,又诲诸子。子也有立,实才而贤。秀出班行,华闻日宣。恩典尊隆,禄养具美。凡我邦人,共仰德齿。忽承凶讣,实怛吾心。缄词往奠,尚其知歆。   ○策问   大都乡试策问   私试策问   廷试汉人南人策问   拟廷试蒙古色目策问   策问   △大都 【 「大都」原作「大部」,适园本同。徐刻本作「大郡」。据本书目录及李氏钞本改。】 乡试策问   历数之起,上矣。昔者帝尧命羲、和 【 「羲和」原作「义和」,据李氏钞本、适园本、徐刻本改。】 治历,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夏、商、周有天下,皆改正朔,以新民之耳目。然则正朔必可改欤?汉儒谓舜绍尧,顺天道,改正朔,其说信欤?不然,夏启誓师,何以并言三正欤?考之诗、书、春秋传,或言夏正,或言周正,何为而不一欤?周官太史正岁年以序事,颁之于官府及都鄙,颁告朔于邦国,其事亦有所因欤?至汉造历,始以八十一 【 「一」原作「十」,各本均同。据汉书律历志改。】 分为统母,数起于黄锺之龠,其法一本于律。唐开元历专用大衍之策,其法则本于易。二者可兼用之欤?夫治历者始皆精密,后多踈而不合,其故何欤?汉历四变,唐历八变,变之之故可得而考欤?先儒言:落下闳但知历法,扬雄又知历理。治历者必如是而后可以无差欤?我国家承金用大明历,至元中诏改授时历,能知历法及明历理者谁欤?行之五十余年,无数更之弊者,其术果尽合于古欤?夫帝王之治天下,钦天道以授民时,莫重于斯,故岁月日时由斯而成,阴阳寒暑由斯而节,四方之政由斯而行。易曰:「君子以治历明时。」诸君子通经博史,其于古今治历之事,考之悉矣。若曰推步之学乃阴阳家流,则非有司之所愿闻。   △私试策问   夫财用之制,有国家者所当务也。故洪范八政,货居其一。周官一书,理财之术亦居其半。圣人岂专为利者乎,盖养民制国,此为重焉。夫古今天下一也,山林川泽之利,宁有异乎?何古者财裕而民息,后世财匮而民病乎?岂理财之方未尽其术乎?用之之道不合于制乎?今欲取之有法,用之有度,考诸古而宜于今,其道何以?   △廷试汉人南人策问   朕惟隆古帝王之为治,莫不因郊丘以享帝,严宗祏以事神,所以报本始,崇孝敬也。朕荷天地之洪禧,缵祖宗之丕绪,盖尝洁币玉以祀穹祗,肃圭鬯以奉宗庙。虽诚意之上通,顾制作之当议。若稽典礼,祭天于地上之圜丘,祭地于泽中之方丘。而后世分祭合祭之说,服冕乐舞之数,果同异欤?宗庙禘祫之义,祖宗昭穆之序,诸儒之论何以折中欤?传曰:「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或以社为祭地。又曰:「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其说何欤?今天下治平百年,制礼作乐,维其时矣。子大夫明古今之制,通礼乐之原,其详陈之,朕将亲览焉。   △拟廷试蒙古色目策问   朕闻昔者帝王之有天下也,或创业艰难,或继軆守文,虽所遇之时不同,及其成功一也。夫周之文、武、成、康,德业尚矣。汉之高祖、文、景,唐之太宗、明皇,其治功尚有可议者乎?我太祖皇帝肇启洪基,世祖皇帝混一区夏,列圣相继,治底隆平。朕承天地之休,居亿兆之上,夙夜祗畏,罔敢逸豫。载惟祖宗之治,所当先者何欤?成周圣王,汉、唐英主,其得其失,所当鉴者何欤、子大夫悉心以对。   △策问   问:自古有天下者,皆以人才为务。夫人才盛衰,可以卜世道兴废。或崛起山林,或教养庠序,或见诸谋猷,或施于事业。唐、虞、三代尚矣,自汉以降,张留侯之佐高帝灭秦灭项,本以为韩报仇,大抵多智谋术数,而先儒以谓「进退从容有儒者之风」,何欤?及高帝欲易太子,留侯乃招致四人以安之,论者以谓「为子植党以拒父」,或以论者未尝知圣人深许首止之盟,其说何者为是欤?贾谊、董仲舒皆负卓越之才,观其奏篇,反复治乱之原、天人之对,而先儒以毛苌、董仲舒最得圣贤之意,不及贾生,何欤?二子得圣贤之意者何以考见欤?诸葛武侯躬耕南阳,辅佐先主,出师二表,臣节凛然,论者以谓庶几礼乐。夫以孔明连年用兵,专制一方,何以能兴礼乐欤?晋室中兴,王、谢作相,当国家颠危之时,伟然协中外之望,其辅相之业可传于世者何欤?所谓宽恕简静,高情雅度,其亦清谈之弊欤?文中子太平十二策献之隋文,皆治世之言欤?唐初诸公果出于其间欤?谋猷谏诤于贞观之治最有功者孰欤?陆贽之相德宗,先儒谓「有王佐之才」,指其奏议言之欤?抑谓其相业欤?或又以贽比之贾谊,何欤?杨绾拜相,有方宴客减其坐中声乐者,有以驺从之盛为省之者,有以第舍宏侈毁撤之者。既能使一时之人风动如此,其学术于古人亦有可方者欤?五代之际,有若王朴者出焉。不数年间,制礼作乐,蔚然勃兴,亦有可述者欤?夫古今人才多矣,能识其远者,大者,则可称焉。诸君子周览历代之变通,考求人物之得失,其于诸公之事,必能有所去取。请详陈之,以观诸君子之所蕴。   问:河为中国患,旧矣。禹疏九河而患始息。周定王时,河徙砱砾,历春秋之世弗闻其为民患,何欤?考之,九河在兖州之域,沧、棣、德之间,谓之苞,沦于海者,果可信欤?汉元光间,河决瓠子,发卒数万人塞之,甚至天子沈白马、玉璧祠之,而后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彼谓以人力强塞,未必应天。是果庙谟之长算欤?唐世河患无闻,岂藩镇分据其地,而事有不克登载于简册欤?宋元佑间,或欲导河东流,或主北流,议论不一,其果何者为是欤?夫河自南徙入淮,而齐、鲁之患稍息。今河复决而北泛滥数百里,坏败城郭田庐冢墓,不知其几。听其北流,则堤防未立,郡县受害;导之东徙,则工费极大,民殚于后。将何如则可也?夫汉值河决,诏征能治河者,贾让出焉。诸君子博考经籍,必能深明古今河患,及治河长画,其详陈之,以备水衡之所采择。   ○书   与西管李士兴书   答达兼善郎中书   △与西管李士兴书   五月吉日,赵郡苏天爵顿首再拜李君士兴足下。盖尝闻之,同门曰朋,同志曰友,余与足下虽无一日之雅,然而同为安氏弟子,则朋友也。夫忠告而善道之,朋友义也,余有一事,将为足下道,足下试详而听之。夫古者春祈秋报,皆祭于社,下至一乡一里,莫不皆然。其祭也,则以乡有道德先生配之。近世社祭之名仅存,然而大抵非所当祀之鬼,而配祭之礼又亡。甚矣,古礼之废坏也。嗟夫!不有讲学之君子,其孰能复之哉。盖西管名镇也,社祭之礼,岁之所常行也,而足下又尝讲学者也,独乡先生之祀又可不复之哉!乡先生为谁,安氏是也。安氏自石峯、如斋、默庵祖子孙三世,或家于斯、游于斯者,七十余年矣,凡使是镇之人诵诗读书,立身行道,敬老而慈幼,善俗而化家,莫非安氏之教使之然也。然则安氏之功,讵浅浅哉!夫古者乡无道德先生,犹将合而祭之,矧有如安氏者,举而祀之,孰不曰宜。礼曰:「豺祭兽,獭祭鱼。」夫豺、獭尚知报本,而况于人乎。足下试与里中长老议之,如果能行,天爵亦将往观古礼之复焉。足下其思之,勿忽。   △答达兼善郎中书   近承赐教,知久病新愈。夫君子之仕,固欲行其志也,然事之龃龉者十常八九,欲舍而去之,不知者以为忘斯世矣。合下由进士得官二十余年,始以文字为职业,人则曰儒者也。及官风纪,屡行而屡止,孰知其志之所存乎。向谕印祝泌皇极经世说,谨装潢纳上。某尝学于临川吴先生,闻其言曰:「邵康节天人之学也,虽其子弗克传焉。蜀人张行成盖能得其彷佛。行成既没,其学又弗传矣。祝泌生于宋季,所学者风角鸟占之术,特假皇极之名张大之耳。抚州人有传其术者,覩物即知休咎,尝欲以学授予,予弗从而止。」某又尝学于太史齐公,每见公读邵子书不去手,晚岁又释外篇,令某传录。其言曰:「皇极之名,见于洪范。皇极之数,始于经世书。数非极也,特寓其数于极耳。经世书有内、外篇,内篇则因极而明数,外篇则由数以会极。某尝欲集诸家释外篇者为一书,顾未能也。」又闻国初李征君俊民、李翰林冶皆能通邵子之书,或言征君传于河南隐士荆先生,而翰林不知得于何人也。世庙在潜邸时,尝召征君问之。征君既亡,复召翰林问之。以某观之,二公不过能通其数耳,而康节之学盖未易言也。故曰:「欲知吾之学者,当于林下相从二十年,方可学也。」因合下求祝泌之书,偶言及[此] 【 偶言及[此] 据李氏钞本、适园本、徐刻本补。】   ●滋溪文稿卷第二十五   杂着   ○杂着   读诗疑问   三史质疑   △读诗疑问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然则二南正风不可谓之乐欤?抑兼言之欤?古者春秋教以礼、乐,所谓乐者即雅、颂之乐乎,大韶、大夏之乐乎?诗三百十一篇皆古乐章,六篇无辞者,笙诗也。然则大韶、大夏亦笙诗欤?不然,其辞何以不传于世也。当夫子自卫反鲁,时鲁哀公十一年冬也。前六十八年,鲁襄公二十九年,吴子使札来聘,请观周乐。为歌周南、召南,次歌邶、墉、卫,次歌王,歌郑,歌齐,歌豳,歌秦,歌魏,歌唐,歌陈,歌桧,然后歌小雅、大雅,歌颂终焉。由今观之,所正者独豳以下诗也,而雅、颂何尝不得其所乎?若曰左氏后出而作传,何独豳之下雅之上不得其次欤?   诗三百篇,妇人女子作者居十之三。夫以淫邪妇人而能为此,岂圣人润色之欤?不然,后世老师宿儒反有不能及者,何也?   夫郑、卫之诗,盖多淫乱之诗也。平王以下,朝廷雅正之乐歌亦岂少欤,至夫子定诗,独取郑、卫淫乱之诗,而弃宗周雅正之乐歌,何也?或曰:「平王东迁,王室衰微,不复能为祭祀朝聘之乐矣。」夫以天王之尊不能为此,而鲁诸侯之国也,独得为燕享之颂欤?   汉广之时,言文王之化及于江、汉之间,而有以变其淫乱之俗,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见之知其端庄静一,非复前日之可求矣。行露之诗,言南国之人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乱之俗,故女子有能以礼自守,而不为强暴之所污矣。标有梅之诗,言南国被文王之化,女子知以贞静自守,惧其嫁不及时而有强暴之辱也。夫以文王之化,既能变南国前日淫乱之俗,而其妇人女子亦皆有端庄静一之德,独其男子反不能被文王之化,革其强暴之性,何也?   淇澳,卫人美武公之德。宾之初筵,武公饮酒悔过而作,抑亦武公作使人日诵于其侧以自警?皆卫诗也,一录于风,一录于小雅,一录于大雅,何也?岂声音节奏亦有丰杀廉肉之不同欤?果然,则诸侯之诗亦可谓之雅矣。   七月,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穑之艰难,故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使瞽朦朝夕讽诵以教之也。公刘,召、康公以成王将莅政,当戒以民事,故咏公刘之事以告之也。当成王时,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皆作诗以戒王。今七月录于风,公刘录于雅,何也?周礼钥章氏祈年于田祖,则吹豳雅;蜡祭息老物,则吹豳颂。岂豳诗亦可为雅、为颂欤?果然,是一诗而杂三体矣,岂所谓雅、颂各得其所乎?   六月,宣王命尹吉甫帅师伐玁狁,有功而归,诗人作歌以叙其事也。采■〈艹巳〉,宣王命方叔南征蛮荆而赋其事也。江汉,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诗人作诗以美之也。常武,宣王自将以伐江北之夷,诗人作诗以美之也。四诗其事略同,而六月、采■〈艹巳〉载之小雅,江汉、常武载之大雅,何也?   太史公曰:「古诗三千余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一十一篇。」是则秦火之余,诗亦为完书矣。而凡经传所引逸诗,是皆孔子所删二千七百余篇之文乎?今考之孔子之言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又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未尝言删诗也。至赵氏、孟子题辞,始有删诗之说。而晋世所传孔氏书序,亦言删诗为三百篇。皆出太史公之后。夫以周之列国,若滕、薛、许、蔡、邾、莒,其与陈、魏、曹、桧地丑德齐,而独无一诗之存,何也?将有其诗而夫子删之欤?当季札之聘鲁,请观周乐,于时夫子未删诗也,自雅、颂之外,其十五国风尽歌之。考之今三百篇及鲁人所存,无加损也。其谓夫子删诗者,果可信乎?   鲁,侯国也。诗之有颂,着其僭也。独称鲁侯者,何也?或曰:「鲁人因其请王而作,故称其君为鲁侯。」夫既知尊王而请之,又僭王以作颂,何也?或曰:「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故赐伯禽以天子礼乐,鲁于是乎有颂。」今考之颂,皆为僖公而作,曾无一诗及于周公,何也?   执竞之诗,小序以为祀武王也,先儒以为祭武王、成王、康王之诗也。夫古者一王一庙,然则是诗也将通三庙而用之欤?   诗有变风、变雅之文,先儒以二南二十五篇为正风,自邶迄豳一百三十五篇为变风。然则成周盛时,齐、晋、陈、卫所得之正风,孔子编诗皆弃而不取,何也?王制曰:「天子五年一巡守,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今考之诗,自成至宣,列国之风无一篇可见;平、桓以后,天王未尝巡守也,而所编之诗如此其多,是果孰陈之欤?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先儒之说如此。夫风、雅体制不同,音节亦异,雅非可降为风也。谓夫子编诗而降之耶,则未编之前,亦不闻名为雅也。   颜渊问为邦,子曰:「放郑声。」然卫诗三十有九,而淫奔之诗四之一;郑诗二十有一,而淫奔之诗七之五;齐风十一篇,而淫奔之诗四;陈风十篇,而淫奔之诗七;视郑、卫有过之者。夫子胡不并绝其声以为法哉?   乐有五音十二律。诗之雅、颂,祭祀燕享之乐歌也,必当时所作而用之,所以协乎五音十二律也。二南,国风,民俗歌谣之诗也,今亦用之于乐,其声音节奏果能协于五音十二律乎?不知古人因诗以度乐欤?抑因乐以为诗欤?若曰因诗以度乐,则白华、南陔等诗,又将何以为乐欤?   诗自唐、虞有之,书所谓「诗言志,謌永言」是也。及夫子定诗,独取周诗,仅及商颂数篇而已。虞、夏之诗皆弃而不取,何也?若曰恐虞诗岁远而亡,然则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其所闻者非舜乐欤?   戊辰之冬,阅朱子诗集传、吕氏读诗记,偶有所疑,輙笔录之,盖将就有道而正焉,非愿学固哉高叟之为诗也。   △三史质疑   辽人之书有耶律俨实录,故中书耶律楚材所藏,天历间进入奎章阁。次则僧行均所撰龙龛手境。其佗文集、小说,亡者多矣。   金章宗初年,即命史官修辽史。当时去辽不远,文籍必有存者,犹数勑有司搜访事迹。其书又经党怀英、赵沨、王庭筠诸名士之手。章宗屡甞促之,仅二十年,陈大任始克成编。   金太祖初起事多草创,故实录所书止此。海陵被弒,诸公逢迎,极力诋毁,书多丑恶。世宗实录适当章宗承平好文,事最周详。章宗之事,方分撰述,而卫王被弒,国亦南徙。宣宗怨其舍己立叔,弃其稾于燕曰:「俟还都为之未晚。」在汴诸公复以为请,始撰述之。时中原新经大乱,文籍化为灰烬,故其书尤踈略。诸大臣子孙多死于兵,仅着数十传而已。卫王实录竟不及为。国亡之后,元好问述壬辰杂编,杨奂天兴近鉴,王鹗汝南遗事,亦足补义宗一朝之事。   金亡,元帅张侯柔收拾金史北归,中统初送史院,当时已阙太宗、熙宗实录。岂南迁时并章宗实录同见遗乎?而海陵实录何故复存?当正大末,义宗东幸,元好问为史官,言于宰相,请以九朝小本实录■〈马犬〉以一马随驾。岂以太祖、太宗、睿宗、 【 世宗父,实录十卷。】 熙宗、海陵、世宗、显宗、 【 章宗父,实录十八卷。】 章宗、宣宗为九朝乎?不知张侯收图籍时,太宗、熙宗之史何以独见遗也。   金诸臣三品以上方许立传,然多无事业,所书不过历官岁月而已。四品以下当载者多,而史却不载。当访求书之。若夫将相大臣卒于太宗、熙宗、卫王之时者,虽历官岁月,今亦无所考矣。   金亦尝为国史,今史馆有太祖、太宗、熙宗、海陵本纪。章宗尝命翰林应奉韩玉修功臣列传,曰:「是家何幸得斯人作传耶!」惜乎其书不存。   元好问为中州集小传,多庶官及文学隐逸之士,所以补史之缺遗。惜其尚多踈略。又所述野史、名臣言行录,未及刊行,当访求于其家。   叶隆礼、宇文懋昭为辽、金国志,皆不及见国史,其说多得于传闻。盖辽末金初稗官小说中间失实甚多,至如建元改号,传次征伐,及将相名字,往往杜撰,绝不可信。如张师颜南迁录尤为纰缪。   金儒士蔡珪、郑子聃、翟永固、赵可、王庭筠、赵沨皆有文集行世,兵后往往不存。若赵秉文文集,乃国初刻本,亦多回护,民间恐有别本。   太史齐公履谦尝言:「金大定中,翰林应奉耶律履撰庚午元历,最为精密。国家修授时历时,推算前代历书,惟庚午历及唐宣明历不差。」又言:「太史院旧有宋前后修改历书因革数百卷,可备修律历志用。」其书后归秘书监。   辽、金大族如刘、韩、马、赵、时、左、张、吕,其坟墓多在京畿,可模碑文,以备采择。   金人术艺,若武亢之天文,刘守真之医术,皆造精妙。当采其事迹,作方技传。   高丽、西夏皆尝臣服宋、金,及与辽人战争,今于三史,当各附见乎?或别为书乎?   金人入中原,宋臣死节者仅十数人,奉使不屈如洪皓、朱弁辈又数人。而宇文虚中者,既失身仕金为显官矣,金初一切制度皆虚中所裁定。如册宋高宗为帝文,亦虚中在翰林时所撰。第以讥讪慢侮权贵被杀。今宋史书曰:「欲因虏主郊天举事。」果可信乎?甚至比为苏武、颜真卿,而又录用其宗人。固曰:「激劝臣下」,然亦何为饰诈矫诬之如是乎?   施宜生邵武人,本名逵。宋政和间,擢上舍第,为颍州教授。汴陷南走,建贼范汝为作乱,宜生从之。贼败,复北走齐,上书陈伐宋之策,为议事官。齐废,仕金,累官翰林侍讲学士。正隆四年冬,偕移剌辟离剌使宋。宜生自陈「昔逃难脱死江表,义难复往。」力辞,不许。盖是时海陵谋伐宋,故以宜生往使,以系南士之心,与用蔡松年为相之意同。宜生既归,以辟离剌至宋不逊,不即以闻,被杖。五年,除翰林学士。次年,中风疾。大定二年,致仕。三年六月卒。年七十三。此见于世宗实录及蔡珪所述宜生行状可考。岳珂作桯史乃云:「宜生使宋,漏言将用兵意,曰:『近日北风甚劲。』又曰:『笔来,笔来。』归则被诛。」又云:「海陵既死,后徒单氏被杀。」桉,世宗实录,徒单氏至大定十二年方死。是皆小说传闻,修史者可尽信之乎!   宋自太祖至宁宗实录几 【 「几」,李氏钞本、适园本、徐刻本均作「凡」。】 三千卷,国史几 【 「几」,李氏钞本、适园本、徐刻本均作「凡」。】 六百卷,编年又千余卷,其佗宗藩图谱、别集、小说,不知其几。今将尽加笔削乎?止据已成国史而为之乎?   理、度两朝,事最不完。理宗日历尚二三百册,实录纂修未成国亡,仅存数十册而已。度宗日历残缺。皆当访求。   史官修史,在内天子动静则有起居注,百司政事则具于日历,合而修之曰实录。有实录方可为正史。宋仁宗初,史官修真宗实录而起居注阙,乃命三司判程琳修大中祥符八年以后起居注,是阙起居注必当补修。龙图阁学士宋敏求补撰唐文、武、宣、懿、僖、昭、哀七帝实录,共一百八十三卷。今理宗实录未完,度宗、卫王、哀帝皆无实录,当先采掇其事补为之乎?即为正史乎?   宋史官洪迈进言:「国史,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先为一书,仁宗、英宗两朝继为一书,神宗至钦宗四朝又为一书。凡大政事,大议论,如礼乐、食货、兵刑、选举,皆首尾断续,不相贯穿。天文、地理、律历、艺文,每书登载复为烦杂。于属辞比事之体,若未尽善。乞纂成九朝国史,庶几法度章程合而为一。」当时亦不及从其言也。周世宗次第削平诸伪,宋太祖因其子母孤弱取之。宋史言「陈桥兵变」者,欺后世也。宰相范质曰:「仓卒遣将,某等之过。」陈大任辽史书曰:「周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废其主自立。」今修宋史,用是例欤?别有说欤?   宋太祖之死,人多疑之。观长编所载,隐隐可见。如曰:「上不豫,夜召晋王属以后事,其言左右皆不得闻。但遥见烛影下晋王离席若有逊避之状。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声曰:『好为之。』遂崩。」夫太祖英明如此,疾又未至大渐,果欲属以后事,何不召宰相共命之乎?翰林袁公桷尝言:「秦王廷美、吴王德昭、秦王德芳,皆繇赵普以死,今宋史普列传无一语及之。李焘私作普别传,姑略言之。」 【 「姑略言之」,各本均同。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四十一修辽金史搜访遗书条列事状云:「李焘……私家作普别传,始言:……」此处「姑」疑应作「始」。】 果可信欤?   袁公又言:「天圣三朝正史多有谬误。神、哲、徽、钦四朝史多所避忌,立传亦有芜颣,所宜刊削。徽、钦围城受辱,北行遭幽,正史不载,当求野史书之。」   先儒以修史为难。昔隋尧君素、周韩通之死,史官不为立传,盖难言也。如新五代史诸世家,则曰:「其后事具国史。」今宋自宁宗、金自章宗,已与国家相接。欲尽书之,则有当回护者;欲尽削之,则没其实矣。如曰:「事具国史」,则金自章宗后仅三十年始亡,宋自宁宗后仅五十年始亡,岂可皆不书乎?况其死事之臣,又岂止一尧君素、韩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