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际恒文集 - 第 10 页/共 227 页
小序谓「闵庄姜」,诗中无闵意,此徒以庄姜后事论耳;安知庄姜初嫁时何尝不盛,何尝不美,又安知庄公何尝不相得而谓之「闵」乎!左传云:「初,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亦但谓硕人之诗为庄姜?。其云「无子」,亦据后事为说,不可执泥。小序盖执泥左传耳;大序谓「终以无子」,尤袭传显然。
伪传曰「卫庄公取于齐,国人美之,赋硕人」,孙文融亦曰「此当是庄姜初至卫时,国人美之而作者」,所见皆与予合。
[一章]「衣锦」,夫人用锦衣而嫁,贵也。郑氏曰「国君夫人翟衣而嫁,今衣锦者在涂之服也」,非也。「褧衣」,「褧」或作「颎」,或作「絅」,或作「景」,皆同,乃襌衣也。士昏礼云:女登车,「姆为加景,乃驱」,即此也。古妇人平时盛服必加襌衣于外,中庸「谓其文之着」是也。若嫁时加褧,则为涂间辟尘也,又不同。
[三章]「大夫夙退」二句,正美君、夫人新昏相得,代为摹儗之辞,最为妙笔。乃曲解以为讽,岂可通乎!
[四章]此体是赋,末章又似兴、比而赋,以河水等兴比庶姜、庶士也。或皆作喻意解,谬。孽孽,旁出之意。毛传谓盛饰,非。「庶姜」,媵女;「庶士」,媵臣。媵女不必定是亲侄、娣,亦有他国来媵者,其本国大夫之女亦媵也。汉人说礼,必谓夫人之亲侄、娣,此迂论也。即以卫庄姜言之,「可证者二:一,庄公又娶戴妫生子,则非庄姜之同姓也;一,此诗云「邢侯之姨,谭公维私」,则庄姜之姊妹亦嫁于他国而不来媵也。
解此诗者皆狃于序说,必于每章之下补闵庄姜而咎庄公不见答之意,徒费纷纷斡旋,绝不切合,而末章结束处尤相霄壤,不知何苦为此?
【硕人四章,章七句。】
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本韵。○赋也。[评]风致语行以曲折,口角宛然。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本韵。○赋也。[评]不曰人曰贿,妙。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本韵。于、嗟、鸠、兮。无、食、桑、葚、![评]赋中之比。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本韵。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二「说」字为韵。也!比而赋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本韵。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本韵。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本韵。○比而赋也,下同。[评]足贰其行意。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评]实言不爽意。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本韵。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评]就本地作喻,妙。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本韵。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本韵。
[一章]此氓必责其愆期,故曰非我愆期也,子无良媒来请期耳。既无良媒请期,愿子无怒,秋以为期可也。古之嫁娶皆在秋冬。
[二章、三章]以桑「未落」及「落」比己色之盛衰,不可指时言。若指时,则赋、比既不清,且桑未落及落只在数月间,下言「三岁」,说不去矣。
[四章]「老使我怨」,「老」字即承「偕老」字来,言汝曾言「及尔偕老」,今偕老之说徒使我怨而已。诗人之词多是如此。集传泥之,谓「不知老而见弃如此」。夫方「总角之宴」以及「三岁为妇」,岂便老耶!
【氓六章,章十句。】
竹竿
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本韵。○赋也。下同。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本韵。○集传误「作父母兄弟」。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本韵。[评]简,妙,风致嫣然。
淇水鑴鑴,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本韵。
小序谓「卫女思归」,是。大序增以「不见答」,臆说也。何玄子谓泉水及此篇皆许穆夫人作。按泉水云「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又云「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此篇亦皆有之。夫两人之作,或前或后,用其语可也,必无一人之作而两篇重复者。余详泉水。此或许穆夫人之媵亦──亦卫女──而思归,和其嫡夫人之作,如此则用其语乃可耳。故愚于两篇重句,益知主许穆夫人之作之说为非,而信其媵之作者之或是也。
【竹竿四章,章四句。】
芄兰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本韵。容兮遂兮,垂带悸本韵。兮。兴而比也。下同。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本韵。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小序谓「刺惠公」。按左传云「初,惠公之即位也少」,杜注云「盖年十五六」。序盖本传而意逆之耳;然未有以见其必然也。
[一章]「支」,「枝」同。芄兰枝叶细弱,故以兴比童子。「觿」,成人佩以解结。上古或用角,故字从角;后以玉为之。今世有传者,大小不等,其身曲而末锐,俗名「解锥」。集传谓「象骨为之」,盖循礼记注之误。「容」、「遂」及「悸」义皆未详,不敢强解。
[二章]「韘」,毛传谓「玦」。按士丧礼「纩极二」,大射仪「朱极三」,诗言「拾决」,大抵一物异名。上古必以韦为之,故字从韦;后亦用玉。今世有传者,俗名「指机决」,又非所佩之玦也。郑氏谓「沓,所以彄沓手指」,盖彷佛仪礼为说,然实无沓名也。集传谓「象骨为之」,亦非。又既曰「韘,决也」,复引郑氏曰「沓也」,发明殊混。「甲」,毛传训「狎」,近之。
【芄兰二章,章六句。】
河广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评]奇语。谁谓宋远?跂予望本韵。之!赋也。下同。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评]奇语。谁谓宋远?曾不崇朝!本韵。
小序谓「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郑氏因谓「襄公即位,夫人思之」。严氏以其言「河广」,则是在卫未渡河之先;时宋襄公方为世子,卫之戴、文俱未立也。是矣。
[一章]「杭」,「斻」通,方舟也;后作「航」。史秦始皇南游至钱塘,浙江水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从狭」,原误作「从峡」,据校史记改。中渡,因置余杭县。「余杭」,舟名,谓以余杭渡狭也。「余」,「艅」通。左传「吴国有余皇」,一作「艅航」。隋因余杭旧名,置杭州,及斻、航本字也。一芦苇可渡,甚言其易,故为奇语。或谓河方冰时,布一束之苇,便可履之而渡。如此说诗,呆哉!不特「固哉」矣!
[二章]「刀」,「舠」通,亦作「刁」、「舠」。
【河广二章,章四句。】
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本韵。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本韵。○赋也。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本韵。○赋也。[评]宛然闺阁中人语。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本韵。○兴也。
焉。得。谖。草。,[评]奇想。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本韵。○赋也。
小序谓「刺时」,混。郑氏曰「卫宣公之时,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桓五年经也」,此说是。何也?据诗「王」字也。不然,卫人何以为王前驱乎?「自伯之东」,从王而东也。郑在王国之东。
[二章]「蓬」,侄炳曰:「集传云,『蓬华如柳絮,聚而飞如乱发』。按,蓬草丛生,风飞散乱,故以发似之。今言『蓬华聚而飞』,甚迂。」
[三章]「首疾」,头痛也,犹言「疾首」。
[四章]毛传曰「谖草令人忘忧」,此语鹘突不可解。孔氏曰:「『谖』训为忘,非草名;故传本其意,谓欲得令人善忘忧之草;不谓『谖』为草名。故释训云『谖,忘也』。」按孔说是矣,然毛传之失未详顺,其增「忧」字亦非也。考盘「永矢弗谖」,淇奥「终不可谖」,皆训「忘」。诗中本谓欲暂忘思伯之心而不可得,故思焉得能忘之草而植之北堂乎?其「忧」字,毛传添出,不必定谓是忘忧也。尤可异者,说文误以「谖」与「」即萱。同音,遂以谖为草名,因以为忘忧草,则不止于毛氏于「忘」下增「忧」字之失,而直犯孔氏「不谓谖为草名」之戒矣。无论谖之非萱,今即以萱言之,一卉耳,何以能令人忘忧?即询之三尺童子而亦不信者,此传讹之绝可笑者也。况萱草是处有之,诗何为言「焉得」?焉得者,以其必不可得也。惟其必不可得,故下仍接之曰「愿言思伯」云云,则非实语明矣。说文又见「谖」字终不似草,又作「」,然实无此字也。集传曰「谖草,合欢」。按,合欢,木也,又名合棔。故嵇康养生论云「合欢蠲忿,萱草忘忧」,其忘忧之说本于昔人传讹,若其以「合欢」与「萱草」对,一草、一木,正不误。自郑渔仲又误谓「萱草一名合欢」,朱遂仍郑之误也。又曰「食之令人忘忧」,增「食之」字尤怪诞,不知亦曾食之有验否?因叹以谖为草,误也;又因而误以谖草为萱;又因而误以萱为忘忧草;又因而误以为食之令人忘忧:古今以来,以误及误其稠迭如此。若其以为合欢木,则又旁出之误也。集传既云「食之令人忘忧」,然则萱草易得,取而食之可也,则于下文接不去;于是曰「然终不忍忘也,是以宁不求此草,而但愿言思伯,虽至于心痗而不辞耳」。嗟乎,「遁辞知其所穷」,孟子岂欺我哉!是又以误而及于诗也。「背」,堂背也。堂面向南,背向北,故背为北堂。解者亦从未分析及此。
【伯兮四章,章四句。】
有狐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本韵。○兴也。下同。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本韵。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本韵。
此诗是妇人以夫从役于外,而忧其无衣之作。自小序以「刺时」解,悉不可用。
[一章]「绥绥」,毛传曰「匹行貌」。按,「绥」训安;「绥绥」,两相安意。其说是。集传曰「独行求匹之貌」,与毛传正相反,不知从何取义,可怪甚矣。「之子」指人,集传以为指狐,更可笑。且云「在梁,则可以裳矣」,又不可解。
【有狐三章,章四句。】
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本韵。匪、报、也。永、以、为、好、本韵。也、!赋也。下同。[评]绸缪语。
投我以木、桃。[评]木字因上。报之以琼瑶。本韵。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本韵。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小序谓「美齐桓公」;大序谓「齐桓救而封之,遗以车马、器服焉,卫人思欲厚报之而作是诗」。按此说不合者有四。卫被狄难,本未尝灭,而桓公亦不过为之城楚丘及赠以车马、器服而已;乃以为美桓公之救而封之,一也。以是为卫君作与?卫文乘齐五子之乱而伐其丧,实为背德,则必不作此诗。以为卫人作与?卫人,民也,何以力能报齐乎?二也。既曰桓公救而封之,则为再造之恩;乃仅以果实喻其所投之甚微,岂可谓之美桓公乎?三也。卫人始终毫末未报齐,而遽自儗以重宝为报,徒以空言妄自矜诩,又不应若是丧心。四也。或知其不通,以为诗人追思桓公,以讽卫人之背德,益迂。且诗中皆绸缪和好之音,绝无讽背德意。集传反之,谓「男女相赠答之辞」。然以为朋友相赠答亦奚不可,何必定是男女耶!
瓜种甚多,古今同然,故此特呼「木瓜」以别之。「木桃」、「木李」乃因木瓜而顺呼之。诗中如此类甚多,不可泥。其实桃、李生于木,亦可谓之「木桃」、「木李」也。从来人鲜知此意。徐氏谓「桃有羊桃,李有雀李,故言木以别」,漫引后世小说异名以证诗;诗人之意果如是乎?姚宽谓以木为桃、李,益可笑!
【木瓜三章,章四句。原本脱此行,今补。】
诗经通论卷五
新安首源姚际恒着
王
集传曰:「自平王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遂卑,与诸侯无异;故其诗不为雅而为风。」按此乃历来相传瞽说也。孔子曰「雅、颂各得其所」。夫雅之所得,则风之所亦得。风、雅自有定体:其体风,即系之风;其体雅,即系之雅。非以王室卑之故,不为雅而为风也。苟以王室卑之故,不为雅而为风,则岂「各得其所」之谓哉!
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本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本韵。悠悠苍天,此何人本韵。哉?兴也。下同。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本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本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小序谓「闵宗周」。按史载箕子麦秀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兮」,一商一周,何以皆托黍、稷为辞,岂周袭商乎?非也。按尚书载箕、微之语皆甚拗曲不顺,不应作此平易歌辞。是此诗本为闵宗周作,而后人仿之,伪为箕子之歌耳。若夫小序,则又泥箕子之歌为说而偶中者耳。
刘向新序谓「卫伋见害,弟寿闵之,为作忧离之诗以求之」,无稽之甚。而相传韩诗云:「黍离,伯封作也。诗人求之不得,忧懑不识于物,视彼黍离离然,反以为稷之苗。」曹植亦曰:「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谗,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诗。」此亦与伋、寿事相类,皆依托妄言。而伪说本之,亦以为尹伯封作;又稍变其意以合序说,谓「秦逐犬戎,平王命尹伯封犒秦师,过故宗庙、宫室而作」。说诗者牛鬼蛇神,至此而极矣!黍、稷并言,黍同而稷异,说者以稷之「苗」、「穗」、「实」为历时所见,行役之久。严氏驳之曰:「使果为行役之久,不应黍惟言『离离』也。」不知毛传已言之。其曰「诗人自黍离离,见稷之苗,之穗,之实」矣。何玄子且曲为实之曰「黍有早、晚三辈,则当离离时而或植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殊凿。又韩诗以为「视黍为稷」,亦凿。大抵此为一时所赋,「稷」之「苗」、「穗」、「实」合初、终言,以取变文换韵,而「黍」为首句不变,与他篇格调多同,何必泥耶!且写黍、稷处亦正见错综法。
【黍离三章,章十句。】
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评]句法错落。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评]日落怀人,真情实况。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本韵。○赋也。下同。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评]此一句关上下,上同。君子于役,苟无饥渴!本韵。
此妇人思夫行役之作。伪说谓「戍申者之妻所作」,虽凿而亦略近。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阳阳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本韵。其乐只且!赋也。下同。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本韵。其乐只且!
大序谓「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此据「招」之一字为说,臆测也。集传谓「疑亦前篇妇人所作」,此据「房」之一字为说,更鄙而稚。大抵乐必用诗,故作乐者亦作诗以摹写之;然其人其事不可考矣。
史记称「晏子御,意气阳阳甚自得」,盖本此。后作「扬扬」。「房」,疑即房中之乐。「敖」,未详。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本韵。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本韵。哉?兴而比也。下同。
扬之水,不流束、楚。[评]轻。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本韵。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评]又轻。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本韵。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据序谓「刺平王使民戍母家,其民怨之,而作此诗」。集传因谓「申侯为王法必诛」,及谓「平王与申侯为不共戴天之仇」。此等语与诗旨绝无涉,何晓晓为?然据二、三章言「戍甫」,「戍许」,则序亦恐臆说。申侯为平王母舅,甫、许则非,安得实指为平王及谓戍母家乎?孔氏解之曰:「言甫、许者,以其同出四岳,俱为姜姓;既重章以变文,因借甫、许以言申,其实不戍甫、许也。」按诗于闲文自多变换,戍甫、戍申乃实事也,亦可变换,然耶否耶?吾不得而知之也。
「彼其之子」,郑氏谓「处乡里者」,欧阳氏谓「国人怨诸侯不戍申」,皆可通。集传谓「指室家」,则谬矣!
[三章]「蒲」,毛传曰「草也」。郑氏以为「蒲柳」,属木,非草矣。集传从郑,非。
【扬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谷有蓷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其?矣。?其叹矣,遇人之艰难本韵。矣!兴也。下同。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离,条其?矣。条其?矣,遇人之不淑本韵。矣!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本韵。矣!
此诗闵妇人遭饥馑而作:故云「有女」。集传谓「妇人自作」,绝不类。
「仳离」,「仳」字未详;合来恐只是「流离失所」之义。毛传训为「别」,按「别离」以后人语,未可以「仳」之音近「别」而遂为别也。孔氏曰:「以『仳』与『离』共文,故知当为别义。」如此说,其无确义可知。因以「仳离」为「别离」,故以为夫弃其妻;其实不然。愚意,此或闵嫠妇之诗,犹杜诗所谓「无食无儿一妇人」也。先言「艰难」,夫贫也。再言「不淑」,夫死也。礼「问死曰『如何不淑』」。末更无可言,故变文曰「何嗟及矣」。「干」、「修」、「湿」,由浅及深;「叹」、「?」、「泣」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