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集释 - 第 2 页/共 100 页

【释文】《抢》七羊反。《枋》音方。◎家世父曰:去以六月息,犹言乘长风也,与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对文。庄文多不能专于字句求之。(五)   【三】【注】此皆鹏之所冯以飞者耳。野马者,游气也。      【疏】尔雅云:邑外曰郊,郊外曰牧,牧外曰野。此言青春之时,阳气发动,遥望薮泽之中,犹如奔马,故谓之野马也。扬土曰尘,尘之细者曰埃。天地之闲,生物气息更相吹动以举于鹏者也。夫四生杂沓,万物参差,形性不同,资待宜异。故鹏鼓垂天之翼,托风气以逍遥;蜩张决起之翅,抢榆枋而自得。斯皆率性而动,禀之造化,非有情于遐迩,岂措意于骄矜!体斯趣者,于何而语夸企乎!      【释文】《野马》司马云:春月泽中游气也。崔云:天地闲气如野马驰也。《尘埃》音哀。崔云:天地闲气蓊郁似尘埃扬也。《相吹》如字。崔本作炊。◎庆藩案吹炊二字古通用。集韵:炊,累动而升也。荀子仲尼篇可炊而□也,本书在宥篇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注并云:炊与吹同。◎又案庄生既言鹏之飞与息各适其性,又申言野马尘埃皆生物之以息相吹,盖喻鹏之纯任自然,亦犹野马尘埃之累动而升,无成心也。郭氏谓鹏之所冯以飞者,疑误。《所冯》皮冰反。本亦作凭。◎卢文弨曰:今注作凭,改正。   【四】【注】今观天之苍苍,竟未知便是天之正色邪,天之为远而无极邪。鹏之自上以视地,亦若人之自(此)〔地〕(六)视天。则止而图南矣(七),言鹏不知道里之远近,趣足以自胜而逝。      【疏】仰视圆穹,甚为迢递,碧空高远,算数无穷,苍苍茫味,岂天正色!然鹏处中天,人居下地,而鹏之俯视,不异人之仰观。人既不辨天之正色,鹏亦讵知地之远近!自胜取足,适至南溟,鹏之图度,止在于是矣。      【释文】《色邪》余嗟反,助句不定之辞。后放此。◎卢文弨曰:旧也嗟反,今据易释文正。      【校】(一)阙误云:文如海本亦作则。(二)阙误则作而。(三)赵谏议本足自作自足。(四)埴字依考工记改。(五)以上三十八字,原误置上注文之下。(六)地字依续古逸丛书本改。(七)赵本无矣字。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一】。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二】,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三】。   【一】【注】此皆明鹏之所以高飞者,翼大故耳。夫质小者所资不待大,则质大者所用不得小矣。故理有至分,物有定极,各足称事,其济一也。若乃失乎忘生之(主)〔生〕(一)而营生于至当之外,事不任力,动不称情,则虽垂天之翼不能无穷,决起之飞不能无困矣。      【疏】且者假借,是聊略之辞。夫者开发,在语之端绪。积,聚也。厚,深也。杯,小器也。坳,污陷也,谓堂庭坳陷之地也。芥,草也。胶,黏也。此起譬也。夫翻覆一杯之水于坳污堂地之间,将草叶为舟,则浮泛靡滞;若还用杯为舟,理必不可。何者?水浅舟大,则黏地不行故也。是以大舟必须深水,小芥不待洪流,苟其大小得宜,则物皆逍遥。      【释文】《且夫》音符。《覆》芳服反,《杯》崔本作杯。《坳堂》于交反,又乌了反,李又伊九反。崔云:堂道谓之坳。司马云:涂地令平。支遁云:谓有坳垤形也。《芥》吉迈反,徐古迈反,一音古黠反。李云:小草也。《则胶》徐、李古孝反,一音如字。崔云:胶着地也。李云:黏也。《称事》尺证反。后同。《其济》子细反,本又作齐,如字。《之生》本亦作主字。《至当》丁浪反。后皆同。   【二】【疏】此合喻也。夫水不深厚,则大舟不可载浮;风不崇高,大翼无由凌霄汉。〔是〕(二)以小鸟半朝,决起(抢)榆〔枋〕(三)之上;大鹏九万,飘风鼓扇其下也。   【三】【注】夫所以乃今将图南者,非其好高而慕远也,风不积则夭阏不通故耳。此大鹏之逍遥也。      【疏】培,重也。夭,折也。阏,塞也。初赖扶摇,故能升翥;重积风吹,然后飞行。既而上负青天,下乘风脊,一凌霄汉,六月方止。网罗不逮,毕弋无侵,折塞之祸,于何而至!良由资待合宜,自致得所,逍遥南海,不亦宜乎!      【释文】《而后乃今培》音裴,重也。徐扶杯反,又父宰反,三音扶北反。本或作陪。◎卢文弨曰:今本三作一,非。《风》绝句。◎庆藩案王念孙曰:培之言冯也。冯,乘也。(见周官冯相氏注。)风在鹏下,故言负;鹏在风上,故言冯。必九万里而后在风之上,在风之上而后能冯风,故曰而后乃今培风。若训培为重,则与上文了不相涉矣。冯与培,声相近,故义亦相通。汉书周传更封为(剻)〔□〕(四)城侯,颜师古曰:(剻)〔□〕,吕忱音陪,而楚汉春秋作冯城侯。陪冯声相近,是其证也。(冯字古音在蒸部,陪字古音在之部。之部之音与蒸部相近,故陪冯声亦相近。说文曰:陪,满也。王注离骚曰:冯,满也。陪冯声相近,故皆训为满。文颖注汉书文帝纪曰:陪,辅也。张晏注百官公卿表曰:冯,辅也。说文曰:倗,辅也。陪冯倗,声并相近,故皆训为辅。说文曰:倗,从人,朋声,读若陪位。,从邑,崩声,读若陪。汉书王尊传南山群盗傰宗等,苏林曰:傰,音朋。晋灼曰:音倍。墨子尚贤篇守城则倍畔,非命篇倍作崩。皆其例也。)今案说文:培,益也。培风者,以风益大翼之力,助其高飞也。陆氏训重,未明,当从王氏为允。《背负青天》一读以背字属上句。《夭》于表反。司马云:折也。《阏》徐于葛反,一音谒。司马云:止也。李云:塞也。◎庆藩案文选刘孝标辨命论注引司马云:夭,折;阏,止也;言无有夭止使不通者也。视释文所引为详。      【校】(一)生字依释文及世德堂本改。(二)是字依刘文典补正本补。(三)依下疏文“小鸟决起榆枋”句改。(四)字依汉书改。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抢〕(一)榆枋(二),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一】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三)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二】。之二虫又何知(四)【三】!   【一】【注】苟足于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于小鸟,小鸟无羡于天池,而荣愿有余矣。故小大虽殊,逍遥一也。      【疏】蜩,蝉也,生七八月,紫青色,一名蛁蟟。鸒鸠,鹘鸠也,即今之班鸠是也。决,卒疾之貌。(枪)〔抢〕,集也,亦突也。枋,檀木也。控,投也,引也,穷也。奚,何也。之,适也。蜩鸠闻鹏鸟之弘大,资风水以高飞,故嗤彼形大而劬劳,欣我质小而逸豫。且腾跃不过数仞,突榆檀而栖集;时困不到前林,投地息而更起,逍遥适性,乐在其中。何须时经六月,途遥九万,跋涉辛苦,南适胡为!以小笑大,夸企自息而不逍遥者,未之有也。      【释文】《蜩》音条。司马云:蝉。《学鸠》如字。一音于角反。本又作鸴,音同。本或作鸒,音预。崔云:学读为滑,滑鸠,一名滑雕。司马云:学鸠,小鸠也。李云:鹘雕也。毛诗草木疏云:鹘鸠,班鸠也。简文云:月令云鸣鸠拂其羽是也。◎庆藩案俞樾曰:释文曰:学,本或作鸒,音预。据文选江文通杂体诗鸒斯蒿下飞,李善注即以庄子此文说之。又引司马云:鸒鸠,小鸟。毛苌诗传曰:鸒斯,鹎居;鹎居,鸦乌也。音豫。然则李氏所据本固作鸒,不作学也。今释文引司马云,学鸠,小鸠也,此经后人窜改,非其原文矣。今案释文,学(亦或)〔本又〕作鸴。说文:鸴,雗鸴,山鹊,知来事鸟,或作。尔雅释鸟:鸴,山鹊。作学者,盖鸴假借字。鸠为五鸠之总名,鸴、鸠当是两物,释文引诸说似未分晓。《我决》向、徐喜缺反,李呼穴反。李颐云:疾貌。(枪)〔抢〕,七良反。司马、李云:犹集也。崔云:着也。支遁云:(枪)〔抢〕,突也。◎俞樾曰:王氏引之经传释词曰:则,犹或也。引史记陈丞相世家则恐后悔为证。此文则字亦当训为或。《榆》徐音踰,木名也。《枋》徐音方。李云:檀木也。崔云:本也。或曰:木名。◎卢文弨曰:今本作崔云木也,与下复,系字误。《控》苦贡反。司马云:投也。又云引也。崔云:叩也。◎俞樾曰:而字下当有图字。上文而后乃今将图南,此即承上文而言也。文选注引此,正作奚以之九万里而图南为。   【二】【注】所适弥远,则聚粮弥多,故其翼弥大,则积气弥厚也。      【疏】适,往也。莽苍,郊野之色,遥望之不甚分明也。果然,饱貌也。往于郊野,来去三食,路既非遥,腹犹充饱。百里之行,路程稍远,舂捣粮食,为一宿之借。适于千里之途,路既迢遥,聚积三月之粮,方充往来之食。故郭注云,所适弥远,则聚粮弥多,故其翼弥大,则积气弥厚者也。      【释文】《莽》莫浪反,或莫郎反。《苍》七荡反,或如字。司马云:莽苍,近郊之色也。李云:近野也。支遁云:冢闲也。崔云:草野之色。《三餐》七丹反。《果然》徐如字,又苦火反。众家皆云:饱貌。《舂》束容反。《粮》音良。   【三】【注】二虫,谓鹏蜩也。对大于小,所以均异趣也。夫趣之所以异,岂知异而异哉?皆不知所以然而自然耳。自然耳,不为也。此逍遥之大意。      【疏】郭注云,二虫,鹏蜩也;对大于小,所以均异趣也。且大鹏抟风九万,小鸟决起榆枋,虽复远近不同,适性均也。咸不知道里之远近,各取足而自胜,天机自张,不知所以。既无意于高卑,岂有情于优劣!逍遥之致,其在兹乎!而呼鹏为虫者,大戴礼云:东方鳞虫三百六十,应龙为其长;南方羽虫三百六十,凤皇为其长;西方毛虫三百六十,麒麟为其长;北方甲虫三百六十,灵龟为其长;中央裸虫三百六十,圣人为其长。通而为语,故名鹏为虫也。◎俞樾曰:二虫即承上文蜩、鸠之笑而言,谓蜩、鸠至小,不足以知鹏之大也。郭注云二虫谓鹏、蜩也。失之。      【校】(一)抢字依释文原本改,下并同。(二)阙误引文本及江南旧本枋下有而止二字。(三)阙误引文本果作颗。(四)阙误引文本此句上下有彼也二字。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一】。奚以知其然也【二】?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三】。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一)。【四】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五】!   【一】【注】物各有性,性各有极,皆如年知,岂跂尚之所及哉!自此已下至于列子,历举年知之大小,各信其一方,未有足以相倾者也。然后统以无待之人,遗彼忘我,冥此群异,异方同得而我无功名。是故统小大者,无小无大者也;苟有乎大小,则虽大鹏之与斥鴳,宰官之与御风,同为累物耳。齐死生者,无死无生者也;苟有乎死生,则虽大椿之与蟪蛄,彭祖之与朝菌,均于短折耳。故游于无小无大者,无穷者也;冥乎不死不生者,无极者也。若夫逍遥而系于有方,则虽放之使游而有所穷矣,未能无待也。      【疏】夫物受气不同,禀分各异,智则有明有暗,年则或短或长,故举朝菌冥灵、宰官荣子,皆如年知,岂企尚之所及哉!故知物性不同,不可强相希效也。      【释文】《小知》音智,本亦作智。下大知并注同。下年知放此。《跂尚》丘豉反。后同。《累物》劣伪反。下皆同。   【二】【疏】奚,何也。然,如此也。此何以知年知不相及若此之县(解)(二)耶?假设其问以生后答。   【三】【疏】此答前问也。朝菌者,谓天时滞雨,于粪堆之上热蒸而生,阴湿则生,见日便死,亦谓之大芝,生于朝而死于暮,故曰朝菌。月终谓之晦,月旦谓之朔;假令逢阴,数日便萎,终不涉三旬,故不知晦朔也。蟪蛄,夏蝉也。生于麦梗,亦谓之麦节,夏生秋死,故不知春秋也。菌则朝生暮死,蝉则夏长秋殂,斯言龄命短促,故谓之小年也。      【释文】《朝菌》徐其陨反。司马云:大芝也。天阴生粪上,见日则死,一名日及,故不知月之终始也。崔云:粪上芝,朝生暮死,晦者不及朔,朔者不及晦。支遁云:一名舜英,朝生暮落。潘尼云:木槿也。简文云:欻生之芝也。欻,音况物反。◎卢文弨曰:案菌,芝类,故字从艹。支遁潘尼以木槿当之,说殊误。◎庆藩案慧琳一切经音义八十四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三引司马云:朝菌,大芝也,江东呼为土菌,一曰道厨。又御览九百九十八引司马云:朝菌,大芝也,天阴时生粪上,见阳则萎,故不知月之始终。与释文所引小异。◎又案王引之曰:案淮南道应篇引此,朝菌作朝秀。(今本淮南作朝菌,乃后人据庄子改之。文选辩命论注及太平御览虫豸部六引淮南并作朝秀,今据改。)高注曰:朝秀,朝生暮死之虫也,生水上,状似蚕蛾,一名孳母。据此,则朝秀与蟪蛄,皆虫名也。朝菌朝秀,语之转耳,非谓芝菌,亦非谓木槿也。上文云之二虫又何知,谓蜩与学鸠;此云不知晦朔,亦必谓朝菌之虫。虫者微有知之物,故以知不知言之;若草木无知之物,何须言不知乎?今案王说是也。广雅正作朝□,以其为虫,故字从虫耳。《晦朔》晦,冥也。朔,旦也。◎卢文弨曰:此以一日之蚤莫言,不若以一月之终始言。盖朝生者不及暮,然固知朝矣;暮生者不及朝,然固知暮矣。故晦朔不当从日为解。《惠》本亦作蟪,同。◎卢文弨曰:今本作蟪,系说文新附字。《蛄》音姑。司马云:惠蛄,寒蝉也,一名蝭蟧,春生夏死,夏生秋死。崔云:蛁蟧也。或曰山蝉。秋鸣者不及春,春鸣者不及秋。广雅云:蟪蛄,蛁(螃)〔蟧〕也。案即楚辞所云寒螀者也。蝭,音提。蟧,音劳,又音辽。蛁,音雕。螀,音将。◎庆藩案御览九百四十九引司马云:惠蛄,亦名蝭蟧,春生夏死,夏生秋死,故不知岁有春秋也。与释文所引小异。   【四】【疏】冥灵大椿,并木名也,以叶生为春,以叶落为秋。冥灵生于楚之南,以二千岁为一年也。而言上古者,伏牺时也。大椿之木长于上古,以三万二千岁为一年也。冥灵五百岁而花生,大椿八千岁而叶落,并以春秋赊永,故谓之大年也。      【释文】《冥》本或作榠,同。《灵》李颐云:冥灵,木名也,江南生,以叶生为春,叶落为秋。此木以二千岁为一年。◎卢文弨曰:案说文云:以五百岁为春,以五百岁为秋。言春秋则包乎冬夏矣,则当云以千岁为一年。下大椿亦当云此木万六千岁为一年,不当云三万二千岁。◎庆藩案齐民要术灵作泠,引司马云:木生江南,千岁为一年。释文漏引。《大椿》丑伦反。司马云:木,一名也。,木槿也。崔音华,同。李云:生江南。一云生北户南。此木三万二千岁为一年。◎庆藩案齐民要术引司马云:木槿也,以万六千岁为一年。一名蕣椿。与释文所引小异。   【四】【注】夫年知不相及若此之悬也,比于众人之所悲,亦可悲矣。而众人未尝悲此者,以其性各有极也。苟知其极,则毫分不可相跂,天下又何所悲乎哉!夫物未尝以大欲小,而必以小羡大,故举小大之殊各有定分,非羡欲所及,则羡欲之累可以绝矣。夫悲生于累,累绝则悲去,悲去而性命不安者,未之有也。   【五】【疏】彭祖者,姓籛,名铿,帝颛顼之玄孙也。善养性,能调鼎,进雉羹于尧,尧封于彭城,其道可祖,故谓之彭祖。历夏经殷至周,年八百岁矣。特,独也。以其年长寿,所以声〔名〕独闻于世。而世人比匹彭祖,深可悲伤;而不悲者,为彭祖禀性遐寿,非我气类,置之言外,不敢嗟伤。故知生也有涯,岂唯彭祖去己一毫不可企及,于是均椿菌,混彭殇,各止其分而性命安矣。      【释文】《彭祖》李云:名铿。尧臣,封于彭城。历虞夏至商,年七百岁,故以久寿见闻。世本云:姓籛,名铿,在商为守藏史,在周为柱下史,年八百岁。籛,音翦。一云:即老子也。崔云:尧臣,仕殷世,其人甫寿七百年。王逸注楚辞天问云:彭铿即彭祖,事帝尧。彭祖至七百岁,犹曰悔不寿,恨(杖晚)〔枕高〕(三)而唾远云。帝喾之玄孙。◎卢文弨曰:玉篇:籛,子践切,姓也,与此正合。是古读皆然,或据广韵改作音笺,非是。◎庆藩案神仙传曰:彭祖讳铿,帝颛顼之玄孙,至殷末年,七百六十七岁而不衰老,遂往流沙之西,非寿终也。今案史记楚世家,颛顼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所杀,以其弟吴回后重黎为火正。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彭祖。以世系推之,彭祖乃颛顼玄孙陆终之子,礼所谓来孙也。成疏缘神仙传作颛顼之玄孙,误。释文引王逸楚辞章句,以为帝喾之玄孙,亦非。(帝喾为颛顼之侄,名。彭祖乃颛顼子称之玄孙,帝喾之侄玄孙也。)《特闻》如字。崔本作待问。《之悬》音玄。《豪分》符问反,又方云反。      【校】(一)阙误引成玄英本秋下有此大年也句。(二)解字依下注文删。(三)枕高,释文原本亦误,依楚辞王逸注改。   汤之问棘也是已【一】。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二】。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一),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三】,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四】。   【一】【注】汤之问棘,亦云物各有极,任之则条畅,故庄子以所问为是也。      【疏】汤是帝喾之后,契之苗裔,姓子,名履,字天乙。母氏扶都,见白气贯月,感而生汤。丰下兑上,身长九尺。仕夏为诸侯,有圣德,诸侯归之。遭桀无道,囚于夏台。后得免,乃与诸侯同盟于景亳之地,会桀于昆吾之墟,大战于鸣条之野,桀奔于南巢。汤既克桀,让天下于务光,务光不受。汤即位,乃都于亳,后改为商,殷开基之主也。棘者,汤时贤人,亦云汤之博士。列子谓之夏革,革棘声类,盖字之误也。而棘既是贤人,汤师事之,故汤问于棘,询其至道,云物性不同,各有素分,循而直往,因而任之。殷汤请益,深有玄趣,庄子许其所问,故云是已。      【释文】《棘》李云:汤时贤人。又云是棘子。崔云:齐谐之徒识冥灵大椿者名也。简文云:一曰:汤,广大也,棘,狭小也。◎俞樾曰:李云汤时贤人,是。简文云汤大也,棘狭小也,以汤棘为寓名,殆未读列子者。(此篇全本列子,上文所说鲲鹏及冥灵大椿,皆汤问篇文。)◎庆藩案列子汤问篇殷汤问夏革,张注:夏革即夏棘,字子棘,汤时贤大夫。革棘古同声通用。论语棘子成,汉书古今人表作革子成。诗匪棘其欲,礼坊记引作匪革其犹。汉书煮枣侯革朱,史记索隐革音棘。皆其证。   【二】【疏】修,长也。地以草为毛发,北方寒冱之地,草木不生,故名穷发,所谓不毛之地。鲲鱼广阔数千,未有知其长者,明其大也。然冥海鲲鹏,前文已出,如今重显者,正言前引齐谐,足为典实,今牵列子,再证非虚,郑重殷勤以成其义者也。      【释文】《穷发》李云:发,犹毛也。司马云:北极之下无毛之地也。崔云:北方无毛地也。案毛,草也。地理书云:山以草木为发。◎庆藩案穷发之北,列子作穷发北之北。北史蠕蠕传:蠕蠕者,匈奴之裔,根本莫寻,翦之穷发之野,逐之无人之乡。穷发,言极荒远之地也。《其广》古旷反。《数千》色主反。下同。   【三】【疏】鹏背弘巨,状若嵩华;旋风曲戾,犹如羊角。既而凌摩苍昊,遏绝云霄,鼓怒放畅,图度南海。故御寇汤问篇云:世岂知有此物哉?大禹行而见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坚闻而志之,是也。      【释文】《羊角》司马云:风曲上行若羊角。《而上》时掌反。下同。   【四】【注】各以得性为至,自尽为极也。向言二虫殊翼,故所至不同,或翱翔天池,或毕志榆枋,直各称体而足,不知所以然也。今言小大之辩,各有自然之素,既非跂慕之所及,亦各安其天性,不悲所以异,故再出之。      【疏】且,将也,亦语助也。斥,小泽也。鴳,雀也。八尺曰仞。翱翔,犹嬉戏也。而鴳雀小鸟,纵任斥泽之中,腾举踊跃,自得蓬蒿之内,故能嗤九万之远适,欣数仞之近飞。斯盖辩小大之性殊,论各足之不二也。      【释文】《且适》如字,旧子余反。下同。《斥》如字。司马云:小泽也。本亦作尺,崔本同。简文云:作尺非。《鴳》于谏反。字亦作鴳。司马云:鴳,鴳雀也。◎庆藩案斥鴳,释文引崔本作尺鴳,是也。说文:鴳,鴳雇也。(犍为舍人、李巡、孙炎尔雅注皆云:,一名鴳,鴳雀也,郭注同。)斥尺古字通。文选曹植七启注:鴳雀飞不过一尺,言其劣弱也,正释尺字之义。淮南高注:斥泽之鴳,为飞不出顷亩,喻弱也。文选宋玉对楚王问尺泽之鲵注:尺泽,言小也。夏侯湛抵疑尺鴳不能陵桑榆,字正作尺。一切经音义尺鴳下云:鴳长惟尺,即以尺名。释文引简文云作尺非,失之。《腾跃》(曲)〔由〕(二)若反。《翱翔》五刀反。《蓬蒿》好刀反。      【校】(一)太山,赵谏议本作大山,世德堂本作泰山。(二)由字依世德堂本改。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一】。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二】。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三】,定乎内外之分【四】,辩乎荣辱之境(一)【五】,斯已矣【六】。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七】。虽然,犹有未树也【八】。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九】,旬有五日而后反【一0】。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一一】。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一二】。若夫乘天地之正,而(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一三】!故曰,至人无己【一四】,神人无功【一五】,圣人无名【一六】。   【一】【注】亦犹鸟之自得于一方也。      【疏】故是仍前之语,夫是生后之词。国是五等之邦,乡是万二千五百家也。自有智数功效,堪莅一官;自有名誉着闻,比周乡党;自有道德弘博,可使南面,征成邦国,安育黎元。此三者,禀分不同,优劣斯异,其于各足,未始不齐,视己所能,亦犹鸟之自得于一方。      【释文】《知效》音智。下户教反。《行》下孟反。《比》毗至反,徐扶至反。李云:合也。《而征》如字。司马云:信也。崔、支云:成也。◎庆藩案而征一国,释文及郭注无训,成疏读而为转语,非也。而字当读为能,能而古声近通用也。官、乡、君、国相对,知、仁、德、能亦相对,则而字非转语词明矣。淮南原道篇而以少正多,高注:而,能也。吕览去私、不屈诸篇注皆曰:而,能也。墨子尚同篇:故古者圣王唯而审以尚同以为正长。又曰:天下所以治者何也?唯而以尚同一义为政故也。非命篇:不而矫其耳目之欲。楚辞九章:世孰云而知之?齐策:子孰而与我赴诸侯乎?而并与能同。尧典柔远能迩,汉督邮班碑作而迩。皋陶谟能哲而惠,卫尉衡方碑作能悊能惠,史记夏本记作能智能惠。礼运正义曰:刘向说苑能字皆作而。是其例。   【二】【注】未能齐,故有笑。      【疏】子者,有德之称,姓荣氏,宋人也。犹然,如是。荣子虽能忘有,未能遣无,故笑。宰官之徒,滞于爵禄,虚淡之人,犹怀嗤笑,见如是所以不齐。前既以小笑大,示大者不夸;今则以大笑小,小者不企;而性命不安者,理未之闻也。      【释文】《宋荣子》司马、李云:宋国人也。崔云:贤者也。《犹然笑之》崔、李云:犹,笑貌。案谓犹以为笑。   【三】【注】审自得也。      【疏】举,皆也。劝,励勉也。沮,怨丧也。荣子率性怀道,謷然超俗,假令世皆誉赞,亦不增其劝奖,率土非毁,亦不加其沮丧,审自得也。      【释文】《誉之》音余。《加沮》慈吕反,败也。   【四】【注】内我而外物。      【疏】荣子知内既非我,外亦非物,内外双遣,物我两忘,故于内外之分定而不忒也。   【五】【注】荣己而辱人。      【疏】忘劝沮于非誉,混穷通于荣辱,故能返照明乎心智,玄鉴辩于物境,不复内我而外物,荣己而辱人也。      【释文】《之竟》居领反。◎庆藩案释文作竟,古竟境字通。   【六】【注】亦不能复过此。      【疏】斯,此也。已,止也,宋荣子智德止尽于斯也。      【释文】《能复》扶又反。   【七】【注】足于身,故闲于世也。      【疏】数数,犹汲汲也。宋荣子率性虚淡,任理直前,未尝运智推求,役心为道,栖身物外,故不汲汲然者也。      【释文】《数数》音朔。下同。徐所禄反。一音桑缕反。司马云:犹汲汲也。崔云:迫促意也。简文所喻反,谓计数。《故闲》音闲。本亦作闲。   【八】【注】唯能自是耳,未能无所不可也。      【疏】树,立也。荣子舍有证无,溺在偏滞,故于无待之心,未立逍遥之趣,智尚亏也。      【释文】《未树》司马云:树,立也,未立至德也。   【九】【注】泠然,轻妙之貌。      【疏】姓列,名御寇,郑人也。与郑繻公同时,师于壶丘子林,着书八卷。得风仙之道,乘风游行,泠然轻举,所以称善也。      【释文】《列子》李云:郑人,名御寇,得风仙,乘风而行,与郑穆公同时。《泠》音零。◎庆藩案初学记、太平御览九引司马云:列子,郑人列御寇也。泠然,凉貌也。文选江文通杂体诗注引同。释文阙。   【一0】【注】苟有待焉,则虽御风而行,不能以一时而周也。       【疏】旬,十日也。既得风仙,游行天下,每经一十五日回反归家,未能无所不乘,故不可一时周也。   【一一】【注】自然御风行耳,非数数然求之也。       【疏】致,得也。彼列御寇得于风仙之福者,盖由炎凉无心,虚怀任运,非关役情取舍,汲汲求之。欲明为道之要,要在忘心,若运役智虑,去之远矣。◎家世父曰:未数数然也,犹戴记之云天下一人而已。致福,谓备致自然之休。御风而行,犹待天机之动焉。郭象云,自然御风行,非数数然求之,误。   【一二】【注】非风则不得行,斯必有待也,唯无所不乘者无待耳。       【疏】乘风轻举,虽免步行,非风不进,犹有须待。自宰官已下及宋荣御寇,历举智德优劣不同,既未洞忘,咸归有待。唯当顺万物之性,游变化之涂,而能无所不成者,方尽逍遥之妙致者也。   【一三】【注】天地者,万物之总名也。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而自然者也。故大鹏之能高,斥鴳之能下,椿木之能长,朝菌之能短,凡此皆自然之所能,非为之所能也。不为而自能,所以为正也。故乘天地之正者,即是顺万物之性也;御六气之辩者,即是游变化之涂也;如斯以往,则何往而有穷哉!所遇斯乘,又将恶乎待哉!此乃至德之人玄同彼我者之逍遥也。苟有待焉,则虽列子之轻妙,犹不能以无风而行,故必得其所待,然后逍遥耳,而况大鹏乎!夫唯与物冥而循大变者,为能无待而常通,岂〔独〕(三)自通而已哉!又顺有待者,使不失其所待,所待不失,则同于大通矣。故有待无待,吾所不能齐也;至于各安其性,天机自张,受而不知,则吾所不能殊也。夫无待犹不足以殊有待,况有待者之巨细乎!       【疏】天地者,万物之总名。万物者,自然之别称。六气者,李颐云:平旦朝霞,日午正阳,日入飞泉,夜半沆瀣,并天地二气为六气也。又杜预云:六气者,阴阳风雨晦明也。又支道林云:六气,天地四时也。辩者,变也。恶乎,犹于何也。言无待圣人,虚怀体道,故能乘两仪之正理,顺万物之自然,御六气以逍遥,混群灵以变化。苟无物而不顺,亦何往而不通哉!明彻于无穷,将于何而有待者也!       【释文】《六气》司马云:阴阳风雨晦明也。李云:平旦为朝霞,日中为正阳,日入为飞泉,夜半为沆瀣,天玄地黄为六气。王逸注楚辞云:陵阳子明经言,春食朝霞,朝霞者,日欲出时黄气也。秋食沦阴,沦阴者,日没已后赤黄气也。冬食沆瀣,沆瀣者,北方夜半气也。夏食正阳,正阳者,南方日中气也。并天玄地黄之气,是为六气。沆,音户党反。瀣,音下界反。支云:天地四时之气。◎庆藩案释文引诸家训六气,各有不同。司马以阴阳风雨晦(冥)〔明〕为六气,其说最古。李氏以平旦日中日入夜半并天玄地黄为六气,颇近牵强。王逸支遁以天地四时为六气。夫天地之气,大莫与京,四时皆承天地之气以为气,似不得以四时与天地并列为六。王应麟云:六气,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少阳相火,阳明燥金,太阳寒水,厥阴风木,而火独有二。天以六为节,故气以六期为一备。左传述医和之言,天有六气,(注云:阴阳风雨晦(冥)〔明〕也。)降生五味。即素问五六之数。(全祖望云:天五地(五)〔六〕(四),见于大易,天六地五,见于国语。〔故(五)汉志云,五六天地之中合。然左氏之说,又与素问不同。)沈括笔谈:六气,方家以配六神,所谓青龙者,东方厥阴之气也;其它取象皆如是。唯北方有二:曰玄武,太阳寒水之气也;曰螣蛇,少阳相火之气也,其在人为肾,肾有二:左太阳寒水,右少阳相火,此坎离之交也。中央太(阳)阴〕(六)土为句陈,配脾也。六气之说,聚讼棼如,莫衷一是。愚谓有二说焉:一,洪范雨旸燠寒风时为六气也。雨,木也;旸,金也;燠,火也;寒,水也;风,土也;是为五气。五气得时,是为五行之和气,合之则为六气。气有和有乖,乖则变也,变则宜有以御之,故曰御六气之变。一,六气即六情也。汉书翼奉传奉又引师说六情云: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狼,申子主之;东方之情,怒也,怒行阴(饿)〔贼〕(七),亥卯主之;南方之情,恶也,恶行廉贞,寅午主之;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宽大,己酉主之;上方之情,乐也,乐行奸邪,辰未主之;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戌丑主之。此二说似亦可备参证。《之辩》如字。变也。崔本作和。◎庆藩案辩与正对文,辩读为变。广雅:辩,变也。易坤文言(犹)〔由〕辩之不早辩也,荀本作变。辩变古通用。崔训和,失之。《恶乎》音乌。注同。   【一四】【注】无己,故顺物,顺物而至(八)矣。       【释文】《无己》音纪。注同。◎卢文弨曰:今本无作无,下并同。《而王》于况反。本亦作至。   【一五】【注】夫物未尝有谢生于自然者,而必欣赖于针石,故理至则迹灭矣。今顺而不助,与至理为一,故无功。       【释文】《于针》之(鸠)〔鸩〕(九)反,或之林反。   【一六】【注】圣人者,物得性之名耳,未足以名其所以得也。       【疏】至言其体,神言其用,圣言其名。故就体语至,就用语神,就名语圣,其实一也。诣于灵极,故谓之至;阴阳不测,故谓之神;正名百物,故谓之圣也。一人之上,其有此三,欲显功用名殊,故有三人之别。此三人者,则是前文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人也。欲结此人无待之德,彰其体用,乃言故曰耳。     ◎庆藩案文选任彦升到大司马记室笺注引司马云:神人无功,言修自然,不立功也。圣人无名,不立名也。释文阙。       【校】(一)世德堂本境作竟,与释文同。赵谏议本作境。(二)唐写本无而字。(三)独字依王叔岷说补。(四)六字依困学纪闻改。(五)故字依困学纪闻补。(六)阴字依梦溪笔谈改。(七)贼字依汉书改。(八)世德堂本至作王,与释文同。(九)鸩字依释文改。   尧让天下于许由【一】,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二】!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三】。”   【一】【疏】尧者,帝喾之子,姓伊祁,字放勋,母庆都,(喾)感赤龙而生,身长一丈,兑上而丰下,眉有八彩,足履翼星,有圣德。年十五,封唐侯,二十一,代兄登帝位,都平阳,号曰陶唐。在位七十二年,乃授舜。年百二十八岁崩,葬于阳城,谥曰尧。依谥法,翼善传圣曰尧,言其有传舜之功也。许由,隐者也,姓许,名由,字仲武,颍川阳城人也。隐于箕山,师于啮缺,依山而食,就河而饮。尧知其贤,让以帝位。许由闻之,乃临河洗耳。巢父饮犊,牵而避之,曰:“恶吾水也。”死后,尧封其墓,谥曰箕公,即尧之师也。      【释文】《尧》唐帝也。《许由》隐人也,隐于箕山。司马云:颍川阳城人。简文云:阳城槐里人。李云:字仲武。   【二】【疏】爝火,犹炬火也,亦小火也。神农时十五日一雨,谓之时雨也。且以日月照烛,讵假炬火之光;时雨滂沱,无劳浸灌之泽。尧既撝谦克让,退己进人,所以致此之辞,盛推仲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