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皋藏稿 - 第 1 页/共 17 页

泾皋藏稿  (明)顾宪成 撰   ●目录   序   第一卷  疏   第二卷  书一   第三卷  书二   第四卷  书三   第五卷  书四   第六卷  序一   第七卷  序二   第八卷  序三   第九卷  序四   第十卷  记一   第十一卷  记二   第十二卷  说   第十三卷  题辞一   第十四卷  题辞二   第十五卷  题辞三   第十六卷  墓志一      第十七卷  墓志二   第十八卷  墓表      第十九卷  传   第二十卷  祭文   第二十一卷  事状 寿序   第二十二卷  述   ●原叙   当神庙初服大雅中兴吾邑顾端文公泾阳先生以英绝领袖余膏剩馥沾被都人士天下翕然奉其文以为渡世之津梁己登仕版偕二三同志感事忧时协持国是天下翕然奉其文以为迥狂之砥柱无何缘謇謇为患退而从水边林下参同道契天下翕然奉其文以为指迷之斗杓往闻先生为诸生于古今文沈湎濡首至衣不解带者数十夕顾其为文洒焉出之似子美诗妙处更在无意于文其诸论议叙记杂体之作先生多率胸怀与笔墨语而察隐折疑虽人镂心肾为之不能至固知先生之文未可以寻常修辞家论也昔人论三不朽曰德曰功曰言夫六经者古人立德立功之事而立言具焉者也三代以下轨闲有宗公巨儒不屑屑名一家言而率尔命管风轨德音为世作范如出师两表通书西铭定性皇极诸编遂为县诸日月不刊之书故德功弸于中而襮之以立此言【立改言 言改立】言之所为至也先生负望人宗位与年概未足亶其功德之施然而先生之言皆先生功德也先生立朝秉铨所绻切在国本安危正人进退之际方并封议起引裾补牍谠论肆廷先生实筮倡之显皇神圣始咈终俞不必用先生之身而卒用其言至庚申末命吉木高邑诸君子先后陟九列发抒风概天下知国家终用先生之言而旨不用其身然先生之功德则均効之乎言矣自吾为诸生暨通籍所从游贤士大夫登车之光几干云汉顾心谓先生用较大识较远气较平三书之上举国为哗先生袒怀受镝以俟论定而哗者竟无纤毫加于先生夫先生胸中曾置门户见哉故能读先生文而雒蜀朔之同异可化也先生于性命所吃紧致辨在无善无恶一言然实为文成坚壁清野而非济河焚舟者大约先生竖议有金溪之快不堕其元有紫阳之醇时通其执每意义未孚彼此交牾得先生片言四座厌心故能读先生文而朱陵之同异可并化也子瞻之序六一稿也曰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实以犯颜纳谏为忠长育成就欧阳子之功居多斯言也人读先生文而知之史称韩魏公天性好士其人可与虽所不悦亦为引进闻人一小善自叹不及所用人率以公议士不知出何人门下杜祁公罢政家居见宾客必问时事有善喜若已出至所不可忧形于色或夜不能寐如身任其责者斯言也人读先生文而可以知之然不必尽知之盖先生卿景也先生所为弸于中而襮之以文卿景之精华也故曰先生之言皆先生功德也先生始终所望君相一心次则阁铨一心而孤忠郁悒无己以节高之无己又以言正之殁遇明主锡赠易名发其光芒与日俱杲视子瞻只语片文并膺厉禁迟回再世始得以其书徼乙夜之览先生固当大胜今所需两楹袝祀之典耳然先生文具在知必有援新建河津诸君子例以请者吾邑自明兴二百余年久为东南邹鲁读文庄集词约而理该令人作天根月窟之思读忠宪集旨洁而味深令人作金声玉色之思而先生兼有其美于文庄不忝为后海于忠宪又不忝为先河山水英灵锺诸先生犹夫二室九峯之锺乎故程朱也皆先生之言皆天之与先生于斯文而为天下万世之功德也余少荷先生提奖惓惓以夹护桑榆相属顾浮沉仕学仅保书生故我捧诵遗文弥增鲁多君子之愧因木之重刻先生集成不揣数言聊代执殳亦以阐导宗风后死之责冀天下或有循言以私淑先生之功德者若夫世喆继轨有木之父子叔侄在俾天下覩斐焉述作而翕然如奉先生此自家庭明发有怀无忝尔生之事余幸辱异姓昆弟敢即称先生兹集窃比于诗人之小宛同邑门人马世奇拜手敬譔   ●泾皋藏稿第一卷   无锡顾宪成着   疏   丁亥三月覩事激衷恭陈当今第一切务恳乞圣明特赐省纳以端政本以回人心事疏   臣于本月初一日接得邸报四川等道御史高维崧等一本乞恩认罪事奉圣旨用人出自朝廷你每不论是非辄肆行攻击抗旨求胜及有旨着推举却又推诿支吾好生恣横反复本都当重治姑念人众为首的高维崧着降三级赵卿张鸣冈左之宜各降一级俱调外任其余的各罚俸一年吏部知道钦此臣见之且疑且骇退而思之忧结盈腹试不自知其然也今夫工部尚书何起鸣君子欤小人欤其讦都御史辛自修也果有据欤无据欤而御史高维崧等之合纠起鸣也公欤私欤此皆章章较着不待辨而知者也皇上为起鸣罢自修谢之矣而又降及高维崧等四御史何欤皇上以为用人出自朝廷是也今者起鸣讦自修则罢自修讦维崧等则降维崧等可谓出自朝廷欤皇上亦尝谋诸执政大臣欤其谋之而不以告欤其告之而不以听欤意者第谋之左右而已欤哉他有所获罪而起鸣因而挤之欤皆不得而知也夫自修者其贤与否臣姑无论也职司考察反被中伤大计重典一朝而坏臣亦姑无论也惟是谓维崧等之疏出自承望则臣以为谬甚矣臣窃见迩年以来人心日下猜忌繁兴谗诽殷积或曰某也某党也或曰某也某仇也或又曰芋也阳为某而阴为某也所附在此则济其私不济其公所倾在彼则覩其非不覩其是遂乃饰无为有腾一为十涂豕杯蛇俱成公案甚矣时俗之过为揣摩幸人之灾而不乐成人之美也幸而昨者本部奉旨考察无论恩怨一秉至公命下之日中外翕然称服以为我皇上之明二三执政之有容如此无不愧恨其昔之窥之者太浅而求之者之太深也亦可以见人心之公不容冺而挽回有机矣何意复覩是纷纷乎在起鸣既疑以宿衅蒙构在自修又疑以忤时招尤在起鸣既见以有援而巧为排在自修又见以受屈而急于辩皆过矣顾独坐维崧等承望耶即尔彼给事中陈与郊等深诋自修何为者耶何怪乎人言之啧啧也若曰一则公一则私臣不能解也试使两者平心定气易地而观臣恐我之所谓公固即彼之所谓私而彼之所谓私亦即我之所谓公耳奈何舍我而罪彼哉为今之计臣以为莫若各务自反而已起鸣当思何以为众论所鄙自修当思何以为侪友所猜维崧等当思何以言出而召侮与郊等当思何以言出而启疑至于执政大臣尤应倍加检省风厉百僚已虽有善不敢轻以自满人虽未谅不敢重以尤人若无若虚孜孜汲汲积而久之精神透彻诚意栾如本无偏好谁能求同本无偏恶谁能求异虽有褊心锐气皎皎而惭负为高者亦闻焉而渐见焉而悔恍然自失而不知矣如是而犹或贰以二或参以三将君子薄之舆论非之共起而为我驱也何必遽与之校哉元辅申时行虚衷雅度天下共推次辅许国王锡爵一心一德和衷弼理偕臻斯道正自不难要在卓然以皋夔稷契相勖不但如近时所称名相而己庶几可以答天下耳若乃以智角智以力角力释仁义道德之用而兢巧拙于毫毛假饶得济终属杂霸杂夷非今日所宜用也先是御史甘士价进和衷之说其指甚美第不务拔本塞源而徒欲调停于声色之间其究非强上以徇下则强下以徇上虽外貌可观病根终在扁鹊卢医望而却走而庸人方以为无足忧此臣之所以不容己于言也抑臣又因而有感焉请毕其说臣窃见今之时凡非科道而建言者世必诟之曰是出位曰是好名又曰是为进取之快捷方式耳不然则又曰是多行不韪计划无之聊借以盖丑而脱计网也斯四者亦诚有之矣而不可不求其故也臣尝妄谓明兴二百余年矣西汉之经术东汉之节义唐之诗词宋之理学并彬彬称隆而独言官之气稍不振天下多故危言谠论往往出于他曹无论其远即如我皇上莅祚故相张居正用事数年之内言官有相率赞颂已耳有相率保留己耳有相率祈祷己耳以求吴赵邹沈王艾之俦何寥寥也又如近日维崧等合纠起鸣本属公议及皇上诘责所以辄惶恐推避莫适为首惟有谢罪不暇己耳亦无能自见始末开广圣心者曾不思皇上聪明睿智从谏如流有如维崧等披露情愫晓畅事实章晰谊理剀笃言辞即皇上一览而悟未可知也臣甚惜之由此观之假令言官不为利诱不为威惕无事不琐屑以取厌有事不依回以取容牵裾折槛时不乏人他亦奋无繇而奋其说矣然则使人之得以出位而言者台省之为也夫人情未有不喜顺而恶逆者也而况于居尊显者乎彼其喜也能令人荣其恶也能令人辱有一人焉独拂其所喜干其所恶端言正色侃侃不顾夫安得而不名高也名高矣而当之者方苦于不堪厌恨之不足而至废弃废弃之不足而至摧折则天下皆咈然不平于其心一旦时移事改是非论定夫安得而不加殊擢也且夫短长人所时有也天下非尽中行也食肉者非尽贤与能也而独苛求于斯人欲甘心焉则天下必有藉为口实者矣又安得而不姑舍是也是故抑者予其扬者也屈者藉其伸者也退者佐其进者也断可识矣假令廓其言是怡然而受之其言非廊然而容之录其褎长不疵其短褎其直不嗔其狂欣其诚不虞其矫我用其言何必计其人我不用其言何必疾其人审如是人人而能言也何名可贾何利可徼而亦何丑可盖非徒然也而我反因之获容直之名收用言之利矣然则使人之得以贾名得以徼利又得以盖丑者庙堂之为也至于建言者其人大都负气自喜不耐矜东阔略于规矩遇事发愤往往过当听者方内怀不服退而询其行事又不足以满其意则曰尔以古人畜我何不以古人自畜而前后之人察见意指又因而媒孽之以取媚寻垢索瘢无所不至于是遂置其言不复采而并其人亦贱之矣假令士能洁躬修行入不愧妻子出不愧朋辈则其人重其言亦重夫安得而无听然则使人之得以举而纳诸羣簬之中者建言为之为也故臣以为亦莫若务自反而己自反则上何暇以言为暇罪下何假以言为高惟各尽其在我而己矣先是都给事中杨廷相条陈考察事宜意欲痛惩矫激之非盖亦有说第人之常情自是逆指者少顺指者多不知自反而徒彼此相尤其究必多者日胜少者日负将来之患正恐不在矫激耳如曰曩居正用事宜尚异今非其时也宜何同则唐虞之际犹然朝有吁咈野有诽谤而孔子亦云邦有道危言危行方今君圣臣贤千载一会不以唐虞有道望斯世斯民而仅仅较短长于居正柄国之日此臣之所痛也是故彼一时也上下壅隔羣邪朋与虽无一事不出于私人皆以为常此一时也上下寅恭众正汇集少有一事不出于公人皆以为异此臣之所以尤不容己于言也臣腐儒也无所知识生逢明圣思见太平情激乎中不能默默辄以自反之说进熟念当今第一切务无过此者其用心宽而动物速其操术简而收效宏夫惟皇上超然远览穆然深思凝然独立反躬责己端本澄源无论大臣小臣近臣远臣而皆视之为一体无论讽谏直谏法言巽言而皆择之以用中仍谕大小臣工无猜无忌自责自修勿惜任怨之名以逢君欲勿希将顺之美以便己私勿徇一时之喜怒以贻祸将来勿执一己之是非以误伤国体至于左右近侍亦时以此照察之使其各知爱情共享荣名其维崧等四御史姑令照旧供职则皇上何以不若尧舜在廷诸臣何以不若皋夔稷契天下何以不若唐虞盖变化人才转移世道之壹机实在于此大学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中庸曰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又曰以善食人然后能服天下臣诚天胜惓惓惟皇上裁察焉奉圣旨这本党护高维崧等肆言沽名好生轻躁顾宪成姑着降三终调外任用前有旨特谕各部司属欲陈所见的都呈禀堂官定议具奏顾宪成曾否呈禀堂上官也着回将话来   甥王永图录次   癸巳二月建储重典国本攸关不宜有待恳乞圣明早赐宸断以信成命以慰舆情事疏   吏部四司公本   臣等伏见皇上思祖训立嫡之条欲将三皇子暂一并封王以待将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于此知皇上之心有惕然其不敢自专者而必以上合圣祖之心为安也又见皇上谕辅臣王锡爵等朕为天下之主无端受诬以为可痛可恨于此知皇上之心有歉然其不敢自适者而必以下合天下之心为安也有君如此岂不真圣君哉乃臣等退而思之惟是待之一言有不能释然而无疑者皇上之所据以为得在此而天下之所共据以为失亦在此此吉凶之原安危之几不可不早辨而慎防也夫太子天下本立本所以不忘天下也豫定所以固本也如之何其何缓也是故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也待嫡非也就见在论嫡之有无是也待将来论嫡之有无非也夫待之为言也濡滞而鲜决悬设而难期挠不刊之典溃不易之防隳不携之信丛不解之惑开不救之衅贻不测之忧甚不可也臣请得而厯数之皇上之称祖训惓惓矣顾其所言立嫡待嫡二条意各有主质以建储之事判然不类皇上第以其合于已援而附之是为尊祖训乎是为悖祖训乎其不可一也尝考我朝建储家法东宫原不待嫡元子并不封王廷臣连章累牍言之甚详厯厯可按皇上第以其不合于己置弗为省岂皇上创得之见有加于列圣之上乎其不可二也臣等闻之凡有天下者称天子天子之元子称太子太子之元子称太孙天子系乎天也君与天一体也太子系乎父也太孙系乎祖也父子祖孙一体也故亲之主鬯承祧于是乎在不可得而爵者也余子则称王王必系之地各有分域可得而爵者也今欲并封三王元子之封何所系乎无所系则难乎其为名有所系则难乎其为实其不可三也皇上亦曰权宜云耳夫权者不得己而设者也元子升储诸子分藩于理为顺于情为安于分为称于训为经有何疑顾有何牵制有何不得己而然乎耦尊钧大偪所繇也偪则凌凌则僭厉所阶也岂细故哉而姑任之其不可四也皇上以圣祖为法圣子神孙以皇上为法皇上尚不难创其所无后世讵难袭其所有自是而往幸而有嫡可也不然是无东宫也无乃悞万世之大计乎又幸而如皇上之英明可也不然是凡皇子皆东宫也无乃酿万世之大患乎臣每念及此便自寒心皇上独能宴然而己耶其不可五也且夫皇后者所与皇上共承宗祧者也期于宗祧得人而已宗祧得人而皇后之职尽矣岂必有嫡而后为快夫皇上以父道临天下者也皇后以母道临天下者也一体也是故皇上之元子即皇后之元子也虽恭妃不得而私之也皇上之诸子即皇后之诸子也虽皇贵妃不得而私之也何者统于尊也今庶民之家妾之有子亦以其妻为嫡母固其定分然耳岂必自已出而后为子又岂必如辅臣王锡爵之请须拜而后称子哉皇上何不断以大义而为此区区乎其不可六也况始者奉旨少待二三年则是二三年而已俄而改于二十年则亦二十年而己俄而又改于二十一年则曰亦二十一年而己犹可以岁月为期也今日以脱则字待嫡嗣未可以岁月为期也德音方布而忽更圣意屡迁而弥缓非由预渎非由众激何以谢天下其不可七也善乎皇上之言之也曰朕为天下之主夫为天下之主者未有不以天下为心者也自并封之命下闻者莫不怅然若失愕然若惊一日之间叩阍而上封事者不可胜数至于闾巷小民亦嚣然聚族而议也是孰使之然哉人心之公也而皇上犹责元辅王锡爵担当锡爵夙夜趋召而来正欲为皇上定此一大事排羣议而顺上旨非所谓担当岂其愿之惟是日夜惶悚矢志积诚必欲纳皇上于无过之地乃真担当耳不然皇上尚不能如天下何而况锡爵哉其不可八也凡人见影而疑形闻响而疑声皇上神明天纵信非溺宠狎昵之比而不谅者一意揣摩百方猜度殆难以家喻而户晓也是故皇上方以为无端受诬天下且以为无端反汗无端受诬岂惟皇上有所不堪即臣等亦为皇上不堪无端反汗岂惟臣等不能为皇上解即皇上亦不能为臣等解皇上盛德大业比隆三五而乃来此意外之纷纷不亦惜乎其不可九也凡此九不可皆待之一言为之也故曰待者事之贼也犹豫则乱谋优游则妨断因循则失时徘徊则启伺迁延则养祸岂非天下之大戒哉伏愿皇上反观默省长虑却顾以成宪为必不可违也舆论为必不可拂以初命为必不可爽以新谕为必不可行断自宸衷亟举大典皇元子首正储位皇第三子皇第五子并锡王封庶几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兄兄弟弟宗庙之福社稷之庆千万世无疆之休悉萃于此矣臣等曷胜惓惓愿望之至   癸巳三月感恩惶悚循职披忠恳祈圣明特赐照察并乞休致以安愚分事疏   代孙堂翁立峯作   臣自惟奉职无状具疏上陈圣德如天曲赐宽假慰之以清慎督之以救正勉之以供职展诵再三且感且愧夫复何言独念人臣之罪莫大于专权国家之祸莫烈于结党臣日夜彷徨莫知所以不得不为皇上一陈之也夫权者人主之操柄也人臣所司谓之职掌吏部以用人为职进退去留一切属焉然必拟议上请奉旨而后行则所谓权者固自有在非人臣可得而专也是故职主于分任而权则无所不统权主于独断而职或有所不伸君臣之分于是乎在盖其际严矣臣世受国恩皇上又不以臣为不肖令待罪铨曹臣感激殊遇勉图报塞受事以来矢志奉公内之不敢一毫有所顾恋外之不敢一毫有所畏忌夫孰非恃皇上之信之也其或进或退或去或留夫孰非皇上之灵命英爽也是谓之守职则可谓之专权似未也今以议留二部臣为专则无往而非专矣况邹元标诸人海内日引领望其柄用顾屡推屡格臣方内愧行能浅薄无当圣心至于疑贰沮挠动成掣肘自失其职而更责以专权乎若夫当之一守汉唐宋倾覆之原皆在于此臣非特口不忍言目不忍见抑且耳不忍闻若之何其以为戏也凡科道论劾下部复议自有去留即外计拾遗亦然今以议留二部臣为结党则无往而非党矣且宋臣欧阳修言君子有朋小人无朋方今在廷号为多贤惟是人各有心形迹岐而猜忌渐起隔精神隔而议论渐烦臣忝为首臣方愧不能雍容调剂合君子而为一以共赞太平之治而更责以结党乎夫铨曹重地也非其人则不当居其地业己使之居其地则不当疑其人昔之专权结党者亦往往有之矣并不在铨曹诚使自臣而始臣之大罪也即以专权结党为嫌畏缩消沮自救不暇则铨曹之轻自臣而始亦臣之大罪也臣衰病日侵任使不效徒洁身而去俾专权结党之说终不明于世来者且以臣为戒又臣之大罪也臣忧结于中不忍默默辄用披露伏乞皇上矜其愚不录其罪特加省察并望赐臣骸骨归老林泉与田夫野共祝圣寿于无疆皇上之恩真同天地矣臣无任悚息待命之至   癸巳三月闻命惕衷自惭独免恭陈愚悃以祈圣断事疏   同考功司员外郎李复阳上   顷者皇上览科臣刘道隆疏切责吏部专权结党随奉旨回话皇上将该司郎中赵南星降调外任一时闻者汹汹相与求其故而不得乃臣等退而思之惟有惶悚而己窃念臣等与南星生平以道义相期许及在同部又以职业相切磨惟兹内计之典始而咨询继而商确臣等皆与焉至于议留虞淳熙杨于庭二臣臣等亦以为谊出怜才尝从臾之今南星被罪臣等独何辞以免南星一意奉公不以情庇不以势挠庶几少挽颓风以报皇上而竟不免于罪况臣等自揣才识不逮南星远甚其迂戆椎鲁又或过焉若复腼颜在别将来招衅速戾有不止于南星者矣然则与其去南星孰若去臣等与其留臣等孰若留南星用是不避烦琐仰渎宸听伏惟皇上扩天地之量垂日月之明念南星自谋则拙谋国则忠还其原职以示任事者之劝无徒快被察诸人之心臣愚幸甚倘始终以为专权结党乞将臣等一并罢斥无令南星独蒙其责臣愚亦幸甚臣等曷胜惶悚待命之至   癸巳十一月患病不能供职恳乞天恩俯容回籍调理事疏   臣章句书生遭际明时误被甄收洊厯今秩圣恩如天惭无寸报何敢言私奈臣禀气素弱居平恒喜静而厌动一遇烦劳寝食俱废近者不意骤陟选司诸务棼杂朝夕拮据遂致心脾受伤头目昏眩兼之入冬以来积感风邪痰火寒热诸疾一时并作延医胗视咸谓元气下坠邪气上乘非谢绝羣嚣投闲静摄难冀痊可随具呈堂官堂官再三督臣之出臣于此进退维谷实为狼狈万不得已仰渎天听查得万厯二十年五月内文选司郎中邹观光因病自疏乞归荷蒙俞允伏乞敕下本部照例放臣回籍调理倘犬马余生侥幸不先朝露尚得从田夫野老祝万寿于无疆也臣曷胜迫切恳祈之至   己酉十一月闻命亟趋屡牵夙疾恳乞圣恩俯容休致事疏   臣直隶常州府无锡县人由万厯八年进士厯任吏部文选司郎中至万厯二十二年罢归寻蒙恩诏复官至万厯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一日接得邸报吏部一本开读事奉圣旨顾宪成起升南京光禄寺少卿添注钦此臣闻命自天不胜感泪谨望阙叩首谢恩讫窃念臣猥以疏劣重负任使归田以来日夜省惕已皇上宥弗为讨亦以过幸更荷圣慈裒然优录谊当竭蹷而趋捐躯图报遂于今春二月启行不意十五年前所患眩晕之症一时陡发不能前也吏部业为宽限矣延医调理至八月稍可勉为启行不意行至丹阳而加剧焉又不能前也吏部又为宽限矣岂非不忍臣之卒废于明时哉独计臣少不自爱踰壮便衰行年六十目昏耳袭老态尽见已不足效驰驱备鞭策况今病入膏肓纠缠无已奈何尚欲侥幸于万一也且夫入山惟恐不深入林惟恐不密恝然置安危理乱于不问以自便其身图臣之所大耻也明知身之不能前矣犹然徘徊道路迁延岁月偃蹇简书迟速为意以自陷于大戾尤臣之所大惧也查得吏部职掌弘治四年题准凡自愿告休官员不分年岁俱准致仕又嘉靖十年题准今后内外官员有疾愿告致仕者听臣谨沥诚上请伏乞托敕下该部查臣别无假托容今休致自今以往得保余生与闾阎父老歌尧天而咏舜日皆皇上再造之恩矣臣无任迫切悬企之至   泾皋藏稿卷一终   ●泾皋藏稿第二卷   无锡顾宪成着   书一   上邹龙翁老师书   上相国瑶翁申老师书   上颖翁许相国先生书   再上相国瑶翁申老师书   与王辰玉书   上娄江王相国书   复王辰玉书   与李见罗先生书   复邹孚如孝廉   与孙柏潭殿元   ○上邹龙翁老师书   不肖宪之走金陵而就试也家严呼而谓曰孺子何知遂裒然而冠诸童儒幸耳又得随诸茂才与观场之列又幸耳幸不可屡侥敢他望乎吾有一心事孺子能为我了之胜于获隽百倍矣宪跪而对曰惟大人之命敢请家严曰吾所识穷乏唐应麒者其父居邑之市中日接四方之游商而主之藉以生活方江宁盗蒋六饰装而至其家初不意其为盗方蒋六发其装而与之有所抵易初不意其为御人之货也无何蒋六败而株连之逮至江宁父遘累而亡子遘累而系出乡井入囹圄积岁月而不解盖其所与之相抵易者既援以为赃而虚捐其一倍之费其援以为赃者则又不止于其所抵易也而借口于一事之实刀笔之吏从而罗织之遂得罪则应麒之所生可原也且应麒之系迄今不解也为其赃未偿也而赃则赦矣在应麒茕茕独夫非敢抗而不偿实惟遘累之后止存赤骨即欲偿不能又以为赦既及即不偿无害也竟惟日日待赦在当事者按旧赎奉新例非不能赦一未偿之赃实疑应麒之产尚可以偿又以为赦而偿偿而赦则可以收其实利而与之虚名也竟惟日日待偿审如是也一旦不偿一日系矣终身不偿终身系矣相彼独夫欲觅其身命易耳舍此而更有所督责将持何者而应之则应麒之所处可悯也应麒有母而未老有妻而未归母恐其子之须臾死也请于其妻之家曰吾子可以无妻而不可以死吾可以无妇而不可以无儿愿返我聘不愿归我妇也妻之家持不可母坚请之益坚持不可诚谓其赦也而不意当事者迫之偿也久而不偿久而不赦势不得不出于母之计矣而况乎其聘之返也又不足以偿也是使为母者既失其妇又失其子为子者既失其妻又并其躯命而不保也则应麒之为计可哀也孺子识之此吾之所寤寐疚心也宪复跪而对曰大人此一念天地鬼神实鉴临之儿何敢忘惟是眇眇一书生何能为家严曰吾亦筹之矣闻江宁侯与上元葛二尹同里而葛二尹实尝丞吾邑可以情控也宪曰儿未识葛二尹奈何家严曰邹龙翁父母见官兵曹不尝国士遇汝都耶当葛二尹丞吾邑时此老为之长最相知诚得此老慨然达之葛二尹葛二尹转而达之江宁侯则其事可立白是一言而起一人之生也应麒之事白则母得以有其子妻得以有其夫而彼亦得以有其母与妻是一言而起一家之生也应麒在系饥无食寒无衣近复罹疫症体槁而色不人诸同系者皆危之其存与亡也盖在旦夕诚欲援而生之也亦惟在旦夕拯溺救焚势不容少缓孺子识之此吾之所倚门倚闾盻盻而引领也宪喜曰邹老师仁人也事其济孚遂顿首受命而行兹敢一一述诸老师老师何以裁之即曰是故吾赤子吾不忍其坐毙矜而许之耶不肖庶几有以复于家严矣是老师之赐也不肖之幸也抑曰若书生耳何为强与人事挥而叱之耶即不肖归而见家严何辞以谢是应麒之穷也不肖之罪也老师仁人也于斯二者必有择矣临缄曷胜悬迫之至   ○上相国瑶翁申老师书 【 此稿己削适从败箧中检得初稿追念往事不忍弃也聊复存之】   宪闻之君子在朝则天下必治小人在朝则天下必乱夫何以治也君子正也正则所言皆正言所行皆正行所与皆正类凡皆治象也虽欲从而乱之不可得而乱也夫何以乱也小人邪也邪则所言皆邪言所行皆邪行所与皆邪类凡皆乱象也虽欲从而治之不可得而治也宪书生也何敢妄相天下士及来长安迹耳目之所覩记往往不能释然于心聊掇其概吏部掌邦治果清通简要之品乎户部掌邦计果廉介恭俭之品乎礼部掌邦教果端凝渊穆之品乎兵部掌邦政果磊落奇杰之品乎刑部掌邦禁果公平明恤之品乎工部掌邦土果精严练达之品乎都察院掌邦宪果刚方直亮之品乎斯不亦善乎如其未也将无仅仅备员而已乎然则在朝者君子乎非君子乎宪不得而知也己徐而按之贤如邹公元标沈公思孝艾公穆傅公庞祯军伍矣贤如刘公台囚伍矣贤如赵公用贤吴公中行朱公鸿谟孟公一脉王公用汲民伍矣贤如徐公贞明李公桢乔公岩赵公参鲁杂职矣贤如赵公世卿王官矣然则君子者在朝乎不在朝乎宪不得而知也则又伏而思之君子在朝非君子自能在朝也本之君子之领袖为之连茹而进也今宁无君子之领袖乎有之则宜君子日多而何未见其多也小人在朝非小人自能在朝也本之小人之领袖为之连茹而进也今宁有小人之领袖乎无之则宜小人日少而何未见其少也宪不得而知也不知故疑疑故惧辄敢于老师乎私质焉窃以为当今  皇上之所倚重无如首揆海内之所仰重亦无如首揆老师与之朝夕共事必能洞彻其真精神所在其毅然以宗社生灵为已任而是非利害不足动其心者欤抑犹未免于自用欤而老师之于首揆也其相知相信可以披肝沥胆尽言而不讳者欤抑亦体貎之间而己欤然则老师将如之何而可欤其一切顺而听之欤抑亦思以逆而挽之欤顺而听之吾惧其为随究也必至于两相扶同以成壅蔽之害而 国家之事坏逆而挽之吾惧其为激究也必至于两相矫异以成乖暌之害而 国家之事亦坏意者不随不激之间有妙用存欤凡此皆宪之所愿闻也老师其遂进而提命之旷然有以大发其蒙欤抑亦曰有是哉尔之迂也姑笑而置之欤敬九顿以请   ○上颖翁许相国先生书   窃惟天下之事所以至于破坏而不可收者其初起于一人之私而己夫诚一人之私天下谁不知其非者于法未足以坏也盖有附之者焉其附之者又皆庸众细人名丑实恶天下又谁不知其非者于法又未足以坏也盖又有效之者焉其效之者又皆其匹类要以互相为利而已天下又谁不知其非者于法终又未足以坏也惟其日积月累循以为俗虽夫端人正士亦安然居之而不疑然后遂破坏而不可收也宪不敏不省其它窃恐今之贡举将类于是是以不得不谒之明公也夫明兴二百余年矣其执政者非尽周公旦召公奭也其坏法乱纪亦多有之矣独未有及于是者也焦氏芳朝及之而夕败自是无敢为芳也者翟氏銮夕及之而朝败自是无敢为銮也者而独近者张江陵辅政神奸鬼计高出二氏之上暂尔苟完众皆效尤相与鳞比而进莫或疑怪及江陵没一切稗政日销月铄几至于尽惟是不变也非徒不变也又或从而甚之矣此天下之所以喟然叹恨也然而往者慑于江陵之威徒以积其愤于胸中卷口结舌今者又徘徊观望莫肯发语其故何也天下大矣非遂无贾傅梅尉刘宗正其人也意者以为有明公在可无虞也明公当世之端人正士也往闻江陵不丁父忧明公不是也乃者江陵病诸公卿争为祷于东岳明公又不是也明公之不佞也如是何独于此而不然故曰有明公在可无虞矣虽然又有从而为之辞者矣曰科场公典也不可意也意而收之昵也意而弃之矫也二者其失等也付之无心而己愚以为是言也乃雍容之雅谈而非救时之切论正孔子之所谓佞也夫救时者未有不用矫者也夫矫之为不可也惟其乖世忤俗用于家而家非之用于国而国非之用于天下而天下非之故不可也若其移而用于今日之科场以裁宰辅之子弟将旸谷以西昧谷以东人人快之不胜其是也夫何病于矫夫明者众所依以视也聪者众所依以听也今明公行将主南宫政矣天下之视听于明公者不少也即欲慨然出而救之使国家兴贤育材之制将坏而复完是惟明公即以为固然安而听之使君子忘其非而不见诘小人成其是而不见沮亦惟明公明公当世之端人正士也其必有以虑之矣宪也辱在执鞭之末每见明公明公辄以德义勖以故不敢爱其昧昧之思率尔宣露惟明公进而可否之幸甚   ○再上相国瑶翁申老师书   昨言魏李两君于老师老师欣然不为忤窃有窥于老师之大也独元相所称某甲子之说非特中魏侍御而己且并侍御弟允中而中之宪甚惑焉窃惟自江陵诸公子相继登第人情汹汹啧有烦言为日久矣前者宪不避纷琐屡肆陈说惟是之故信如某甲子之说宪亦何求而不得乎嗟乎当江陵擅国诸言事者无不被罪去以是台谏缄口结舌靡靡不立天下伤之至于今稍稍能以直言振矣顾亦往往有所揣摩缘饰而然其真痛真痒处亦逡巡观望莫之敢及则科场一事是也独魏侍御不忌而抗疏言之李民部不忌而抗疏救之是为真能直言执政于此两人能优容之是为真能优容而夫人者又从而媒孽于其间其亦不仁也己矣夫此何病于两君也凡进言者大率其中有不可忍者耳其意非望于求完也夫惟不完而后其名高即完矣久而积嫌积毁日销月铄不保其卒天下必曰是尝用某事忤贵人也者相与太息而追赏之即其名又高而我乃独受其蔽言咈谏之咎耳所得在彼所失在此是何其爱执政以姑息而爱两君以德之甚也诗曰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问彼昊天宪诚不胜过虑再用披露庶几老师始终矜而察之以两君完俾天下后世咸有窥于老师之大也不肖宪幸甚世道幸甚临缄惶恐不次   ○与王辰玉书   仆不敏幸获与足下生而同坏又幸往年从长干雨花之间望见末光足下无鄙而好进之虽御李讥荆未足以方其畅也自审疏薄无能为役不敢有所称效托于气类时复瞻企喟然而己乃者诚欲贡其亹亹念之累旬旋发旋辍深惟足下元贤峻诣人伦之美仆奈何有蓬之心束于固我胶而不决遂用披露愿足下少察之窃惟国家设科以取士巨典也上不得以私其下下不得以私其上明兴二百余年矣未有能干之者也干之自张江陵始张江陵既没诸一切秽政次第罢免独于是未有能革之者也是故魏直指朝讽之而夕以窜丁直指夕讽之而公卿大夫朝而竞求其瑕遂令邪说朋兴至于今犹然哗而未己吁何其甚也夫士亦何择于贵贱也贵而取贵焉贱而取贱焉惟其当而己往者谢氏之有丕也商氏之有良臣也于其时其以为华何独今者乃并以为诟夫非其爱憎殊也彼其中诚有不可解者耳足下不见之耶鱼贯而进无或后也雁行而列无或先也卒而拟之徐而按之无或爽也见以为自然何巧也见以为偶然何屡也其何以谢天下矣若夫执事则异于是仆非敢为谩也相国先生履仁蹈义屹然与古之五臣十友颉顽千载之间暨于足下少有至性长而弥茂旷然万象之表天下即欲进而以足下投先生退而以先生投足下不得也有默沮逆折已耳而今而往足下其一举而最秋闱再举而最春闱三举而最大廷天下不疑何者诚信之也虽然窃有惧焉贤者不幸而与不肖者同形其究也将无以别其贤不肖者幸而与贤者同形其究也将有以饰其不肖无以别则蒙有以饰则固往者不惭来者不创不亦与于干之者哉斯仆之所为惧也夫岂惟仆其在天下犹是志也夫岂惟天下其在执事犹是志也仆不量窃以天下为执事计以执事为天下计莫若逃之而己谈者必曰无庸是避嫌也与其避之宁其忘之吾求不愧于心而己避嫌德之衰也迹仆所闻殆于不类昔者尧让天下舜去而之河南舜让天下禹去而之阳城周公摄政流言勃兴去而之东孔子辙环至卫有邀而卿之者正色而却之去而之陈蔡之间虽绝粮不愠此怕天下之大圣人也一帝一王一相一卿不足以磷其内丹朱商均管葵弥子之徒不足以缁其外而惴惴焉畏之若是何也夫固有所避也故曰进以礼退以义又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不处贫与贱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不去难进易退则是以进为嫌也有择于富贵无择于贫贱第则是以富贵为嫌也圣人视富贵贫贱等耳等求不愧于心可矣何必拘拘乃尔然则圣人之意见矣足下以为然欤否欤今夫一第之荣不厚于万乘之家猜户愕积议如山不轻于三孽也而足下之于是得之无加失之无损不急于栖栖皇皇东西南北之人也厚可损而薄为恋轻可虞而重为狃急可委而缓为徇猥曰吾求不愧于心而己何嫌之与有则是四圣人者徒为小廉曲谨无当也必不行矣故尝试论之即足下芥拾一第绍明缨簪之业辉映后先显名也即足下芥置一第抗志东海以待天下之清显宝也夫名者庸众之所艳而实者贤隽之所钦也之两者之相去岂不远哉不可不审也仆故曰莫若逃之便盖张江陵之不直于天下其大者莫如为子而蔑其父又莫如为父而昵其子方五君子昌言于朝张江陵恚甚并得罪先生解之不克遽拂衣东还修莱曾之乐庶几以身为讽当是时实闻足下手写陶彭泽归去来辞献焉然则天下所以无父而有父足下之为也于是特采狂论一矫颓俗脱然无复一毫濡忍之意仁人所忧志士所愤庶几以身为仿俾世之竞进而不己者有省焉然则天下所以无子而有子足下之为也不己烈哉足下勉之仆与足下踪迹寥阔顾其慕说足下特甚敢有蔽志语曰山薮藏疾江海纳垢藉令漫无中于大道应知足下不我让也敬顿首以请   ○上娄江王相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