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集义大旨 - 第 3 页/共 4 页

苏颖滨序   予年四十有二,谪居筠州。筠虽小州,而多古禅剎,四方游僧聚焉。有道全者住黄蘗山,南公之孙也。行高而心通,喜从予游。尝与予谈道,予告之曰:子所谈者,予於儒书已得之矣。全曰:此佛法也,儒者何自得之?予曰:不然。予忝闻道,儒者之所无,何苦强以诬之?顾诚有之,而世莫知耳。儒佛之不相通,如胡汉之不相谙也。子亦何由知之。全曰:试为我言其略。予曰:孔子之孙子思,子思之书曰《中庸》,《中庸》之言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以言之?予曰:六祖有言,不思善,不思恶,是汝本来面目。自六祖以来,人以此言悟入者大半矣。所谓不思善不思恶,则喜怒哀乐之未发也。盖中者,佛性之异名,而和者,六度万行之总目也。致中极和,而天地万物生於其间,此非佛法何以当之?全惊喜曰:吾初不知也,今而后始知儒佛一法也。予笑曰:不然。天下固无二道,而所以治人则异。君臣父子之间,非礼法则乱,知礼法而不知道,则世之俗儒不足贵也。居山林木食涧饮,而心存至道,虽为人天师可也,而以之治世则乱。古之圣人中心行道,而不毁世法,然后可耳。全作礼曰:此至论也。是时予方解《老子》,每出一章,辄以示全,全辄叹曰:皆佛说也。予居筠五年而北归,全不久亦化去,逮今二十余年矣。凡《老子解》亦时有所刊定,未有不与佛法合者。时人无可与语,思复见全而示之。故书之《老子》之末。大观二年十二月十日子由题。   予昔南迁海康,与子瞻兄邂逅於藤州,相从十余日,语及平生旧学。子瞻谓予:予所作《诗》《春秋传》《古史》三书,皆古人所未至,惟解《老子》差若不及。予至海康,闲居无事,凡所为书,多所更定,乃再录《老子》书,以寄子瞻。自是蒙恩北归,子瞻至毗陵,得疾不起,逮今十余年,竟不知此书於子瞻为可否也。政和元年冬,得侄迈等所编《先公手泽》,其一曰:昨日子由寄《老子新解》,读之尽卷,掩卷而叹。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使晋宋间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不意老年见此奇特,然后知此书当子瞻意。然予自居顽川十年之间,於此四书复多所删改。以为圣人之言,非一读所能了,故每有所得,不敢以前说为定。今日以益老,自以为足矣。欲复质之子瞻,而不可得言,乃於此涕泗而已。   赵实庵序   混成之体,冥於寂寥。日用之功,宗於气母。造形而上无,无者,俱隐而无。下法而亲有,有者,均而俱有。善守则固无死地,得一则洞化神机。本自无亲,肖形者同夫不宰,谁云有作。造化者禀之自然,以其行於万物,而为道不即不离。有天下者号曰神器,而不可执,以其得於自己,而为德或仁或义。辅天下者贵夫清净,而不可挠。道非难也,简易求之,得於希夷之妙,神变不测。道非易也,言默究之流於动静之域,真理全昧,故有无二致,可以同观。家国殊途,宜乎一贯。且二篇之义,正标道德之宗,九九分章,爰象六阳之体。练纯阴於火鼎,乾道以之混,天下以无为,圣主取则。传不云乎:得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了乎斯道,莫匪以心。凿破真胎,失之用巧。夫既如是,果何守耶?恬淡寂寞,不求而自至。果何得耶?征行作为,不迎而自随。元古之君,施行乎天下,而不知有道,道乃无为。衰周之时,善诱乎天下,而道有不知义不能徙。此吾师所以付授于尹君,而庄列随以广明乎当世。虽然仁义可以治世,世之不治者,惜乎仁义之不常;道德可以呜时,时之浮伪者,患乎道德之不讲。高明之道,是故存於圣人。中庸之言,何尝废於斯旨?《上经》曰可道可名,非吾之常道常名。宜乎隐奥而难识。若上仁上义,分无为有为之理,亦岂放荡而不收。盖三皇善用,终日兮不离,五帝能承,奉天而有别,下世浇薄,失之在人。《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惟能行简易之道,乃合吾清诤之宗。夫如是,则治天下者安有治乱之名哉?善乎盖公之言曰:治道贵清诤,斯《道德》二篇之旨所以作矣。   宋绍兴壬申上元日玉蟾堂书。   黄茂材序   老子之道,将以乘云气,上挠无极,俯视乎八荒之外,人间事物不足以婴累其心。今其书颇说治国爱民,用兵行师,下而至於车舆器用之微,盖多寓言焉。老庄一也。知庄子之为寓言,而不知其出於老子。故读《老子》者,每失其旨。《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又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又曰:而贵求食於母。夫《老子》何取於雌与牝与母哉?皆寓言也。八十一章之中,如此类者不一,乃欲合於孔孟六经之文,宜乎其相悖也。余覃思此经有年矣,专探《老子》之意,为之注解,意有未尽,则引《列》《庄》及《易》与夫道家之书,庶几凿开混沌,剖析鸿蒙,以一不后学云尔。   谢图南序   道德有经,其来尚矣。青牛紫炁之未交,玉□金钥之未启也。盖已有五千言,发先天之秘,阐敷落之微,玄而又玄,神而又神,非有道之士不足以知之。《老子》八十一章,言亦五千,后脉络,相与流通,果皆自然之文。推而广之,则修身以治国,治国以平天下,而治道成矣。引而伸之,则修身以炼神,炼神以飞升,而仙道成矣。张平叔诗云:《阴符》宝字踰三百,《道德》灵文止五千。自古神仙无限数,尽从此处悟真筌。平叔岂欺我哉?虽然筌者得鱼之具,经者入道之径,鱼得则筌可以忘'道悟则经不过寄焉而已。诵古圣人之言,而不达言外之意,犹为无益也。《黄庭内经》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功以为真。又曰:积功成炼非自然,是由精诚亦由专。学道君子心精专久而不替,未有不成功。特患尊之不至,而慢易乘之,信之不笃,而怠忽继之。此所以阅千万人而得者未一二也。昔黄帝得阴符之旨於广成皇人,至于泣谢。关令尹子闻道德之妙於李老君,为之泣拜。何泣也,惊喜之深而感激之至也。然则是书岂易见、是理岂易知?吾侪今日当百拜而诵之,终身而守之,如获至宝,如爱元气,其毋忽诸,其毋替诸。   淳佑丙午上元莲山天饴子谢图南南强再序于琼台。   喻清中序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能自言,必待能言之人以宣之,而道之体始呈露矣。苟无能言之人,则道终秘也。夫天岂欲终秘斯道哉?能言之人,旷百世而不一见也。若吾老氏,其旷百世而仅一见者乎。天以斯道,而托诸老氏之身。身者,道之寄也。道寄诸身,而形诸言,所以发天地之秘,而泄造化之机。於是乎有书,书以纪言,言以载道,五千言皆道也。实不离乎一,散见於八十一章,皆道也。亦不外乎此一,以其精者治心,以其粗者治身,以其土苴治天下国家,皆自此一推之耳。自专门之学兴,各是其是,各非其非。子云有推排之讥,班固有惨刻之议,遂使吾经终受屈侪之流、异端之列,殊不思三教之名虽殊,三教之理则一。昔苏黄门注此书,以寄东坡。坡曰: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使晋宋间有此书,则佛老不为二。是可以异端之学少之哉?钦惟天朝,尊崇圣教,扶植人纲,凡道家传会之文,秉畀炎火,惟《道德》一经岿然独存,炳炳行世,如日丽天,岂非天耶?郑卫黜而韶益尊,瓦砾穷而珠益见。天之意盖有在也。天既不晦斯道於昔,而复大显斯道於今,意欲是书家有而人得之。人皆有是书而不能口是书,口是书而不能心是书,书云书云,言语云乎哉?因言乃所以会意,得意斯可以忘言。古今诵说者几人,前后注释者几家,皆未能忘言者也。得於彼或失於此,举其粗或遗其精,终未足以会一家之全,而袪千古之惑。仆窃尝因其所已言,发其所未言,援证必据之经传,议论必根诸儒,先目之曰《道德经集义》,非敢求异於前人,盖天下之义理无穷,愈求而愈有得,要使老氏复生,可无遗憾。若夫僭躐之罪,所不敢辞。凡我同志,细而绎之,必有梦寐青牛翁於千载之上者。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图序卷上竟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中   凝远大师常德路玄妙观提点   观事月屋刘惟永编集   前朝奉大夫行太府寺簿兼枢   密院编修官石潭丁易东校正   杜光庭   将释此经,大分二段。先明制疏,后解正文。今初述制疏之由者,我大唐玄宗皇帝垂衣之暇,锺想妙门,以大道为天地原根。老君乃玄元圣祖,二经敷演,绵历岁年,说自舜朝,传於周代,诠注疏解六十余家。言理国则严氏、河公,杨鏕自得;述循身则松灵、想尔,逸轨难追。其间梁武、简文、僧肇、罗什、臧、陶、顾,盖霞举於南朝。任、黎、二张,星罗於西蜀。其余祖述,互有否臧,未尽发挥,孰窥堂奥。以开元十一年躬为注解,上来述制疏之由已竟,向下人解正文,於中大分为二,一者先解疏题,二者入文科判。将释下文,约疏大科二段。第一开章释文,总标门中,又分为二。第一所诠之法,即指道德二字也。第二能诠之教,即经之一字也。解释具在,向下经题中当辨。   夫此道德二字者,宣道德生畜之源,理国理身之妙,莫不尽此也。昔葛玄仙公为吴主孙权曰:《道德经》者,乃天地之至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神道焉,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宜遵之焉。就此门中大略宗意,有三十八别。   第一教天子以无为理国。《经》云绝圣弃智,人利百倍。绝仁弃义,人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又云:爱人理国,能无为乎?又云:我无为而人自化。   第二教天子修道於天下。《经》云:修之天下,其德能普。又云: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又云:执大象,天下往。   第三教天子以道理国。《经》云: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又云:天下无道,戎马生於郊。   第四教天子无事法天。《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又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第五教天子不以尊高轻天下。《经》云: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又云:如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又云:圣人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第六教天子不尚贤、不贵货。《经》云:不尚贤,使人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人不为盗。又云: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   第七教天子化人以无事无欲。《经》云:常使人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理矣。又云:我无事而人自富,我无欲而人自朴。又云: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第八教天子等观庶物,不滞功名。《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又云:行不言之教。又云:为而不恃,功成不处。   第九教天子无执无滞。《 经》 云: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又云:去甚、去奢、去泰。又云: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第十教天子以谦下为基。《经》云: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又云: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又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又云:大国宜为下。又云:善用人为下。又云: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   第十一教诸侯以正理国。《经》云:以正理国。又云:以智理国,国之贼。不以智理国,国之福。又云:民之难理,以其智多,是以难理。   第十二教诸侯政无苛暴。《经》云:理大国若烹小鲜。又云: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又云: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第十三教诸侯以道佐天子,不尚武功。《经》云: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天下。又云:兵强则不胜。又云:善胜敌不争。又云: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又云: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又云:善胜而不美。   第十四教诸侯守道化人。《经》云: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又云: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第十五教诸侯不玩兵黩武。《经》云: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又云:抗兵相加哀者胜。又云:祸莫大於轻敌。又云:善为士不武。又云:攘无臂执无兵。又云:不争之德。   第十六教诸侯不尚淫奢,轻繇薄赋,以养於人。《经》云: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又云:民多伎巧,奇物滋起。   第十七教诸侯权器不可以示人。《经》云:鱼不可脱於渊,国有利器,不可以示人。又云: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第十八教理国修身,尊行三宝。   《经》曰:我有三宝,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第十九教人修身,曲己则全,守柔则胜。《经》云:曲则全。又云:柔胜刚,弱胜强。又云:柔弱者生之徒。又云:刚强者死之徒。又云:强梁者不得其死。   第二十教人理身,无为无欲。《经》云:常无欲,观其妙。又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第二十一教人理身,保道养气以全其生。《经》云:致虚极,守静笃。又云:专气致柔。又云:为腹不为目,去彼取此。又云:知其白,守其黑。又云:知其子,守其母。又云: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第二十二教人理身,崇善去恶。《经》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又云: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善救物而无弃物。又云:善人,不善人之师。又云:挫其锐,解其纷。又云:上善若水。   第二十三教人理身,积德为本。《经》云:含德之厚。又云:上德若谷。又云: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又云: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第二十四教人理身,勤志於道。《经》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又云:勇於不敢则活。   第二十五教人理身,忘弃功名,不耽俗学。《经》云:绝学无忧。又云:功成名遂身退。又云:功成不居。又云:为道日损。又云:名与身孰亲。   第二十六教人理身,不贪世利。《经》云: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又云: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又云: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第二十七教人理身,外绝浮境,不衒己能。《经》云:不自见故明,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又云:大辩若讷,大巧若拙。又云:广德若不足。又云:大音希声。又云:自胜者强。   第二十八教人理身,不务荣宠。《经》云:宠辱若惊。又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又云: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第二十九教人理身,寡知慎言。《经》云: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又云: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又云: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又云: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第三十教出家之人,道为俗反。《经》云: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又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   第三十一教出家,养神则不死。《经》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又云: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又云:善建不拔,善抱不脱。   第三十二教人体命,善寿不亡。《经》云:死而不亡者寿。   第三十三教人修身,外身而无为。《经》云: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第三十四教人理心,虚心而会道。《经》云:虚其心,弱其志。   第三十五教人处世,和光於物。   《经》云:和其光,同其尘。又云:大道泛兮,其可左右。又云:被褐怀玉。   第三十六教人理弃绝除嗜欲,畏慎谦光。《经》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又云: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第三十七教人裒多益寡。《经》云:以有余奉不足。又云:既以与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   第三十八教人体道修身,必获其报。《经》云: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又云:以其无死地。   举此三十八别,以明《经》之大意所诠之法。然则此《经》大则包罗无外,细则入於毫间。岂止三十八门,便尽其要。为存教义,泛举大纲,比之秋毫,万分未得其一也。《礼记》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若为君之无道德,如瞻视之无两目。若为臣之无道德,如胸腹之无五脏。理家之无道德,如尸僵而无气。由是论之,道之於人,不可阙矣。其若离言教绝,指陈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斯可以神照,不可以言传,道之极矣。   王元泽曰:道,一也。而为说有二。所谓二者何也?则有无事也。无则道之本,而所谓妙者也。有则道之末,而所谓徼者也。故道之本出乎冲虚杳眇之际,而其末也散於形名度数之间。是二者其为道一也。而世之蔽者常以为异,何也?盖冲虚杳眇者,常存乎无;而言形名度数者,常存乎有。有无不能以并存,此其所以蔽而不得其全也。夫无者名天地之始,而有名者万物之母,此为名则异,而未尝不相为用也。盖有无者,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故非有则无以见无,而无无则无以出有。有无之变,更出迭入而未尝离乎道,此则圣人之所谓神者矣。《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之谓也。盖昔之圣人常以其无思无为,以观乎妙常,以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以观其徼。徼妙并得,而无所偏取也。则非神其孰能与於此哉?然则圣人之道,亦可见矣。观其妙所以穷神,而观乎徼所以知化。穷神知化,则天地之道岂有以复加乎?虽然,观乎妙者,惟以穷神而已,而非所以为神也。若夫神则未尝离乎此二者。而此二者,亦不足以为名也,故曰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者,同出乎神。而异者,有无之异名也。圣人者能体是以神明其德,故存乎无,则足以见妙,而存乎有,则足以知徼,而卒离乎有无之名也。其上则有以知天地之本,而下焉则有以应万物之始者,凡以此。呜呼,老子之言可谓协於《易》矣。然而卒不能与孔孟并者,何也?盖圣人之於道,未尝欲有所言也。凡所以言者,皆出於应天下之变,而为中才之不知者言耳。以其道虽有无并载,而及其言也,务详於有而略於无。盖《诗》、《书》、《礼》、《乐》、《春秋》之文,皆所以明有。而及其所谓无,则独《易》尝言之而已。然其说也,又必寓之爻象象击,吉凶悔吝之间,而使世之学者,自上观之则见其详乎事物而得其所以有,自下而观之则见其外乎器用而得其所以无。所以贤者观之愈有以自信,而愚者窥之亦不至乎疑而得也。盖他心尝虑曰彼道妙者,非中才之所能及,彼能及之者,又将不言而自谕。苟为不度其如此,而惟妙之欲言也,则是使学者坐而惑之。《老子》者,知有无之相为用,而以为无者本也,故其言详於无而略於有。夫无者,无言可也,而可以详言乎?彼《老子》者既以异乎孔孟矣,而王弼又失孔子之旨。盖其说以无名也,天地之始,天神者,天地之至难名者也,而天下既名之以神矣。然物岂有无名者乎?又以为常有欲也以观其徼,大欲者性之害者也。《易》曰:惩忿窒欲,而《老子》亦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苟为有欲矣,则将沉溺转徙,丧我以逐物,而莫知所守矣。又何徼之能观乎?此之不察,而曰吾知天地之全,古人之大体也,吁可笑哉。   刘仲平曰:常名以无方为体,常道以无体为用。无方者无乎不在,无体者无乎不为。无乎不为,有所可道,则非所谓无方;有所可名,则非所谓无体。故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太初有无,无有无名。无有无名者,太始也。太始者,天地之父。故曰无名,天地之始。天地者,万物之母,故曰有名,万物之母。言母则知始之为父,言始则知母之为生。故上言天地之始,而下言万物之母。然而天下之理,有道有常道,有名有常名。所谓太初有无者,无而已矣。所谓无有无名者,名而已矣。盖有无则有名之名矣。故无名者,天地之始而已。而其上又有祖也,妙者道之本,徼者道之末,圣人之妙也,观之以常无;圣人之徼也,观之以常有。故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妙在中,粗在徼,言妙则知徼之为粗,言徼则知妙之为中。故上言欲以观其妙,下言欲以观其徼。盖天无者对有之无,而常无者非无之无,而不为有对也;有对者无之有,而常有非有之有,而不为无对也。不为无对者非有也,不为有对者非无也。故常有者真无是已而非无,常有者妙有事已而非有,故此两者同出而同归之玄也。庄子曰:建之以常无有,言之以太一。盖周读为常无常有。常无也欲以观其妙,常有也欲以观其徼。为其欲以观其妙也,故建以常无。为其欲以观其徼也,故建以常有。若夫徼妙谓忘而无欲观之,则所谓建之以常无有者,冥之而已矣。夫是之谓又玄,而非特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者,妙之体;妙者,玄之用。妙者,同出乎非玄也。   刘骥   窃以老子之言道德,偶从关尹之请,矢口而成言,肆笔而成书,未尝分为九九章也。后人分为上下二卷,以象两仪之妙用,九九八十一章,以应太阳之极数,令复通而为一。二谕之因名之曰通论,然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议。浩浩荡荡,不可得而形容。其首章始於道可道非常道,以明道之不可以情求也。末章终於信言不美善者不辩,以明道之不可以言传也。难终难穷、难测难识,仰之弥高,穷之益远,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原其大要,不过致虚极,守静笃,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以开其兑而济其事也。古之善为道者,塞其兑,闭其门,挫其说,解其纷,心不散乱,安在道中,归乎虚静之本,复其性命之原。譬如万物生於根而归根也。归根复命,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复归於朴,与道同体,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不生亦不灭,无我亦无名,存亡在己,出入无间。故随迎莫见,隐显莫测,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所以能遗物离人,而超然出乎天地阴阳度数之外也。大哉至圣神人,非此门而莫至。知者难言,行者目见,力少功多,要矣妙矣。学者当默识而深造之。若非深造自得,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犹坐井以观天,岂足以窥道德之仿髴耶?   赵实庵曰:妙道冲虚,先天立教,至真垂象,龙汉开图,师资承化而之三,劫运交缠而迄九。每於太极,方析浑沦,天地开而事简民淳,三皇作而制器尚象,无机无伪,乌有所谓礼仪?渐劫渐衰,尔乃散乎纯朴,岂经不作,寔文未彰。至言初授於有虞,终成治世;金口载传於姬室,大显玄章。虽累训於百王,又躬传於关令。昔在明皇,御注劝家藏之诏文,载承徽庙,圣言广吾宗之盛典,当时向慕,如在始青,奕世承休,永光有截。至于百家笺注,压轴盈车,各极其心,以诠密意,自非明代,莫遂遵行。皇天之未丧斯文,宜世也有兴乎道,尚悲元学久阙疏文,故三分以列科,庶听观之有总。敢期妙道,幽赐发明,将释此经,略以十门料简:初教起因由、二序教离合、三明宗达趣、四天人宗承、五三洞所摄、六明经殊胜、七明道运启期、八明通别、九明酬因酬请、十依文分判。   初、教起因由   传曰:法如乎伏羲而成乎尧,历舜禹汤至周而大备。幽厉之后,周室浸微,至老子时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圣人不作,处士横议,诸疾恣纵,暴兵螫毒,民以摩斓,老子闵周室凌迟,人失性情,欲使之还淳返朴,归之太古,故作《经》,惟厚忠信,尚敦朴,薄礼义,绝圣弃智,使后世之人复见天地之纯,全古人之大体。老子与孔子同时,孔子过周问礼,谆谆之辞,主信与谦。孔子区区,明言仁义,辙环天下,席不暇暖,而时君世主无能用者。则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世以老子在周衰之日,不尚高明道德,不知孔子当时明言仁义,亦不能振於时哉。盖道者,仁义之总名。仁义不行,又焉取道。教起因由,其在是矣。   二、序教离合   天下之言道者多矣,殆不过有二说焉。一曰道者虚无恬淡寂寞也,一曰礼义法度政治也。尚虚无恬淡寂寞者为高明,循礼义法度者为中庸。夫以高明者为超脱之流,则隐於嵌岩,宿於枯槁,世无所赖其泽,是自摈而不用於世也。虽天下之大,弃之如弊屣,未肯以一毫累於其心,超然物外,谓之至人。以中庸者为治世之士,则修礼乐,正人伦,谨权量,制法度,世所以赖其为治,是行道而济世者也。既涉中庸,视上古鸿荒未肯以一言载乎其书,处於方内,谓之贤人。是二者定分之后,直若冰炭不相该贯。於戏,是岂真知大道者哉?不思之过尔。夫高明与中庸,同乎圣人之一道,出於圣人之一心,圣人全德,一出一处,无非内圣外王之道也。向所谓虚无恬淡寂寞,非徒为去世遗累之学,以此三者养正也。《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隐而未显,故曰内圣。兴事造业,故曰外王。虚无也,无用而为众用之祖;恬淡也,无用而为天下之味;寂寞也,至静而为制动之机。德全於此,出而治天下为可也。故物蓄而有礼,刻制以为义,缘情而制法,观天而为度,然后出治之道大明矣。初岂不由性,尽性则知天,性明即通道。《尧典》称尧曰钦明文思,则尧之成政谓之无为。无为之功,皆本於道,是岂道与世特分而为二耶?情生於性,性裂为情,水荡为波,波止为水,其实一也。若谓高明之道与夫中庸更为背驰,非吾圣人作经之意也,向所谓不思之过尔。老子以周衰道微,人失性情,故说上下二经,语夫大全,以救天下后世之失。后之人不明其旨,分之以为方内方外之学。中庸与高明之殊,一是一非,或去或取,三代以还,学者多方,或居一偏,或由一曲。不该不偏,岂能深明治道哉?殆非圆机之圣人不可得而明矣。汉文以敦朴为天下先,区区仅治;晋室以清谈而败俗,浸久而亡。吾谓道德为难知为难行者,以此。或者取其书而读之、茫然而不晓,以谓非圣人之说,岂真知道德者哉?然五千言分其用则有三,一曰无为之道,二曰长生之道,三曰治世之道。谓大道为虚无,而虚无之中有治世之法。谓治世为大道,而治世即大道绪余之功。至於治心养性,金液还丹之方,不可一理而推之。忘言为尽虑,则知上下二经吻合万法。沤和方便,无所往而不通者矣。   三、明宗达趣   《经》曰:言有宗。《庄子》曰:不离於宗。谓之天人宗本也。序所以顺其理,故曰语道必有序,语道而非其序又安取道?先明宗趣,然后原始要终也。老子作经,先道而后德。庄子九变,先明天而道德次之。庄子之言,事之序也,故先明天。老子之言,道之序也,故首曰道。道以无宗为宗,无祖为祖。圣人作经,以因为主,所因者道,以道为宗,道性至玄。以常极妙,妙极返无,故常道无名,常名无物,有复归无,有无一致。既升玄也,事理兼忘;既入兼忘,重玄始显。善恶初分於六对,妙观速转於无为,出则纵横,入而寥阗,道之大本,实自无为。色空存达人之妙观,无事觉圣人之生定,语非破妄,道必有留,袪除未尽,则不入空空,空空两无,而切防顽钝,谓之清浄。须心月以朗明,谓之无为。存性天而焕若此宗主空虚无物也。庄子曰:以懦弱谦下为表,空虚不毁万物为实。若乃道分宗振,性命两殊,性宗则破约归真,命本则深根固蒂。从无入有,仙人存修练之功;自有入无,性理契冲虚之地。要其极致,道本无为,欲明宗趣,以道为宗,虚无为趣。今分宗趣,别有五对。一教义对教说为宗,义意为趣。二双明对有无为宗,同玄为趣。三约己对柔弱为宗,自胜为趣。四正因对修真为宗,长生为趣。五神化对敦朴为宗,复古为趣。   四、天人宗承   道与德同也,天与人一也。知同而同之,则大同。知一而一之,则大一。德知有道,则升德而会。道人知有天,则以人而修。天道杳难知,人与天隔。欲通之者,必本於圣人。圣人已矣,则本之经图。考经而知道,则自人而之天。得意而忘象,则由德而入道。太上老君极道之圣人,历劫应化。及乎周衰,明道德以训世。经之旨,以一代所主,则战国之时有小国以下大国,大国以下小国之语。至乎屡言用兵为不祥之器,皆以当世之事以训时主。及言常道,则丹青万世,鼓吹百灵,垂之无穷者也。使道还隆古,则返淳而复朴;治心养性,则返老而还童;涤除万行,则微妙玄通。天子修之则享太平,诸侯守之则镇邦国,卿大夫守之则忠孝,士庶人守之则纯和,方士修之则升真,兵家守之而善胜。此人道之承流也。   五、三洞所摄   如当部以常道常名,无为清静,无有入无间,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用之不既,象帝之先,此皆无上大道,非色象可缘。又言六对不齐,宠辱若惊,后身外身,不争柔弱则中小之分。又治人事天莫若啬,治大国若烹小鲜,太上下知有之,无为而民自化,又近平常道分。自修之身及家国天下,曰小以之大,曰慈曰俭不敢为天下先,从爱以及恭用兵,以丧礼处之,沉机有微明之语,如上皆治身之教。又谷神不死,实腹虚心哉,营魄而抱一,精作而会神,恍惚杳冥而有信,与夫易知易行而人莫能知莫能行,此又进乎九丹长生之诀,修练门中系上乘分由,是则谁能定指其宗乘耶?今详味此经,言命有事有理,该贯总摄,互相包含,谓之顿而非无顿也,谓之渐则渐亦兼言当,此经性命混融,自为圆教,酬因酬请,则尹喜为宗,无论无诵,总契经分,大率道之一字已极虚玄。至於修真养命,炼气养神,虽同超证之门,大存制死之术,固常融命理而入道。证极道而无为,故诸经则制命为先,穷极五行变化。   六、明经殊胜   语道之大,必师其全。语神之功,必主乎变。苟以道为虚寂,魂处灭亡,木石同躯,禽虫类性,岂能通其变邪?诸经出乎道而三乘互差,一性昧其筌而多岐竞裂。故示无为以不言,阐长生以关键,推五行於隐伏,辩药石於寒温,明运度於兴衰,禁邪异於符箓。经图诰诀,别趣殊宗,虽同真一之门,未蹑混融之理。较量殊胜,岂类本经,略举胜因,明十六种:一、以常而尽万法;二、以玄而同有无;三、以示又玄为众妙之门,四、以无为为有为之体;五、以不胜为大胜;六、以无乐而言乐;七、以有数而隐数;八、以大宝为神器;九、以退为进而用兵;十、以言无事而定天下;十一、以复季世而还隆古;十一不以大似不肖物咸归之;十三、以抱一为治身治国之道;十四、以简略而包群经;十五、不言性而性理咸着;十六、总包道德性命而一一证实。以兹研究诸经理趣,岂比大同妙用,神工乌能备举。   七、明道运启期   天运靡常,得乎时而道斯兴矣。大道无数,同乎人而数所系焉。粤自五劫晦明,元尊抚运,三皇已降,历代宗承,或去取之因时,或兴亡之在事。粤若轩辕禀箓,夏禹传符,尧舜授经,周朝显迹。秦王汉武探求不死之方,窦后孝文笃奉真元之教。唐尊圣祖,学举玄纲。逮宋徽宗渊衷湛挣,睿智光辉,受帝心秘密之言,续道祖将残之命,范传金箓,宫敞神霄,制飞天法轮道藏之文,训混元皇帝道德之旨,广开元学,诏簪褐以三舍之科,宠示道宫,赐掌教以近臣之秩,至于天文宝箓、诗颂符图,皆万世之所未闻。向一时而铺张遽出,人莫可议。事是非常,只因颓运之交,疑有清谈之失,曾不知劫传有日,教亦待时。汉祚隆而河上谈玄,唐室兴而老君示现。世将成治,道不虚行,益增蕊笈之光,当复太平之序。《度人》曰四万劫传。《庄子》曰万世一遇,欲求玄解,姑用筌蹄。披乘之人,无忘大教。   八、明通别   凡经有通别,通谓通序,别为别序。通序者,论一经之大旨;别序者,经义逐章开陈。若《度人经》前序后序中序,有前章后章,而隐语不在三章之类。今当部若论通别,当以道德为通,八十一章为别。   九、明酬请   酬因酬请者,当部经首无尔时老君在甚处,为甚人说,如无因请。若考之经传,老君为关令尹喜说。又云先为帝舜说。今直指中周老君为喜说,因为性命之本,大因缘事也。酬则酬喜,临关遮道,邀驾请求妙训,是亦因请明者。按《西升经》关令尹喜见气斋待遇宾,为说道德,列以二篇,其事详矣。   十、依文分判   经分三分,谓序分、正宗分、流通分。当部首无请问之语,是缺序分;末无信受奉行之语,是缺流通分。今特取葛仙翁序语为序分,八十一章为正宗分,道德推行於世为流通分。又按《灵宝经》发题云:凡经以极果为序,以因为正,以悟为流通。   邵若愚曰:道者,以无为显实有为特权,即有明无,悟无却智,此理也。德者体道为法而施於事,此事也。道德二字,包含而无所不至,所陈阶梯次第,缘道有浅深,德分内外,若不明阶梯,罔纯互谤。夫大道者,寂然至虚,无形无名而不可言。其为书者,无以记之,故曰大易。大易者,未见气也。大易动则始见一气之初,故曰太初。老子指一气强名曰道。孔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释氏陈四谛,亦曰道。故知三者垂教,总备於有也。若不从有,焉可以无明无、以有明无,故道有浅深尔。大易者,虚无也。因动为有之初,故曰太初。有气为形之始,故曰太始。气形相合,而生刚柔之质,故曰太素。气形质具,未相离之问,名曰混沌。混沌既分,阴阳相荡,一气居中,万物生焉。故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圣人仰观俯察,体天尊地卑,用之则为官长,而明王道。立五常百行,以正君臣父子夫妇之制,以治人理。夫大道者,无名无迹,无死无生,万劫长存而不变易,尊高无上,妙不可言。夫上德者体无为为用,以一为法而治天下,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不居。下知有之而不见宝,万物将自化,所以无败无失者,盖为无为则无不治矣。若失之,则执一而徇有为,而为内德。夫下德者体一为用,以阴阳为法而治天下,故孔子一以贯之。善建者得一为正,万物将自宾。若夫一则徇五常百行,於事而为外德。夫内德者,抱一也。盖一者国之母,生之根,抱一不离则根深柢固,乃长生久视之道。孔子谓之至德,而以道为本也。又名中庸者,喜怒哀乐未发,心在阴阳之中。释氏谓之中道。玄门失之则唠。阴阳潜运,而为法术。夫外德者,从五常百行修於身。孔子谓之敏德,而以行为本也。处柔弱不争若水、而攻坚强如慈俭,若拙讷之类,皆是也。失之则殢,智巧华薄,骋强梁驰田猎,而贵货居宠辱矣。夫道甚易知,甚易行,而人好径,故其出弥远,其知弥少。大道平易,而在不为而成。以要言之,皆归无欲。不欲以静,清静为天下正。老子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天者,止言道德而非术也。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中竟   道德真经集义大旨卷下   凝远大师常德路玄妙观提点   观事月屋刘惟永编集   前朝奉大夫行太府寺簿兼枢   密院编修官石潭丁易东校正   程泰之《意总》   明总上   世之尊老氏者,曰圣智仁义,治之有具者,皆不出乎下形而器者耳。老氏也者,据道本而淮器原,则是五三六经,皆当受其覆冒也。及其有疑於老,则又异矣。曰天下所恃以治者,仁义礼乐刑政,如农人之未耜、工师之斧斤也,无是器则无是用。使圣智仁义而可去也,则是徒手无操而望天下自治,古今必无之理也。此二议者,皆自主其见,而不能参言道器之本末者也。若使道不藉器,则老氏所主当专於无矣。然而兵刑税货、舟车械用,凡道之品器者悉将资以为治,则是未尝或能遗有也。不能遗有,则是圣智仁义故在也;安得而云空不适用也?若曰道之上乎形器者,必待老语与之开明,则夫阐太极以立乾坤,造书契以生礼法,开辟以来未有能先《易》而言者矣。道若器固皆在《易》,而何所待於晚出之老氏也?则夫尊老氏而谓上乎五三六经、疑老氏而谓其空虚无用,皆不得为知老氏者也。乃若老氏之高致,则有在矣。知道之奥而谈无,曲尽其妙,运器以道,而在有不局於有,凡六经主於纪迹而不暇究言者,此书实皆竭告也。则《论》、《孟》之所务明者,於此乎加详矣。是故其书得与六经并行也。   明总下   或曰:圣贤谈道本以明世也。苟如若言,则是有怀不尽也。曰:是有两说也。其人未可与言而与之言,则徒言也。吾意欲致而言不能既,则又能姑发其端而已也。且如人心道心之合,固有中矣。而精一之理非尧则不能以授,非舜则不能以受也。是岂容人人得预也?一贯之道,惟曾子能出一唯,而子贡不能也。四时之行,百物之生,子贡虽得闻之,而亦不能有复也。至其性与天道,隐於文章之中,则虽子贡初年亦遂不得预闻矣。凡此之类,是皆六经《论》、《孟》不尝究极者也。若夫老氏写其超绝之见,以期万世而一遇大圣焉,则所期者远,故不待亲见可受之人,而后始以其语授之也。是故天地所始,造化所起,道德所底,皆穷根极以畅达之,立等级以次比之,故儒之探妙资详者,非是则无即也。课其功用,岂独不戾於儒哉?是直儒伦之大助矣。若能平心以观,识其矫,而要其归,则三圣易蕴,固已披展言下,自《诗》《书》以往,其襟要益当总是矣。