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类稿 - 第 59 页/共 70 页

魏侍中王粲石井栏记贞元十七年山南东道节度使于ν撰,掌书记胡证书。记一,参谋太子舍人甄济撰,判官彭朝议书。云上元二年,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移井栏,置于襄州刺史官舍,故为记。甄济者,韩愈所谓阳喑避职,卒不污禄山父子事者也。其文得之为可喜,而朝议书尤善,皆可爱者也。   【襄州遍学寺禅院碑】   襄州遍学寺禅院碑黄门侍郎、修国史韦承庆撰,太子少詹事钟绍京书,开元二年立。其文云:襄州人、将仕郎阮弘静与其属人建遍学寺禅院,故立此碑。承庆有辞学,张易之败时,承庆以附托方待罪,众推令草赦书,承庆援笔而成,众壮之。绍京景龙中,以苑总监从讨韦氏,有功。惟嗜书,家藏王羲之、献之、褚遂良书至数十百卷。以善书直凤阁。武后时,榜诸宫殿明堂及铭九鼎,皆绍京书也。其字画妍媚遒劲有法,诚少与为比。然今所见,特此碑尚完,尤为可爱也。遍学寺于宇文周为常乐寺,于今为开元寺。   【襄州兴国寺碑】   丁道护书启法寺碑一,兴国寺碑一,皆隋开皇中立。启法寺今为龙兴寺,在襄阳城西;兴国寺今为延庆寺,在望楚山。欧阳永叔云:“兴国寺碑不知所在,特见其模本于太学官杨A3家。”而此碑阴又有道护书襄州镇副总管府长史柳止戈而下十八官号姓名,其字犹可喜,得之自余始,世盖未有传之者也。   【韩公井记】   韩公井记开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采访使,韩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襄州南楚故城,有昭王井,传言汲者死,行人虽褒曷困不敢视。朝宗移书谕神,自是饮者亡恙,人更号“韩公井”。楚故城今谓之故墙,即鄢也。此记今移在郡廨中。故城改为“墙”者,由梁太祖父烈祖名诚,当时避之,故至今犹然。   【晋陆碑】   晋陆碑此碑云:字元容,吴郡吴人。其先家于陆乡,因氏姓焉。显考吴故左丞相。赤乌六年召宿卫郎中,转右郎中、左郎中、治书执法、平中校尉、平义都尉、五官郎中、骑都尉,迁黄门侍郎,封海盐县侯,加裨将军,行左丞相、镇西大将军事。又云:“委戈执笏,入宾皇储。”而《吴志》云,孙皓宝鼎元年以陆凯为左丞相。又云,凯子,初为黄门侍郎,出领部曲,拜偏将军,凯亡后,入为太子中庶子。皆与此碑合。而此碑晋太宁三年立也。   【尚书省郎官石记序】   尚书省郎官石记序陈九言撰,张颠书。记自开元二十九年郎官石名氏为此序。张颠草书见于世者,其纵放可怪,近世未有。而此序独楷字,精劲严重,出于自然,如动容周旋中礼,非强为者。书一艺耳,至于极者乃能如此。其楷字盖罕见于世,则此序尤为可贵也。   【桂阳周府君碑并碑阴】   桂阳周府君碑并碑阴欧阳永叔按《韶州图经》云:“后汉桂阳太守周府君庙,在乐昌县西一百一十八里武溪上。武溪惊湍激石,流数百里。昔马援南征,其门人爰寄生善吹笛,援为作歌和之,名曰《武溪深》,曰:‘滔滔武溪一何深,鸟飞不渡,兽不能临。嗟哉溪,何毒淫!’周府君开此溪,合浈水桂阳,人便之,为立庙刻石。”又云:“碑在庙中,郭苍文。今碑文磨灭,云府君字君光,而名已讹缺不辨。《图经》但云周府君,亦不著其名,《后汉书》又无传,遂不知为何人也。”按武水源出郴州临武县鸬鹚石,南流三百里,入桂阳。而桂阳水、浈水、黎溪、卢溪、曹溪诸水,皆武水合流。其俗谓水湍浚为龙溪,退之诗云“南下乐昌泷”,即此水也。碑首题云“神汉”者,如唐人云“圣唐”尔,盖当时已有此语,而史传他书无之,独见于此碑也。   熙宁八年,余从知韶州王之材求得此本,之材又以书来曰:“按《曲江县图经》,周府君名昕字君光。”则永叔云《图经》不著其名者,盖考之未详也。又有碑阴,列故吏及工师官号、州里、姓名,之材并模以来,永叔盖未之得也。其碑阴“曲江”字,皆作“曲红”,而“苍江”字、“江夏”字,亦作“红”,盖古字通用,不可不知,此学者所以贵乎博览也。   永叔又记刘原父所得商洛之鼎铭云,“惟十有{二二}月旁死魄”。君谟问:“十四月者何谓?”原父不能言也。以余考之,古字如“亦”作“A2”、“人”作“{人人}”之类,皆重出,如此者甚众,则此文作“{二二}”者,特“二”字耳。永叔、原父、君谟皆博识,而亦有所未达,学者又不可不知,故并见之于此也。   【唐安乡开元寺卧禅师净土堂碑铭】   唐安乡郡开元寺卧禅师净土堂碑铭监察御史张鼎撰,雍县尉吴郁书,天宝九载庚寅立。称卧禅俗姓辛氏,名顺忠,陇西狄道人。陇右按察使崔升进奏,住河州开元寺,右胁而卧,诸漏已无,开元中诏陇右节度使张守为就寺造净土堂,故为铭。   自河陇没于羌夷,州县城郭、官寺民庐莫不毁废,唯佛寺与碑铭文字载佛寺者往往多在。世皆以为四方幽远,殊类异俗,不知礼义,出于天性,故夷之。然其于佛皆知信慕,以其有罪福报应之说。余以谓四夷虽恣睢甚者,及晓之以曲直是非,悦且从也,固不可谓其天性无欲善之端。是以虞夏之世,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则能令其信慕者,亦非特有佛而已也。彼以罪福报应之说动之,未若不动之以利害而使之心化,此先王之德所以为盛也。   【江西石幢记】   江西石幢记观察支使试左武卫兵曹参军来择撰,大和二年建。自采访使班景倩兼知黔中道为始,判官已下皆列次姓名。   后石幢记都团练判官、试太常寺协律郎李方玄撰,大和七年建。自使检校、右散骑常侍兼侍御史中丞裴谊为始,副使已下皆列次姓名。   续石幢记节度掌书记陈象撰,光化三年建。自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保兼侍中、颍川郡钟某为始,列副使已下如后记。   续立石柱题名记知节度判官胡顺之撰,天圣元年建。自太平兴国元年,自殿中丞、通判军州事李斡为始,至熙宁九年祠部郎中、集贤校理叶均。   【辱井铭】   辱井铭辱井有篆文云:“辱井在斯,可不戒乎?”并下文共十八字,在井石槛上,不知谁为文。又有景阳楼下井铭,又有陈后主叔宝辱井记,云:江宁县兴严寺井石槛铭,莫知谁作也。历序隋文帝命晋王广伐陈,后主自投井中,令人取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人三人同束而上。其末云:“唐开元二十二年三月十七日,前单父县令、左转此县丞、太原王。”已下阙。   【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   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字伯都,以郡之西狭阁,道通梁、益,缘壁立之山,临不测之溪,危难阻峻,数有颠覆坠之害,乃与功曹吏李定策,敕衡官掾仇审治东坂,有秩李瑾治西坂,钅巽烧大石,改高即平,正曲广厄。既成,人得夷途,可以夜涉,乃相与作颂刻石。其文有二,其所议一也。其一立于建宁四年六月十三日壬寅,其一是年六月三十日立也。又称翕尝令渑池,治崤之道,有黄龙、白鹿之瑞。其后治武都,又有嘉禾、甘露、木连理之祥。皆图画其像,刻石在侧。   盖嘉之间,晁仲约质夫为兴州,还京师,得甫阝阁颂以遗余,称析里桥甫阝阁,汉武都太守、阿阳李翕字伯都之所建,以去沉没之患。而“翕”字残缺不可辨得,欧阳永叔《集古录目跋尾》以为李会,余亦意其然。及熙宁十年,马城中玉为转运判官于江西,出成州,所得此颂以视余,始知其为李翕也。永叔于学博矣,其于是正文字尤审,然一以其意质之,遂不能无失。则古之人所以阙疑,其可忽欤!近世士大夫喜藏画,自晋以来,名能画者,其笔迹有存于尺帛幅纸,盖莫知其真伪,往往皆传而贵之,而汉画则未有能得之者。及得此图,所画龙、鹿、承露人、嘉禾、连理之木,然后汉画始见于今,又皆出于石刻,可知其非伪也。   汉武帝元鼎六年,以陇西南接于巴蜀,为武都郡,及其后始分而为兴州,为成州,成州则武都之上禄也。甫阝阁立于建宁五年,翕治崤、西狭、甫阝阁之道,有益于人,而史不传,则颂之作,所以备史之阙,是则传之亦不可以不广也。         ●卷五十一·南丰先生集外文卷上〈长洲顾崧龄东岩搜辑〉 【国体辨】   或曰:“事之弊,作而更之欤?安而弗顾欤?”曰:作而更之也。“人之不善,按而诛之欤?安而弗顾欤?”曰:按而诛之也。“然而作而更弊,世以为纷纷也;按而诛不善,世以为刻讦也。何谓欤?”曰:有以也。事之体有小大,罪之情有深浅。彼以系者大而罪也深,任忠义者之视之也,则然反之,蹇然辨之,作而更之,按而诛之,恐未果也。何则?为国家天下之计然也。人见忠义者之然也,不识其心而希之也,曰:“事皆然也,我顾不能然欤?”当其坐于府,立于庭,而议之以四方。使彼其系者小而罪也浅,而然反之,蹇然辨之,作而更之,按而诛之。恐不果也,甚者构而侈之也。为国家天下之计乎?则未然也。于是欢然厌其纷纷也,病其刻讦也。岂惟厌且病欤?当世诚有任忠义者为其所当然,则上必思彼纷纷者之所行,刻讦之所存,而皆让焉。诚有任忠义者为其所当然,则不之见信;幸而信,则奸与庸者,得扳厌且病之事而间之矣。嗟夫!事有似之而不然者,此是非之所以乱,虚实之所以昧,不可恶也欤!恶则如何?亦察焉。其请而更者利害也,大系国家天下也,循之有理也,则固忠义者之事;其请而诛者,奸佞也,大系于国家天下也,循之有理也,则固忠义之事也。反是也,则末矣。“然则弊之细也,恶之浅也,安而弗顾欤?”曰:考其弊而更之,得其大者焉;审其罪而诛之,当其深者焉。则细且浅者熄焉。睹细者浅者之可忧,抑其不熄,则徐徐而治可也,岂安而弗顾也欤?   或曰:“彼虽纷纷也,刻讦也,然其于事也,情欤?”曰:或情不情焉杂也,然则凡彼之所美也,有让而不情,情而不以其地,则罪始让者欤?否则彼之纷纷也,刻讦也,或情不情时也,罪忠义亦可欤!〈辑自《圣宋文选》、《南丰文粹》〉   【邪正辨】   正者一,邪者十,乌知正者之为正,邪者之为邪欤?曰:考其实焉尔。言者曰:“某正人也。”必考焉,其言与行果正也,犹曰无乃其迹然欤?必也本其情,情果正也,斯正人也。曰:“某邪人也。”必考焉,其言与行果邪也,亦曰无乃其迹然欤?必也本其情,情果邪也,斯邪人也。必本其情者为之,迹亦可以必信也。迹之未可以信者,有无之,有似之,有构之者也。以正人焉,俟之勿疑之也,有间之必辨焉,不阴受之也。以邪人焉,处之勿迩之也,有助之必辨焉,不阴受之也。审邪正之术循是也,不失矣。   抑未尽于是也。孰谓未尽?任与责之之谓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以天下之事考之,见未治焉,安得不任之以救其未治也?邪者曰:“已治矣。”则思曰:我之天下未治也。正者曰:“用是策可以治。”以先王之道、人之情考之,见可以治焉,安得不用其策邪?邪者曰:“彼策也,不可用。”则思曰:我考之可用也,必也待其终而质其效。不戾于其始也,有赏,戾则有咎。未至于其终而质其效,赏与咎无所委焉。不苟然而易也,任与责之之术如是也。故正者得尽其道,邪者不得其间于冥冥之间,于计也素定,于信用也不轻以蔽,于号令也一,于赏罚也明,于治也几矣。考之其实尔,此之谓也。不知正者之为正,邪者之为邪,岂异焉?不此之尚而已。言者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因亦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于其言与行则未之考也。苟考焉,则亦其迹而已矣,或无之,或似与构之者也,于其情则未之考也。以正人俟之,或疑焉,有间之者则阴受之,不之辨也;以邪人处之,或迩焉,有助之者则阴受之,不之辨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邪者曰:“已治也。”邪者胜正者十常八九。以天下之事考之耶?则未尝也。任正者之策,邪者曰“可置”,则必置之。以先王之道、人之情考之,待其终而质其效,正者赏与咎耶?则未尝也,其于是非用舍苟焉而已也。夫然,故正者不得尽其道,邪者得间之于冥冥之间,于计无必定也,于信用轻以蔽也,于号令也二,于赏罚也不明,于治也疏矣。正与邪两尊焉,一日而有败,乌有职其责者欤?   或曰:“大贤大佞之不可以考其实也。”曰:子之言不可以考其实者,不以大贤之为贤,大佞之为佞,或无其迹欤?吾固言之也,无其迹则孰由而知之欤?必也本其情之谓也。本其情,是亦考其实矣,岂不可欤?知不循其迹,又不本其情,而欲知其贤与佞,顾非不可欤?然则子之言者,恶其迹之难知也。吾云尔者,以其情而知之也,其意易者鲜矣。〈辑自《圣宋文选》、《南丰文粹》〉   【问尧】   或曰:“尧之圣不逮舜,尧不能用九官、诛四罪,而舜能焉。”曰:“舜之所以圣,由尧之圣。舜之用与诛,宜也。”曰:“然则尧之时,独不可用与诛乎?”曰:“将以遗舜也。”“其以遗舜奈何?”“尧信舜之圣久矣,将举而禅焉,且以信于众,因四岳之举,遂试之。其试由是夫起,圣人不苟以名服天下,必信其德于众。德莫大于用贤诛恶,于是遂授以位焉,而天下率信,用与诛,盖假之舜云耳。”曰:“然则尧之圣,将蔽贤纵恶乎?”曰:“否。”用与诛至于舜之时可也,故尧迟之云尔,以成乎舜也,则其德在尧者多矣。”曰:“然则尧其私于舜乎?”“非私舜也,私其所以为天下也。”曰:“《左氏传》所谓不能者,何也?”曰:“吾所论圣人之说,彼左氏何与焉!”〈辑自《圣宋文选》〉   【论习】   治乱之本在君之好恶,好恶在所习。少习也正,其长也必贤;少习也不正,其长难与共为治矣。不幸而然,则将磨之。孰能磨之?择人焉。朝夕相与俱,出入言动相缀接焉,是则可磨之也。主然而是者助之,主然而违者替之,不释则极论之。勉焉。除其蔽欲而接之以道,不见邪者而变焉,其志素定矣,然后可与共为治。其为大体,不亦艰且勤与?然于习之也,有渐矣,古之所以为治者,岂异焉?此众官不有任也,岂必人之不材也?朝夕未尝相与居也,出入言动未尝相缀接也,是焉而不能助,违焉而不能替,不释而莫之极论也。其蔽欲日益固,其为道日益拙,所见寺人女妇邪者也。其志素定矣未也?其可共为治乎?其为大体,不亦怠且忽欤?噫!宰相虽尊也,然其见也有间矣。置斯职也,不慎欤!使职此者不尽也,而寺人女妇得其心,其谁曰可也?噫!左右侍从之官,其非所谓常伯、侍郎、给事、谏议、司谏、正言欤!〈辑自《圣宋文选》〉   【说势】   周之初,天下列为诸侯而居者以千数,力小易使也,势便易治也,此所以不惟承号令、奉职贡而已,固实有以翼戴天子也。及其衰也,大国兼数千里而王,令之不能,诛之不能,加之并为六国,合为秦,而周亡矣。非封建罪也,地过王制也。汉兴,袭其衰制,寻亦大乱。   秦人壤列国而郡县之,其势诚小而易使也,尺兵不得制,斗粟不得专,视徙置守宰若弈棋然尔。势甚便,而治岂得行也?上之与吏,吏之与民,不异于燕赵之相观,一有变则翻而从寇尔,而能有以翼戴天子乎?故一夫唱叛而秦灭矣,非郡县罪也,守宰亡具甚耳。   今病封建者必曰用秦法,病郡县者必曰用周制,皆不得其理也。且从而更其事,以为天下可得更乎?否也。天下之存亡,视其大伦大法之治乱耳。其次惟其所制,制之使力小而易使,势便而易治,皆善也。地过王制,势夺于下,皆害也。借使韩、魏、燕、赵列为百里之国而侯,虽至今存可也。秦之郡县,势足以自治,力足以自卫,虽以万世无患可也。天下之势岂不诚易知哉?后世矫前之敝法,寝藩镇权,功成求遂矣。然而尚未反守宰之分职,伸州县之干翼,岂计之善也?万一水旱疾疫,其或有觊幸之人出者,州县其胡以备之?徐乐、山涛之论,可不念耶?诚念之,不难择人而任之,分势而使之,如斯而已矣。〈辑自《圣宋文选》、《南丰文粹》〉   【说用】   物有根而殖柯叶,而茂芽若穗,而实。翼而天飞,足而陆走,喙而鸣息,而食啮者其形类多矣。非有主于虚空以蕃而息之者欤?吾观其用亦密矣。彼使之水而濡,火而焚,雷而动,风霆而鸣,霜雪而悴,雨露而滋硕,则世得而知之矣。若其裁之为形,散之为声,充之为气,始终之为死生,则非水也、火也、雷也、风霆也、霜雪也、雨露也所能使为之也,世固不可测其所以为也。然而万物相得以生,是则其用非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