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傒斯全集 - 第 37 页/共 41 页
【(录自四部丛刊本圭斋文集卷首)】
△吴澄神道碑
皇元受命,天降真儒;北有许衡,南有吴澄;所以恢宏至道,润色鸿业,有以知斯文未丧,景运方兴也。然金亡四十三年,宋始随之。许公居王畿之内,一时用事,皆金遗老,得早以圣贤之学佐圣天子开万世无穷之基,故其用也弘。吴公僻在江南,居阽危之中,及天下既定,又二十六年,始以大臣荐,强起而用之,则年已五十余矣。虽事上之日晚,而得以圣贤之学为四方学者之依归,为圣天子致明道敷教之实,故其及也深。上既命词臣欧阳玄诔许公之行于石,复以吴先生之述诏臣傒斯。臣材质驽下,于学问无一堪可,讵足以窥涯涘,塞明诏,然国家盛典,敢不钦承!
谨按前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状,公讳澄,字伯清,抚之崇仁人。曾大父大德,大父铎皇,赠中奉大夫、淮东宣慰使、护军,追封临川郡公。父讳枢皇,赠资善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左丞、上护军,追封临川郡公。祖妣谢氏,妣游氏,追封临川郡夫人。
世有积德,为儒家。其所居咸口里,在华盖、临川二山之间。丰城徐觉者,善望气,尝过而指曰:必有异人出焉。已而生公之前一夕,里中人梦有神物蜿蜒降公所居,明日生公。三岁能诵歌诗数百篇。五岁出就外傅,日受千余言,三四过即记不忘,夜诵常至达旦。七岁能默诵五经。十岁知为学之本,大肆力于朱子诸书,犹以大道为入道之门,必日诵二十过,如是者三年。十五遂以圣人之学自任,作勤、谨二箴,敬、和二铭。十六拜程若庸先生,友程文宪公巨夫。十九作自新、自修、消人、理长、天理、克己、悔过、矫轻、警惰诸铭,以自策励。二十举进士,明年,下第。又三年,宋亡,天下为元,是为至元十三年。而政教未舒,民疑未附,乃与乐安郑松隐居布水谷,作孝经章句,校定易、书、诗、春秋、仪礼、大小戴记。
二十一年,遭父丧,凡治表悉从古制,乡里皆化行之。服除,程文宪公以南台侍御史奉诏求贤江南,强起公,以故旧,俱至京师,而不受其荐。居数月,以母老辞去。程公既不能屈公,又言所校诸书宜置国子监,以资学者。朝廷下行省,行省下有司,即其家尽录上之。元贞初,至豫章,宪幕长郝文公迎馆羣庠 【公迎馆羣庠,疑当作「迎公馆郡庠」。】 ,朝夕听讲,有所问答原理数千言。省属元文敏公明善以学自命,问易、诗、书、春秋,叹曰:「与吴先生言,如探渊海。」终身执弟子礼。董忠宣公士选时为行省左丞,迎至家,亲执馈食,曰:「吴先生,天下士。」董公由南台御史中丞入签枢密院事,荐有道,东平文贞王不忽木曰:「董公不妄举。」方议行用之,会迁御史中丞,寻以疾薨,不果用。五年,又以董公为中丞,乃授应奉翰林文字、登仕郎、同知制诰、国史院编修官。比至,已有代。执手遮留不去。中山王、张达,河西张恒辈,皆从受业焉。八年秋,除将仕郎、江西儒学副提举。明年,侍次家居,校定邵之书,始推其书上接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之传。明年冬,始就官,居三月,即免去。校定老子、庄子、太玄。
至大元年,以从仕郎国子监丞召。修许文正公之教,日讲于公,夕讲于次,寒暑不懈。仁宗即位,进司业。乃损益程文公学校奏疏,胡文定公大学教法、朱文公学校贡举司议,为教四条:一曰经学,二曰行实,三曰文艺,四曰治事。未及施行,为同列所嫉,一夕竟去。六馆诸生怅怅如失父母者;有不谒告从之而南者,居数年然后归,归皆取高科,为名士。集贤以祭酒召公,中书不可。延佑初,宾举之诏行。四年,再校议江西而诏集贤修撰虞集乘传山中,起为集贤直学士,特加奉议大夫。明年秋,行至仪真,以疾谢遣使者,就金陵,过九江,拜周元公墓而归。北方学徒数十人,皆从之至家,留不去。
英宗即位,郓忠宪王拜住为丞相,进贤屏恶,天下风动。至治三年春,遣中书直省舍人会江西省臣就家起拜翰林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进阶太中大夫。以五月至京师,时驾在上都,寻有南坡之变。明年春,治任将归,众皆恳留,为大行实录计。会朝廷以江浙行省左丞赵简言请开经筵,以公及平章政事张蔡公珪、国子祭酒邓文原为讲官。每进讲必三四过乃已。泰定二年闰月,修英宗实录。八月,书成,未及上进,即称疾。中书知有去志,即院具宴举留,宴毕,乘小车出城委牒而去。中书闻之,即以驿舟追至杨村,不及而返。明年诏遣使赐楮币五十缗,金织段文二,进阶资善大夫。公上表辞所赐物。四方学者日益众,公虽疾,必强起教之,又衣食之,故学者多至卒业而后去。
元统元年六月,微疾。乙酉夜,有大星陨其舍东北隅,明日日中遂薨,年八十五。以玄端敛。及治丧,一用公所定家礼。赠江西行省左丞、上护军,追封临川郡公,谥文正。妻余氏,追封临川郡夫人。
子男五:文,以泽授奉议大夫同知柳州路总管府事,后公一年卒;衮,先卒;京,以便养特授抚州路儒学教授;禀,亶。孙男十:当、蕃、畣、■〈艹富〉、■〈田〉、奋、里、畀、畟、畧。当,国子助教;畣、■〈田〉早世。女五,谭观、会、文、熊铃、黄盅,其壻也。曾孙男四:亼、全、仚、仑,孙女二。
臣窃惟我国家自太祖皇帝至于宪宗,凡历四朝五十余载,天下犹未一,法度犹未张,圣人之学犹未明。世祖皇帝以天纵之圣,继统纂业,豪杰幷用,羣儒四归,武定文承,化被万国,何其盛欤!至若真儒之用,时则有若许文正公由朱子之言,圣人之学,列位台辅,施教国子,是以天启昌明之盛也。乃若吴公,研磨六经,疏涤百氏,纲明目张,如禹之治水,虽不获任君之政,而著书立言,师表百世,又岂一材一艺所得并哉!其学之源,则见于易、诗、书、春秋、礼记诸纂言;其学之序,则见于学统、学基诸书,而深造极诸犹莫尚于邵子。其所著书文章皆行于世。
公隐居时,有草屋数间,程文宪公过而署其牖曰草庐,故号草庐先生。其葬以元丁亥 【此句疑有脱字。】 。其墓在县之礼贤乡,地名左桥陈顷蛇坑。其铭曰:
天地之大,六籍载焉;帝王之尊,六籍位焉。六籍之道,无内无外;六籍之义,有显有晦。匪伊求之,道何由明;匪伊明之,道何由行。昔岂弗求,求或未至;昔岂弗明,明或犹蔽。天监之籍,生此哲人;抉微阐幽,志气如神。其言汪汪,其书洋洋,其学之方,其国之光。天下儒师,国中通贵;永配孔庭,以式百世。
【(录自四库全书本吴文正集附录)】
△金台集后序
诗之义本于讽谕,盖心欲有言而言不足以道志,故假于辞焉。而辞也者,欲其谕难言之志也。然语涩而俚,意浮以近,文采不足以动人,立言易朽,君子不由也。余致力于斯甚久,未尝敢以易心为之。盖得于意者为难美,而修于辞者不失之过则不及,以是而辍者十八九。呜呼,其难矣哉!
金台集者,友人合鲁易之之诗也。其诗百余篇,森然若开羣玉之府,圭璋琮璜,各有列位,辞语至到,而神与情诣,动荡激越,可歌可舞,信乎其能谕诸人者。余读之再过,因叹赏不已,遂书所见于其篇末云。至正三年二月既望,揭傒斯书。
天历元年春二月八日,淮东宣慰使李公薨,赠通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潞阳郡公,谥忠靖。元统二年冬十有一月二十二日,其配潞阳夫人柴氏薨。十有二月六日,合塟通州潞县之南台坡先茔。嗣子世安请铭。
公讳廷,字瑞卿。其先粤之漳南镇人,今家京师。公早孤,母绩以教,子樵以养,惸惸潞水之上。柴好礼先生闻之曰:「母贞而子孝,不兴何待。」以其子妻之。
年二十,起家京尹曹,历左司、吏部府正掾。太子詹事完泽数言之东宫,得召见,用为南昌尹,善政闻于朝。复入掾詹事及中书,以劳调泉府司知事,进经历,遂为司丞行泉府,罢,受诏核江南赋。赋平,以能同知河南府事。诸王及使客不绝于道,修传邸,备供馈,以纾民忧。祠二程、张、邵、司马以教民学。迁陕西行省员外郎,出良民为奴婢者三百余人,朝廷以为忠,进甘肃行省郎中,复召为户部郎中。赋法均出,赋不窳滥,益以为贤,赐三品秩,以为江州总管。天久不雨,施德化,理寃滞,去士民所疾苦而便利之,乃雨。发廪劝分活民于饥者三万余家,命医载药起民于疾者三百五十余人。改两淮屯盐总管。田之没于民者为顷余二十户,之入于他籍者千二百五十有三,逃于他郡者九十有六,皆复之。粮之重于民者为石六千四百有六十,皆除之。岁省公帑十七八,而上供无不备,上数遣使赐酒劳问,始给各官公田,政成,召为兵部尚书,迁刑部尚书。权臣铁木迭儿阴纵其子八思吉思以宣政使主司徒刘夔献吴中民田,罔赐钱六千二百五十万缗,子唆南复以治书侍御佐大夫帖失为大逆,悉奏诛之,重赂不能易其守。拜淮东宣慰司,以服居几月,引年谢归。越五年而薨。阶由将仕郎十迁为中奉大夫。
公每念自大父以下,间关丧乱,累德累行,以有今日,故善无不为。夫人柴氏又贤,克相以道。从父一门三世贫,无以为家,与之同出处、衣食、婚嫁、丧塟者五十余年。及公没,夫人又为屋以居之,割田百亩,买牛及农器使耕以生之,不足,又从而给之。夫人身不衣华采,口不餍膏粱,僦民居十有七年,邻人未尝闻其声。旁有果林,非地主所分赐,不敢取。子孙未仕,不得乘车马,衣裘帛。虽片丝不轻弃,惟所以厚宗族、笃婣亲,一以公为心。故公与夫人之没,人莫不尽伤。
公得年七十三,夫人七十二。有子男若而人。铭曰:
翼翼李公,为国之良。克齐于家,克勤于邦。进必以道,退不失常。弗规而圆,弗矩而方。有功弗知,有德弗忘。孰不为臣,惟公之臧。温温夫人,为家之则。克俭于身,克丰于戚。谋不及外,中馈是责。言不及内,警戒是益。殚妇之道,尽母之德。孰不为妇,惟夫人之式。茫茫淮楚,逖逖河关。公惠如水,公名如山。山川不改,公去不还。有邑曰潞,其里南台。公藏于兹,永閟不开。匪惟公哀,惟时之哀。
【(录自畿辅通志卷一六六古迹十三通州,系节略之文。通志云:「元李忠靖廷墓在旧城南关南台坡,天启初水潦岸崩,墓石尽露,乃监丞揭傒斯所撰,土人录其文,仍取土掩之。」文又见日下旧闻考卷一百九,节略更甚。)】
△王顺神道碑记 【按:此碑记末题至正十一年撰,记中又多涉至正间事。然揭傒斯至正四年已卒,则此碑记恐非其作,姑录以备考。】
盖闻人生两间,圣愚贤凡,类万不齐,间有孝弟忠信之士,则天必厚其佑,衍其庆,昌大其子孙,富贵而荣显之,所谓积善降祥,是乃天道者,谅有征矣。尝即井陉王氏河间公实行观之,为益信。
谨按公讳顺,世居井陉下良里。曾大考琪,祖考智,皆业农,晦彩弗耀。东平公讳进 【「东平公」上,当脱「考」字。】 ,能世其业,产益完阜。娶马氏、齐氏,一子,即公也。
公性淳谨宽厚,光绍祖基,正身齐家,言动有则,教子有方,德誉隆甚,乡友咸敬畏焉。或有忿鬬争讼而质之者,则以理辩析,皆服其平。部使者行县,率过门访劳,欲表硕德上闻以旌之,公力辞焉。延佑庚申春正月二十有九日,卒于正寝,享年九十,葬下良原之先茔。夫人杨氏,乡之名士族,贞静勤俭,相内睦族,动辄循礼,宗姻交誉。生四子三女,长曰天佑,次天祥、天禄,次端,女适侯氏、赵氏、甄氏。次室陈氏,一子,天庆。
天佑娶赵氏,一女,适魏氏。天祥娶赵氏、陈氏,四男一女,长曰■〈王巳〉,次曰仲德、仲寿、仲和,女适张氏。天禄娶张氏,生男二女三,长曰仲宽,次曰仲实,女适魏氏、赵氏。
端字章甫,幼颖悟聪慧,公教子严甚,通经史,习吏牍,弱冠俾观光京国,从省部大人游。大德庚子冬,用荐充奏差中书断事府。大德癸卯,转甘肃行省宣使。至大辛亥夏,勅授忠翊校尉。延佑戊午,升昭信,判晋宁路河中府。泰定乙丑秋,制加奉议大夫秦州知州。至元丙子,进秩朝散,知凤翔府。至正癸未秋,擢中宪,知德安府。政治宽平,爱民重士,兴学劝农,举有成效。至正五年致仕通议大夫济南路总管。娶周氏、蒙古秃忽鲁氏、杨氏,二男一女,长曰海,次曰谦,女适杨氏。夫人周氏,至正己丑追封太原郡夫人。
天庆娶赵氏、崔氏,一男二女,长曰贲,女适贾氏。
孙■〈王巳〉妇李氏,四子二女,长曰崇德,次从善、从智、从义,女适李氏、郝氏。仲德妇马氏、邢氏,女二人,适李氏、侯氏。仲寿妇杜氏,子三女一,长曰懿,次曰徽、逊。仲和妇马氏,四子三女,长曰勤,次曰俭、恭、恕,女适刘氏。仲宽妇张氏,一子,曰立。仲实妇吴氏,子一人,曰达。海妇马氏,子一,曰从正,娶李氏,至正乙酉入粟补官,祗授勅牒顺德路邢台县王村镇巡检。贲未娶。谦至正庚寅告荫,未授,娶蒙古氏子,一曰权夫人。
杨氏以皇庆癸酉夏五月九日卒,寿年八十有五,祔公葬。后至正己丑秋八月,公以子端贵,赠通议大夫河间路总管,上轻车都尉,追封太原侯。夫人杨氏追封太原郡夫人。公之考进赠亚中大夫、东平路总管、轻车都尉,追封太原郡侯。妣齐氏追封太原郡夫人。恩宠优渥,皆公教子有方之所致也。
噫!王氏一门,祖孙奕世荣艳封荫,非上世积德之深,阴骘之隆,得如是乎!为子若孙者,维继维述,克继祖武,以忠以孝,勉而不怠,庶家世兴隆有加而未艾,可不勖哉!是宜铭。至正十一年。
△王顺神道碑记
●附录一
传纪
○传纪
元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豫章揭公墓志铭
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揭公神道碑
元史揭傒斯传
丰城县志揭傒斯传
△元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豫章揭公墓志铭
欧阳玄
至正四年七月壬辰,翰林侍讲学士揭公曼硕以总裁宿史馆得寒疾,归寓舍,戊戌薨。时京师大雨弥月,朝缙大夫闻者不避泥潦驰往哭之,人人尽哀。明日,中书出公用钞二千五百缗率先为赙,于是枢密院、御史台、六部以下咸致赙仪有差。车驾在上京,适遣使赐诸总裁及史官燕劳,以公故,咸援礼辞,中书为改燕之日。使者归上京,白宰相,宰相以闻,有旨赐中统万缗给丧事。有司议以驿舟送其榇归江南。孤汯奉史官刘闻所状行诣玄,谒公墓铭。玄与公三为同寅,相知为深,公死为之哀痛踰月不能忘。故不铭有所不忍,铭有所不忍。九月,汯将扶护登舟,乃勉叙而铭。
曼硕讳傒斯,姓揭氏。生而颖悟,年十二三,读书属文,即知古人蹊径。家贫不能具束修从学,惟早暮刻苦,父子兄弟自为师友。稍长,豁然贯通,日有增益。未弱冠,里大家延之授业,诸生年或相等,皆以师道严惮之。二十余,负儁誉,游江、汉间,司徒程楚公为湖北宪使,奇其才,妻以从妹。
皇庆初,程公入朝,公馆其门。时国初诸老尚存,闻程公有佳客,咸愿识之。及与之言,荐恐后。延佑元年,用荐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三年,升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四年,迁国子助教,学士承旨复奏留之。五年,谒告归。泰定元年,复授应奉翰林文字,丁内艰,去职。
天历二年秋,文宗开奎章阁,置授经郎,教勋旧大臣子孙于宫中,公首被选。至顺元年,预修经世大典。三年,书成,超授艺文监丞,参检校书籍事。元统,迁翰林待制。后至元四年,擢集贤直学士。五年,奉旨代祀北岳、北海、济渎、南镇,竣事,引疾便道由浙左归豫章。六年,以奎章供奉学士召,未至,改授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至正改元,兼经筵官。二年,升翰林侍讲学士,且命同知经筵事。三年,年及七十,请致仕,归。上闻,亟遣使追及漷南,拜表力辞。再遣使奉上尊谕旨,还撰明宗皇帝神御殿碑。文成求去,不听。夏四月,诏修辽、金、宋三史,命右丞相为都总裁,中书平章政事铁睦尔达以下凡六人为总裁官,公预其选,遂不得辞。明年,辽史既进,金史垂成,公薨。寿七十有一。
揭姓相传出楚司(马)[揭]氏,世远姓稀,谱逸。或云出汉功臣阳信侯,或云出安道侯。汉以后,揭氏居高平、居汝、居郢。唐干宁中,有讳镇者,以左仆射持节袁州刺史。揭氏仕东南者,昉见于此。今江右诸揭居豫章、居旴广昌,皆大族。豫章族始祖稹,旴广昌始祖(填)[瑱]推其训名,盖稹、(填)[瑱]伯仲。
曼硕居豫章丰城,今为富州。曾祖光朝,妣黄氏。祖性聪,累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豫章郡侯;妣黄氏,继何氏,并追封豫章郡夫人。父来成,以邃学笃行见推前辈,先赐谥贞文先生,赠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豫章郡公;妣黄氏,追封豫章郡夫人。皆以公贵推恩。初娶李氏;继程氏,荆湖北道宣慰同知岩卿之女,先公卒;并追封豫章郡夫人。子男二,长汯,国学上舍生,克世父业,李氏出也;幼广阳,生始四岁。女一人,适秀才杨湘。孙男一,敬祖;孙女一。
公职子弟未尝有纤芥贻其亲忧,昆弟有无相通,始终无间言。少自处约立身,洎有禄入,服食稍踰于前,辄愀然思其亲曰:「吾亲未尝享此。」故平生清苦俭素,老而不渝。在京师三纪,官至五品,出入始乘马。为授经郎,诸贵游子弟见其徒步,每早作,宫门辨色,辄先诸侍臣至,谋为之贳马。公闻之,自置一骑,寻复鬻之,示非所欲。
初游湖南,见前宣慰文惠公赵琪。赵素号知人,谓公曰:「君他日翰苑名流。」宪使涿郡卢公挚见辄称许,其归朝竟以翰属荐之。荐牍今在掌故。
至京师,受知太保李文忠公孟、枢密王文定公约、承旨赵文敏公孟俯、学士元文敏公明善。先是,东南士聚辇下,如四明公桷、巴西公文原、雍郡公集,有盛名公卿间,既而贡集贤奎章、周待制应极荐之,皆驰骋清途。公与清江范梈德机、浦城杨载仲弘继至,翰墨往复,更为倡酬。公文章在诸贤中正大简洁,体制严整。作诗长于古乐府选体,律诗、长句伟然有盛唐风。楷法精健闲雅,行书尤工。国家典册及功臣家传赐碑,遇其当笔,往往传颂于人,四方释老氏碑板购其文若字袤及殊域。门人集其所著,已板行于世。
在国史时,李文忠公见所修功臣列传,抚卷叹曰:「他人誊吏牍耳!若此方谓之传。」在奎章时,上览所撰秋官宪典,惊曰:「兹非唐律乎!」又览所进太平政要四十九章,喜而呼其字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卿等试观之。」其本常置御榻侧。为经筵官,今上听其讲篇,深嘉其忠恳,故其际遇累朝,皆非疏远儒臣所敢望者。延佑末,朝廷倏罢羣臣赠典,公之父独得赐号贞文,又赐之碑。天历、至顺中,大臣有荐文士,人主必问之曰:「其才比揭曼硕如何?」累称其才可用,欲器使以政。今上初即位,一日使卫士召公,至则以内府所赐诸王段表里赐之。将赐,躬自辨识,然后以授。讲经退,又赐金织纹段。至正改选格,诸超升不越二等,公由中顺大夫进中[奉](顺)大夫,独不为例,超授四等,转八阶。进神御殿碑,特赐楮币中统万缗、白金五十两,中宫亦赐白金如其数。又为之赐贞文书院额,仍许置学官。若此异数,公受之踧躇,不见几微自衒之色,而许国之志益自奋厉,故处散地,论政荐士,以古人自期。
王文定公尝言:「与揭公谈治道,大起人意。」对大臣言,其辞不及他,第言某处灾伤未赈恤,某政弊未除,某人贤在下位未擢用。自漷南召还,丞相与候见便殿,因问:「方今政治何先?」公曰:「养人。」「养人何先?」公曰:「人才当誉望未隆之时养之在朝廷,使周知庶务,一旦用之,自识治体。」及置史局,又问:「修史之道何先?」曰:「收书、用人。」又问:「用人何先?」曰:「用人先论心术。心术者,修史之本也。心术不正,其它虽长不可用。」公求去之意未释,上使丞相及诸执政面谕留公。公曰:「使揭某有一得之献而诸公能用其言,天下遂获其利,虽老死于此不恨;不然,何益之有!」他日集议东内,公倡言钞法大弊,合用新旧铜钱,权以救之。政府不乐,论议辩驳,示以颜色,公辩不少变,丞相心深敬之。故人才因公言知名,善政因公言张本。公出不以告人,人亦鲜知之。
惟丰城地不产金而金课益倍,为害历年,公上言罢之。集贤考校诸路学官所业,下冑监移博士,吏文淹滞,儒者公请改其制,以其事付本属官,竟得奏允。御史言下第举人以充学正山长,乡举放次榜以充教谕学录。庙堂以咨公,公力赞成之,此世所知者。
考乡试、会试一,廷试为读卷官二,国子监公试七,多得名士,后居要路;所教勋旧子孙,后多为重臣;公待之泊然,不矜诩以为声援。于程公礼若宾客,人弗知其为肺腑亲。性耿介易直,好善恶恶,表里如一。闻郡县有一廉吏,他日临文必旁引曲谕以极其称道。或恐其过听失实,公则曰:「如是犹不足以劝善,况敢亿不信乎?」至闻吏有贪墨病民,论之曾不少恕。尝有郡侯以势讽其部民奉金为公寿,求文记其德政,公颇知其人,斥之曰:「汝郡侯所行如何,吾敢有以饰辞为谀乎?」其人未几以赂败。朝中名臣意趣或不与之合,终身不一造其门,虽尝以是为轧,公曰:「吾之进退用舍一听诸天,人何能为!」世路龃龉,时或不平,心有所感,形诸诗文。傍观谓其太甚,公曰:「言当如是,不必虑也。」其遇善类及新进诸生,乃复恂恂汲引。暮年求文者多,寝食为废,子弟数以为言,公殊无厌苦意。有客为人求文而私其金,公既予文,他客发其事,公曰:「已受之矣。」终无所言。闻者称其长厚。臧获有过,徐以理责之。人问之,曰:「长上遇下稍见卞急,后生便习暴戾,当以身教。」禀性坚壮,动作简便,羣下议事,公集必早,官事尤勤。进辽史后,有旨奖(论)[谕]史官早成金、宋二史。公奉命黾勉,朝夕匪懈。先代故事臧否,奋笔书之,身任劳责,不以委人。屡言:「今人徒知求作史法,不知求作史意。古人善言虽微必详,恶事虽隐必书,其意主于劝戒耳!」当暑湿盛作,移居馆中,颇自恃其精力,疏于摄生,遂致疾不起。
昔玄与公共修宪典,公素习律仪,又勤于玄,其书大半成于公。今又共史事,公之勤不减昔时,乃遽失援。公未病前数日谓玄曰:「某平生爱公文,恨无因获一言。早晚史事成,求公作贞文书院记。记成而刻,吾志毕矣。」玄敬诺之。悲夫斯言!讵意未记书院而先铭公之墓乎!
汯卜葬某乡某原,期以某年月日,预为之铭。铭曰:
古称良史造物忌,予敓是非擅万世。嗟公直笔廉不刿,奖善惩恶义之比。恶书不贷善书亟,寒暑昼夜剿形思。公起南服抱腹笥,布衣徒步品第二。尚方召见呼以字,致君惓惓効献替。讲经作史出一意,陈规进戒为己事。惜哉负挟勤少试,徒抒精忠载言议。感慨论列时出涕,唐之甫也汉之谊,以文发身卒以毙。丰城古墟干将瘗,夜占斗牛有文气,将征遗篇录后裔。
【(录自四部丛刊本圭斋文集卷十)】
△翰林侍讲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揭公神道碑
黄 溍
至正七年夏四月辛卯,皇帝时巡上京。秋七月丙戌,御慈仁殿。文学侍从之臣咸就列,以备顾问,当宁悯焉兴念旧人,以故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神道之碑未立,俾同知枢密院事臣世杰班传诏于学士承旨臣岳柱,命直学士臣溍为之文。仍勑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守诚、礼部尚书臣期颐书篆以赐焉。
臣溍蒙恩起自休退,惧志虑之凋落,无能发扬圣天子敬故尊贤之意,承命震惕,莫知所为。然窃念忝以词臣执笔隶太史氏,不敢控辞。
谨按前修撰刘闻所上容台之状及前学士承旨欧阳玄所为幽堂之铭,公讳傒斯,字曼硕。揭之得姓出楚司揭氏者以官,出于汉安道侯揭阳定者以邑,出于汉阳信侯刘揭者以名,唐末有为检校尚书左仆射使持节袁州诸军事守袁州刺史者曰[镇](锁),始家于袁。与居旴江者者曰瑱,居豫章者曰稹,同祖司揭,而言姓氏者,或谓当祖安道;汝宁之族则又别祖阳信,世远谱帙莫得而详。
公于稹为□世孙,占籍豫章之丰城。丰城,今富州也。自曾祖光朝而下,三世俱弗仕。以公贵故,祖惟聪累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豫章郡侯。考来成累赠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豫章郡公。初,朝廷罢羣臣赠典,特赐公号贞文先生,至是又奉旨为建书院,因所赐号以为额。祖妣黄氏、何氏,妣黄氏,并追封豫章郡夫人。
公生而颖悟,年十二三,读书已能窥见古人为学大意。家贫,不能负笈远游,父子自为师友,刻苦奋厉,穷昼夜不少懈。涵濡既久,经史百氏,无不贯通,发为文辞,咸中矩度,同里年相埒者多敬畏而师事焉。
年二十余,稍出游湘、汉间。湖南师赵文惠公淇素号知人,一见辄惊异曰:「他日翰苑名流也。」程楚公巨夫、涿郡卢公挚前后持湖北使者节,程公奇其才,妻以从妹。
仁宗践祚之初,程公在翰林,公至京师,因馆于其门,执宾主之礼甚谨,人不知为肺腑之亲也。卢公尤爱其文,函表荐之。方是时,东南文章巨工若邓文肃公文原、袁文清公桷、蜀郡虞公集咸萃于辇下,公与临江范梈、浦城杨载继至,以文墨议论与之相颉颃,而公名最为■〈日田大米,上中中下〉着。受知中书李韩公孟、集贤王文定公约、翰林赵文敏公孟俯、元文敏公明善,而全平章岳柱礼遇尤至,相为推挽,不遗余力。延佑元年由布衣入翰林为国史院编修官。李公以政府兼史馆,观公所撰功臣列传,抚卷叹曰:「此方谓之史笔,他人真誊吏牍耳!」三年,升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仍兼编修。四年,迁国子助教,用本院奏留居旧职。五年,谒告南归。泰定元年,以元官召,俄丁内艰。公十年间三应奉翰林,朝廷之事,台阁之仪,靡不闲习。王公每谓与公谈治道,大起人意,授之以政,无施不可也。
天历二年,文宗始聚勋戚大臣之子孙于奎章阁而教之,命学士院择可为之师者,得十余人而无以易公,乃擢公授经郎。阁在兴圣殿西,公早作,必徒步先诸侍臣而至。诸贵游来受业者谋合钱为贳马,公微闻之,辄自置一马,寻复鬻之,示不欲以己为人累而已。其后去公座下而入侍帷幄者,皆为国之重臣,而未尝假以为声援,视之泊如也。上时坐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中书荐用儒臣,必问之曰:「其才何如揭曼硕?」间出公所上太平政要四十九章,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卿等试观之。」其见亲重如此。
丰城地不产金,官府惑于奸民之言,为募淘金户三百家,而以其人总之,散往他郡采金以献,岁课自四两累增至四十九两有奇。其人既死而三百者所存无什一,又贫不能聊生,有司责民之役于官者代输其金,民多以是破产。因公所上政要及之,遂蠲其征,人赖以苏。
至顺元年,预修皇朝经世大典,上览公所撰宪典,顾谓近臣曰:「此非唐律乎?」超授艺文监丞参检校书籍事,且屡称公纯实,欲器使之而竟不果用。
元统元年,今皇帝入正大统,召对便殿,慰谕良久,命赐以诸王所服表里各一,躬自辨识□以授焉。一日入直奎章阁,上适至,左右奉法书名画珍□器物以进,公历陈其制作之年世与其人之氏名,为之坐阅移时。
至元元年,迁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四年,拜集贤直学士。先是,儒学官赴吏部铨必移集贤考较其所业,院下于国子监,监下于博士,吏文稽滞,动经累月。公请奏更其法,以事付本院属官,人以为便。五年,奉旨函香祠北岳、北海、济渎、南镇,竣事,引疾便道西还。丞相太师秦王令集贤促公亟回,以疾□辞。六年,上亲擢公奎章阁供奉学士,闻命即日就道。未□□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
至正元年,肇开经筵,首□公兼经筵官。二年,升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同知经筵事。公阶自将仕郎累迁至中顺大夫,其为侍讲阶当与品封,而新格超升不越二等,独公不为例,进四等转九阶为中奉大夫,实异数也。
经筵无专官,曰领曰知,多宰执大臣,微辞奥义,率属公订定,然后以进。其言往往寓献替之忱,务以裨益治道。上嘉其忠恳,数出金织纹段以赐之。
三年,以年七十致其事而去。诏遣□□及于漷南,上表力辞。寻复遣使奉上尊谕旨还撰明宗皇帝神道御极碑。文成,赐楮币万缗、白金五十两。中宫所赐白金数亦如之。求去,不许,命脱脱右丞相及诸执政面谕公毋行。公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不恨,不然,何益之有!」丞相因问方今政治何先,公曰:「储才为先。养之于位望未隆之时,而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乏才废事之患矣。」他日,集议于朝堂,公抗言当兼行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持不可,公言之益力。事虽不行,丞相以公不阿,独心敬之。
有诏修辽、金、宋三史,以平章政事而下暨公等六人为总裁官,而以右丞相为都总裁。丞相问修史以何为本,公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公既领史事,每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善虽小必录,恶虽小必记,不然何以示劝戒乎?」自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之得失,人材之贤否,一切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与之辩,求归于至当。四年,辽史成,以进,有旨奖谕,仍俾早成金、宋二史。公感激知遇,惟恐无以称塞。辰入酉出,惫不敢休。会盛夏雨潦,幞被宿馆中,得寒疾。返寓舍甫七日而遽不起。公卿大夫士闻者无不驰哭之尽哀。省院、台、部、寺、监而下,咸致赙有差。时方有使者至自上京,燕劳史局,以公故为改燕日。使者还以闻,上为之嗟悼,以楮币一万缗赐其家,仍给驿券,具官舸送其榇归江□。
公少处穷约,事亲菽水粗具而能得其欢心。暨有禄入,服食稍踰于前,辄愀然曰:「吾亲未尝享此也。」故其平生清俭,至老不渝。与兄弟有无相通,始终无间言。子弟有过,不加责,奴仆得罪,亦宽容之。人问之,曰:「长上遇下稍见卞急,后生便习暴戾,不得不以身教也。」
公立朝虽居散地,而恒急于得士。考乡试者二,考会试者一,为廷试读卷官者二,考国子公试者七,所甄拔后多知名。御史建白用会试终场、乡试次榜举人为教官,庙堂以咨于公,力赞成之,由是士无遗才之憾。公喜汲引后进而不能俯待流俗,郡县有一廉吏,称之宁过其实;闻吏之贪墨病民,亦不曲为之揜覆。达官大人意有不合,终身不造其门,虽见轧而不悔。间写其心之所不平于文字间,人或疑泰甚,公曰:「言当如是,不必虑也。」
公为文叙事严整而精核,持论一主于理,语简而洁。诗长于古乐府选体,清婉丽密而不失乎情性之正,律诗伟然有盛唐风。善楷书而尤工于行草,国家大典册及元勋茂德当得铭者,必以命公。人子欲显其亲者,莫不假公文以为重,仙翁释子殊邦绝域慕公名而得其片言只字者,皆宝而传之。暮年求文者众,寝食为废,殊不以为惮。然亦不苟作。有郡守讽其民奉金以为寿,求纪政绩,公颇知其人,斥而去之,未几,其人果以贿败。客有为人谒文而私其金者,他客发其事,公曰:「已受之矣。」人尤服公雅量。有文集若干卷行于世。
公薨于至正四年秋七月戊戌,享年七十有一。以六年秋九月甲子,塟富州富城乡富陂之原。制赠护军,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有勋而无官阶,有司失之也。元配李氏;继即程氏,大中大夫同知荆湖北道宣慰司事岩卿之女;并追封豫章郡夫人。子男二,长汯,李氏出,国学上舍生,今用公荫当补官,未命;次广阳,生七年矣。女一人,(通)[适]杨湘。
盖人才之生,必于兴运,其以文事与时而奋,恒在乎重熙累洽之余,惟养之厚而用之不亟,故其望实弥久而益着,非侥幸于一旦坐致显融者可同日而语也。公以庶士起远方而徊翔于清途三十年,晚乃蔚为儒宗文师,荐膺眷遇,勤事以死。大明在上,照临所及,故旧不遗,播之声诗,垂于无极,公亦生荣死哀矣乎!铭曰:
于穆世皇,遐不作人;丰■〈艹巳〉之泽,燕及后昆。在仁庙时,羣献俣俣;出入左右,经文纬武。公居其□,□至长裾;载笔以从,其行徐徐。历事四朝,乃登延阁,乃司论说,乃掌述作。清问所及,字而不名;公滋益恭,不挟不矜。逮今昌辰,峻跻迩列;翩其远引,万夫莫遏。天子有命,式遄公归。重烦以事,俾职训辞。明明天子,不自神圣;广厦细毡,公言是听。稽古图治,监观后王。公能敬承,大启厥藏。发潜阐幽,验诸成败;斟酌典谟,用存劝戒;奇闻异见,参错猥幷。公所折衷,信而有征。藉夫众功,讫于绝笔。克成公志,公死不没。人孰不仕,孰完于公。始卒无疵,而以丰终。敬故尊贤,天子之德;词臣奉诏,荐此乐石。
【(录自四部丛刊本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二十六)】
△元史揭傒斯传
揭傒斯字曼硕,龙兴富州人。父来成,宋乡贡进士。傒斯幼贫,读书尤刻苦,昼夜不少懈,父子自为师友,由是贯通百氏,早有文名。大德间,稍出游湘、汉,湖南帅赵淇,雅号知人,见之惊曰:「他日翰苑名流也。」程巨夫、卢挚,先后为湖南宪长,咸器重之,巨夫因妻以从妹。
延佑初,巨夫、挚列荐于朝,特授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时平章李孟监修国史,读其所撰功臣列传,叹曰:「是方可名史笔,若他人,直誊吏牍尔。」升应奉翰林文字,仍兼编修,迁国子助教,复留为应奉。南归省母,旋复召还。傒斯凡三入翰林,朝廷之事,台阁之仪,靡不闲习,集贤学士王约谓:「与傒斯谈治道,大起人意,授之以政,当无施不可。」
天历初,开奎章阁,首擢为授经郎,以教勋戚大臣子孙。文宗时幸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每中书奏用儒臣,必问曰:「其材何如揭曼硕?」间出所上太平政要策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也。」其见亲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