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苏龛合集 - 第 5 页/共 58 页

熏莸本判然，同器久即杂：馥郁荃蕙花，忽比茅草叶。君子贵择交，慎始不苟合。但为宵鹤孤，毋为水鸥狎。松竹梅三友，乃能度穷腊。君看翟廷尉，开门多结纳；何似陈太守，室中止此榻！ 　　次公醒亦狂，正平裸而骂；我独爱嗣宗，臧否不说破。斯世忌真率，未语祸已嫁。与其掉舌争，宁可扪舌罢。大道如龙蛇，因势为变化。论古虽慨慷，抚今毋叱咤。金人实智士，三缄整以暇！ 　　我佛言心经，空空而色色。须弥意千□，吾贵守吾职。岂不慕荣富？时运有终极！刍狗被文绣，识者耻鬼蜮。凭眺向北邙，其间剩往迹。怒骂与笑嬉，上场等观剧。安得醉模糊，化一块顽石。 　　淡北陈母邱太宜人炼丹活子征诗册，为其令嗣少白茂才题 　　癸酉岁，少白病危，宜人手制「秋石丹」服之，旋愈。宜人后梦乘舟至剑潭寺，观音菩萨赐以雪幅蓝衫。是岁二月十九观音生日，无疾而终。 　　教儿容易活儿难，一念慈悲九转丹。秋石未成双泪竭；春晖欲报寸心酸！寒潭只剑光腾虎，远寺扁丹梦跨鸾。雪帽蓝衫因果在，流徽不让古熊丸（按此诗「诗钞」原稿题多蠹失，诗亦佚十一字，兹据「哲园吟草」卷四录补。惟「诗钞」次联「仙潭古剑灵光在，□□□□□影寒」，则颇有出入耳）！ 　 后苏龛诗钞卷二 　　温陵施士洁芸况 　　五月廿九日，方伯夏小涛师命陪杨卧云山长、杨心贶农部、王紫溟校官午宴裴亭，赋此志谢 　　官斋宴饮际清时，何幸书生伴玉卮！道大能容樗栎贱；情亲不厌培塿卑。人皆饱德非关酒；我为尝羹合有诗。一瓣心香酬一饭，欧阳门下说恩知。 　　年来海国不闻潮，手种清阴数本蕉。坐满春风忘伏暑，谈霏玉屑净尘嚣。受知贱日常铭腑，留醉花天免折腰。我与斐亭新绿竹，同沾雨露上青霄。 　　空斋 　　空斋薄暮时，溽暑欣然逭。藓发滑于油，荷珠溅如汗。非秋蛩忽吟，欲雨鸟先散。不见弄箫人，箫声在天半。 　　七月既望，同拙庵、定甫饮西庚寓斋。醉后，听潘老鼓琹，次拙庵韵 　　今夜十分月，照我琹酒会，豪兴三五人，抹煞迂腐辈。七弦颇俶傥，俗耳不肯媚。岂知点也狂，独得夫子喟。清籁洗心脾，醉卧花阴碎。此时或僊去，孤鹤在云外。 　　季秋上浣病后送别青孺之罗山小筑 　　赤嵌城北送征鞍，一片离情分外酸。初月照人肝胆现，残秋剩我影形单。纵然后会心能待，其奈深交别太难！珍重临歧相劝勉，要君真作弟兄看！ 　　短榻疏灯病体虚，菊花香里梦移居。千年血气贞金石，两地云天付雁鱼。顾影有谁堪伴侣？择交从此费踌躇。来春记践春明约，莫恋青山久结庐！ 　　忆从文字证前因，十载论文汝最亲。于笑谭时得风趣，不周旋处见天真。分金鲍叔为知己，差幸锺期足解人。此后邮筒千百纸，休填一语及嚣尘！ 　　眼底诸罗似奕棋，可怜余子太卑卑。自然鹤立鸡无色；未必鸠居鹊便疑。终古云龙惟我辈；寻常车马即天涯。他年傥获芸香俸，同上金台醉玉卮。 　　和冯秋槎广文寄赠五十韵 　　人生知己中，难得师兼友。嗟我廿年来，所遇皆腐朽；历数交游者，拂意常八九。朋峰冯夫子（秋查居近朋山，因取以为别号），宿望隆山斗：诗书发光华，经济征抱负，论史极马、班，作文抗韩、柳。前年海外游，群材别妍丑，两眼大如箕，鉴衡端的否。我时未弱冠，君独待我厚。秀才既康了，旋向秋闱走。罗隐泣江东，温岐滞淮右，赤嵌赋归来，招摇方指丑。闭门度穷腊，痛饮屠苏酒，此身愧无用，枝赘同骈拇。何似君于我，心好不啻口？春风年复年，光阴一回首，残月过下弦，影缺玉免臼。闻君唱骊歌，使我心栗浏，见迟别太早，渴念时时有。及我上公交车，始得随君后。长安纨裤儿，若辈非我耦，痴肥厌膏粱，浊气熏葱韭。茫茫万人海，与君愿相守。转瞬入试院，鏖战逢敌手。词源快倾吐，笔阵恣腾蹂；谁知老刘蕡，一第迍邅久！揭然蕊榜开，此事复掣肘。我辈纵得意，何颜见兹叟（丙子春闱，余与君同为顾瀚臣房师所荐，而君竟以额隘见抑，惜哉）！自顾十三篇，尘羹与藜糗，侥幸博科名，岂敢夸天牖。侍直吟紫薇，叨光曳蓝绶，清班掌纶诰，秘器窥彝■〈卤，夕代乂〉。斯世互标榜，虚誉惭妄受，昂藏七尺躯，面目笑土偶。竟邀君赏识，骊黄定牝牡，尊酒共论文，自午每至酉，畅谈麈屡挥，疑义钟频扣。寂寞宣城南，相对尘襟擞，浮踪倏聚散，恍如星在罶。我羁冠盖都，君返山林薮，河桥柳色青，离思日缠纠。于兹幸再晤，细把哀肠剖，晨夕同素心，窃比并根藕。何图半屏去，索居宫一亩（自丁丑冬同客艋川，嗣复同来赤崁，先后聚首已三年矣。今秋君司铎往凤山，至是一别）。怀我寄诗来，天末北风吼。一字一珍珠，清光照幽蔀。会当从君行，先驱拥篲帚，慷慨踏燕市，呜呜歌拊缶。携手糟邱台，醉倒蟠虬瓿。还期惠一篇，当作贻佩玖！ 　　寄怀青孺诸罗代柬 　　有酒劝我千万斟，何如当心为我攻一砭；有花媚我千万种，何如当头为我喝一棒。我生爱酒兼爱花，酒为我友花为家。青孺果然爱我者，不爱花村与酒社。花村酒社年复年，对君不觉神穆然。人皆谀我为名士，君独勖我为君子。噫吁嘻！酒兮有颂花有诗，为君一一捐除之。君与我友君不欺，我与君友君不疑，天荒地老无相离。去来别我我欲泣，打窗风雨灯光湿，一时情话忽在喉，短笺剌剌扫毫急。我昔别君桐城南，鹭门门外停我骖。君今别我嵌城北，罗山山下筑君宅。君宅从兹山外山，君面犹然魂梦间。屋梁颜色倏惊觉，残红吊影空盘桓。读君「飞鹤曲」，碧海青天豁我目；思君「竹溪吟」，茗碗香炉消我心（今年夏，君既赠我「飞鹤曲」，又和我「竹溪吟」）。商量久聚真无计，回首欢场如隔世。四度逢冬每别君，还愁岁岁成为例（乙酉冬，君返里门，我趋鹭厦。丙子冬，君方乡捷，我尚在都。丁丑冬，君来崁垣，我客彰淡。及今历历已四年矣）噫吁嘻！人不知我君我知，舍君知我知有谁？我有过失君能规，君有动作我必随：如刀与石相切劘，如舟与缆相系维。老天忌我得君为我资，故意千诡万幻将风吹。吹君忽向云边去，祇余僧壁题诗处。偶思因梦一见君，见君又恐招天妒。君之出矣百里遥，小院吟声久寂寥。怅绝红毛楼下路（予家红毛楼下），更无屐齿印平桥！ 　　吴霁轩镇军□□赠张岱亭孝廉 　　狂来放眼藐齐州，梦里春明闹不休。九点烟横游子骑，二分月照酒人楼。班生岂肯真投笔？苏季何妨偶敝裘。话到沧桑多客感，想君风骨冷于秋！ 　　踏破芦沟积雪寒，骡车几度走长安：刘蕡下第名尤噪，潘岳中年鬓已残。万丈光阴抛旅箧；一肩勋业误儒冠！回头市骏金台路，愧我如今始识韩。 　　抱琴径去访成连，瀛峤苍茫独刺船。调古空弹流水曲；途穷难办买山钱。须眉壮气凌毫翰；肝胆知交记海天。凉雨竹窗同剪烛，夜深双影落青毡。 　　怜我荒唐惜我痴，神针何幸俗能医。曾分半榻容徐孺，更喜当场说项斯。留客醉余三雅爵，替人删却十香词。落红无奈湖州景，闷杀街西杜牧之！ 　　寄答同年黄坤五农部、张荫廷太史 　　软红十丈帝京尘，梦断天涯草莽臣。阮籍狂名今骇俗；江淹别赋旧伤春。林泉啸傲无余子，萍水飘零祇此身。极目瀛东望仙阙，上清鸾鹤屡招人。 　　万里归看冷宦囊，欣然一笑卸轻装。及时花鸟得吟侣；何处雪鸿非醉乡？朋酒竹溪过上巳；官邮蕊榜听端阳。星轺来去长安路。为道相思点也狂（谓曾青孺）。 　　李毓南鹾尹招同马子翊校官、杨端孟孝廉、朱可堂内史、凌英如参军，饮吴园地上 　　六角水亭凉欲雨，主客团坐笑相语。方塘半亩荷未开，使人惆怅花前杯。行令猜枚我不乐，有酒无诗胸作恶。醉后凭阑啸一声，惊走南枝几个鹊。 　　和拙庵 　　冰肌掩抑许亲挱，持较翾风态更多：云黛双眉晴远岫，水红半靥靓娇波。新腔解唱玉连琐；薄醉同斟金叵罗。夜冷更深行不得，似闻山鹧唤哥哥。 　　花样苗条玉样清，翻嫌生小太聪明。惯通庾语猜灯谜；巧避阳羞背烛檠。如许可人聊尔尔！有谁知己不卿卿？刘晨故事天台路，深负胡麻一饭情。 　　消息 　　消息分明梦一场，酒痕帘影宝钗光。绛河不遇青鸾使，那识僊鬟郭密香？ 　　游开元寺次拙庵韵 　　无计涤烦襟，走马踏沙碧，行行三五里，路穷灵境出。遥望苍翠中，隐约栖禅宅。何年割据者，留此招提迹？羁业久烟尘，空门长岁月。款步入丛径，野花乱迎客。清钟忽然闻，万缘一时息。臞僧煮苦茗，殷勤吐朴质。有池荷正香，选石坐其侧。好风自南来，流连忽竟日。宿鸟纷投林，满地斜阳色，火深佛面紫，霞落山腰赤。言归读书堂，展卷亲古昔。 　　立春日至吴园 　　门前稚竹向人揖，架上娇鹦呼客来。最好迎春花信早，远风吹动活亭台。 　　哭邑侯白仲安师 　　单父堂前忽罢琴，不下何处有知音？八年受业依安定；六市同声吴汝阴。乡梦萧条怜旅况；宦途颠倒任天心。陆庄谁料荒如许，惭对师恩海样深！ 　　尘劳撒手竟登仙，一枕黄粱五十年。公论盖棺今定矣！虚名画饼亦徒然。茫茫宦海空鸿爪，寂寂师门孰象贤？惟有春风桃李树，自弹酸泪落穷泉。 　　拙庵西湖吟草题后 　　钱唐城西秋影寂，里湖外湖荡空碧。天台县令谪仙谪，笑卸铜符来结宅。风流儒雅为词伯；平至况有烟霞癖。选胜搜奇句频觅，乌帽青衫蹇策策。囊奚踏遍峰南北，到处雪泥鸿爪迹。大府见之笑不息，误呼灵运作山贼。何物狂奴态犹昔，此乐乃以一官易。君云一官曷足惜，老陶心岂在彭泽？不愿折腰愿乞食，我家伯伦兴尤剧；狂饮一醉杯千百，醉死之乐乐何极！不醉不死果何益？西湖是我旧相识。死幸埋我孤山侧，得傍逋仙一片石。坟前自署梅花客，千秋万岁镇吟魄。此身不受官羁勒，如鱼扬鬐鸟展翮。又如教坊新脱籍，如退院僧任所适。兀然耸肩梯百尺，星斗累累手欲摘；银蟾入抱恣跳掷，太华青苍巨灵擘。鹦鹉洲边脚倒踢，海风怒卷鲸波黑；长空万怪走霹雳，毛发萧森剑光迫。吹裂蛟龙双铁笛，诗魔变幻祇顷刻。小儒对此舌为咋，刘侯耽诗今太白！烂醉西湖天地窄，□彼世人为世役。宦海风潮彼涉历，骚坛风雅彼雕饰。一官一集如山积，得寸则寸尺则尺；鼎鼎浮名弋而获，可怜面目□鬼蜮！欲语未语气先塞，识者弃之瓦与砾。近来名士多于鲫，敢向西湖分半席？嗟嗟刘侯古狂敌，白眼仰天笑哑哑。十丈长笺三斗墨，腕底忽具大神力：写尽千山万山色，仙笔一枝何处得？ 　　拙庵东瀛吟草题后 　　海外五年客，囊中一卷诗。风尘君倦矣，甘苦我知之。半世穷才子；三江老画师。不堪排遣处，蒪鲙早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